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真的够狠,也够快—华服少年的两只脚尖,竟如金鸡啄食般地一踢脸部,一踢胸膛,端的势疾劲猛,令人心胆俱裂!
范立山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般诡谲的招式,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慌不迭地急使铁板桥功夫,仰身避过这招!
这招“野渡无人舟自横”虽然够狠够快,却不能持久,一袭不能成功,使得改招换式!
不过,他这招并没白费,范立山虽然没被踢中,眼里却钻进不少尘土,立刻被扰得两泪交流,视线模糊起来!
华服少年似有所觉,紧紧把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身形一幌,再又欺身上前,拳脚并出,强行硬玫过去!
范立山一招失着,视线马上不清,再吃华服少年这一轮快攻,立时被迫得手忙脚乱,只有节节后退的份儿了!
胡姓老者见状大喜,立即向围绕在车子四周的四名健汉下手,休看那些彪形大汉样子吓人,胡姓老者刚一动手,那四人马上作鸟兽散,逃往一边去了!
胡姓老者无暇追逐他们,霍地回扑大车,一阵拉乱乱扯,拉扯开了当前车门的布幔,立刻现出两扇红漆的车门来—
他心头狂喜,猛地用力一推,一声“克察”之声响过,两扇红漆车门已经洞开!
黑黝黝地,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他试叫了一声“兰姑娘”,里面毫无反应,他不觉心疑,再叫一声“兰姑娘”时,陡觉有股阴柔劲气迎面拂到!
这股劲道虽然阴柔,但并不滞带,胡姓老者要想避时,竟自不及,登时只觉胸口一痛,立时人事不知,一交摔倒在地!
他倒地之声,惊动了华服少年,华服少年偷隙望时,不禁暗叫一声“苦也”!
正当此时,林中倏又奔出一道小小人影,不清说,这人影自然是胡姓老者的儿子
灵儿刚要扑到车门前面他爹爹身前时,大车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冷哼声响!
那声响娇滴滴的,脆生生的,分明是从女子嘴里吐出来的!灵儿!
这连续的剧变,影响了华服少年的门志,自然也松懈了威猛的攻势!范立山有机可乘,岂肯轻易放过,立时蹈暇乘隙,争回了先机,反而一个劲抢攻过来!
华服少年全力应付中,瞥眼向车前望时,灵儿也已卧倒在地,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正向自己这边姗姗行来!
华服少年一壁应付范立山的攻势,一壁却暗自担心不已—他想:“单凭她刚才举手投足间,便能点尘不惊地制倒胡振堂父子,看来她武功定必高人一等!眼前一个范立山,我还未必有打胜的把握,再加上她,岂不………”
突然—那女人的话声打断了他的思潮,只听她格格笑道:“范院主退下来,等我来收拾他。”
不但莺声悦耳,语气也是十分温和,那里听得到半丝儿要生死搏斗的气息!
范立山倒是蛮听话,闻说立即跃往那边,背负着双手,冷眼作壁上观。
华服少年注目望时,来人竟然是个绝色妙龄少女,那副优美姿势,立时把华服少年的两道目光吸得紧紧的,连一瞬也舍不得瞬一下!
少女频抛媚眼,面浮娇笑,一步一摇,胸臀齐摆,边走边笑道:“呔!看不出你年纪轻轻,会有恁高妙的武功啊!”
华服少年只觉眼前这位少女,端的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无论一颦一笑,一言一动,莫不媚态横生,撩人欲醉!
他不觉看得意荡神驰,忘了她的问话,只是贼眼灼灼地贪看秀色,微笑不语!
少女媚笑道:“姑娘问你的话哩!你怎么不说呀?l
忽然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大笑道:“这叫做『秀色可餐』啊!他连饭也不想吃了,还说什么话着!”
话声刚一出口,三人齐齐一惊!忙循声望时,范立山和少女身后不知何时站定一个五旬左右,三绺长须,身着蓝布长衫的道范风标老人! .
别人犹可,少女的芳心不觉急剧震撼了一下,心惊道:“这家伙怎么竟无声无息地跑来身边而丝毫没有察觉!”因笑道:“老人家开玩笑了!”
