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
白玉堂甚是得意,若论窃盗之术精妙所在,莫过予错身之间,高手眼前,以巧手探空,取得想要之物。
展昭闻言大喜:“既然得手,还不快将另半颗解药一并服下!”
“谁告诉你我偷的是解药啊?”白玉堂朝他丢了个白眼。展昭大惑不解,他适才动作,明明是要从张婷身上借走一物,如此应是剩下的那半颗解药才对。
如非解药,他拿的是什么?!
“我是摸到那个小瓶子了,不过嘛,还摸到更有趣的东西!”
只见他手腕往袖中一缩,叮当一响,从里面拉出一圈钥匙。
“看来张婷在天书教内地位不低啊,什么钥匙都有哪……”白玉堂拨弄着钥匙,寻出其中一根,“猫儿,你运气不错嘛!来来来,让白五爷替你开了这锁猫镣!”咧嘴一笑,弯下身来,替展昭解开手足重镣。
“你——”展昭立下明白,白玉堂放弃了偷得救命解药的机会,却扒下了钥匙以解己困。
“你应该先取解药。况且亦未知她身上钥匙能否开锁……”
他责他不够自私。
有的时候,这顽劣任性的白老鼠懂事得让人心疼。
白玉堂没有抬头,继续手上活计。
“猫儿,才夸你机灵,怎这会儿就钝了?我吃了解药又能如何?咱俩还不是一样被困在这里?倒不如先逃出去,再寻方法解毒。”
“可张婷说过,此毒只有她能解。”
“说不定她是在诓咱们哪!猫儿,女人的话啊,可轻信不得!”
他话虽轻松,但却令展昭皱眉。张婷对此毒信心绝非假装,只怕确实是独门剧毒,非她无解。
此机错失恐难再从她手中夺药。
轻漫之语,不过是为了令己宽心罢了。
“白兄……”
“嗯?”
“是展某连累你了。”
猛一抬头,白玉堂瞪上展昭。
这只臭猫脾性怎那么爱往牛角尖里钻?好事坏事全揽到身上,也不嫌累得慌。
他拉起那只被白布崩扎的手,举到展昭面前,幽幽问道:“猫儿,你是想说这是白某的连累吗?”
展昭连忙解释:“展某并无此意。”
白玉堂甩了甩手中钥匙:“好啦,谁连累谁,等离开此地再作计较!”说罢,他卯了腰,凑近牢门,伏在门上细听外面声息。附近似乎无人看守,看来是李继安等认为展昭被铁镣困身,而白玉堂责中毒衰弱未有严密防范,可算给了二人可乘之机。
对于脱牢之术,白玉堂是深有造诣,而展昭亦因身在公门,司空见惯。
二人没花多少功夫,便离开了囚禁之地。
出得囚牢,展昭仔细看了周围环境,寻了个僻静隐秘的佛像后面,要白玉堂先在此地待他。白玉堂自然不干,瞪了他一眼,压声道:“你想撇下白五爷,门儿都没有!”
展昭无奈,只得解释道:“展某先去将另一半解药取来……”
“不。没时间了。”
白玉堂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揣住他,手劲奇大,捏得展昭腕骨咯咯作响。
“白兄?”
正要问他何故,就听不远处传来嚣乱之声,看来天书教教众已发现二人逃脱。
“快走!”
现下只有先离开此地再作打算,展昭拉过白玉堂手臂架在肩上,伸手半托他身体,施展轻功往窄道方向奔去。
窄道早有几名教众看守,突见二人奔来,连忙吆喝过去:“来者何人?”
