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慢慢绽开一丝笑靥,像百合花一样淡雅脱俗,回过头,喜悦的心情只想与那一个人分享。走回床边,低下头看着那个与他同枕共眠的人。手指轻轻拨开覆盖住他前额的发丝,露出散发着坚强意志的眼睛和长眉,男子气概十足的鼻梁和刚毅的唇形,脸颊到下巴刚中带柔的线条……好帅气的男人。世人都说他最美丽,可是,风星野的那张脸,才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如果世上有换脸术,他一定会不管是坑蒙拐骗,也要跟风星野交换过来。
手缓缓伸出,轻轻覆上那张让他不舍移开视线的脸庞,一寸一寸细细描摹,和刻印在心底的没有一丝差别。深情的凝视,他的眼底有醉人的温柔。蓦然,一幅幅画卷如走马灯似的从脑海中掠过:少年时针尖对麦芒般的寸步不让,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互不服气却又暗自期许;再见面时他们间汹涌的暗潮,突如其来的拥吻,青衣江畔的放浪,无定峰上的霞光……爱着,恨着,防着,说不清的纠葛,道不明的情愫……一直到在京都风星野用利益套他种上这同生死共命运的情人蛊,坠月湖边他一骑飞来在千军万马中救下自己……一步步织下的情网,让他再不想逃离……累了,倦了,原来有一个人在身后支撑,会是这样的幸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低声呢喃,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庄严。然后唇边绽放一丝笑颜,那笑容艳丽如斯,仿佛黑夜中那朵绚烂的昙花,神秘雍容,让人充满暇思。“吶,星野,对你的誓言我可说过了哦!是你自己贪睡没听见而已,所以以后我可不负责任啰!”含笑说完,他移步上床,偎在那个人身侧,闻着让他安心的味道,重新阖上了双眸。
睡梦中,风星野一翻身,微微睁了睁双眼,带着宠溺的笑容,轻舒手臂,将他纳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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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日已偏西,他们已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
两个人相拥而坐,看着窗外的夕阳。橘色的天空逐渐透明,然后又慢慢幻化成波光荡漾的蔚蓝。好美丽的景致,就像他们的心情。谁也不想说话,不愿有声音来打扰这难得的宁静。耳边是恋人的呼吸,安然而纯净,带着甜美的味道。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体会着完全拥有对方的温暖,这温暖在心中默默蔓延。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风星野才轻啄了一下云岫出的耳廓,低声轻语:“岫出,我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回转身,他凑近了脸在风星野的唇上轻吻,不带一丝情Se的意味,潋滟双眸一直望进他的眼中,泛着月亮般的光泽。“你真傻,星野。风神医都特地跟你说要先除掉你体内的子蛊,为什么还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我不值得你这样……”
风星野微微一怔,“你知道?”
“蛊是我养的,怎么才能除去我当然知道。母蛊和子蛊不管先除哪只,后面的那个人都要冒很大风险。风神医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特别叫你先除子蛊。”?
“那你为什么不说?”
“风神医是银雪城的人,他当然要先为你考虑。我不说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虽然冒点险,但你不会让我死掉的。”他淡淡说完,指尖轻触风星野的胸口,眉宇间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忧思。“这里没有怎么样吧?”
“开玩笑,你不是相信我么?一只虫子能耐我何?”
“别逞能了,如果真的没怎样,你也不会需要休息一整天!”一撇嘴,义正词严地顶了回去,然后促狭地眨了眨眼,“不过……看你现在这么精神,有问题应该也不大了!”
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风星野一跃下床,“起来吧,岫出,我们也该去找点东西吃了。还有啊,我父亲你已经见过,还有我母亲,也该带你去给她看看!”
“改天吧,我今天可没有精神应付他们,你母亲一定不好对付吧?”他懒懒地问,这么好的气氛,他可不想浪费掉,去剑拔弩张地应付另一个刁钻的老人。
“我母亲很善良,她会喜欢你的。”风星野保证道。
“她善良怎么会喜欢像我这样狡诈的人?”他不信。?
“岫出,”风星野无奈地叹息,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凝望着他的眼睛。“不管你把自己想得有多坏,有多无情,你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岫出,你有这世上最美丽的眼眸,它就像一潭清泉,澄澈得连一丝杂质都不具有,怎么可能不让人爱呢?不论你平时有多毒舌,你的心,始终还是温柔的。”
一点波光浸入他的眼睛,云岫出别扭地挣开双手,回避地转过身去,然后才一声嗤笑,“风星野,你的话对未来的燕王来说,绝对算不上是恭维!”
“我知道,我知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嘛!”风星野低声闷笑,拉住他的手向外走去,“你大可以继续口是心非,反正只要我知道我的岫出是最温柔的就行了!别人想知道我还不说呢!”
“谁就是你的了?”他半羞半恼,半争半辩,“我们还没有比过,说不定你还是我的呢!”
“这个……给你一百次机会,也不可能!”
