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是蔬菜旺季,此时的菜园子一片披红挂绿,各色蔬果挂满了枝头。
麦冬脚步轻快地在茄垄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摘了四个圆滚滚的大茄子。
奶奶家种了三种辣椒,皮厚微甜的青椒,长条状辛辣的线椒,还有个子小小却最辣的“望天吼”,望天吼是这儿的方言俗称,其实就是市场上的朝天椒,麦冬觉得这俗称生动有趣,也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这么叫了。
三种辣椒各摘了一把,又用小铲子掘了几棵葱,转身就是那颗两米多高的花椒树。
这棵花椒是去年移植的,今年才开始结果。绿叶掩映间,一簇簇表皮粗糙的小果实挂在枝头,青色的居多,但也有已经微微变红的,还有的种荚已经裂开,露出里面黑色光滑的种子,这就是完全成熟的了。
麦冬一手挎着篮子,一手仔细地寻找着红透的花椒。
离得太近,花椒的味道有些呛。摘了几把后,麦冬不禁拿手去揉鼻子,却忘了那手刚刚摸过花椒——
“阿嚏!”
花椒树旁边有个深坑,是过冬时储藏萝卜白菜的,到这时节里面的菜都早就吃完了,坑却一直没填上。坑边上有一堆土,麦冬嫌自己太矮摘不到树顶的花椒,就站在那堆土上。
本就站得不稳,一个喷嚏打出来,麦冬脚下一滑,身子一晃,眼看就要跌倒在深坑里。她下意识得要用手抓花椒树,快抓住时才想起花椒树满身是刺,赶紧把手缩回来。
——倒就倒吧,反正坑底都是土摔不疼,大不了弄脏衣服被妈妈骂一顿。
她这样想着,就闭上了眼,任由身子斜斜下坠。
天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将被乌云笼罩地有些晦暗的天色映地一色亮白。
麦冬被雷声吓得一个哆嗦,身子又晃了一下,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好像有液体滴到身上,冰凉的,很大颗。
#
她睁开眼睛,视线从一片黑暗到模模糊糊,许久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东西,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清晰。空气中满是刚下过雨的潮湿气息,处处弥漫着青草和树叶和泥土的味道。耳边只有风吹树叶声和偶尔几声鸟啼。眼睛渐渐聚焦后便看到头顶是一棵枝繁叶茂,关键是以前从未见过,也绝不该出现在奶奶家那个小山村的陌生大树。不远处就是那块差点将她砸成肉泥的巨石,上面沾满了半干的泥水和被碾碎的草木残骸。再没有那样恐怖的威势,就那么安静地带着,看上去丝毫没有威胁。
没有妈妈,没有奶奶,没有小山村,也没有菜园子……
原来真的是梦啊……一切一切,都是梦,是她穿越前经历的、做梦都想回去的情景。
胸口忽然变得更闷了,压抑地像是喘不过气来。
咦,更闷?
她这才感觉到胸口处有沉沉的压迫感,不是心理因素,而是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躺在上面。
“嗯?”视线渐渐下移,便对上了那个正趴在她胸口睡得正香的小东西。
“哟!”似乎是听到麦冬的呻/吟,咕噜很快惊醒,一个挺身爬了起来,黑黑水润的大眼睛对上她的视线,里面满满的欢喜。
“哟!哟!”
它不停地欢快地叫着,小身子踩在麦冬胸口上不停蹦跶。
咕噜虽小,可也有个三四斤,这么一个三四斤重的肉球在她身上蹦跶,麦冬只觉得胸骨都被踩得一颤一颤地。
“咕……咳……咕噜你先下去……”她张嘴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身体也很虚弱无力。
“咕?”咕噜睁大眼睛看着麦冬,倒是没再蹦跶,可那小蹄子还是牢牢踩在麦冬身上,丝毫没有动弹的念头。
“唔……”麦冬捂脸,无奈只能艰难地伸出手,弱弱地将咕噜往身侧推了一把。还好咕噜没有反抗,顺着麦冬的动作顺势滚了下来,然后又迅速蹭到麦冬脑袋旁边,“咕咕”地叫着。
只是这一抬手麦冬才发现,她身上居然像盖被子一样盖了厚厚一层叶子。
她撑手起身,叶子便“哗啦啦”地往下掉,在她身边堆成一堆,甚至把咕噜都给埋住了。
咕噜奋力从叶子堆里挣扎出来,冒出头,又冲着麦冬“哟哟”地叫。
经过几天相处,麦冬也摸出了小东西一些叫声的规律,“咕”声一般是疑问不解或者无意识地卖萌,“哟”的含义则多了些,高兴、惊讶、讨好等等外向性明显的情绪都可以表达。
而现在,咕噜的叫声似乎是在……邀功?那种“快来夸我吧”的感觉真是太明显了。
视线转到堆了一堆的树叶,很快便明白了关键所在。
这季节正是春末,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落叶,而这些叶子无不是正值生长旺季的成熟叶片,颜色发绿,叶片宽大,大多都有一张a4纸大小,许多叶片重重叠叠将她全身除了头部全部盖住。而叶柄处像是被牙齿啮咬的痕迹则说明了它们的来历。
而正是因为这些叶片,她身上好歹还留着一丝温热。
“是咕噜给我盖上这些叶子么?”麦冬低头看着它,轻轻地道,“谢谢你。”
咕噜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话里的情绪还是能感受到的,所以它很高兴地又叫了一声算作回应。
“对了,”麦冬忽然想起,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咕噜快要被石头砸到,她赶忙抱起咕噜,“你受伤了么?”