“你祖宗。”
白玉堂虽内劲尽失,招式尤在,趁其中一人未及反应,一招空手入白刃,捻住对方手中大刀刀背,翻手拧转,以巧劲夺下刀来,顺势横劈其首。那人尚算机灵,一个滚地葫芦狼狈躲开锋刀切头,顶上发髻险险被削断了几根。
展昭眉头轻皱,虽有解药暂压毒性,但亦不宜让他厮杀伤神。念给此处,展昭横出一掌,击倒一名教众,顺手夺下其手中长剑。剑招削风,立拦下其余守道之人,不让白玉堂有出手之机,利落翻刺,不出十招已将几人击倒地上。
幸得他心存仁厚,不愿痛下杀手,只刺伤手足之处教他们无法追赶。
封锁已解,展昭亦不恋战,挟了白玉堂冲进窄道往冰壁阵闯去。
身后响起鼎沸人声,所幸这窄道只容一人通行,反令天书教追兵无法汹涌而上,堵在道口叫嚣不已。
趁其群龙无首之隙,二人已赶到冰壁阵前。
之前曾过此阵,白玉堂早是了如指掌,由他点领,二人走得极快,不消片刻已走过以逆八卦的后阵。
忽然后阵出口处嘈杂之声停了下来,随即是唏嗦密集的脚步声,看来龙头已至,李继安稳下大局调派人马,追兵恐怕迅即将临。
展昭握紧长剑,足下不停急速前行。
此时若被追兵缠上,待那李继安赶到,恐怕要走更难。
“慢着。”
生死关头,白玉堂却突然驻下脚步。
展昭心中焦急,不禁问道:“怎么了?”
白玉堂指了一堵冰壁:“猫儿,快将这块冰壁挪向西南位!”说着,自己跑向相反方向,用力推迤另一堵冰墙。
“挪开?!”
“依我说的做,”话中尽是肃杀狠辣,“李继安,白五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奇门阵法。”
展昭虽不知他用意为何,但此举必有深意,亦无多问,使力将冰壁挪动。这冰壁虽看来坚厚,但由于人工推磨成阵并未十分稳固,展昭勉强将冰壁照白玉堂所指移向西南位。
二人且走且停,挪移了冰壁,修改所立方位。
便是这样拖沓一阵,身后追赶之声越来越近。
白玉堂有些焦急,说话渐显急促。
见展昭已按他吩咐做完,拉起他急往前行,可脚下突一踉跄顿向前扑倒。身后展昭手疾眼快,连忙将他下坠身体捞住。
这一近身,方才看到他脸色早已青白无血,两颊泛出幽紫颜色,竟是毒发之兆!
“白玉堂!”明明已服下半颗解药,何以时辰未到却先毒发?!
猛然悟到,那李继安分明是要他不忍看到白玉堂毒发痛楚,尽快屈服归顺,才会将那一半解药给他,半颗解药,只怕是能压下寒毒,却会加速毒发。
适才被白玉堂猛揣住手腕之时感他用力突重,莫非是当时已知寒毒发作,怕再生拖延才阻止他前去盗药!
加上打斗、入阵、摆移冰壁,耗力费心,更令体内冰凝魄加快毒发。
白玉堂扶了展昭手臂,涩着脸笑了笑:“无妨……白某尚觉平安。”
“你——”
展昭心裂神碎,赫然站起身来,握了长剑要往后阵奔去。
“慢着……”白玉堂知道他要回去做甚,连忙扯住他,“笨猫,你想死啊……”
“想死的是你!!”
失控的咆哮,极为难得地出自这位温文儒雅,沉静自持的展南侠口中。
纵要再入虎|穴,纵是难逃一死,他亦必要从张婷手中夺得解药。
性命,并非只有他白玉堂一人可以潇洒舍弃。
这一刻,白玉堂却是觉得足够了。
“回不去了……”眼中青光一现,白玉堂举目看向适才来路之处,“将此阵已改八门反吟之式。门冲地宫,灾起祸生。闯者,死。”
他话音刚落,只听附近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随即是冰壁挪移、地面崩塌,更有冰矛破体之声此起彼落。
展昭错愕地瞪着白玉堂,适才挪动冰墙原是为了变阵困敌。却不料他竟然狠下杀着,不禁将敌人困死谷内,却亦同时断了自己生路。
“这种下三流的寒毒,白五爷尚未放在眼里!”白玉堂扶壁站稳身子,手中钢刀一晃,傲然笑道,“纵死,亦要在千刀万箭之中来个轰轰烈烈!”