……
两人一路上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但说到底,云岫出还是给拐去了风仲言和风夫人居住的小院。此时,院子里却是意外的热闹,不仅风仲言夫妇在,风仲语夫妇也在,甚至还有风毅和云恋雪。
看见他们进来,院子里短暂地安静了片刻,然后云恋雪欢天喜地对着云岫出扑过去,像一只澳洲无尾熊样抱在了他身上。“岫哥哥,你眼睛真的好啦!”
这个动作在平时对云岫出自然没有什么负担,但今天他身上还酸痛无力地厉害,被云恋雪这一百好几十斤吊在身上,吃力得皱紧了眉头。风星野正想将恋雪拉开,云岫出食指已重重地弹上他的额头。“云恋雪!你这个动作早五年还勉强算得上可爱,现在就只能说是不伦不类!吶,以后记得别再做了。”
云恋雪讷讷地答应,放开他的身体改为拽住他的手臂,紧紧贴在身边,然后好奇宝宝的问题就像连珠炮样问了出来:“岫哥哥,你真的要嫁给表哥么?为什么是你嫁过去不是表哥嫁过来呢?”
“那以后你会要小孩么?表哥已经快有孩子了,你不要岂不是很亏?而且你不要我不是没有办法当上叔叔了?那以后我的孩子也就没有堂兄弟了?他们不是会很寂寞?”
“还有还有啊,岫哥哥你已经是太子了,嫁给表哥你的那些大臣真的能同意?他们会不会逼你娶王妃啊?还有东方姑娘一直跟着你,你真的不要她么?那你要怎么跟东方世家开口说呢?”
……
一长串问题问得在场诸人全都尴尬起来,风星野额头更是黑线无数。竟敢鼓吹让岫出要小孩,那不是要让他戴绿帽么?云恋雪虽然也快当父亲了,不过他倒是真的很怀疑他有没有弄清楚小孩究竟要怎么才能生出来!正想出言训斥,云岫出已经笑吟吟先开了口:“吶,恋雪,都快做父亲了,给孩子想好名字了么?”
“啊?这个……”云恋雪摸摸头,迷茫地说:“还没有耶!”
“那怎么行?这可是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想好,可不能草率!”他说得郑重其事,云恋雪也就以为果真如此,皱着眉头瞑思苦想。其实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要操心也不急在这一时。
风星野不由默叹,天真小孩果然是拿来骗的。
云恋雪纯真,听话,但认死理。这么多年风家老少一直拿他没什么办法,讲道理吧,恋雪的思考模式与常人迥异,道理就不大说得通;哄他吧,他又认死理,认准了的事就油盐不进。只有云岫出一个人的话,云恋雪从小到大是奉若神明,一句没有违拗过。风家人一直没想通云岫出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恋雪这么听话。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原来云岫出是靠拐的。
云岫出尤不满足,一眼瞥见院子里的石几上有一盒点心,顺手拿过来挑了一颗棒糖塞进云恋雪手里。“吶,别着急,边吃边想,一定要想好哦!”
云恋雪点点头,舔一口糖,味道还不差,于是果真吃得津津有味想得认认真真。这下连云岫出也不得不为他有些汗颜,回转身,对着风星野无辜地一笑,如花的笑靥看上去基本没有什么诚意。“哎,你说我的教育是不是很失败啊?”
“你才知道!”风星野点点头,忿忿地说,忍不住又瞄一眼正吃得高兴的云恋雪,最后终于还是撑不住笑出声来,“岫出你真的能肯定他跟着你没有变得更笨?”
“你不懂,恋雪是大智若愚!你见过有几个人能像他那样单纯地享受到幸福?”他反驳道,从小到大恋雪都是他的玩具,被他整被他骗都可以,但被别人说他却心里立刻不高兴起来,哪怕这个别人是风星野。“跟他比起来,我们这些人忙忙碌碌都不知道为的是什么!如果这就是笨,那我宁愿让他一辈子笨下去。”?
话说完,院子里一片寂静。这么多年大家虽然一直知道云岫出对恋雪很好,但还是总感觉愚弄的成分居多,却没想到他原来有这样的考虑,说起来倒还是他们太小人之心了。
云恋雪搞不懂为什么话题会扯到他的智力问题,错愕地挠挠头,更加迷茫。不过知道云岫出是在维护他说他聪明,不好意思憨憨地笑起来。风星野一拧他的脸颊,戏谑地说:“对,你聪明!喜欢就多吃点,不过孩子名字可要取好哦!有了好名字才能有个好开始,你看你岫哥哥的名字好听吧?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既然风星野也这样说,云恋雪更是深信不疑,一个人抱头苦思,看得大家暗暗发笑。风星野趁此机会挽着云岫出将他介绍给自己的母亲和二婶。
风夫人自云岫出一进院子就在暗暗地打量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他的事情却耳熟能详,甫一见到本人,竟然不感觉陌生,反倒像已经认识多年。
这就是儿子一心一意想携手一生的人了!的确是个俊雅至极的人物,公平地说,比自己儿子也是分毫不差。难怪星野只看得上他!风夫人默默地思忖。她对云岫出本无多少偏见,加上风月和鲁大海说了他不少好话,自从听说他在伏越山里还曾舍命救过风星野,风夫人其实就已经在内心接纳了他。只不过她一生都以风仲言的意思为己见,风仲言既坚决反对,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此时看见两个人携手而行,风星野脸上洋溢的笑容,对身边那个人温柔细心的呵护,是连她这个母亲都从未见过的,让她不禁回想起三十年前她和风仲言新婚燕尔的情景。三十年前风仲言对她也是这样的温柔体贴,也是这样的关爱有加。风家人从小修炼祖传的银雪神功,气质中自带三分寒意,只有遇到他们一生中的最爱,才会变得如此温和。就在此刻,风夫人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成全儿子,她悄悄伸出手握住风仲言,十指交缠,恳求着:“夫君……”
这次,风仲言没有立即拒绝,他看着院子里正连手逗弄云恋雪的两个人,好一会儿才别过头去,嘟囔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别什么都来问我……”?
