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
他本来想要找一个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可是对跳水外行,所以只能说一些笼统的话。
致远忍不住笑:”这个背跳真的不错,水花少,脚背也有打直。”
原来这个姿势叫背跳,那人又陪笑:“是啊!是啊!”
赵如中看两人有说有笑,应该是朋友没错,很恭敬地又一鞠躬。
“主席,我走了,大家都等着您回来,你放心好了,绝对在半数以上。”
致远点点头,他双脚立正,又做了一个举手礼才走。
“学校还在我的控制范围下,别以为虎落平阳,现在可以告诉我谁开这个赌盘了吗?”致远微笑。
“是叶镇宇。”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地下老大从事的是营利事业。
听到镇宇的名字,致远百感交集,所有纠缠在他与于心之间的情感统统涌上心头,他无法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镇宇对他十分温柔,无论是肉体或是情感上,他一向放任他,即使偶尔有嫉妒也并不让致远讨厌。
他是个霸道的人,但致远见识过他那种无言的温柔。
镇宇跟他之间的微妙情感,只能被他放在心中。
轻呼出一口气,他简单的吩咐:“记得统统压在于心身上,他绝对会赢。”
致远仰头看于心又做了一个难度三以上的高级动作,他专心执着的眼神让致远心动。
于心会赢的!
一定!
“于心,不要再跳了,很晚了!”
“再跳十次!”
于心挥挥手,完全不管致远的劝阻,比赛一天天接近,于心练习越加勤奋。
致远在旁陪着他,于心的努力是为了他,他无法放他孤军奋战。
跳水需要坚强的意志力,与充沛的体力,稍微的分神便会造成重大缺失,于心却没有越跳越差,他的专注力一流。
“你再不回家,骆妈妈会担心。”
“才不会!”
“有数学跟物理作业哦!”
“没关系!”
“于心!”
“你不要再啰唆了,这件事最重要!”
致远终于住了口,幸好于心离他甚远,看不到致远心情激荡下的表情。
他将于心的书包拥在胸前,做为一种替代,代替他不敢伸手将于心拥住的情感。
于心是如此努力的为他奋斗,他无以为报。
一群少女看得累了,先行离去,一面走一面笑闹的她们,走至门口忽然噤若寒蝉。
镇宇的高大身躯站在门口,女孩们如老鼠般从猫儿旁钻过去。
镇宇没有惊动任何人,于心也没有发现他,他看了看于心,又看了看致远,一贯深沉专注的目光。
致远别过头去装做没看到他。
抱歉,现在的我只有于心。
他在心中默默的说,祈祷镇宇会懂。
于心高兴地笑:“致远,跳完这最后一次,我们就一起回家。”
“好!”致远回答。
“要不要去吃个宵夜?”
“也好啊!吃你最喜欢的汤包。”
他注意力全部转至于心身上,一回首才发现,镇宇早失去了踪影。
第九章
开赛的那一天是阴天,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仍挡不住络绎不绝的人潮,高中运动会已经开赛多天,游泳池畔的成绩乏善可陈。唯有跳水这一项,参加的人不多,却格外引人注目,因为在台湾,跳水还是属于小民运动,水准跟选手数量都不能跟一些跳水大国相比。
两年前,骆于心的出现带给跳水届一个新希望,他是天才型的选手,练跳水不到一年,就可以跟一些前辈齐肩,且进步的幅度惊人,每次比赛都可以看到他对自我的突破。
于心跟致远一同到达游泳池的时候,池畔已经满满都是人,许多熟面孔夹在其中,有骆于心后援会、有班上的同学、还有黄芹蕙。
她特地走过来跟于心说话:“于心,为了致远要好好加油,我……其实我很喜欢你,不完全因为镇宇。”
那天她发过脾气后,又回头想到于心的好,他天真开朗,对她也温柔体贴,她实在没必要对于心生这么大的气。
“没关系,我又没怪你。”
于心现在一心记挂着比赛与致远的去留,黄芹蕙有如一场春梦,散得无影无踪。
不同的是,这场春梦真实了一些。
黄芹蕙走回位子,她的身边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孩子,于心明白,这又是黄芹蕙另一个喜欢的人。
他只是不明白,不停的更换伴侣有何乐趣可言?每换一个人都必须经历重新适应的过程,当你开始渐渐适应他的习性时,一切又要重头了。
不稳定的关系何其辛苦?
还是在这世上,每个人都如此不幸,寻寻觅觅、仍找不到真正了解自己的人,真正灵魂的另一半?