心中猛有一寒,展昭只觉半透冰壁叠影化虚,那抹白影就要隐入其中,消散为幻。不禁伸手一把将他拉住,“白玉堂!”
白玉堂回头,冲他咧嘴一笑:“走了啦!莫非想留下做你的西夏将军?”
“休要胡说!”
现下已不可能原路折回,展昭只求尽速出谷,回得青唐城延医诊治。
出了冰壁阵,白玉堂身体情况更差,脚步逐渐踉跄错乱。
展昭见状,二话不说将他负上后背,施展轻功穿越窄道急奔下山。
若比平日,白玉堂哪里肯被他背着走,可此时冰凝魄侵蚀身体,至令神智时醒时迷,视力亦模糊难清。
难得听不到背上之人计较讽言,展昭却为这刻的安静心颤难休。
他宁远白玉堂张牙舞爪大声叫骂“死猫臭猫”,或是不识好歹拒绝他好心帮忙,亦不要感觉到笼罩背脊的冰冷……如背了一个死人般的彻骨森寒。
一路狂奔,展昭只能勉强听到背上些许微息。
脚下已足功力,以平生最快速度穿道而前,山道两旁的尖利岩石划裂衣袖甚至割破皮肉,丝丝麻痛却已被心中虚陷盖过。
快要到达山脚,一阵暴烈冷风卷过,展昭忽然感觉不到背上呼吸声息。
一时心神惶碎,不禁失声喝唤。
“白玉堂!!”
小白?你挂了啊?(用棍子戳戳……被后面飞来滴莫名其妙滴武器扎中……某live流血不止ing……………………)
天书劫
13
“……”良久,才听到半声虚弱的轻哼,“……嗯?……”
“……到山脚了。”
幸好……幸好只是风大了些而已……
展昭按下心中陌生的惶恐,抖擞精神往窄道出口闯去。
出口处有唏嗉人息,看来是有人埋伏在此,立下脚下一点,沿山壁攀上两丈高处,借力翻出道口。
埋伏在道口两旁的天书教人哪里料得到他从天而降,未及反应,展昭手中长剑已至,瞬刺中二名教众膝节。
但山下守道之人众多,见二人现身顿如蚂蚁噬象般汹涌而上。
展昭指东打西,天书教众人又怎是他手脚,地上很快便倒卧不少伤者。
见从他身上讨不得好处,众人马上转移目标,刀剑是直往后面白玉堂砍来。展昭应接不暇,手中长剑一抖,划出银龙盘骤,如钢笼罩顶死守背后。
背上白玉堂只听得两耳呼啸风声,知道情势危机,但双臂无力,适才将得钢刀已在窄道松跌。
刺耳的金仞交击之声,夹杂着越觉素乱的呼吸,只怕展昭已是力战始疲。蒸腾热气从宽厚背上缓缓传来,居然让白玉堂冰冷的身体卸去些许寒意。
勉强睁开双眼,迷蒙视线之中,看到不远处有匹马在溜达,竟就是那匹他骑过来的枣红骏骥。
来不及细想,白玉堂运出最后一分劲力吹出嘹亮哨声。
那马一听哨唤,撒蹄往这边奔了过来。
展昭会意,猛然使出千钧之势,横扫一剑将众人逼出圈外。
河湟之地素出良驹,中原大宋朝亦要到此以茶易马,而这匹本就是厮罗特别训练的精良军驹,早经百战,非但未被人群刀枪吓怕,反而灵巧冲破敌群奔向二人。
马匹错身之瞬,展昭张口咬住剑身,右手搭鞍,左臂夹提白玉堂,一个翻身利落跃上马背。
“哧!”