说着仔仔细细地将咕噜全身翻找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咕!”咕噜身子扭了扭,似乎有些不情愿,两只小爪子捂在眼前,但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看麦冬的动作。
麦冬没在意它的反应。自从见过这小东西害羞地红了脸后,她觉得已经不能以常理看待它了。
她将咕噜身上翻来覆去地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一个伤口,连一点疑似被砸肿的地方都没有。当然她不是非要找出伤口,只是她明明记得那块石头离它只有一点点距离,而它正悬在空中,没有借力点,那么一点距离根本来不及躲开啊……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咕噜有什么方法在最后躲开了,二是……也许它皮糙肉厚那么大块石头对它来说也是小意思。
只是——
她忍不住又捏了捏咕噜软软的脖颈肉,皮肤这么软简直像qq糖一样的家伙哪里像是皮糙肉厚啊……
“呦~~”咕噜许是被捏得痒了,脑袋晃来晃去不再让麦冬摸。
麦冬看它那样子也不再招惹它,而且,这一番动作已经让她虚弱的身体耗尽了力气,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肌肤相触处只觉得热的发烫,果不其然,她发烧了。
恍惚记得失去意识前身上也被大大小小的碎石块波及到,但现在她身上只有快要干透的斑斑血迹,却没有一个流血的伤口,连赶路时手心被石子硌到的口子也愈合了,就像之前的伤口一样,只留下一个粉红色的印记,而根据经验,这些印记过两天就会彻底消失。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咕噜喂她吃的那片蛋壳的作用,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这奇怪的愈合速度。仙人掌早就没有了,而且再好的仙人掌也不可能有这么玄幻的治疗效果。
只是蛋壳的作用好像是偏向治疗外伤,内伤却没什么作用啊……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旺火烧成了一团浆糊。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世界,想战胜病魔只能靠撑,靠熬,再没有其他办法。
“咕?咕咕?”咕噜似乎是疑惑她怎么没了反应,语气里满是疑惑。
她实在没力气回答,只能无力地挥挥手,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咕!”只听得一声带着点惊慌的叫声,很快,麦冬感觉嘴唇染上了什么液体。
第十六章 龙的血()
那味道有些腥,却又奇异地鲜甜甘美,仿佛是被某种莫名的魔力吸引一样,她像是沙漠中渴了许久突然发现绿洲的旅人,迫不及待低头伏在液体源头大口吮吸起来,而随着那温热鲜甜的液体入腹,力气也在一点点回归身体,像一只瘪掉的气球正在充气,随着液体入腹慢慢重新胀满。
等到气球恢复到约莫原来一半左右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并将头向后挪动,竭力控制着远离并不再吮吸那甘美之极的液体。
“咕?”
她听到咕噜近在咫尺的、疑惑的叫声,然后那散发着甜美味道的液体源头又凑到她嘴边,不容她拒绝地想要塞进她嘴里。
她将头一偏,看着眼前那只执意送到她嘴里让她吮吸、还在流血的小爪子,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用了,”她盯着咕噜的眼睛,“我已经好多了,所以不用咕噜的血了。”她没有说谎,身体的确感觉好了许多,比之刚才就好像刚刚打过一瓶点滴一样;她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恢复生气。停顿了一下,又道,“咕噜的血很珍贵的,不可以随便给人喝。”
“咕~”
咕噜似乎并没有很明白她的话,但见她执意不喝,低低地叫了一声后也就放弃了,看看还在流血的爪子,小嘴一张,吮了上去。
直把爪子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浪费。
舔完了血,它大眼睛眨啊眨,似乎是有些困倦,小脑袋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没过几秒钟,似乎终于支撑不住,小身子软软地歪倒在麦冬身上,顷刻间沉沉睡去。
#
喝过血不久,麦冬也觉得一阵困意上涌,终于抵抗不住睡意,便抱着沉睡的小东西一起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好像所有病症都已经在一夜间不翼而飞。
此时东方既白,山前一条彩虹横挂,山间满是雨过天晴后的清新气息,从昨天那短暂地醒来到现在,她睡了起码七八个小时。只是想想她和咕噜就在这不久前刚发生过山体滑坡的山脚下幕天席地毫无防护地睡了一晚,便不禁些后怕,幸好运气不错。
天气既然已经好转,身体也恢复如初,她便决定不再耽搁,继续上路。但看看怀里还在睡的咕噜,想着它刚失了血,便心软没有叫醒它,仍旧抱在怀里便上了路。
山路不好走,尤其雨后的山路更加泥泞难行。麦冬走得并不平稳,尽管尽量护着怀里的咕噜,还是止不住摇晃颠簸,但咕噜对此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睡地很香。
她有了丝不好的预感,但检查了下,发现咕噜身上温度很正常,呼吸也很平稳,心便稍稍放了下,安慰自己是因为咕噜昨天失血过多,出生时间又太短导致的。
