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剑宁听他把“回去”两个字说得比较特别,暗叫不妙,转眸瞧时,百残和尚那眉梢间仍然留著淡淡的一层杀机! 方自惊惶无策,苏玉瑛已越众而出! 只见她莲步姗姗,走向乞丐老人,显得无限关切地说道:“总护法,您有些不大舒服吧!让我送您回去好了!”神情真挚,语气温和,充分流露出一片关注美意,刚才间或有极少数的人怀疑百残和尚话语中不怀好意的人,这时都因苏玉瑛这等言语态度而暗怪自己神经过敏,反而对苏玉瑛十分好感。
乞丐老人却不领她的情,只见他倏又蓦地跳起来,一言不发,猛地出拳如风,照苏玉瑛身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极具功力,好些人都为苏玉瑛吓了一大跳,却见苏玉瑛娇躯半侧,刚避开这一击,笑意盎然地道:“您这是干什麽了,我送您回去不顶好吗?”
乞丐老人忽然两眼发直,口鼻痉,一连退了几步,笑嘻嘻地说道:“你……你骗我! 你……你想……想把我……我……关……关起来!”他因为忽然抽风,所以连话也不能一口气说完! 场中群雄不少经验丰富的人物,一见这种情形,便知乞丐老人中了风! 有的更是关切地大声叫唤道:“他得了疯病啦!那位姑娘赶快好生照拂他歇息去吧!” 乞丐老人一听这话,勃然大怒道:“谁……谁疯……疯了!你……你他……妈……妈的才……才疯了……了哩!”他虽在大骂别人,口鼻仍在抽动著! 刚才说他疯了的那人再又好意地大叫道:“真的!那位姑娘不妨把他点翻了弄回去歇息去吧!” 苏玉瑛秀眉直蹙,现出一脸没奈何的神情,袅袅婷婷走向乞丐老人,苦著脸子道:“好!我只好听那位朋友的话这麽做了!”
话刚说完,霍地纤指疾出,连点乞丐老人身上四大要穴! 出手之快,之准,看得场中不少高手都暗赞不已! 乞丐老人虽在抽风之际,身手仍然十分灵活,他不退反进,使出一招“醉打出门”,一个身子如吃醉了一般幌了两幌,幌动中并且很快地回击了两拳! 双方折换的这一招,可以说是精采百出,禁不住当场逗得许多人拍掌叫好! 孙玉瑛见第一招未曾得手,娇躯猛然纵起,左拳右指,快逾惊风般,“哗!哗!哗!”一口气接连攻了三招! 乞丐老人却也端的了得,身子恰似风摆残荷,左飘右摇地堪堪避开这连续三招。 苏王瑛不但急,而且恼了! 正要三度出手,忽听身後有人大叫道:“你还制不了他,让我来帮你!”
她急扭头望时,一条灰影已掠空而来!身法之快,较之刚才乞丐老人还只过无不及。他不禁悚然动容,问道:“尊驾是谁?不敢劳动大驾!”
这人脚刚落地,随即笑道:“姑娘,你看都没看清是谁,怎知就不是熟朋友?”苏玉瑛起眼一望来人,只见来人约英三十三四岁光景,生得剑眉朗目,鼻直口方,看来十分英俊,再配上他身上那件剪裁得非常合体的宝蓝色细质长衫,更发显得风度翩翩,别有一种中年男人潇酒不重的气质。 她脑子里似乎没有这个潇酒中年男人的印象,於是说道:“我是不认得你嘛!你说………”乞丐老人忽然接口大笑道:“老子认…认得他。他跟老……老子送……送罗汉……罗汉钱来了!”
仿佛他抽风的毛病,转眼间又略好一点,因为他说话已不像前一字一结巴了。唐剑宁心中又好笑,又可怜,不觉暗叹道:“常公佞呀!算来你当年也是叱咕风云,不可一世的人物,如今二次出山,只为你先师造下来的罗汉双钱,竟然害得你神经失常,面貌全非!这些虽然是因为我前番把你关起来所促成的,可是我也是一片好心对你啊!你说得不错,这人极可能是送罗汉金钱给你的,但也只能说这种成份很多而不绝对可靠!至於你说你认得他,这简直又是疯话了。因为截至目前为止,这数以千百计的人海中,连我在内,充其量也只三几个人认识他是谁啊。”
只见英俊中年人朗朗一笑,接口说道:“就因为你认得我,我才帮忙她擒住你啊!”说著,一步一步逼上前去,看样子,马上就要出手了。 乞丐老人一见,慕地再退几步,大吼道:“你不还给我罗汉钱,还帮她两个人打老子一个野!”
