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妈扑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心疼的叫道:“哎呀!怎么才失踪几天就瘦了一圈,跟娘说,你受了什么苦啊?”
“娘,我很好,我想先沐浴,睡一觉就没事了。”
慕妈立刻唤来丫头准备热水。心疼的拥着他的手,她幽幽低声启口:“容儿,你到哪去了?”
“我受了点伤,已经没事了。”
受伤?慕妈可怀疑了。凭唐鹰那种三脚猫功夫能伤得了他?
看出她的质疑,雁子容语气较淡的答道:“能坐上天道坛主的位子,他还是有他的实力在,唐鹰的武功平凡。但他的暗器威力十足。”
果然是小人!慕妈冷哼了声。
“娘,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他的。”
“不急,你先休息。”
慕妈拍拍他的手。面露难色。她实在不愿再让容儿去冒险,这次的猎杀对象是单若水,胜算实在太小。
“娘,唐鹰来找过你?”雁子容从她的眼神读出了讯息。
慕妈倒也不否认,她浅浅一笑。
“他活不了多久的。你去休息吧,精神养足了再说。”
语毕,她闷闷的离去。
雁子容将目光移向不安的慕芸。
“姐姐。”
“容儿……”慕芸神情忧然的望着他。
“告诉我。”他的眼神坚定。
慕芸十分为难。
“容儿……”
“告诉我!”
慕芸一叹,只好照实回道:
“唐爷他……要你去杀一个人……”
雁子容眉头一紧。他有不好的预感。
“谁?”
“单……单若水”
听见这个名字时,他的脑袋顿时轰然一响,胸口宛如被巨石狠狠一砸,几乎让他双腿失去支撑的力量。
慕芸一惊,冲上前扶住了他踉跄一退的身子,焦急的喊道:
“子容,你怎麽了?”
雁子容强自振作,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
“子容……”
“姐姐,你让我休息吧!你帮我跟娘说,晚上我还是可以接客人。”
“子容,别勉强。”
“我真的没事,晚点你再来帮我化妆吧。”
慕芸强忍住心中不舍,她点点头。
“沐浴完就睡一会儿吧。”
“我知道。”
好不容易让她离开,雁子容整个人跌坐在床上。他居然得去杀了单若水!光是听见名字,胜负已定了,他怎可能杀得了他?他又怎能杀他?他一连救了他两次,他怎能知恩不报,还要取他性命!
他缓缓抬起发颤的手想碰触肩背后的毒伤,但他的手却不自觉的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才是你最重的伤……
他一次又一次的着穿了他,毫不给地掩饰的机会。他对单若水到底……是恩是恨?他完全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杀不了他,也不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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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若水远远就看见莫言一个人踏在竹屋前收拾白日晒干的药草,来到地面前,莫言只瞄了他一眼,随即摇摇头就要进屋。
“怎么了?”“单若水察觉异样,叫住了他。
他走了。
单若水沉下睑来。其实他并不惊讶,以雁子容的性子,绝对留他不久。
真不给面子。莫言又摇头。
单若水一语不发,转身就要离去。
莫言拉住了他。你去哪?
“找他!”
他躲你都来不及了。
“他没理由躲我。”一向谈笑风生的单若水,不曾有过这般冷酷的神情。
是我也躲你。
单若水微怔,缓缓回过头看他。莫言还是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他还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别说对感情懵懂,连处世之道都无知。莫言浅笑。
单若水轻轻蹙眉。他已不自觉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就算是天机神算,也逃不过感情的枷锁啊!
这样吧!帮我送药给他,他的药可不能中断。
莫言随即入内。
单若水陷入思考。是他太心急了吗?他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他的尊严,却总是突不破他冷漠的心防。他已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才不会吓走他……
单若水望着苍绿的竹映湖。雁子容没有理由躲避他的,他……并不知道他对他的感情。单若水一愣。难道……
他是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但你怎知他对你也没有感情呢?
单若水回过身,莫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你不是一向很有自信?
自信在雁于客身上却产生不了作用,单若水十分挫败。莫言笑得更促狭了。
哎呀呀!天机神算可不能失志啊,那正道就危险喽!
