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酒亦渗出来。蕴古也顾不得露此窘相,急急跪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杨广的堂兄弟叫做杨雄,因向杨广荐一美女宫人而被封为关王留侍于杨广身旁。杨广大肆杀戮他的兄弟与堂兄弟,就是担心他们有朝一日夺朝篡位。但对杨雄,杨广实在是太过了解了。杨雄胸无大志,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让杨广怎能不放心。这一次,宇文化及向杨广荐举这么个人来监督世充,不知是何意?杨雄见世充三人跪下,忙起身将世充首先扶起道:“本王深居宫闱,不曾上于朝堂,亦不曾走访各处,朝臣中识本王者少之又少。所以有这么一次机会,本王就来这里玩乐一番,亦让江都官员都能认识一下本王。”听着杨雄这些荒唐之语,蕴古眼露鄙夷之色,而法嗣却在心中连叫:“高招!”世充将蕴古与法嗣亦叫起身来,四人一起饮酒,独杨雄仍与左右美女当众搂搂抱抱。世充道:“皇上让王爷前来陪同下官一起监处那些反贼。看来,皇上对王爷器重有加。”杨雄道:“本王之锋芒又岂能盖过王大人?王大人先收服杨公卿,后又剿灭刘元进、朱燮,这些大功可是无人能与之堪比的。本王此次只是负责协助大人,所以还请大人不要客气。”世充点点头,又与杨雄喝上几杯。酒过五六巡后,杨雄酒力不知,抱着其中一女歪倒于一边。世充让房外龟奴进来搀扶杨雄准备离开。杨雄竟大嚷道;“本王还未尽兴,就在此过夜。王大人只消帮本王给老鸨打个招呼,银子一两也不会少她的。”世充对于像杨雄这样的皇室贵胄见得多了,将龟奴驱走,然后与蕴古、法嗣出来,并用些银两打发那两个美女,让她们好好服侍杨雄,出翠云楼时,还塞给老鸨一锭百两大银,就急急离开了。
回王府的路上,蕴古笑道:“如此皇室,看来大隋真的是气数将尽。”法嗣摇头道:“张大人,你错看了此人。杨雄是‘大智若愚’呀!此人真的不简单,装做好色之徒,但见他的手背有股紫气,一定是身怀武功之人。王大人,明日处决那些战俘时,千万不能因为少主人而手软。以免给这个杨雄留下什么口实。众多皇族独他未灭,却非一般人。”世充点头道:“桓先生说得是。只是小儿玄应这边实在是……”蕴古亦道:“少主他武功卓绝,只怕会破坏明日之大事。桓先生,请您想一条妙计,既不伤害少主,又能让王大人明日漂亮完成任务。”法嗣笑道;“此乃王大人家事,惟有王大人可应付。在下亦束手无策。”世充毅然道:“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黄亭涧
世充已经想到了什么办法让我明日无法破坏他的行动。先命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然后让我与裴菲和他一起共享。因为白天的不愉快,我根本就不想理睬世充。世充望着我们道:“爹白天因为一时气愤,动手打了玄应,还骂了菲儿。这一天让爹想起来,心中就无比愧疚。玄应从小就没有爹的照顾,吃了不少苦。做爹的应该给予自己的儿子最大的幸福才是。所以,为了白天那一巴掌和那些话,爹敬你们夫妻两人,作为赔罪。”裴菲想在中间转弯,却见我仍无动于衷地坐着,忙拉我起身道:“爹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以后也不会惹爹生气的。”我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望着世充道:“如果明日就将那些战俘放了的话,玄应必定对爹千依百顺。”世充想了良久,终于作出决定道:“爹不希望为了这件事,惹得我们父子反目。好!明日爹就放了那些战俘。不过,爹有一个要求。”我忙问道:“什么要求?”“爹再给你们小夫妻一年时间,若仍不能为我们王家开支散叶的话,爹就要你另娶一房回来。”世充居然提出如此的要求,一时让我措手不及。裴菲一听,竟然抢着帮我答应道:“爹,菲儿亦知自己肚子不争气。