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掌力”居然能够去而复返,齐五爹可是初次领教!他听了这两句阴损毒恶的话,直羞得面红过耳,恨恨喝道:“小免崽子莫狂早了,你也接五爹几招试试!”
他不再保留,说完之後,丐帮镇帮掌法立即出手,一招又一招,源源不断地猛攻过去!
名不虚传,丐帮中的“偷鸡摸狗掌”法,兼具奇、快、狠、毒四种独到的长处,这时一经齐五爹施展开来,不过十多招工夫,卫君直已被迫得手忙脚乱,节节後退,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齐五爹胜券在握,气势如虹,攻出的招术,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
这当口,卫君直落得通体是汗,喘息不定,先前那狂气傲气,早不知溜到那儿去了!
他竭尽全力,勉强应付了三四十招,微一失神,左肘已被齐五爹掌缘扫中一下,登时痛澈心肝,一条左臂再也抬不起来!
良机稍纵即逝,齐五爹岂肯轻易放过!当下急使一招“偷鸡捏颈”右手手指如钩,疾朝卫君直喉间抓去!
这招若被抓实,便铁铸的颈子,也会应指折穿!但等他五指刚刚出手,陡觉一缕疾风从身後射来!
他不消回头,断知必是苏望山的无耻杰作!假如此刻不即避让,卫君直固然难逃一死,自己呢?恐怕也不容易全身而退!
利害得失的权衡,在他脑子里一闪而没!他气愤不过,一边引身右避,一边破口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亏你好意思领导和平山庄!”
苏望山仰面大笑道:“好个不要……”
他“脸”字尚未出口,突然目注厅外,沉声说道:“外面是那位朋友,何妨入厅一叙!”
话过一瞬,地面上响起一声若有物落地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已当门站定。
齐五爹早看清此人就是黄昏访不到颜昌庆的那个一脸晦气色的中年汉子--易容改装的唐剑宁。
他听出刚才唐剑宁落地的声音沉重,显然轻功并不高明,不禁暗自埋怨道:“你这人也太不量力了,这等卧虎藏龙的去处,岂是你这一点点微末道行可以胡乱瞎闯的!不过你受人之托,能忠人之事,倒也算条义气汉子!我不防指点你,让你死也死个明白!”於是指着卫君直急急对唐剑宁说道:“朋友,你要找的颜昌庆,如今正被他因在这屋里,好歹你问他要人!”
唐剑宁笨拙地道谢道:“谢谢您啦,老人家。”
他不但隐起他那绝世武功,连言语动作也一齐改变了。
苏望山师徒对唐剑宁的看法,与齐五爹并无二致。卫君直更是傲气凌人,走到唐剑宁身边,大刺刺地问:“你叫什么?找颜昌庆有什么事?”
唐剑宁心中好笑,表面上却装成木讷讷的样子说道:“在下只是传个口信给头老爷子,不必说名道姓了,请问这儿是不是颜老爷子的家?他老人家此刻可在?”
卫君直毫不思索地接口应道:“在呀,不过他此际病在床上,你是受谁的托?”
唐剑宁傻笑道:“一个不相识的同船船客,那劳驾领在下进去一趟好不好?”
齐五爹一旁警告道:“朋友,傻人,你自估胜得过这人妖吗?你进去了还想安然出来呀!”
唐剑宁故吃一惊,怯怯地望了卫君直一眼,脚底下悄悄後缩着。
卫君直狞笑道:“既然进了我们的门,就由不得你了,乖乖地跟我进去吧!”
说话之间,双目炯注唐剑宁,身子也慢慢踅了过来!
唐剑宁故意惊叫了一声,脚步加快,迳自朝齐五爹立身处後退。
卫君直视他为瓮中之鳌,走上之间,且不做声,依然面露狞笑,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唐剑宁逼进着。
齐五爹气愤不过,突然厉声喝道:“小免儿崽子,你敢再欺负他,五爹教你好看!”
唐剑宁暗暗点头,心道:“就凭你这一点点仗义行为,我也必助你安然脱险!”想念间,接着说道:“对呀,你这人就知欺负我,怎么不敢和这位老人家动手哩!”
