“……那么,岸本自己怎么说呢?”
“他当然是极力否认啰!”
“这件事到底是谁,用什么方法做的呢?……简直像变魔术一样。”
中原叹了一口气。
“不过,只有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凶手一定是当天在会场内的人物,而且是有机会接近石川的人。”
“那么说,除了岸本以外,我和其他队员的可能性也很大啰!”
“是的,不过,嫌犯应该不限于和武南大学有关的人吧!包括京体大学的选手、裁判,以及在休息室或会场的别校选手,也都有可能!”
“……嗯,你决定怎么做呢?京介!”
中原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地加强语气道;
“你要不要委婉地试探一下我们的队员?我也很想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再继续这样下去,我的心情怎么也无法轻松。……我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站在主将的立场上,我可不能用怀疑的眼光去看每一位成员!”
京介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他是剑道社的领导者,不能对每个队员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我懂了!那么,要用什么方法呢?”
“只要你参加我们的练习就行了。……不过,你必须先言明退出城东大学的剑道社。我们的队员中,大概有很多人知道你是城东大学的人。我不想在队上引起风波。以后,你就说是我的朋友就好了。以你的身手,和我们的选手练习,可以增进选手的实力。……另外,当你得到任何和事件有关的情报之后,在采取行动前,一定要先和我商量。身为主将,我有我的立场。你明白了吗?”
“是!我愿意试试看!”
想要查探武南大学剑道社的内部情形,也许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参加他们的练习,和队员们一致行动!如果一切顺利,也许还能查出具有杀人动机的人呢!
曾被自己视为生涯之道,而流汗经营的剑道,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上用场,真是一大讽刺啊!
京介心想:或许,为了斩断内心深处对剑道所残存的一丝留恋,再次手执竹剑说不定是个好办法!
5
武南大学剑道社是个社员超过百人的大社团。社员分为一部、二部,道场的建筑物也各自分开。一部是由选手及具有准选手实力者组成的,二部则是由其他社员组成的。当然,练习的时间和方法也不一样。
二部由于拥有七、八十名社员,无法全体同时练习,因而分为上午及下午两部分。至于一部,则每天练习两次,同时,教练^要求也很严格。
在武南大学的剑道社里,有全日本知名的剑道好手,以讲师或助教的名义担任平时指导,不过,能够得到这种优惠的,只有一部的社员而已。
中原在下午的练习结束后,命瓧员们在道场集合,再把京介介绍给大家。
“各位!这位是大林京介,是我念高中时低我一届的学弟,目前就赞于城东大学三年级。一年前,他还是剑道社的社员,后来因故返出。至于他的身手嘛,我敢向各位保证,他不是泛泛之辈。我打算从明天开始,让他加入练习。”
坐在道场内的社员们,发出惊讶之声;但是,声音很快就静止下来,每个人都像石头一样沉默着,等待中原接下来的解释。
“……我了解你们的顾虑。你们是因为他曾经是城东大学剑道社的队员而耿耿于怀吧!不过,从现在开始,大林与城东大学剑道社的关系已经一刀两断了。你们只要把他视为我的学弟,我的朋友就行了。 ——可是,你们不用因为我而对他特别客气。在练习中,只要把他当做三年级的社员就好了。我对你们的期望是,尽量从大林的剑道中伦学几招,即使只有一点点,对于自己的剑道技巧,也是很有帮助的。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异口同声地高声回答。
“中原……”
和中原并肩而坐的一位四年级学生,也就是死者石川洋的哥哥石川守插嘴道。
“我并不是反对。不过,如果擅自让外人参加练习,那么以后可能会发生问题吧?”
坐在他旁边的两名社员露出“是呀!是呀!”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我已经得到社长与老师的承诺,学长们都没有异议。不过,假如有人反对,虽然对大林不好意思,我也会婉拒他参加,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而在社内引起轩然大波。这样可以了吧!”
中原的声音虽然比刚才小,不过声调里却含着已经这样决定了的意思。
石川虽然浮现有点不满的表情,不过却又像在说“好吧!”似地点点头。原先和他一样有异议的两名社员,也很无奈地略微颔首。
“那么,从明天开始就请大林参加我们的练习吧!报告完毕!”
中原一说完,站在前排的一名欧员便发出“沉思!”的号令,队员们一齐闭上眼睛。
京介也挺直背肌,静静地闭上眼睛。周围的男人们的忧虑,犹如沉入水底一般地逐渐消失。
……微风从开着的窗口轻轻地吹进来。街道的喧嚣声,从更远的地方传来。唯有此处,就像突然裂开一个大洞似地寂静无声。
“停止沉思!”