玄应若能娶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回来,菲儿甘愿做小。”我瞪了裴菲一眼。世充听到裴菲如此干脆的口气,高兴道:“既然是这样,爹高兴,明日就将那些战俘放走。让我们一家人将这杯酒干了。”边说,边将酒一饮而尽。我虽然不满意世充的决定,但想到先救下那些战俘再说,亦将酒一饮而尽。裴菲也干了杯中之酒。突然,我感到头晕目眩,并伴随体内的真气于身体各处乱窜,心知,世充在我酒中下了毒。我先屏住呼吸,盘膝而坐,双手推出,想用《黄帝内经》中的内力将毒逼出,但一运功,头晕得更厉害了,竟昏昏倒地,没有了知觉。裴菲一见,将我的肩膀扶住,拼命叫喊我的名字。世充在一旁道:“行了!爹在玄应酒中下了滑华散。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将他的内力暂时控制。明日待爹处决了那些战俘,再为玄应服用解药。至于你嘛,爹没有下药。所以,好好照顾玄应吧!”说完,让下人与裴菲一起将我抬回房内,同时又扶上了床。世充临出门前,被裴菲阻于门前问道:“究竟是父子之情重要还是千秋大业重要?”世充道:“爹不是为了千秋大业,而是为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玄应以后会了解爹的一片苦心。”说完,将裴菲推开,大步而去。
第二日清晨,翠云楼的姑娘按照世充前日的吩咐,早早将杨雄叫起来。杨雄睡眼惺忪的,显得很不耐烦,埋怨道:“就是处决那些反贼嘛,用不着这么早吧!”嘴上虽这么说,但早已将衣服都整理好了。张蕴古亦在翠云楼外等候多时了,见杨雄出来,急请杨雄上到马车内。蕴古随后进得车厢内。车夫即刻抡鞭催马起来。杨雄道:“张大人,凡事不可太过认真。用不着提前这么多时间准备吧?”蕴古道:“王爷,您不知道。这些反贼如果就这样被告知,即将处决,岂非群起反抗,就会造成很多麻烦。同时也会影响到王爷的安全。所以要用计,让这些反贼乖乖让我们随意处置,无法反抗才是。”杨雄一听,竟用食指顶了一下蕴古的眉心道;“你们还真够坏的。不过,本王喜欢。”马车急急赶至与王世充的大队人马会合。
这些战俘并没有上镣铐。原因只是世充一心想招抚他们,让他们也住一处兵营。现在,宇文化及下了处决令,世充自然是让人封锁了消息。这些战俘们在江都军营有吃有喝wωw奇Qìsuu書网,也逐渐消磨了意志。最主要的是,长期的征战让他们感到疲倦,所以失去了对朝廷的防范。世充慌称让这些战俘连同江都一部兵马约两万余人,前往黄亭涧去戍守,实则就是要在那里结束他们的生命。一行数万人途经一座寺庙,杨雄在马车内嚷道:“休息一下吧!”世充不敢怠慢这位皇亲国戚,连忙让人马停下,并走到马车前,对杨雄轻声道:“王爷,请下马车休息。”杨雄下得马车,见庙门书着“通玄寺”几个大字,急忙进去。世充亦跟了进去。庙内一尊大佛,用黄铜所铸。杨雄望着铜像,大声道:“王大人,如今连江南的刘元进部众都降于你的麾下。应该在此铜像面前,立个毒誓才好。保证让这些降卒能在江都过上一些太平生活。”世充知道杨雄是在将自己的军,但恐处决这些战俘的任务失败,也惟有违心地发个毒誓。世充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自然对这毒誓也不甚在乎,竟跪于铜像前,假装虔诚发誓道:“我王世充在神明面前发誓,降于我王世充的人,我都将视为兄弟。让他们随我一起享福。若有愧对这些兄弟处,我将受兵刃穿心之苦。”说完,方才从地上站起。这一番毒誓竟让那些战俘们感动不已。