到中午休息时,咕噜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加上她昨天刚醒来时似乎也看到它正在睡觉,那么,它至少已经睡了二十个小时左右。
这太不正常了。
麦冬开始试着叫醒它。
原本还只是用很轻柔的声音,咕噜却毫无反应,她不得不加大声音,嘴巴几乎已经贴在它耳边。
但还是毫无反应。
麦冬真的着急了,顾不上其他,她使劲摇晃着它的身体,希望能把它摇醒——但直摇地自己手腕酸痛,也没见咕噜有任何反应。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紧紧地将它抱在怀里,一声声地叫着它的名字,多希望它能回应一声,哪怕是一声简简单单的“咕”。
可无论她叫多少声,都得不到一点回应。
直到日影西斜,胃再也无法忍受地提出抗议,她才将咕噜小心地放在柔软的草地上;心神不定地去捕鱼。
没有咕噜,捕鱼就只能靠自己了。
窄窄的小溪已经完全变成一条水量丰沛的河流,宽约五米,中心处深度未知,但想来淹没一个一米六出头的少女是没问题的。麦冬不敢下水太深,就只站在河滩边上,指望能用那根简陋的木矛做鱼叉叉到几条鱼。
刚下过雨的河水有些浑浊,不复平时的清澈,这给麦冬带来很大困扰,本就准头不足,视线再不清晰,捕到鱼的几率简直太小太小。抱着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侥幸心理,她胡乱地扔了几叉,这样做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忙活半天,一条鱼没捉到,反而因为河滩湿滑而不小心滑进河里一次,幸好她及时抓住了一条藤萝,才没有滑进更深处。
浑身湿哒哒地爬上岸来,抹去满脸的水,麦冬看看在草地上睡得安详的咕噜,没有片刻犹豫,拧拧衣服上的水,又回到了河边。
没有咕噜时她一个人也活下来了,没道理现在离了咕噜就饿死,渔民也不是天生就会捕鱼的,不会就练,熟能生巧,坚持下去总能学会。
而且,咕噜现在昏迷不醒,她要保证自己也不倒下才能照顾它。
叉鱼是个技巧活。
鱼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原处任你叉,而在水中它们的速度并不比路上的珊瑚角鹿镰刀牛之类的慢多少,而且鱼鳞又滑又硬,就算叉到了,也很有可能因为力道不够而没有刺进鱼鳞,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鱼儿溜走。
麦冬没有再继续盲目尝试。她沿着河流来回走了几趟,又看了看自制的简易鱼叉,想了会儿才开始做准备工作。
先是将木矛削地更加尖细,试试手感后练习了一下投掷的准头和力度。而在多试几次后,麦冬发现了发现了一些异常:她的准头刚开始的确不怎么样,但试了几次找到手感后,居然很快上升,投了几十次后,已经可以说很不错了。看准目标后手的动作很快,手跟眼,眼跟脑,几乎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木矛就已经钉在了目标上。她以前玩过飞镖游戏,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力气好像也大了些,虽然用来做实验的目标是薄薄的树叶,以致有点有力没处使的感觉,但人对自己的力气多少是有些估量的,她握着鱼叉时的感觉明显不同,总觉得还可以投掷地更有力。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咕噜的蛋壳,或者,咕噜的血的作用。
不管蛋壳还是血,对它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吧……
心里蓦地泛起一阵酸楚,她甩甩头,将这情绪压下去,继续做着后续工作。
然后便挑了附近最为清浅的一处河滩,在河滩下游用石头拦成一道围墙,从最浅处向里延伸,直围到约半米多深的水位再往前便要滑进深水了才停住。然后将木矛□□水中,目测木矛的弯曲幅度,丈量着眼睛看到的和水底实际距离之间的差距,以计算水面的折射误差。
如此,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她握紧鱼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流上游。
第一条,准头差了一些。
第二条,力气太小没刺破鱼鳞。
第三条,还是准头问题。
……
一直到第十条,一条胖头鱼摇摇晃晃地从上游游来,麦冬紧紧盯住那占了身体一半的大脑袋,心念一动,手随心动,鱼叉飞速掷出,“唰”地刺破水面,尖端狠狠地扎在了胖头鱼的眼珠上。
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叉到了三条鱼。这效率跟咕噜自然不能比,但麦冬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她以前连鱼叉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而且她相信,随着不断锻炼,她一定会越来越熟练。
鱼捉到了,她却只能吃生鱼片。
咕噜在昏睡,刚经过一场暴雨洗涤的山林也很难找到适合钻木取火的干柴。
捉到的三条鱼中有两条是胖头鱼,另外一条却是她最喜欢的银鱼。胖头鱼个头大脑袋大能叉中是意料之中,捉到银鱼却真有点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意思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超常发挥,又快又狠地准确扎中那不过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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