“我没有失志。”
莫言把手中的药瓶递给他。这可是我精研多年的救命仙丹,叫他给我安分的吃,别糟蹋了。
“师伯……”单若水的深眸盛满感激。
莫言夸张的抖动双手——别叫的那麽肉麻,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你还是连名带姓的叫我习惯些,我可是比你年轻得多。
单若水一笑。莫言从小就是他的良师益友,他给了他许多帮助,指点他许多迷津,他单若水今日有此智慧,莫言功不可没。
就在单若水离开竹映湖时,莫言的声音伴着缥缈的山风传人他心口——
雁子是孤单而脆弱的鸟,唯有你的热情可以融化他的孤寂,唯有你的智慧可以突破他的防备。天下人要怎么评论,与你无关……
他笑了。是与他无关。他单若水向来潇洒,不畏流言,他爱上一只冷傲的孤雁,与谁何干?他行遍天下.看尽世态,又有谁是真心立世?这红尘太沧凉,人心太复杂.若是一分真感情.就算耗尽一生也值得去追求。
天机凝指间,神念需挂言;风随四海行,命运谈笑间。这才是他单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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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府的简爷送你的新衣裳。”
慕芸手上是一件价值非凡的丝绸纱衣,柔软的粉红色,十分迷人。
“我待会儿再换上。”
雁子容端坐在镜前,他淡施薄脂,已是明艳夺人。
慕芸把衣裳摆在床上,梳理他的乌发,望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娇容,不禁怦然心动。
但她也察觉到:容儿似乎变了,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他的眉宇总是时时锁着化不开的忧愁。他不再像以往对慕妈必恭必敬,也不再跟她无话不谈了。
他的转变……似乎就是从单若水出现的那一天开始。
“子容,今晚……你还是别见客了吧。”
他没说话,但慕芸明白,就算他有千万个不愿意,他也不会表达出来,更不会违逆娘的意思。
“子容……”慕芸一叹。“你是不是不再信任姐姐了呢?”
雁子容望着镜中她的脸,淡然启口:“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发现自己变了吗?”
“没有。”他冷淡的回道。
“自从单公子……”
“姐姐。”他又打断了她。
慕芸心头一颤,随即心痛如绞。他怎麽没发觉,只还听见他的名字,他的情绪就难掩激动。
“你先去准备吧,我换好衣服就去。”
慕芸心碎一叹,离去前,她忧然对他说:“子容,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以前和现在……又有什么两样?雁子容垂下头,他心乱如麻。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对他的感情,但他自始至终都把她当亲姐姐般尊敬。他明白现在的地的确冷落了她不少,他只是……不想伤害她。他也想同过去一般和她无话不谈,但他不知从何启齿,他完全抓不住自己的心思,又如何对她坦然?他已经乱了,乱得连冷静都失去了。
缓慢抬起头,看见镜中映射出另一张脸孔,他震愕的站了起来,猛地转身,心跳加鼓。他居然可以躲过众人耳目,无声无息的进入芙蓉坊,来到他身后!
单若水盯着镜中粉饰后的那张脸。他知不知道,他的美足以叫人心碎,足以夺人生息?知不知道他那样惊惶震愕的瞪着他,是以一种多麽残酷的方式颠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我该叫你蓉儿……还是雁子容呢?”
他的嗓音,是一直缠腻在他心头的柔声细语。雁子容几乎无法喘息,他的心脏承受不了这般猛烈的撞击。
突地他脸色一白,紧捂住胸口。往前一倒。
单若水快步上前揽住了他,一掌贴在他背脊,稳下他紊乱的心脉。他不由得一叹:“你知不知道,你的旧伤由不得你情绪过分翻腾。你不告而别,中断莫言对你的治疗,只会让你的身作陷入险境。”
雁子容使劲推开了他,跌坐在椅子上,他激动的摇头,额上沁出了细汗。
“不说话?难道你和莫言一样是哑巴?还是芸儿不在,没有人替你开口?”
他的眼神太犀利,他的言语太直接,雁子容只能无助的坐在椅子上,紧捂胸口瞪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孤僻?”
他一步步逼近他,他只能更往椅内缩。
“你为什么拒绝所有人接近你?”
在单若水面前,他已无所遁形,只能以一贯的冷漠武装自己,在他如此近距离的逼视下,硬是筑起寒冷如霜的冰墙。
单若水双手撑在椅把两侧,强悍的气势几乎令他一震,也震裂了彼此间那道冷墙。他的逼欲罢不能,他的话语字句摧毁他的冷傲——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心男扮女装,迷惑天下人不堪一击的自制力?这是阴谋,还是一向掩人耳目的手段?是一种妥协?还是受制他人的委曲?”
雁子容咬紧唇片,几乎渗出了血丝,他固执的强忍怒气,不见开口反驳。
“骄傲如你,却愿意扮成名妓迷惑世人,令我不得不怀疑,是慕妈暗施毒计好让你委身于此,成为她的摇钱树、刽子手,她的傀儡娃娃!”
“不干娘的事!”他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吼了出来,随即一愣。
他恶狠狠的瞪着单若水渐渐露出的笑容。他居然忘了他机智过人,居然让他成功的激怒了他。
“果然……雁子容就是蓉儿。”
单若水收回了手,让他得以稍微喘息。
“你本来……就知道了不是吗?”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总得证实我的猜测。”
他就这麽该死的自信,这麽令人厌恶的从容,所以他更加不能谅解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心猿意马!雁子容负气的别过头,怒道:“蓉儿不是女人,你很失望是不?”