卫君直敛起狞笑,隐露杀机,站定身子冷冷说道:“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能保得住你?你不进去也行,只要说出来托你的人是谁,带的什么口信?说实话,卫君直也许放你出去,不然,哼!”
说到这里,脸上布满一片杀机,两道夺人心魄的精芒,把唐剑宁死死盯住,穷凶极恶的样子,好不怕人!
唐剑宁畏缩地偏头用征询的眼色望了望齐五爹,齐五爹立时制止道:“你信他!他说话要算数,江水都向西流了!”
卫君直愤怒填膺,忽地抬臂拍出一掌!
齐五爹尝过厉害,立即两掌交替,一先一後,分别打出两股劲风!
就当齐五爹的两掌将发未发的前一霎,唐剑宁惊叫一声,随即躲在齐五爹後面,攀住五爹的肩头隐藏起来!
只见两掌交处,齐五爹屹立如山,卫君直别扭扭捏捏,一连倒退三步!
齐五爹心头狂喜,却又禁不住暗自悔恨道:“早知旋风掌只须连发两掌就能对付,先前的脸算是白丢了!”
这时卫君直心里也特别惊惧,他想:“这老家伙的掌力,怎么突然也有旋劲?而且力道恁般猛厉!”
双方经过这次对掌之後,齐五爹豪气千丈,卫君直则颓废万分。一长一消之势,诚不可以道里计!
齐五爹踌躇满志,大笑道:“小免崽子,咱们再来对两掌试试!”
苏望山突然接口喝道:“慢来!”
他用手指着唐剑宁大喝道:“你站过这边来!”
唐剑宁畏缩了一下,说道:“干什么嘛!我不去!”
苏望山陡地把脸一沉,阴森森地说道:“干什么?哼!真菩萨面前不用烧假香!彼此心头亮得紧,你要老夫说开来?”
卫君直和齐五爹同时大惑:“苏望山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刚才这晦气脸色汉子施了什么手脚?”
唐剑宁惶惧地道:“你是说要和我打一架?”
苏望山满脸鄙夷之色,低喝道:“凭你也配和老夫打一架!你大概还可以接老夫十招八招的!”
唐剑宁微有愠意,道:“你不要吃柿子拣软的挑,先让他们打完了再说好了。”
苏望山哼了一声,道:“只怕由不得你!”
唐剑宁从齐五爹肩後伸出脑袋,仿效他的神态道:“只怕更由不了你!”
苏望山大怒道:“偏要你先接老夫几招试试!”
说时,已缓缓逼近齐五爹,对齐五爹威胁着说道:“齐老五,你识时务的话,快离开此人!”
齐五爹毫不犹豫,断然说道:“你有本事冲着五爹来好了,欺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後辈算什么!”
他说这话,其实是色厉内荏,他自知决非苏望山的对手!但江湖朋友讲的是宁折不弯,何况他还是丐帮的老大!
唐剑宁这时也在齐五击身後接道:“老东西,你有本事就对付齐五爹好了,尽罗嗦什么!”
苏望山双目齐睁,喝道:“好,齐老五!你不要後侮!”
唐剑宁立刻大声说道:“决不後侮!你只敢动手,你自己才会後侮不迭,不信你就试试!”
苏望山明知唐剑宁确乎功力不弱,一来他自负不凡,二来被唐剑宁的话语激怒了,愤怒地喝声:“老夫就试试你有多大能耐!”
说话同时,右臂猛抬,呼地打出一掌!
这一掌竟是开碑碎石的外家功夫,双方距离又近,齐五爹见了,登时心胆俱碎!没奈何,只好把早已提集右臂的十二成功力,咬牙闭目,破命拚上一掌!
双方使的同是外家阳刚力道,一经碰上,登时响起整天价一声暴响,当真是震耳欲聋!
齐五爹发觉自己气血流畅,足下也自分寸未动,忙睁眼看时,厅中已呈一片黑暗,只听唐剑宁的声音在哂笑道:“老东西,如何?我早说你不是齐五爹的对手吧!”