于心走向更衣室,致远在等他。
“加油!发挥实力就好,不要太在意名次。”
致远老是这样鼓励他,很实际又很普通的加油话语,让于心皱起眉头。
“别开玩笑了,当然要得第一,我会为你拿个第一回来。”
“为你自己就好!”致远笑笑,他对于心有信心。
“不,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我不能让你离开,我们一定要在同一所学校。”
于心握拳,他绝对不放致远离开,他一直跟着他的脚步,进翔鹰高中也是为了跟致远在一起,如果致远要走、他也不要这所学校了。
致远看于心,哈的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
于心被他这一笑涨红了脸。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致远把于心推进更衣室,自己一边笑一边走开。
他不敢告诉于心,他的个性实在太可爱了,一根肠子通到底。
当年他也是这样,为了可以利用跳水保送翔鹰高中,日夜不停的练习,在比赛当天他也对致远说:“我一定做得到,我们一定可以在同一个学校。”
旧欢如梦,致远一边笑着,一边知道,自己就是在那天彻底爱上于心,不再抗拒自己喜欢同性的犹豫。
在前面几跳结束,于心已经遥遥领先,最后一跳在全场的欢呼当中结束。
“致远,这是我为你跳的,后翻转体三圈半入水。”于心从水中爬起来,看到超过一百分的高分后,振臂高呼。
致远微笑,于心又来了,完全不避嫌地表露情感。
因为对于心来说,这是亲如兄弟之情,不含任何杂质的情感。
水池旁边已经摆上颁奖的奖台,大会广播正在播报最后成绩,于心的名字配上骄傲的成绩,致远对好友引以为傲。
于心擦干身子,套上一件外套后便奔向致远,大大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说过我会拿个第一给你。”
于心抱住致远,兴奋地用力拍他的背。
这是怎么样的复杂情感?
于心这么全心待他,用的是他厌倦的友情。
如果可以,他好想拋下一切的规范、戒律、风险与恐惧,大声地说出他对于心的爱。
但他没有,致远推开于心:“去准备领奖了。”
他永远只能说这种朋友间的普通对话。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于心活泼地跑开,如一只雀跃的小鸟。
致远一激动,眼眶微微泛红,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
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拉到阴暗处,致远看进镇宇漆黑的眼睛里面,好久不见,镇宇的眼睛当中还是这么阴冷空虚,还是这么寂寞。
他们是两个寂寞孤独的人,在黑暗中相拥取暖,渴望光明的到来。
致远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他们能契合的原因,他们是如此寂寞………
“你哭了?”
“没有。”
致远摇头。
“骗人,我刚刚在旁边看到你差点哭出来。”
镇宇扳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神情严肃。
镇宇的话却让致远更伤心:“你是看于心,还是看我?”
致远的声音孤独软弱。
没有人懂得他的情感,他的生命注定是这样了,强迫自己满足于心的友谊,却在一次次于心对他的关照当中伤心得不能自己。
“当然是……两个都看。”
“致远呢?”
“好象有人找他,他说离开一下马上回来。”一个同学回答。
于心抱着奖杯,兴匆匆地往同学指示的方向走去。
绕过休息室后,于心依旧没看到致远,他走到体育馆的偏僻处,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拥抱,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
于心本没有在意,正要转身离去时,他听到一人说:“真羡慕你,有于心为你卖命。”
那是叶镇宇的声音,于心停下脚步。
“何必羡慕,他越努力只会让我越痛苦。”
即使声音微弱,但相识多年,于心怎么可能认不出。
他走近,看清楚两人的姿态,致远靠在镇宇怀中,心中大骇。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的?
一个是自己多年好友,秤不离跎、跎不离秤,无话不谈,他还多次在他面前说镇宇的坏话。
一个是老追着他跑,把他当女孩子耍的小混混,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怀中抱的却是他的好友。
骗人,他们通通都在骗人!
于心握紧双拳,他要揍死他们,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但跟着愤怒而来的,是掩盖不了的悲哀。
原来他是一个这么呆的呆子,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却被蒙在鼓中什么都不知道。
被世上最亲的人欺骗的感觉是如此凄凉,他将所有的情感、思绪统统放在他的眼前,他却置之不理,用谎言来敷衍他。
“我现在似乎喜欢你多过于心了。”
致远没动也没回答,似乎不当一回事。
镇宇也不介意,他笑了一下,收紧自己的手臂,致远不过矮他几公分,两人拥抱时是互搂着腰,靠在对方的肩上。
越过镇宇肩上,他看见于心发白的脸。
“于心?”
他震惊地轻呼
“又来了,我不是说过跟我在一起时只能想着我,不准喊于心的名字。”
“不是……”
致远的脑中有着谎言被揭穿的空白。
看他欲语还休,镇宇更是恼怒,他道:“于心又怎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怎样?一辈子守在他旁边,一次又一次因为他爱上别人而痛苦?上次他跟黄芹蕙交往,你已经失控,下一次,你又要怎么样发泄你的嫉妒?”
镇宇发怒当中,于心一步步走近,致远更说不出话,他只能推着镇宇转身,让他看到于心,自己不争气的退开一步。
三个人巧合般各拉开一段距离,形成一个正三角形的空间。
就像他们情感上的距离,彼此牵绊着,各有一条隐形的线,牵扯着彼此的心。
平地一声雷劈下来,大雨在这一瞬间降下,哗啦啦地遮盖住四周的景象,他们在体育馆的屋檐下,被隔绝在雨幕之内。
“致远,这怎么回事?你跟他什么关系?”