长须老人呵呵笑道:“老朽一生就爱逢场作戏,姑娘个中人,想来定不介意”
“我是什么个中人?一派胡言”少女心里正暗骂着,又见长须老人若无其事般地侧头朗声大叫啡道:“你们也该来了!”
“『你们』是谁?谁该来了?”少女和华服少年以及范立山心里同时发出这种疑问!转眼望时,车厢中婷婷走出另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
她跃下车辕,弯身弄醒了在卧地上的胡振堂父子,轻启朱唇,盈盈笑道:“胡叔叔,咱们也该去谢谢那位长胡子伯伯了!”
说着,与胡振堂父子款款行来。
这意外的骤变,再度使三人惊惶不定!不过华服少年心里有数,长须老人将是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他所惊奇和喜悦的,是在一夜之间,两番遇到绝世高人!
少女和范立山对望了一眼,少女粉脸陡然一沉,对长须老人冷冷说道:“尊驾逢场作戏,居然戏到姑娘头上来了!你这份胆量,的确令人佩服!”
长须老人笑道:“老朽游戏人间,向来是不分对象的!比如说:你嫡嫡亲亲的爷爷百残和尚哪;生身爹爹苏望山哪,老朽与他们都有一番游戏巧合。自然更不论你这有名无实的傀儡庄主了!”
要知百残和尚乃是当今『和平山庄』的幕后领导人苏望山的亲伯伯,而苏望山实则是百残和尚和苏望山亲娘的暧昧产物,而苏望山却又与其嫡亲嫂嫂勾搭成奸后,才养下这个苏玉瑛来。他们之间,名义上是叔侄,实际上则是父子、父女!
这些都是江湖上的秘辛,长须老人不知从那儿探来,如今竟当面揭破,只气得少女竖眉瞪目,粉脸铁青!她娇叱一声,恨恨说道:“那来的许多肮脏话,让姑娘送你到割舌地狱去!”
华服少年和胡振堂则惊震万分,想不到这娇滴滴的绝色少女,竟是势力遍及江湖的和平山庄的神秘女庄主!
只见长须老人微微笑道:“好,你怎么说怎么好,只要你办得到!”
少女愤火中烧,二日不发,罗袖猛拂,立时拂出一团汹涌绝伦的阴柔劲气!
长须老人不避不让,左袖微挥,整个身子反向汹涌正烈的阴柔劲气中扑来,同时电伸左手五指,疾点少女的肩井大穴!
早在长须老人抢身猛扑的刹间,少女顿觉自己所拂出的柔劲,生像遇到什么障碍而回撞过来,断知对方的内力业已臻于化境,决非自己所能抗御,更自加意提防!
一见五指电般抓来,立时暴退娇躯,双袖同时打出两道柔劲!
长须老人哈哈朗笑声中,阔袖轻扬,依然抢扑如故!
少女唯一恃为长城的『绝阴掌』,对方居然毫不在意,登时吓得魄散魂飞,只顾连连后退不休!
长须老人忽然停步大笑道:“你就是这么教老朽上割舌地狱去!”
少女又羞又怒,秀眉一皱,霍地旋身对距离不远的胡灵儿使力打出一掌『绝阴掌』,同时连纵带窜,一把抓牢摇幌欲倒的胡灵儿,回身得意地笑道:“苏玉瑛拚掉这条命,也不让你老贼得心应手!”
胡振堂眼见爱子被擒,俨如待宰羔羊,不觉老泪盈眶,望着长须老人不敢开口!
长须老人绝不介意,闻言忽然呵呵大笑道:“老朽根本就没打算取你的性命,你何必这般紧张,挟人质以为要挟!”
华服少年见长须老人话语中人有妥协的心意,立即纵身上前,大喝道:“丫头,你把一个小娃儿弄到手里,又待怎地!”
苏玉瑛格格娇笑道:“待怎地!我只烦他送我五十丈!”
五十丈,这是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华服少年不敢擅专,只频频拿眼扫望长须老人。
长须老人忽然面现傲色,轻喝道:“老朽但如存心杀你,便百丈之外,谅你也难逃脱!好!老朽答应这次再饶你一次,可是你若敢口是心非,那又是例外了!你打点着吧!”