手扯缰绳牵转马头,随即双脚一踢,马儿会意,扬起四蹄如离弦飞箭向西奔去。
展昭坐在马上挡格旁众袭来刀剑,胯下军驹机灵择路,一轮冲杀,总算险出敌围。被甩在后面的天书教人气急败坏,本以为轻易能将二人擒获,却不料旁边冲出一匹马驹,将快战至力竭的展昭驮走了。
展昭右手持缰策马,左臂环了前坐白玉堂的腰身,防那狂奔颠簸将他甩落地上。
很快,身后便传来急速马蹄追赶之声。
回头一看,不意见到数名天书教众骑马追赶而至。
天书教中亦有不少蕃人,草原民族驭马堪称一流,加之展昭身下马匹纵是神骏,但毕竟背上负了两人重量,速度有缓,不过一阵,便已被从后赶来的马匹追上。
展昭闻得脑后风声咋响,连忙向前伏身,险险躲过刀锋。
已有一名蕃人教众并马而驰,挥舞大刀向二人砍来。展昭右手卷缚缰绳,握回剑柄反手回刺。
剑来刀往,二人在急驰中过了数十招仍是未分胜负。
对方骑技极高,在马上马下翻腾跳跃,且砍劈之术极精。反而展昭受制马上,剑再快,却亦不能轻易击中。
后面马群亦逐渐赶近,不时有逼近刀剑向展昭砍来。
西塞牧族向以走马砍杀之术称雄一方,其势猛狠。展昭手中长剑又非巨阙,一番挡击已崩开几个小小缺口。若再如此撕斗不下,只怕实难脱身。
展昭眉头一皱,剑身翻转横切右侧对手。
那人见来势急捷,慌忙侧落马身避开剑招。他这一落,正中展昭下怀,只见长剑骤点梅花,准确无误地断去挂肚鞍绳,更在马匹后腿留下刺伤。
鞍肚一断顿将那蕃人摔落马下。那马匹臀腿伤痛跪倒地上,后面几匹快马收脚不住,立被绊倒滚成一团。
剑翻左刺,展昭又削断左侧马上缰绳,上面坐的是个宋人,马技似乎不甚高明,缰绳一断慌忙抱住马颈。马匹受惊,竟骤扬前蹄,踩向旁边同伴,立下踢飞旁边一名追兵,更撞跌后来马匹。
一来二去,身后顿剩两骑急马。
这下气得他们是呱呱大叫,见刀砍不成纷纷取出弩箭,弯弓搭射。飞箭响尾,嗖嗖向展昭袭来。
展昭坐在马上,只能以剑拨挡利箭。
怎料那长剑终不抵连番重击,挡了几箭,突然“铿!”的一下断成两截。
此刻正有一支响尾利箭破风而来,已来不及伸手去挡。
展昭避得开。
但他却不能避。
因为白玉堂就在他身前。
箭已在近,展昭竟生生定住身形,只听“哧——”的一声闷响,利箭破体而入,插在他左肩之上。
“……”
左肩烈痛蔓延,展昭狠一咬牙,左臂仍死死抱住白玉堂身躯。右手断剑如飞煌射出,击中身后一名追兵,将其打落马下。
剧烈颠簸之中,白玉堂只觉浑体赤冻,仿佛置身寒冰地狱,痛苦至此,他倒情愿来个干脆。
偏不知是谁将他紧紧箍住,不让他轻失生念。
忽然,有股温热液体濡湿了他。
好热……热得如同烈火。
白玉堂勉强睁眼,看到自己腹部白衣竟浸染了大片血渍,箍着自己手臂仍是执着有力,但臂上蓝袖,却如重染颜料一般濡成浓重黑蓝。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透体的箭头,白玉堂立下清醒过来。
他侧首看了一眼后面渐赶渐近的追兵,微略一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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