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离雁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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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离雁孤星-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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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事老人坐定了,一翻白眼道:“难道年纪大的都一定要装出反应迟钝的样子不成?哼!”
  剑宁见他用手指指着自己时,右手的食指上竟是腥红的一片血渍?不由大惊道:“老前辈?”
  他本来想说你挂彩了!但临时又觉得这话不大妥当,便又缩口不说下去了。
  多事老人喘气稍停,便一翻白眼,大有说来话长之势地道:“前面半里许有一个湖,湖中有水。”
  剑宁心想,这不是废话?
  多事老人顿了一顿接着道:“水上浮着一层血,此血凝而不散。”
  剑宁这才知道,想必是多事老人用手指搅了一搅,所以才知道是凝而不散,他好奇地打断多事老人的话题道:“那是什么动物的血?”
  多事老人不悦地道:“我正要说啊!此系西藏独角牛的血。隔湖相望,似有人相争焉。”
  剑宁不料他竞做起文章来了。
  多事老人忽然叹道:“可惜姬老鬼没来赶这场热闹,否则更有好戏唱了。”
  剑宁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莫明其妙。
  多事老人诡秘地挤挤眼道:“湖那边有人有打架,你猜是谁?”
  剑宁见他说得神秘,不禁好奇地问道:“是谁?”
  多事老人四间张望了一下,才开口说话,好像是在说一件最大的秘密似地。他附着剑宁的耳朵低声道:“嘿!是西藏的温家,还有武当的小杂毛丘九渊,还有——”
  剑宁忙问道:“可是百年前温键的那一门温家?”
  多事老人点点头,但仍自顾自地说下去道:“嘿!还有沈老败和一个小妞,真好看!”
  也不知他是说打得热闹好看,还是那“小妞”长得好看。
  剑宁如雷轰顶,只因姓温的威名实在太大了。他直觉地意识到,和常败翁在一起的可能是李敏珊,虽然,他对李敏珊并没有好感,但他绝不能容李敏珊为外人所伤——一方面是为了唐师兄,另方面是为了李居良夫妇对他母子的恩典。

  他急急地道:“我们决赶去。”
  多事老人一把拖住他道:“背我去。”
  剑宁此时心急如焚,闻言左手把他往自己背上一运,左手一弯,恰巧托住。迈步便走,只听得多事老人雪雪呼痛的尖叫声,大约是剑宁用力太猛了一点,渐渐地随风而去。一阵轻风过处,地面上缓缓地飘着一顶半成的竹叶帽子。

  烈烈骄阳,仍是炙手可热。
  唐剑宁背着多事老人,到了那潭畔的林子中,他们伏在大树干后面,斜斜望过去,正如多事老人所说,好一场热闹——
  千百头灰色的独角怪牛,远望过去一大片,好比千军列阵一般。
  那武当派的道士丘九渊和常败翁背对着他们站在那儿,剑宁偏出头去,于是从树叶孔中,他看到了李敏珊——
  那是一个美丽的侧影,雪白的肌肤被深深的背景清晰地衬托出来,那象牙般的小巧鼻子,笔直而挺秀,微张的小嘴,构成一副紧张的表情,伹是那紧张也是美的,说来可笑,剑宁和飘零仙子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他以审美的眼光来看她——竞在这样的情形下。

  他暗自对自己说:“她真美丽。”
  这时他的肩膊被多事老人拍了一下,他正待回头,多事老人已凑到他的耳边道:“喂,小子,站在丘九渊对面的矮胖子大概就是温家的后人了。”
  剑宁嗯了一声,他听到下面那矮胖子十分骄狂地正自哈哈大笑道:“………我说你老儿也太不识相了,我是什么人物难道你当真不知道吗?”
  常败翁那熟悉的冷笑又传到剑宁的耳朵中,他感到一阵好笑,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是立刻他发觉自己并没有笑出来,常败翁的面容浮在他的眼前,那是一幅经常保持欢笑与滑稽的面孔,但是在那滑稽的内部,实在是一包辛酸的泪水啊!