少女不再客气,真的挟起胡灵儿,暗中戒备地几步一回头,防止那行动绝无声息的长须老人使弄狡计,可是她心底却在苦苦回忆:“怎么再饶我一次!难道他已饶过我一次了?他会是谁呢?………』
她正苦思不得,陡听一声断喝:“还不放下他来!”声音彷佛就在身后不远!她悚然心惊,赶忙一紧胁下的胡灵儿,掉头望时,身后那有人影!长须老人和华服少年他们不仍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没动吗!
她定了定神,放下灵儿,尖叫道:“咱们是有帐算不蚀!娃儿没伤分毫,领回去吧!”
说完,霍地返身疾驰!
何消几个起落,人早消失在西边岭下的月色之中!
胡振堂心切爱子安危,立即飞奔前去探视!
车子走出来的那个『兰姑娘』,正是白花帮帮主叶三友的掌上明珠叶可兰,只见她满面惶急地向华服少年问道:“那贱女人不会在我灵弟弟身上做什么手脚吧?丘……丘……”
华服少年眼看胡振堂父子已相偕奔来,于是嘻嘻笑道:“你尽是丘丘丘的丘什么?我还不是个道士!喏!你的灵弟弟不是回来了!”
叶可兰一见大喜,忙不迭飞步相迎!
这里长须老人对华服少年神秘地笑道:“小道长,如今人也救了,你也该回高升栈去了!说不定西院中还有人等你哩!”
华服少年正是武当少年高手丘九渊。他一听这话,吃惊不小!暗说:“这老家伙怎会把我的行径摸得这等清楚?不成他跟踪我好久了!他既说西院中有人等我,大概不假,只不知此人又是那个!”
他一阵电转之后,连忙施礼笑问道:“今夜若非前辈仗义出手,晚辈等正不知何以善后哩!望老前辈留下大名,也好让晚辈………”
长须老人接口大笑道:“老朽既非施恩,更不望报!年轻人那来许多繁文耨礼,快回客栈去是正经!”丘九渊再打一躬,笑道:“晚辈遵命!晚辈等问过范立山几句话之后,马上就走!”长须老人手拈长须,含笑不语。丘九渊回转望时,不觉大吃一惊,登时愕在当地!原来此刻丘九渊眼中的范立山的身子,整个向前倾斜着,右腿也已高高抬起,分明是跑动的姿势,奇的却是他始终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不弹!丘九渊一愕之后,忽然醒悟过来,回头笑向长须老人道:“敢问可是他在逃跑时,前辈制住他的穴道了?”长须老人几乎忍不住失笑出声,但仍只微笑赞道:“你反应很快,不愧是武当杰出人材!”丘九渊受宠若惊,施施然跑去范立山身边。但等他绕到范立山前面一看,只见他七孔流血,双睛突出,早已气绝多时,不禁脱口骛“咦”了一声!长须老人一听这咦声,便知事情不妙,跑来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此人作孽多端,死有余辜—也是老朽一时大意,致令他有服毒的机会!”
这时,叶可兰和胡振堂父子也已赶到,叶可兰一跺脚,道:“这贼子可惜死了,不然,也可以问问他为什么要劫我!”
胡振堂恨恨说道:“还不是为了想劫你换那张宝………”
他忽然觉悟到他不应该说出这些,是以话到口边,又自行顿住。
长须老人心中一动,笑道:“这已是尽人皆知的公开秘密!谁会不知道白花帮还持有一张『宝藏图』!”
胡振堂垂头不语。
丘九渊却乘机辞去。
长须老人笑对胡振堂说道:“胡兄今欲何往?”
胡振堂答道:“小弟意欲送敞帮少帮主去陕西一行。只是多蒙援手,还没请教大号哩!”
长须老人道:“仗义相援,乃我辈份内之事,何必提名道姓!小弟倒是想烦令郎辛苦一趟,好在路程不远,不过一两个时辰,胡兄意下如何?”
胡振堂满口应承道:“大侠但请吩咐就是!”