又听苏望山愤怒不已的声音在一丈以外厉喝道:“你究竟是谁?敢来戏弄……”
这时灯火复明,唐剑宁大笑道:“我不早告诉过你,一个传口信给颜昌庆老爷子的人吗?你自己不济,打不过齐五爹,说什么戏弄啊!”
他不理会苏望山的反应,又道:“五爹,您要他交出颜老爷子来吧!”
齐五爹从苏望山的狼狈形状和双方对话的情形,判断出苏望山已经吃了暗亏,但他更体察到自己的占上风,极可能是唐剑宁暗中施的手脚,因为当他发掌抗拒的时候,彷佛有道热流从背心中极穴传入体内。
这时听唐剑宁这么一说,心下大乐,立刻笑道:“岂止要他交出颜昌庆来,还有那小免崽子,他自己爬进棺木了,五爹才肯放手哩!”
他两人这一唱一和,卫君直不禁大怒道:“臭叫化,少爷与你拚了!”
说时,忍不住涌身上前,奋力打出一掌!
就在他掌势刚发之际,只听苏望山大声喝止道:“君儿快退!”
卫君直方自惊诧,猛觉一股劲道,惊涛骇浪般撞来!
那劲道强猛无匹,简直不可抗拒,蹬蹬蹬,一连倒退不停!
苏望山纵到卫君直後面,全力将他向後拉扯,总算没被震倒!
这时,他师徒肝胆俱裂,苏望山心下明白,唐剑宁的内力造诣,决非他师徒可以比拟!
可是此情此景,又将如何善後呢?
他心头惶急,眸子乱转,齐五爹公然向身後唐剑宁说道:“他师徒在打主意逃走了!”
唐剑宁微笑道:“咱们刚才说过:那小子自己爬进棺材,并交出头老爷子来,饶老东西一条老命,否则,就……”
苏望山怒不可遏,接口厉喝道:“你能怎样!”
显然,他语气已不再像先前那样倨傲托大,并且默认他是在设法离开此地。唐剑宁仍然微笑道:“不怎么样,只教你留下点什么作个记号!不信你再试试!”
苏望山骂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有种滚出来!”
唐剑宁霍地一跃而出,尽去先前畏缩之态,突然大声说道:“我出是出来了,可是并不是滚出来的!我要你先给我滚出厅去,然後再请五爹教你那活现眼的徒弟爬进棺材!”
苏望山气得腑肺皆炸,大怒道:“你是谁的门下,敢这般无礼!”
唐剑宁悠闲地道:“如今已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了,是见真功夫的时候了。假如你一定要我说出师承和姓名来,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一旦说出来,就不教你先爬出去了事,而要你永远留在这儿!你先衡量衡量着。”
苏望山又气又怒,怒得说话也结结巴巴了!他只道:“老子先……先毁了……毁了你再……再说!”
不等说完,霍地欺身上前,左掌右拳,从上下两个不同的部位分别打到!
这种出手方式,平来平凡得很,但此刻从苏望山手里使出来,却别是一番情景。
唐剑宁只觉拳掌未到,劲风先临,而且劲风冷冰冰的,冷得有令人抵抗不住的寒意!心中猛地一震,立刻暗运新近学成的西藏温家的独门绝艺--无极气功--先行护住全身,随即施展“六阳炁功”与“拳中之霸”两种混合成的内功,缓缓拍出一掌!
休看苏望山在黑道中极具威望,却禁受不起唐剑宁的缓缓一拍之力!
唐剑宁的柔劲刚发,苏望山立即发觉不对。他经验老到,性命超过一切,什么名誉,地位,眼前都没法顾及了!
当下身体疾倏矮身往左一闪,却没料到唐剑宁也及时抢到左边再拍出一掌!
苏望山不敢硬架,遂又慌忙往右一窜,百忙中,急运丹田真气,准备硬接一掌!
但事实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单纯,刚在他运气之顷,唐剑宁倏又从右边拍出一掌!
前後不过三掌,偌大的一间客厅,已多半被这回旋激荡的柔劲所笼罩,齐五爹和卫君直一旦触及这团柔劲,便像有种无形物件在托住身体,使人有头轻脚重,身不由已的感觉!大骇之下,赶紧贴近壁子,强自稳住身体!