他绝对不知道当他赌气的说出这句话时,是多么任性很可爱!
“不,”单若水的声音柔似流水,几乎让他狠狠一颤。“我很高兴……”
雁子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瞪大了眼。即使他的心脏快蹦出胸口,即使那分要命的疼痛不断自内腑焚烧、蔓延,他依然睁着不可思议的双眼瞪着他。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温柔,甚至这么深情的回答。
“你不相信我?”单若水深深的望着他。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雁子容突然像失措的孩子般仓皇大叫。
他握紧双拳,激动的捶着椅把。他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好像什么都失控了,什么他全都不明白了。他像个傻瓜一样叫喊,就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你什麽都说得冠冕堂皇,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弄的我好乱?你调查我的一切是为了什麽?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什麽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爱的是蓉儿,现在的蓉儿不是蓉儿了,你说什麽高不高兴,我不懂,我完全不懂!”
他的叫喊瞬间没入了一副宽阔温暖的胸膛,单若水的大手将他勒得死紧,他的温暖抚平了他的慌乱,他甚至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中还听见他一声不舍的叹息。他竟是这般无助价……好像从来没有人抱过他一般,他的失措在他怀里全化成了强烈的颤抖,他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他虚弱得只想让他抱紧……
单若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温柔的紧抱着他,让他在他的拥抱中缓缓平静。他知道……或许他依然不领情,但他的狂颤一再扯痛了他的心,至少,他必须让他明白:此刻他非但不潇洒、不随兴,而且十分认真。他这辈子还不曾如此认真,而且严肃,甚至心碎的接受……自己只是一厢情原的事实。
“在你心里,”他终于开口。“我是个巧言令色、卖弄聪明之徒,但我从未企图揭穿你的隐私。想帮你,是我第一步踏进秋月阁的念头;你不快乐,是我第一眼就看见的事实,而我……不希望你忧郁……”
雁子容一颤,他的拥抱就更紧,他将他的头压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的太震撼,震得雁子容心都要痛起来。
“你大可以笑我,甚至得不起我,因为我不因蓉儿不是女人而失望。天下人都想知道单若水的底细,而单若水就是你所看见的单若水,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
他缓缓松开了手,退了一步。他温暖的拥抱一离开,雁子容便在瞬间感受到一阵凄冷。
“这样……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他的眼神这么回道。为何他用这样温柔的口吻对他说这些?他不明白,更不明白了……
单若水惨淡一笑.语若叹息:“你明白的,你只是在说服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雁子容心头一震,他的眼神依然惊惶。他的确在说服自己。
“忘却千山浮生路,翩翩落花舞风尘,渡水万里寒月飘,潇潇似雨映青竹……”他送给蓉儿的第一首诗,依然深刻的烙印在彼此心里。
雁子容终于开口,但是他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他此时的微笑温柔得令他心碎。
“为……什……麽?”他惊讶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破碎。
“孤叶飘零愁月间,若水有情不愧天,雁渡寒潭摧人间……”他缓缓的自怀中掏出一瓶小药瓶摆在桌上,忧然续道:
“却叹多情空自言。”
深深的望他一眼,单若水的笑容里有太深太浓的眷恋,那一刻雁子容只感到比之前更甚的慌张。他仿佛知道,他就要离开他了,而这样的感觉让他陷入空前的失措。
“莫言给你的药。别辜负了前辈的心意。”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雁子容倏地拉住了他的手。
直到他做出了这个举动后,他的大脑才知觉自己正在做的事。雁子容一惊,他的手发颤,他的眼错愕,然而,他居然放不开他的手。
单若水低下头望着地颤抖的手,他柔声一笑。
“这是要我留下来,还是表示什么?”
雁子容立刻要收回手,单若水却一转身,瞬间将他的手没入他巨大的掌心中。雁子容心头一缩,仰起头看他时,被他漾起的一抹柔若春水的微笑震得无法动弹。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是真正的你……”
他走了,雁子容的手还悬在空中,当意识缓缓回到他脑中时。他开始觉得痛,要命的心痛。
下一次再见到他时……他可能就必须取走他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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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蓉儿一向以冰山美人之态闻名.但就连慕芸也不曾见他如此分心失神。慕芸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他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生气的木偶般,只是垂着头默默的弹琴,白纱之外,富爷虽然陶醉,却已显得不耐。
“美人,掀开纱布让大爷看看你吧!别那么害臊嘛!”胖富爷身边已有两名美女陪酒,一双贼眼还是直往里瞟。
“容儿……”慕芸细声道。
他还是没反应。
“嫌小费少吗?大爷我什麽没有,钱多得没地方花,你就让我看看你嘛!”
忽地白纱飞扬,向两侧飞卷。慕芸吓了一跳,富爷则是乐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