长须老人笑着,从耳朵里面取出一方方胜儿(没有信封光用纸张叠成的小张纸条)交给胡灵儿,并详细说明投交的地点,然后笑对胡振堂道:“小弟尚有要事等着办理,一切都拜托了!”说完,一拱手,迳自步入枣林深处不见。天还不到五鼓,胡灵儿已回到岭上。
只见他老远老远就大声欢叫着道:“爹爹,你猜
胡振堂低暍道:“什么事不晓得走拢了再说,老远就叫叫嚷嚷的!”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灵儿已满面欢欣跑近前来,故意卖弄地笑嘻嘻说道:“你们两人都猜猜看,刚才那人是教我去找谁?干什么事?他又是谁?”
胡振堂,叶可兰同时一愕,一思量,教人从那里猜起?………
胡振堂笑骂道:“小崽子,在老子面前也卖起关子来了!快说,是谁?”
灵儿望叶可兰扮了个鬼脸,笑道:“我知道你们决猜不出来!那人是教我去找刚才和咱们一路来,又帮忙我们打架的那个…………”
叶可兰失声叫道:“丘道长丘九渊!”
胡振堂惊道:“他就是武当丘真人!难怪有恁高的武功!”
叶可兰懒得理会这些,她只急于问灵儿:“去找他干什么?那长胡子又是谁?”
灵儿说道:“丘……丘真人看过那方胜儿,直皱眉头,只道:『这家伙占了我的便宜不说,还留下这个难题目教我去做!』………”
叶可兰急问道:“究竟是什么难题目嘛?”
灵儿嘟起嘴道:“我问过他,他只是不肯说!不过………”
说到这里忽又眉开眼笑,望着叶可兰神秘地笑道:“他要我告诉你们,尤其是你,那个长须子就是……就是……你再猜猜看!”
叶可兰如坠五里雾中,两道柳眉几乎凑在一块了!她想了想,终于不耐烦地道:“你不说就拉倒,我才懒得去猜哩!”
胡振堂也一旁笑骂,灵儿这才一字一顿地道:“他—就—是—唐—剑—宁—”
××××××
距东南海滨不远,那儿有座小小的村庄。
是日落西山,炊烟四起的时候——
一个五旬长须的老人,正在这小村前面的石板大路上缓缓溜达着。
这老人一面缓缓行走,一面四下打量,从他散发出来的怀念眼色中,可以看出他对这座村庄有着深刻的回忆与留恋。
不错,这些都是真的!因为这个长须老人就是当年曾在这个村庄——李家村中居留过好几年的唐剑宁!
他不愿惊动熟识的乡人,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接触一下故居的景物,所以他变容易服,潜行回家。
昨天,他整天逗留在故居——唐家村,遇见了不少儿时厮混在一块玩伴,也偷偷去家中和舍身崖祭奠了娘与师兄的英灵。
他眼帘所触到的景物,虽然依稀如旧,究竟也多多少少改变了一点。比如说:昔日的玩伴,眼下大半都长大成人,有的甚至娶了妻室生了孩子,当年的幼苗,此刻也成为大树;还有……。
光阴,是个抽象名词,既摸不到,也看不到,但它却能改变宇宙间的一切事物,而且永无止境,永无穷尽!
此刻,他正浑然无知地沉醉在昨天故居的情景里,驯至耳无所闻,目无所睹,遗忘了眼前一切一切…………
蓦地!
一记高亢的喊叫声把他从沉思中拉过来,抬眼望时,这才发觉自己竟已不知不觉地折入距村口只百十步的黄泥小道上来—
那高亢的喊叫声,正是从村子里传出来的!
他心里非常奇怪,李家村一向都十分谧静,那来这等声音?莫非出了什么岔事?于是,大步向村里走去。
一路了无异状,直到以前的主人李居良住宅前,才见两人轻轻议论着,状极神秘!
唐剑宁刚刚凑近低语的两人,只见李居良家中飞快奔出一人,对唐剑宁厉喝道:“呔!你是那儿来的?”
唐剑宁认得此人正是李家村出了名的莽汉李阿聪,当下陪笑说道:“老汉是去唐家村访友,路过这儿,见这儿风景幽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