大队人马重新上路,终于来到了黄亭涧。黄亭涧两边环山,且树林茂盛,中间旷野宽阔,能容十数人并排。世充下令道:“此处需建土城。若要城防坚固,地基必须挖深。现在,本官下令,原江都军马负责将挖出的石土担开。而新加入我们的兄弟则负责挖土石,开地基。大家不要慌,慢慢来。”令一下出,大家就开始干活了。刚开始,这些新降的义军还真实在,慢慢挖着。但江都军士早就按照法嗣事先吩咐的,担土积极得很。刚将土挖上来,立即就被担走。且一部分江都士卒还对这些新降义军,冷嘲热讽。说他们打仗不行,做事又偷懒,激得这些义军亦开始勤奋起来。世充看着这所谓的地基已经能够装下这些义军时,命令江都士卒乘担土之时,逐渐退至山上。那些义军到最后发现还剩下为数不多的数十江都军,王世充与张蕴古、杨雄亦退至了山上,有些怀疑了。几名义军正欲上前找几个江都兵问问,就被山上射下的火箭射中身体。熊熊大火从身上燃起,立时烧为焦碳。义军准备往两边的大路逃离,不想,王玄恕与杨公卿各带了一队人马将前后路堵塞,且用强弓硬弩对这些义军进行封杀。顷刻之间,义军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箭射死,无一幸免。杨雄笑道:“王大人,果然妙计!让这些反贼自掘坟坑。”世充勉强望着杨雄笑笑,就命手下士卒将这些义军全部就挖好的坑而丢入,然后将土重新复原,将这些可怜的义军深埋于此。
我整整昏睡了一夜一日。裴菲一直守侯在我身旁。世充此时也从黄亭涧回来,直接就来到我的房中,见我还未醒,将一粒大的黄色药丸递于裴菲道:“将药丸拿好。爹去倒水。”说完,又将案几上的一个茶杯也递给裴菲,示意裴菲将药丸放于茶杯之中,然后将茶壶中的白开水倒入到茶杯之中。催动内力,并将茶杯握于手中。茶杯于世充手中急速旋转,药丸早已完全融于水中。世充示意裴菲含一口药水,让后用嘴送服至我的嘴内。裴菲稍稍迟疑了一会,恐世充生疑,忙将药水含上一口,就这样嘴对嘴将药水全送服于我嘴中。我只感觉嘴边一阵香气,送入嘴中的苦药水中竟泛有一丝甜味。渐渐在这种感觉中醒来了。世充见我眼睛睁开,忙替我把了把脉,确定我的毒已全解,就马上起身准备离开。我从床上坐起,问世充道:“是不是已经将那些战俘都处决了?”世充点点头,边走边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爹也不想隐瞒此事。”听到世充的话,我猛地从床上跳起,将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拔出,竟向世充冲来,速度之快,让世充根本无法躲闪。长剑即将贯穿世充后心。
第九十八章 二离江都
王世充根本来不及躲闪或是抵挡我急速刺来的一剑。此时的我虽然急切想为那些死于世充手上的农民义军报仇,但脑海中却不断涌现出世充先前对我极度关心的情景,心突然一软,剑亦随之偏离目标。长剑从世充手臂掠过,刺入门框。强大的剑气将门框所在的整堵墙都震塌下来。世充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我。裴菲却是第一次见我如此动怒,也吓得说不出话来。我收起了剑,一声不吭地收拾起包袱来。世充站在原地,望着我道:“玄应,刚才为什么不一剑杀了爹?为什么?这样就可以为你那些所谓的可怜人报仇雪恨了。怎么不杀了爹?你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吗?你娘舍爹而去,现在你又要离开爹。好!走吧!走吧!”我不理睬世充,继续收拾我的东西。子母剑、银蛟枪手中拿着。三把装有子弹的手枪、放大镜与马蹄磁铁以及衣物都装于包袱内,背于肩上。我牵着裴菲的手从世充的肩头撞过。世充仍傻傻地站在那里。桓法嗣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竟将我的去路拦住。我望着法嗣拱手道:“桓先生,请让一让。”法嗣身体丝毫未动,冷冷道:“身为人子,拔剑相向,虽知道收回杀招,但却要舍父亲而去,岂为人之所为?”“对不起,玄应不是什么大圣人,亦不想因为这些迂腐道理而留在一个杀人魔头身边。”我望着法嗣,句句干脆道。法嗣怒道:“简直一派胡言。杀人魔头岂是你该说的话?你爹对你完全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只有子欠父,未有父欠子。