响亮的号令划破了寂静,时间再度开始走动。
队员们坐着行过礼以后,就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护具,然后站起来活动筋骨,讲话。
6
武南大学剑道社上午的练习重点,是放在进攻与攻击的练习上。
攻击的练习,有脸部、手腕、胸部之攻击,包括冲撞或刺击的连绩动作之功夫,而且从抓住适当的机会,集中运气,再三地反复练习。
进攻练习,则是不顾对方的打击,只要有体力与气力,就一直做连续攻击的练习方法。
攻击练习与进攻练习结束后,就展开不分年级的实地练习。实地练习可以想成是一种不分胜负的比赛,那是种既无裁判,也无分数限制,只是互相作和比赛一样的对打练习。
最后,为了锻炼腰腿,要配合着鼓声,进行空抡、反劈,然后以蹲着的姿势,边向前跳边打击左右的护胸,以及兎子跳等练习。
历时约二小时半的上午练习结束时,京介蹲在道场的地板上,好久好久都站不起来。
当一年级的学生开始用抹布擦道场的地扳时,京介才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冲洗室洗澡。他把水从头浇下去,让水流入喉咙里,脑筋才清醒了一点,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能好好地喘口气。
“你好像很疲倦呢!”
京介听到背后的声眘而回过头去,中原依然穿着剑道服站在那里。
“是啊,有一点……不过,这种练习实在太吃力了!”
“大概是你没有先做热身运动,就全力冲刺的关系吧。而且一年没有锻炼,你当然会筋疲力尽!”
京介回想刚加入高中剑道社时,当时中原是高二,他们像今天一样累得筋疲力尽、无法动弹,却边笑边喝水,还说那样才能增加勇气。如今,六年时光匆匆流逝,恍惚中两人好像又回到当年。但是现在的筋疲力竭当中,却有着某种感伤的感觉。
“下午的练习,是以赛前演练为主。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对手,用木剑和他对打!”
中原说完,就回到道场。
目送中原的背影,京介隐隐察觉中原的弦外之音。他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试着和事件的关系者对打。
通常,一且穿上剑道的护具,戴上护面罩,就很难分辨谁是谁。因此,选手们都在大垂(垂帮的中央部分),系上一个写着校名与姓名的黑色布袋。
京介凭着那条垂带上的名字,首先和事件发生时担任先锋的小川对阵。
小川身材矮小,动作却十分灵活。他好像没有什么拿手绝技,却会利用对方呼吸紊乱或姿势崩溃之时,一个劲儿地穷追猛打。他所采取的是紧迫钉人的攻击型剑道。
接着他找次锋林当对手。林的招数的动作很大,很容易产生可乘之机。虽然在中途时改为在上段的架势,但因他缺乏一决胜负的气魄,因此京介并未感到来自对方的威胁。
那一天,京介只和这两个人交锋。那是一场将近六十人的混合练习,如果无法在交锋刚好结束时,顺利地找到对手,就无法展开另一场交锋。
尽管如此,只要三天后,就能和列在名单上的和事件有关的人一一对打。
石川守,擅长中段的招式。当他摆出架势时,剑尖会稍微向下。这在对付敌人的攻击,以及随时反劈时非常有利,尤其是攻打面部之后,再打护手时的进攻上。但是,他的两肩太过用力,而显得有点僵硬,因此剑尖的力道瞬间被对手攻破。他虽然拥有高大且健壮的身体,但所使用的却是小气而纤细的剑道。
青木清所用的是频出怪招的剑道。他的架势,无论中段、左右上段都没有一定的形式。他在遭受攻击,接招的瞬间,姿势很容易变形,缺乏安定感。而且他的力道也和其他正式选手有相当大的差距,他自己似乎也了解此点。也许正因如此,他有很多变形的架势和奇袭战术,这些怪招虽然偶尔也会奏效,然而结果多半以败北收场。
此外,命案当天以候补选手的身分和选手一致行动的黑木(大二)与丸宫(大二)体力极好,也深具必须学好的基本动作。虽然他们有粗心大意的一面,不过在细节与小动作上,却只比正式选手略逊一点点。因此,当今年大四的中原、石川、林等人毕业以后,他们一定会成为剑道社的主将。
至于主将中原真的剑道,则是爽快利落。他的实力超群出众,架势稳如泰山,只要对方露出破绽,即会发动攻击的决断力与敏锐的感觉,都是相当令人激赏的。而且,他经常全力对付敌人,所以不会出现依对手之不同而改变招式的情形。
剑道融合了练剑者的性格及生活方式,也可以说是一个人的性格或生活方式创造了那个人的剑道。
当然,只交锋过一次,无法确切地掌握对方的性格或生活方式。不过,却能够感受到他对于剑道的热情,与所采取的姿势。这虽然不能做为直接推断出凶手的线索,不过应该可以当做他揣摩凶手的长相时的参考。
京介习惯了剑道社的练习以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和队员接触。那些队员在社团活动时,虽然对于命案的事三缄其口,不过,一且离开社团,就饶舌得令人意外。
也许是剑道社曾对这件命案下了“钳口令”,不过,要叫那些队员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离奇命案只字不提,那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尤其是一、二年级的学生对这件事表现了异常的兴趣,即使京介不套他们的话,他们多半也会主动提起。
被害者石川洋在队上的风评,比想象中好。据说,他练习时很专心,而且从来不会因自己的实力而骄傲自大,也没有和大四的哥哥在队上联成一线,仗势欺人。他的言行举止都和其他的大二学生一样。
此外,每个人都说,他在出事当天除了稍微有点紧张之外,并无特别怪异之处。 ^只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那是去年的六月,从全日本学生剑道大会结束后,有一段时间,他陷入异常的低潮,甚至意志消沉到脱口说出“我想放弃剑道”的话。
“——那是初入大学的障碍。也许他螅惺贝芮浚牵笱У乃饺春透咧胁灰谎D鞘侨魏稳硕蓟崤龅降恼习!