  常败翁只指了指那胖子道:“怎么不知道?方才这小道土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我老人家知道,你姓温,哈哈,发瘟的瘟——”
  那年轻胖子怒喝道:“想不到中原当真有这许多不要命的人,虽然家父再三要我不得肇事,可是今日少不得要宰两个人开开杀戒了。”
  常败翁呵呵长笑道:“今日老儿这件闲事是管定了的,嘿,谁还怕你这小胖子吗?笑话笑话,喂,女娃子,你怕他吗?”
  敏珊知他在故意气那胖子,便抿嘴笑道:“我可不怕那些臭牛。”
  那胖子一扬手,突然一股劲风打向常败翁,丘九渊方叫得一声:“老前辈,留神!”
  常败翁忽然随着那掌风向后一退,他诺大一个身躯就如纸鸢一般飘腾在空,毫不费力地飘出数丈,待那掌风一弱,他双足点地,身形又如一支箭一般射了回来,进退的速度正好和那胖子所发的掌力一模一样,那胖子发出的掌力乃是极其毒辣的外门奇功,却不料被常败翁用这么一个古怪法儿,使他的掌力白白变成了一阵风。

  但他却在这一刹那间惊骇了,只因常败翁这一手轻功,错非功力已臻化境的内家高手,绝对无法作到,只要略有差错,立刻就有性命之忧,他不禁睁大了眼,惊震万分地注视着这个貌不惊人的糟老头。
  这时候,那执鞭赶牛的头儿又摸到丘九渊的身旁,他猛一跨步,身形已欺入丘九渊三步之内,伸手就是一掌盖下!
  丘九渊双脚钉立地上,有若泰山之磐石,但是忽然之间身形前后一摆,那人唉哟一声,“叭”的一跤跌出丈外!
  这正是武当祖师张三丰首创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当日连百步迫魂姬文央尚且着了丘九渊的道儿,这厮又如何识得,自然是一个跟斗摔得七荤八素了。
  那胖子瞪了丘九渊一眼,忽然干笑起来,他偏着头对丘九渊道:“咦,沾衣十八跌,对不对?嘿,原来你是武当派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沉,厉声道:“武当派便能管你家少爷的事吗?哼——”
  他说了一半,忽然又是一掌突然偷起,对准丘九渊的左肩打来,这一掌当真快疾如风,又是忽然发难,丘九渊大喝一声,急待退步,已是不及,“拍”的一声丘九渊左肩上着了一掌,丘九渊双眉直竖,右臂猛张,“拍”又是一声,那胖子哼了一声,倒退一步,左肩上也着了丘九渊一掌!

  常败翁仔细观察了双方一番,嘘口气道:“还好,还好,两相扯直。”
  那胖子怒不可遏,指着常败翁道:“你这糟老头也是有名头的人物吧?”常败翁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人家叫做沈百波。”
  那胖子脸上露出一缕惊色,他低叫出来:“常败翁?原来他就是常败翁………”
  丘九渊也是瞿然大惊,不料大名鼎鼎的常败翁就是眼前这人,他见常败翁的目光转过来,连忙稽首为礼道:“原来是沈老前辈,晚辈……”
  常败翁摇手笑道:“小道士不必多礼,你那师父可好?沈老儿有十年没有见他面了。”
  丘九渊道:“家师每每提起老前辈英姿风范,令晚辈心仪不已。”
  常败翁心中受用得紧,但他表面装得毫不在乎地嘻嘻一笑——
  他笑声未已,那年轻胖子又施故技,猛然抽空又是一掌打到,这一回他掌势发出,全身毛发俱张,双目瞪得有如铜铃,常败翁看都没有看就反手一掌拍出,但是掌力一触之下,他猛觉不对,连忙开声吐气,掌上劲道斗然加到八成,轰然一声,周围空气忽然变得炙热万分,地上近处几张枯叶忽地“呼”的一声燃着起来。