这当然是他们功力较弱的两人所遭遇柔劲的现象。苏望山又如何呢!
苏望山的功力,较之二人确乎高出一二筹,但他隔得近,柔劲的力量也更强,比起两人头轻脚重,身不由己的感觉更厉害!
但他能在一瞬中体察出这团柔劲在离地三尺上面才有,可是他无暇寻思这是什么缘故,只是迫不及待地猝然全身平贴地面,暂时躲开这团不知名的霸道柔劲的侵袭!
殊不知唐剑宁正要迫他这般作法,当苏望山刚刚自以为得计的时节,唐剑宁忽地一面双手连挥,一面大声哂笑道:“正是这般‘滚’法!”
原来唐剑宁的双手连连挥动的时候,用的纯是阳刚力道,这阳刚力道尽是朝苏望山身躯贴近的地方突发!
苏望山这时要想站起身子,一方面怕那霸道柔劲的馀威仍在,另一方面时间上也绝不容许他有站起的时机!於是因利导势,顺乎自然地就地滚了一滚。
但一滚才止,唐剑宁决不放松,倏又连番出手下击,而这下击的地位,全是使苏望山不赶快躲让,就会即刻死伤的部位,利害所系,便又再次翻滚!
於是,一个紧挥手臂下击,另一个则连番滚动。唐剑宁哂笑的时候,苏望山已滚了三四个元宝翻身了!
唐剑宁这里一哂笑,苏望山突然醒悟,他暗一咬牙,宁愿因此死伤,也不甘受辱下去,於是不顾唐剑宁下击的力道,四肢同时猛一使劲,身子立刻站了起来。
但一条右臂,已麻木得毫无知觉了!
唐剑宁见他站着没逃,并未落井下石,只轻说道:“你还不死心,一定要滚出大厅?”
苏望山心下一阵电转,霍地转身拔脚飞逃!
跑出大厅之後,大概是越想越恼,可能也是死要面子,忽然停步回头说道:“假如你不怕血债血还,就只管任意处置卫君直好了!”
唐剑宁大笑道:“江湖上的仇,恨,那样不是血造成的?区区从来就不顾忌这些!”
苏望山道:“你是决定要对他下辣手?”
“那不关你的事,你保你自己好了!”
苏望山恨意如山地说道!“好!你敢把卫君直怎么样,老夫将来誓必把你也怎么样!”
唐剑宁大笑道:“将来是将来,将来再说吧!”
苏望山无奈地扫了卫君直一眼,迳自越墙遁去。
苏望山身子刚刚登上墙头,齐五爹忽然发声喊,思喝:“你想跑掉?”
唐剑宁回头急望,只见卫君直和齐五爹正一先一後向厅後飞奔!
他怕颜昌庆将会遭到什么不幸,身形急晃,不等卫君直离开大厅,他已抢在齐五爹前面,迎面拦住卫君直,鄙夷地说道:“你的事还没了结就想逃掉,未免太不够汉子行径了!”
卫君直羞惭地垂下头,默默不语。
唐剑宁笑向齐五爹问道:“五爹背棺拚命,请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宝物?”
齐五爹惊震於唐剑宁的绝世顶高武功,但不知道他的素行如何,因兹事体大,不敢据实吐露,只道:“这是本帮的绝端机密,恕我不能奉告。如若我今番讨宝不回,虽然粉身碎骨,也对不起本帮历代老大和手下的弟兄,以及整个江湖上的白道朋友们!”
提起“白道”两字,唐剑宁不觉肃然起敬,稍一思考,立即说道:“五爹何不早说,可惜苏望山已经逃掉了!”
齐五爹顶有把握地道:“不相干,我确知本帮重宝仍在这小免崽子手里!”
唐剑宁试探地问:“这宝物如此重要,一经讨回,便能消弭武林浩劫?”
齐五爹郑重说道:“这宝物只是其中之一,不过缺了它就等於全盘作废!”
唐剑宁本想再问究竟是什么宝物会有恁大关连,却因刚才已经碰了个软钉子,无法再问,於是俯首沉思不语。
卫君直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