桓某先替王大人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孝子。”说完,准备要对我动手了。世充突然将法嗣的手按住道:“桓先生,让他们走吧!本官命中注定不能享齐人之福。”法嗣叹口气道:“王大人,看来您的家事,在下亦不好去管了。”说完,与世充同时为我与裴菲让开一条路来。就在我与裴菲准备离开王府之时,宁资柔竟然也一脸怒气的冲进来,直接走到世充面前,拔剑而出,用剑指着世充道:“王世充,娘带着几位师姐与你一起去攻打朱燮,为什么你们都能回来,而我娘她们全部战死?现在尸骨全无,让我怎么对得起抚养我长大的娘及宠着我的六位师姐?今日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法嗣道:“宁姑娘,令堂与六位姑娘之死,我们确实感到遗憾。朱燮非常狡猾,垂死挣扎之时,还用卑鄙毒辣的方法残忍杀害韩庄主及几位女侠。王大人不忍韩庄主她们弃尸荒野,就地将她们于吴郡城郊下葬。若宁姑娘不信,可去问杨兄弟。”宁资柔听法嗣说得有理,收回长剑,望着世充道:“资柔马上去问杨大哥,若真如桓法嗣所说,就此作罢。若被资柔得知此事另有隐情,纵然一死也要让你王世充身陷地狱。”说完,提剑而走。资柔前脚离开,我与裴菲亦从马厩将黑马牵出,跟着出了府门。见资柔孤身一人,裴菲在我耳边低语道:“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我们上去关心一下吧!”我一听裴菲的话,劝阻道:“不妥。宁姑娘其实一直对我怀恨在心。若我贸然上前问长问短,只会更惹她动怒。再说,她去找杨大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杨大哥顾及紫剑之情,一定会照顾她的。”裴菲笑道:“你太忠厚老实了。竟丝毫无防人之心。杨公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承认他对紫剑是情有独钟,但对情剑山庄,乃至你那个还不知道你是冒牌货的假爹,都未必就有那么深的感情。依我看,宁姑娘求助于她,亦是徒劳。”我摇头道:“你想得太多了。”
资柔一心想知道母亲与众师姐之死究竟和世充有无关系,来到杨公卿新建的府邸。杨公卿见资柔前来,先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问资柔来意。资柔道:“杨大哥,究竟娘与众师姐是怎么死的?”杨公卿先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宁姑娘,你何以得知令堂与红剑等六位姑娘的死讯?”资柔道:“资柔先前遇到了段玄信段大哥。段大哥告诉资柔的。”公卿道:“既然知道了,亦不能改变这一事实。惟有好好过日子才是。”资柔道:“资柔想知道,究竟这一切是否是王世充害的?”公卿道:“当日情剑山庄全军覆没,全拜朱燮所赐。不过,朱燮终被王大人杀死,也算为整个情剑山庄报了仇。王大人不忍情剑山庄诸位女侠尸骨遭毁,将她们合葬于吴郡城郊。你可以去那里看一看。”资柔本想再与公卿商议一下如何打理情剑山庄一事。毕竟,情剑山庄是母亲一手建立,怎能毁于自己手上。公卿也算情剑山庄的半个主人,有义务与资柔一起商议如何重建山庄。就在资柔欲开口向公卿说明请他帮忙重建山庄之时,一位美丽的女人从隔壁房中过来这边,望着公卿道;“杨大人,呆会送小女子回翠云楼。”隔壁房间正是杨公卿的卧房。资柔想到紫剑如今尸骨未寒,公卿竟然就另寻欢乐,只一声;“杨大哥,你好忙呀!”就匆匆离开了杨府。
我与裴菲此时该往何处去呢?到处兵荒马乱,真不知何处可以容身。我们两人从江都而出,先沿江向北而走,打算到洛阳后,再过河去高鸡泊,投奔高士达的部将窦建德。按理说,这天下迟早为李唐所有,但我因为李家四公子玄霸间接害死鱼俱罗而对太原李家心生怨恨,所以根本不寄希望于太原。窦建德为人仁义,能投奔他也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