  丘九渊大叫一声:“火焰掌!”
  常败翁脸色铁青,他哼了一声道:“火焰掌也算不了什么,看我的!”
  他一扬袖子,便打算叫这胖子着实叫他一掌,就在这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异响,那声音宛如丝帛被撕裂一般,所有的人都抬起头夹向上察看,那胖子的脸上露出喜意。
  空中荡无一物,常败翁猛然回头,丘九渊也跟着回头,只见背后三丈外赫然多了一个人!那人五旬年纪,锦袍缎带,身上灿光闪闪,极其富贵华丽,常败翁暗道:“难道方才那声音是这人破空时所发出的?那么这人一身武功可真是深不可测了………”

  那人瞪着常败翁,过了好半天才拱了拱手,微笑道:“在下温可喜,这是小儿温伯昆,阁下大名久仰。”
  说着指了指那年轻胖子。
  常败翁心想:“这人怕就是当今西藏温家当家的人了。”
  他回拱了拱手,却不即回答,那人白皙儒雅,倒像是个朝庭大官,他先一招手,那胖子走了过来,然后对常败翁道:“小儿年幼无知,开罪阁下及这位道长之处多多海涵……”
  丘九渊冷冷插道:“这位老先生太客气了,令郎可没有得罪咱们什么,倒是这一大群畜牲叫天下农人吃什么?”
  丘九渊年少气盛,他可不管面前这是什么人物,那温可喜又笑了两声道:“依小道士的意思便如何?”
  丘九渊昂然道:“依贫道之意,便请快把这些畜牲赶回去!”
  常败翁待丘九渊话一说完,有意无意地走前一步,挡在丘九渊的前面。
  那温可喜目露凶光,狠狠瞪着常败翁身后的丘九渊,常败翁暗中猛提一口真力,双掌上功力都聚到十成,他知道这温可喜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石破天惊,西藏温家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中,温可喜的目光为另一件事物所吸引,他的脸色骤然由白而红,由红而青,变得十分可怕,那本已举起的手掌。也在不知不觉中放落下来。

  所有的人——包括藏身林外的剑宁和多事老人,都朝着他目光所注的地方望去,只见温可喜正对面的一棵十数丈高的大树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钉了一块猩红色的缎子,上面绣着一支金色的短剑。
  温可喜的脸色霎时间已恢复了原状,但是他眼角中仍然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有点心不在焉地一抱扯住他儿子的手袖道:“好——好,今日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温伯昆显然不明所以,他尖声叫道:“那面红缎子是那个王八羔子弄的?”
  他声音才完,忽然一个沉沉的哼声传夹,接着呜的一声怪响,一道绿光毕直向温佰昆飞来,那物飞得快速无比,等到大家看出是一片绿叶时,都不禁惊叫出来——
  那温可喜猛一俯身,已在地上拾起一片落叶,反手二指弹出,那落叶竟也如箭一般飞迎上去,那两片快速的叶子在空中相碰,竟然无声无息地黏贴一起,停在空中,不上也不下,不前进也不后退,蔚为奇观,大家都叫了起来。