英俊中年人把脸色一正,停步说道:“常公佞,咱们是老朋友了,你信我的话没错!你身上有病,若是怕你们和平山庄的女庄主对你不利,那你跟我走好了!”
此言一出,场中不少人物大吃一惊!看不出这个又笑又哭,举动失常的乞丐老人,和那个娇滴滴的少女,一个竟是当年名头极盛一时,使黑白两道人物都居他三分的“神州一煞”常公佞,而另外一个,赫然就是目前势力遍及南北的和平山庄神秘莫测的女庄主! 至於苏王瑛和百残和尚他们呢?也是非常惊诧!他们惊诧这个英俊的中年人,何以说是常公佞的老朋友?纵然这点可以说他是胡询,但他又怎知道朱玉瑛的身份?
苏玉瑛芳心电转了几转,不等常公佞答话,立即沉下粉脸,娇喝道:“你是谁?怎麽一出口就恶言中伤本帮主!他身为本帮总护法重职,本帮主如何会对他不利!快报出姓名退过一边去!英俊中年人大笑道:“他一个疯子,我什麽话不好骗他,偏你这麽认真!再说我是怕你制服他不住,才好意来帮忙你,你不但不感谢我,反而拿借了壳子还粗糠似的脸来对待我,还问我是谁,这不更显得多馀吗!假如我愿告诉你,不妨说出真实姓名,否则,我编个假名假姓,你又那里去证实!”
苏玉瑛口舌方面奈何不了英俊中年人,便叱道:“本帮主不要你帮忙,赶快走开!”英俊中年入微微一笑,他不退反进,大步走到苏玉瑛面前,故意现出一脸神秘之色,压低声言道:“姑娘你可知道,他所以屈居你姑娘之下,拱你驱使,并不是能耐不如你,而是……而是你手里那一枚罗汉金钱的力量啊!他眼下既然神志不清,恐怕就不认得你这个庄主,要全力拚斗了!”
他声音虽然说得低,但并没把音波逼成一线,相反地,倒像有意把音波扩散出去。因此,凡是略具内功修养的人,无不当场听得清清楚楚!
苏玉瑛何尝不知,百残和尚更是洞悉无遗!他气愤得要死,脸色骤变,脚下陡有移动的意向,唐剑宁忽然朗声说道:“大师,咱们不妨等苏帮主擒去那疯子之後,再谈咱们今番约会之事如何?”
百残和尚一代宗师,自不便在天下群雄面前失去风度,只好忍气强颜微笑道:“只怕有那个夹在中间指乱哩!”
唐剑宁笑道:“你不见他正要帮忙苏帮主擒住疯子吗?如何会是………”他话未说了,苏玉瑛忽然舍弃了常公佞,出手打起英俊中年人来了!
英俊中年人边打边骂道:“你这才真叫“狗咬日洞宾”哩!”
两人顷刻之间,便自折了三招。这三招之中,互有攻守,双方进招固然快速,变招尤其迅捷!虽然只是仅仅三招,却是倍见精采,好看煞人。这时双方在折换三招之後,正对峙在一丈之处,各自虎视耽耽,默运心机,应如何进攻,才能使对方授苜。
因此,双方这时虽没交手,但在群雄眼中看来,远比短兵相接的气氛,更还显得紧张。因为双方不出手则已,无论任何一方只要一日出手,定然是石破天惊,奇奥绝伦的一击。 时光一分一秒的消逝,两人仍然对峙如故。偌大的一块广场,再度陷入严肃,死寂的气氛中!蓦地!
一个中气充沛的苍老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大叫道:“呔!你不还给老子的罗汉钱,却和小蹄子挤眉弄眼,老子认得你,老子的拳头可不认得你!”