“没关系。”致远越站越远,平日精明的头脑在此时一点用都没有,他想不出任何有用的解释。
“没关系干嘛抱在一起?”于心愤怒的说。
于心有伸手想把致远拉过来的冲动,他讨厌致远站在镇宇旁边。
“怎么没关系?我们是恋人。”镇宇用他天生蛮力硬把致远拉过来,搂在自己的身畔,宣示性的在他唇上一吻,“瞧!就是这样。”
旁观者清,镇宇看得清清楚楚,于心现在眼中只有致远,所以他所有怒气都是针对致远。
于心的眼中根本没有他,他只有借着激怒于心才能得到于心的一瞥。
“致远,你为什么不反抗,他这样对你,你可以揍他啊!我帮你。”于心终于受不了他所看到的,他用力把致远扯过来。
致远被于心一拖,直直站在于心身前,两人面对面,眼神交会。
于心从来没看过致远的眼神如此茫然涣散。
“告诉我啊!你们在搞什么鬼?”于心的声音开始颤抖,那一些些的恐惧随着雨势变大而愈发冰冷。
镇宇冷眼旁观。
于心越是发怒越让他嫉妒致远。
致远决定说出实话,低低地:“我们有关系。”
“什么关系?”
“不可告人的关系。”
“什么叫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能告诉外人的关系。”
“我是外人吗?你不能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
于心咄咄逼人,致远越发沉默,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我跟他是肉体上的关系,这样说你懂了吧?”
“什么意思?你跟他上床?他……他可是男人耶~”于心指着镇宇,“看清楚,他是男人耶!你不嫌恶心啊!”
于心话语当中的不屑与侮辱让致远难受,他早就知道了,若他跟于心告白,遭遇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你不嫌恶心啊!……这句话撞击着致远的心,他回头发现,镇宇正直直的看着自己,镇宇鼓励性地对他笑了一下。
那种无拘无束、无畏无惧的笑,使致远有了勇气,既然被发现,索性豁出去了。
他要在于心面前坦白他的真心。
“是,我就是喜欢男人,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为什么?
叶镇宇干嘛对致远笑?为什么他一笑致远就了解他的含意?
于心发现,他被致远排挤在他的心之外,他看不出他的思绪。
三年多的交情,难道比不上一个外人?
他为致远付出了这么多心力,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一头热。
于心气的转身走开,但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大声的吼:“就算你喜欢男人,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你要他?我也是男人啊!你为什么不要我算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于心用力地把手上的奖杯往致远手中一塞。
“这是我为你得的奖杯,我现在不要了!”
“于心………”
致远想要说出自己的真心,但他拦不住于心。
于心用力的冲出去,冲破这一层雨幕,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
没想到应该是充满欢喜的日子,却演变成这种局面,致远看着手上的奖杯,这可是于心每天练足六个小时才有的成绩,他就这么一放手不要了。
“不要哭,太难看了。”
“我哪有……”致远反驳,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经垂下两串泪珠,眼泪模糊了周遭的一切。
混着大雨冲刷的周围,他觉得他的人生正陷入一场大雨当中,模糊而混乱,但他还是要一路走下去,躲不开这一场大雨。
其实自己早就猜到了,致远总是先对爱发脾气的自己低头。
所以好久没响过的门铃响起时,于心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这个家不会有其它人来,三四年来唯一有过的客人是致远与黄芹蕙。
致远捧着奖杯站在门口,他交还给于心。
“这是你的。”
“我不要!”
听于心一贯任性的口气,致远今天却无端的生气:”辛辛苦苦练习才得来的,为什么不要!”
致远用力塞在于心手里,又被于心推回来,两人一阵拉扯,奖杯磅的一声跌落地面。
似他们在争执中失落的友情,经营多年,如此任性地骤然放手。
看着奖杯在地上打滚,发出金属般硬冷的声响,于心的心中犹如挖个大洞。
他对致远用心用力,一片至诚,从没有对他说过谎话,他竟这样对他,他为了他努力跳水,保住他在班联会的地位,他一句感谢也没有,把他当外人看待。
“你太过份了,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兄弟之情一刀两断。”于心愤恨地对致远吼叫,他一脚踢开奖杯“早知道我就不帮你了。”
致远伤心地退开一步:“就因为我喜欢男人,所以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他转身就想走,但于心不容许他说走就走,要走也要先说个清清白白再走。
“妈的,你给我进来!”
于心硬拖着致远进房子,力气之大,连致远也摆脱不掉。
于心抓住他的手,把致远压在墙上,致远此时才发现,于心又长高了一些,与身高176的他所差无几。
“你为什么要跟叶镇宇在一起?”
“欲望,我只是因为欲望。”
“如果只是因为欲望,任何人都可以吧?”
致远无法回答,他只是看着于心,这张让他又爱又怜的脸庞,此刻充满了怒气,他一双眼睛尖锐刺人。
四目相交,于心突然趋前亲吻致远。
在惊讶过去后,致远明白这是一个报复性的吻。
于心要证明,只要是男人他所有人都会接受。
多亏黄芹蕙,于心接吻的技巧傲人,他用同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