所以等风星野终于将云岫出带到风夫人身前时,云岫出在风夫人眼中只看见慈祥、怜爱的光芒,完全没有发现一丝料想中的冷淡和敌意。他松了一口气,风夫人不讨厌他呢!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大力推开,鲁大海急充充跑了进来。
“城主,刚刚接到急报,晋军已经突到京都城下,京都被围城了!”
两个月后,嘉州战场。?
刚刚经历了一场历时一天一夜的酣战,嘉州城已经是一片废墟。燕国最繁华的商埠从此不复存在,他的家──无双堡也不复存在了!
一个人独立在青衣江畔,江风簌簌,衣袂翩飞,孤单的背影异常萧瑟。在他身后十丈开外,蝴蝶和东方孟宁静静地伫立。凝重的气氛如同漆黑沈闷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风吹过脸颊,带着刺耳的轻啸。?
两个月前接到京都围城消息的当晚,他就带着云恋雪和蝴蝶连夜离开银雪城,赶回江南。两个月时间,他和风星野率领燕军一南一北在伏越平原夹击晋军,虽然给轩辕哲造成的损失并不算巨大,但此消彼长,他们终于逐渐站稳脚跟,与晋军的力量对比也不再是当初的一边倒,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和晋军正面对决了。在这种情况下,云岫出选择了在嘉州与晋军作第一次决战。整个战役历时一天一夜,双方加起来十多万人马在并不算太大的嘉州城里剿杀成一团,一天之内嘉州城墙几度易手,尸骨堆积如山。晋军号称大陆最强的铁骑的确名不虚传,战斗力本就胜过燕军一筹。燕军又是以少敌多,眼看快要不支,最后关头云岫出下令掘开了青衣江大堤。正值夏季,连日大雨江水暴涨,决口一开江水狂奔而出,滔滔白浪很快冲毁嘉州城墙吞噬了留在城内的六万多晋军,和还来不及撤出的五千多燕军,以及下游的五州十县。?
现在大堤已经修复,嘉州城里的江水还没有退完,满城漂浮着尸体,敌人的,我们的,百姓的……如果这要算作胜利的话,那也只能算是惨胜!
伫立江边,遥望破烂不堪的嘉州。那是他的家乡,里面住着的都是他的街坊邻居,德兴坊的大胡子,景邰斋的厨子,翠香楼的水泠……还有他曾付出一切来维护的无双堡!现在这些全没有了,熟悉的人已经死了,嘉州城已经破了,无双堡也已经毁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现在与晋军决战还稍微勉强了些,可是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留守在京都城里的父亲云浩然已经撑不住了。这两个月,京都在轩辕哲亲率大军的围攻下,外城墙曾经三次失守,全靠云浩然身先士卒拼了命才夺回来。虽然云浩然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诉苦过,但云岫出知道,父亲已经撑不下去了!如果京都陷落,他们好容易才稍稍扭转的局势将再次被轩辕哲逆转。这个道理他知道,轩辕哲也知道。正因为如此,明明局势已开始对己不利,轩辕哲仍然咬紧牙关在京都城下与燕军硬耗,只要能尽快攻克京都,胜利就仍然掌握在他手中。所以云岫出才不得不在此时就找上晋军决战,所以,云岫出才不得不将决战之地选在嘉州,因为有青衣江在,他……就决不会输!
可是,胜利的代价仍然太大太大了!
心在绞痛。权利是他要追求的,走在这条路上,爬上这个位置,痛苦的抉择当然也要由他来决断。对此他心里早有准备,可是每次做出选择却依然让心无比疼痛。当年牺牲宁耳时是这样,现在牺牲嘉州时仍然这样。每一次都是将他逼上悬崖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如果说这就是他追求权利的报应话,那么一切一切的起始,他却是身不由己被卷进权利这个差点将他彻底湮灭的漩涡中,如果不抗争,早十年他就已经被无声无息地扼杀在权利的洪流中了。他错了么?摇摇头,这个问题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他想起一句话: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弹弹衣冠,拂去一身征尘,回眸时眼底是清泠的傲骨。既然已经选择要做这乱世的最强者,那么就只有继续走下去。为了被他牺牲的宁耳,为了被他牺牲的嘉州,为了所有被他牺牲的生灵,他都必须走下去……哪怕要背负所有的罪恶!
“蝴蝶,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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