  过了这一刹那,两片叶子一齐向温可喜这边飞动,飞了三尺之遥,一齐落在地上!
  温可喜一挥手,转身向空中道:“相好的,终于找来啦,明日此时,温某在地相候!”
  那批赶牛的一齐挥鞭,劈拍之声大起,那些野牛竞似训练有素,十分迅速地结队退离,温可喜和温伯昆一扬身形,飞身而起。
  剑宁可看清温可喜的额上挂着一串汗珠。
  霎时,林中静如死水。
  常败翁仰首观天,不时瞥向那绣着金剑的红缎,脸上神色悠然,不知他在想什么。
  丘九渊把方才发生之事前后想了一遍,却是不得要领,过了半天,他才对常败翁道:“沈老前辈——”
  常败翁正自哺喃自语:“……这是华夷之争……华夷之争,咱们可不能输给西藏来的蛮子啊……”
  丘九渊一怔,忽然一个清脆的声昔:“沈老,您是说那绣有金剑红缎子的主人向温家挑战?”
  这正是李敏珊。常败翁呵了一声道:“不错——”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起来,似乎有件十分难于解决的问题:“……华夷之争……咱们怎么说也不能输啊……可是——”
  他脸上显出一个担心的表情。
  丘九渊道:“沈老前辈,方才那两片树叶隔空较劲,分明是姓温的输了一筹——”
  他言下是说那温可喜多半会败,不必担心,却不料常败翁道:“不能以此推断呀,那人的‘摘叶飞花’是天下无双的绝技,温可喜自然要逊上一筹,可是真正打起来……那就不同了……”
  他停了一下,接着又道:“我正在想,中原还有没有更强的高手,能稳胜那姓温的……可惜得很,我想不出有谁!”
  他的音调充满着严肃。
  丘九渊惊道:“这么说方才那‘摘叶飞花’的竞能代表中原武林?他是谁?”
  常败翁嘴上浮出一个神秘的笑,使人分不出是冷笑还是热笑,他缓缓地道:“那人有一个武林中最动听,最惊人的名号……”
  丘九渊心念一动,脱口叫道:“威震九洲!”
  常败翁沉声道:“不错—洪大凯!”
  树林后的多事老人一听到洪大凯,不禁猛然一凛,剑宁转过头来望着他,他轻声道:“好哇,明日又有好戏看啦,过瘾啊!”
  这时常败翁对敏珊道:“娃儿,咱们走罢,明日此时来看好戏哇。”
  他上前抓住敏珊的手,向丘九渊挥了挥手道:“小道士,明天也来看热闹吗?”
  丘九渊再三稽首道:“贫道身有急事,必须立刻赶回武当,不克目睹盛会了,愿天佑善人,外门邪魔永不会得胜的!”
  常败翁听他明日不来看热闹,下面的话再也没有兴趣听下去,扯着敏珊的玉腕,不由分说地飞步跑出了林子。
  丘九渊四面望了一望,只见林木簌然,有一种萧萧之感,他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师父看到我空手回山,不知要多么失望?……”
  他抖了抖衣袖,也大踏步走出林子。
  剑宁和多事老人这才钻出来,剑宁正道:“那一大群怪牛……”
  多事老人忽然惊叫一声,一把抓住剑宁道:“呀,我们快回去,姬老儿还在那边——”
  剑宁一把抱起多事老人,快步跑将回去,到了那石阵前,转弯磨角,只见姬文央仍然静坐那儿,脸色似乎好了许多,剑宁和多事老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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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西下,雁荡山在红光的沐浴下,草木林峦都如同镶了一层紫色的外圈。
  这时候,一个胡子全白的老和尚,舒缓地走上山来,这和尚身着一袭麻僧袍,乍看之下,倒像是送丧的孝子,伹他每一步跨出都足足有十丈之遥,这等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使他一袭麻衫飘飘作响,当真宛如神仙中人。

  这老和尚双层如雪,面如醉酒,叫人猜不出他究竟有多大年纪。
  他走到两块巨岩之间,驻足仰首观天,那岩石后面一棵亭亭古树斜伸出来,老和尚凝目望了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唉,百年前老衲经此之时,这棵树不过合抱,现在只怕三个人也抱不住了,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说“百年前”,那么这老和尚岂不有百岁以上的高龄了?
  他略示感叹,又继续前行,暮霭的山中有迎面而来的阵阵水气,有的凝聚在白胡子上,一颗颗有如珍珠一般,煞是好看。
  他走到一个岔路的地方,他正要走向左边那条路,忽然脚步声起,他连忙停身隐在一棵大树后面,只见右边走来三个人,两老一少。
  左面那老人一面走,一面随手在路边扯花拔草地,显得一脸不安份的模样,右面那少年英挺秀拔,步履沉重,显有一身功夫,而中间那老人却是龙行虎步,气度威猛之极。
  老和尚心中一奇,藏好身形,想仔细瞧瞧动静,却听那左面的老儿道:“喂,小子,你可知道——”
  那英挺的少年抢着道:“知道,老前辈,我知道的——”
  那老人一奇,冷冷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说你可知道的是什么吗?”
  少年忍住笑,呐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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