广场中群雄都听出也都看到这是常公佞喝叫的,不觉都怪他正在这吃紧关头摇这一蛋,千百道目光,一齐对常公佞投以一瞥厌恶的眼神。
英俊中年人忽然收敛起炯炯的眼光,对苏玉瑛笑道:“你不见他要讨回罗汉金钱吗?咱们正好合力撇他!”
苏玉瑛小嘴一撇,不屑地道:“你知道他一定就是讨回“罗汉金钱”而不是要讨回“罗汉银钱”哪!”
常公佞立即从中接口吼叫道:“老子都要!那个不给老子,老子就打那个!”他说打就打,双臂同时陡地翻起,朝两人分别打出一掌劈空掌力。
苏玉瑛往外一纵,英俊中年人却只身躯半旋,各自避闭了常公佞打来的劈空掌力。但常公佞得理不让人,乘苏王瑛背向著他,倏也扑上去再打出一掌。
苏玉瑛吃了一惊,慌忙回里往英俊中年人这边猛窜,说巧也真巧!正赶上英俊中年人从侧面追袭常公佞,两人恰巧对面撞来。 两人的去势都快得骇人,眼看就要撞个满怀,却见英俊中年人的一个身子,突然向斜里一掠,居然在电光石火问避开了这一撞。 这等毕生难得一见的矫健身手,广场上群雄方自看得目瞪口舌,猛听苏玉瑛娇声叱喝道:“好贼子,你竟敢暗算本帮主!”
她塞霜般的脸色中偏又泛出一丝丝红霞,敢情她吃了暗亏了?
英俊中年人栽笑道:“区区岂会存心如此,实在是不得已啊!你没那里受伤吧?”苏玉瑛在刚才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左边乳房被一缕指风袭个正著,虽然没受重伤,却也火辣辣地生痛不已。可是这等紧要所在,教她如何说得出口来!
正当她羞恼交集,十分尴尬之际,常公佞忽然问声不响,再又对她偷袭过来。她满怀愤怒,毫不考虑,立即玉臂上扬,正面接架一掌。
但在同一时候,英俊中年人也从中在两股掌力之间,打出一掌。
三股掌风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打出,一经接触,那反弹而出的漩流动力,立刻激荡回撞,把三人各自震得马步浮动,但谁也没有挪动半步。 苏玉瑛怒不可遏,对英俊中年人厉叱道:“你这是干什麽?”
英俊中年人微微笑道:“在下好意帮你的忙,好将功折罪,你何必………”突然,百残和尚在远处喝叫道:“那位施主究竟是何居心!”
英俊中年人刚回过身来,唐剑宁已截住说道:“大师,咱们今天的事,也该谈一谈了!”百残和尚十分不悦,冷冷说道:“你说吧!咱们今天该怎麽样打法?”
他不说今天的事应该用什麽方式了结,开口就是如何打法,他那心里早有必胜信念,并且还安下除掉唐剑宁的心思.唐剑宁心中微微一寒,朗声应造:“区区敢不………”
这时艾锟忽然越众而出,大声道:“你们都不必多言!去年今日,是沈老前辈和在下做的中证人,今天约会的事情,应该由中证人按前番议定的话去做!沈老前辈恰好前几天有桩要事等著办理,特地走告在下,嘱在下全权代表执行中证人的事宜。”
他望了望所有广场中的群雄,虽然仍有极少数的人在看常公佞他们三人搏斗,但绝大多数都已被这边的情形所吸引,心中颇为得意,於是继续大声说道:“前番百残大师在临离开这儿时,曾要求唐小侠能在今天接他两掌。这虽是百残大师当日在双方动手之後提出来的,唐小侠当时却并没反对,俺艾锟身为中证人,是有什麽说什麽。至於唐小侠是否另外有什麽意见,或者竟是彼此各攻两掌,各接两掌,就单等唐小侠一句话了!”