有一位队员得意洋洋地说,不过京介却不那么想。
以石川洋那样的实力,即使在大学中也难找出几个。事实上,今年他不就是以武南大学的副将身分出场的吗?那时他一定是遭遇了某种剑道以外的难题,以至于意志消沉。
几乎就在同时,京介本身也因阳子的自杀,而情绪低落到要放弃剑道,所以他对那方面的事情非常了解。
石川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京介总觉得和自己要调查的事件有某种关联,不过他却毫无足以证明自己的臆测的根据。
和老实的石川洋比较起来,身为兄长的石川守,风评却坏得令人惊讶。
“这些话我们只在这里说说就算了。石川学长对于女人好像很随便。……听说他在廸斯可舞厅或游乐场,只要遇到女人就和对方搭讪说些下流话,可说是专门跟女人厮混的无赖。为了顾全他的形象,虽然大家都不声张,不过,做为武南大学的副队长,他实在不够资格!”
“……还有,我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最近他弟弟的身手大有进步,已经超过他了。就基本上来说,弟弟的剑是忠实而纯洁的剑道,还有很大的伸展空间。相反的,哥哥的剑术却小里小气的,走偏了。……难道他对这件事会无动于衷吗?比不上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做哥哥的就太没面子了。……今后,他还会一直继绩练习剑道吗?”
京介从好几位队员口中,听到这种批判式的谈话。他们的说词或许多少有些夸张,显然,石川守的私生活好像相当乱。不过,京介并不认为这会成为杀人的动机;虽然,弟弟在剑道方面的成就超过自己时,也许他内心会对弟弟的存在感到厌恶。
在京介对剑道社不着痕迹地暗中観察到的范围里,他发现似乎有许多素行不良的队员,以石川守为中心而自成一派,处处和队长中原作对。
当京介首次被介绍给队员的那一天,对石川守的发言频频点头的两名大四学生,似乎是那一派的中心人物;另外,命案当天负责开车的青木,也是常常和石川守一起行动的人。
根据京介暗中观察青木的行动,发现青木似乎也在暗中查探他的行动。在练习时,京介时常无意中发现青木正透过护面罩注视自己;当京介和其他队员交谈时,也会发现青木若无其事地走到旁边,竖起耳朵倾听。
命案当天青木曾经待在会场,是开车送被害人就医的人之一,也有下手杀人的机会。而且,他曾经因石川洋被选拔为选手,而对经理抱怨自己的宝座被抢走的纪录。
虽然这是重视实力的世界,但是被一个才二年级的晚辈夺走选手的宝座,想必内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吧!
青木的举动,必定是对那件命案的一种反应,京介想,得先找个机会和青木接触。
那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下午的练习结束了,京介看见青木一个人走出校门,于是急忙从后面追赶上去。
“真不愧是剑道名校!我对自己虽然有点自信,但对练习的动作却只能做到一部分。”
京介配合着对方的步调,若无其事地打开话匣。
“……”青木只是用奇怪的眼光很快地向他瞥了一眼,却不打算接腔。
“经理的工作也很辛苦吧?”
“没办法。……谁教剑道是个注重实力的世界呢,我认为不论是谁,都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就做别人的靠山!”青木好像要发泄似地说。“暖,算了!反正和你没关系!”
青木好像要去车站。京介加快脚步,跟在后面。
“你为什么要退出城东大学的剑道社呢?”
“因为我和高年级的学长起了一点小冲突……青木学长,让我帮你拿那个竹剑袋吧!”
青木肩上措了一个黑皮的竹剑袋。虽说京介不是剑道社的人,但是站在后进的立场,为学长拿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
青木仿佛要拒绝京介的要求,把竹剑袋背到另一边的肩上,加快脚步。
京介用小跑步追上他,和他并肩而行。
“大林,我想给你一点忠告。”
青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京介说。
“……!”
“你不要在队里瞎搅和,别以为有中原做靠山,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