唐剑宁扫眼一下全场,但见千百道目光,一齐紧紧地望著他,他只觉那些眼神之中,隐隐露出代他担忧,甚至还有轻鄙的成份在内,立刻激起他万丈雄心,朗声道:“区区虽然年轻技薄,前番既承百残大师以礼相让,今番敢不唯命是听!一切请百残大师见示好了。”他争胜之心一起,便不顾计多事老人和百步追魂姬文央的诫训,不仅单答应接百残和尚两掌,而且还接受百残和尚的任何要求。 此言一出,固然改变了场中群雄对他相看的眼色,但也暗中急坏了多事老人这一干人。百残和尚呢?他面上反应冷淡,其实心里也紧张不已,看唐剑宁的豪放轻松的神情,有恃无恐的言语,和近几月来所传言的一切,不觉把开始那种必胜信念打了个折扣,从容说道:“五七十年来,老袖手底下不知饶过多少生命,但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却从无一人能够保持不败—唯独你唐小侠去年是例外,虽只寥寥四招,非但难能,也并可贵。老衲慈悲为本,但不愿有人打破此例,是以今番只希望能保持老例,在老衲手下并无不败的对手。”
他神情之间,流露出一片和穆之态,似乎今日之战,完全只是一种争强斗胜之心,把那暗中无恶不作的本性掩藏得一丝不露,因此场中大多数不知道他私底下为人的人,大都对和尚自然生出崇敬之心。.这种崇敬之心,可以从各人的眼色里瞧出来。
唐剑宁微微笑道:“然则大师只希望打败区区便以为满足了!”
百残和尚庄容说道:“老衲本心不过如此。”
唐剑宁突然双目凝光,傲岸问道:“假如大师再次手下留情,或者更是力不从心呢?”他词锋咄咄迫人,显然有轻视和尚之心,只听得群雄立刻以惊疑的眼光急急投他一瞥,忽然觉得他有一种英气逼人,不敢正视的气概,不禁纷纷把目光赶忙移向别处。 百残和尚也是看得心头一震!定了定神,才含笑说道:“唐小施主何用生嗔!武功一道,不是口说可以为凭,只有让事实来证明!”
唐剑宁立即高声说道:“正如大师所说,最好让事实来证明!请!”
剑已拔,弩已张,眼看一场顶尖高手的精绝搏斗,马上就要揭幕了!
这时,不但广场中所有群雄的神色十分紧张,便空气也仿佛稀薄许多,呼吸也有些窒息起来。只见百残和尚用手一指常公佞三人,淡淡笑道:“小施主请稍安母躁,且等他们的事了过再说! ”
他这一句话,群雄不自禁地各人吁了一口长气!
艾锟心中猛动,他并不招呼任何人,突然对远远正在搏斗的三人,提高嗓子大声叫道:“呔!你们三人要打,就赶快结束,要不,到远一些地方去打斗痛快,不要影响了这里的正经大事上那英俊中年人闻喝,马上对苏玉瑛说道:“喂!你听见了没有?咱们把他赶到那边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再合力去生擒他好了!”
苏王瑛并没答话,只鼻孔里重重冷哼了一声。却见常公佞厉声道:“老子高兴在那里打就在那里打!那个要不服就跟老子滚出来!”
艾锟揪了百残和尚和唐剑宁一眼,见他们并无反应,便不再说什麽,炯炯地望著三人交手。於是,千百道目光又纷纷移注在三人的打斗上面去了。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斗。
一般的看来,这是苏玉瑛和英俊中年人两人合击常公佞,但明眼的人看法却又不同,两人表面上是夹攻常公佞,实际上则适得其反。 这些因为明眼人都慢慢观察出来了:无论是苏王瑛,或是英俊中年人,武功似乎都较常公佞略高一筹,但合两人之力,常公佞反倒隐居上风!
这里面自然有其秘密因素在! 皆因每当苏玉瑛抢攻常公佞,眼看就要一击成功的刹那,英俊中年人却履次都在帮忙她夹攻时,无巧不巧地反而替她帮了倒忙,使常公佞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这能说是英俊中年人有意的吗?休说远远观战的人不敢断言,便身临其境的苏玉瑛,也是有苦难诉。 因此,她在接连经过这麽几次教训之後,反倒松懈了对常公佞的攻击,而注意到英俊中年人的行动,并且也在有意无意之间,藉进攻常公佞之便,三次予英俊中年人以巧妙而报复的偷袭!而英俊中年人却淡然置之,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