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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处在一片荒原之上,没有日月星辰之相,估计也没有灵泉、灵脉,空气里隐陷的琉磺焦灼以及近似血腥的气息。
荒原之上,山岭纵横,而远处潾光闪烁,河流纵横,但真他妈遇到鬼了,这么一座水源充沛的天地,却仅有极稀疏的草木生长,在山岭缝隙间挣扎着生长。
要不是东都姜氏弟子都在他身边,陈海都想拿几张道符出来试一试血炼场内,是不是因为天地不完整、五行罡元不平衡,才导致植被难以生存?
血炼弟子这时候已经三五成群,陆续向荒原深处赶去了。
荒原附近察觉不到什么危险,陈海就盘膝坐在那里等着一众人恢复。
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东都姜氏四十多血炼弟子便陆续恢复过来。
姜泽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乃是东都城城主姜震的侄孙,根骨、悟性都还算是不错,也已经冲开四条灵脉,开辟灵秘宫、踏入辟灵境了,却在这次家族试炼中意外失手,落到十名之外,没能直接拿到进入万仙山修行的入门券。
姜泽大可以等到明年修为更晋一层,再参加家族试炼,但他心高气傲,决意参加血炼,今年就想进万仙山修行;他也是东都姜氏四十多血炼弟子的领头人。
而东都吴氏的血炼子弟,则以吴明凡为首,差不多也有四十多人,他们稍作休息,就先行往荒原深处进发了。
吴明凡在离开之时,看向姜璇的眼神多少有些阴毒,陈海心里则是一笑,心知这小子大概天真的误以为在这没有宗门律令约束,也没有修为更强者存在的异域里,一定能给姜璇好看。
很快,姜泽也带着东都姜氏四十余人往荒原深处走去,他们落在其他队伍后面,走了一天,沿途陆续看到有被其他队伍斩杀的腋爪魔及其他魔物的残骸,而每看到有魔物残骸,姜泽就会率队换个方向,以免跟其他队伍走重复的道路。
陈海心想也难怪每次血炼都伤亡不少,甚至还时常出现全军覆灭的情况,一千名的入门资格,实际上堵绝了所有血炼弟子联手起来的可能,再加上诸郡府内的宗阀矛盾重重,将三四万血炼弟子拆散成三四十人规模的小队深入荒域,一旦发生点意外,怎么可能不死伤惨重?
也可能是万仙山故意为之,想着以这种残酷而血腥的方式,淘选出一批真正心志坚定的优秀弟子出来。
在差不多有半数人再度感到疲倦之时,姜泽选择在一处水势颇大的河流旁宿营。
姜璇找上姜泽,疑惑的说道:“我姐说血炼场内,河流两侧地势开阔,容易引来魔物的突袭,不是宿营的好地方,我们为何不选择一处有地形可守的地方宿营?”
姜泽昂然说道:“我等参加万仙山血炼,无非是为了在百死一生之中磨炼心志,好踏入万仙山宗门之中。若只是畏惧危险,就找一些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那参加这次血炼的意义何在?所以我等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真有魔物敢来袭营,那我们就多斩杀一些,也好给大家凑够拜入山门的诛魔功绩……”
姜泽在这里侃侃而谈,听得一帮少年各个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有大群腋爪魔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肆意灭杀才好。
“……”姜璇想想也觉得姜泽所说在理,便坐回来,将两截短戟合并成一杆战戟,却是有模有样的提高着警惕。
即便是低等的魔物,也要比人族肉身高大、强悍得多,姜璇等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祭御灵剑、法宝御敌,随身携带道符的数量也有限,与皮坚肉厚的魔物搏杀,战戟、重盾,要比走轻灵路线的刀剑,实用得多。
姜璇身材高挑,这时候穿上蛟鳞甲,手持战戟,顿时就从娇生惯养的少女,多出几分女武神的英姿来。
而陈海抱着巨大而丑陋的头颅,靠着一座土垄上眯眼休息,听着这些少年、少女在那里热血议论,心里也只是忍不住叹息,还真是一群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小家伙啊。
若是碰到小股的魔物,这些人自然是能轻松抵挡,但这次血炼一共要持续三个月,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现在就这么大意,不要说凑足让十人进入宗门的功绩了,能有十人活下来,就不错了。
虽然大家都备有足够的低级辟谷丹,不需要进食,但少年们发现河中有鱼,一众人嘻嘻哈哈哈地就跑过去拿灵剑、长矛在水中乱刺,想着搞一顿丰盛的篝火晚宴。
姜璇也觉得有趣,陈海只是不动声色的跟着姜璇身后。
四十多人这么散开数百米,捕捉能食的鱼兽,偶尔有一条大鱼被刺上来,就是一阵欢呼。忽然,一直在姜璇身旁闭目养神的陈海突然感到平静的水流下一阵暗波涌动,怒睁双目嘶吼道:“小心!”
陈海话音未落,就见一条如长蛇般的触手像弩箭般从水中刺出来,往河边身着青色战甲的少年腰间缠去。
突然发生了这个变故,一众人都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被拖入翻腾不止的河水里去。
陈海速度更快,踩入河中,一把抓住那根比少年腰细不了多少的黏|滑触手,利爪像钢针般深深刺入触手似的腕足之中。
水底怪物也有痛觉,触手一松,那少年重重地摔落下来,那姜泽反应还是要快一些,这时候飞扑出来,将少年接住,又踏水返回岸上,但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五道触手一起从河中窜出来,虬结着朝陈海缠过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血炼(二)
陈海这具魔躯是极其强悍,但诸多灵脉都没有冲开,甚至气血精气在体内运转都多有不畅,手脚反应还是迟滞了许多,没有办法施展真正的风雷幻踪步,看着五条触手横扫着出水缠绕过来,再想闪开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觉得臂膀、腰部、大腿都是一紧,下一刻就被五条触手牢牢缠住。
这水怪的触手末端都带着根根像铁钩般的尖锐倒刺,从陈海一身密鳞缝隙时扎进去,陈海直觉一阵麻痹,没想到这水怪触手倒刺,竟然附有巨毒。
只是这巨毒对陈海的魔躯而言,还不够看,还不足以令陈海直接毒发身亡。
藏在河底的水怪到这时候还没有露出真容,六条触手一直往河里收紧,像绷紧的绳索,嘎嘎作响,姜璇等人就看到陈海丈余高的魔躯一寸寸极速往水里沉去,以为这水怪气力极大,就连青鳞魔都无法与之较力。
一众少年惊慌失措,都不知道要如何才好,却不知道陈海刚才仅仅踏在松软的淤泥上难以借力,也幸亏水边积淤的泥水不深,陈海踩到淤泥之下坚硬的石质河床上,虽然一时间没有办法将水怪从水里拖出来,也稳住身形。
从最初的惊慌中恢复过来,姜璇、姜泽等少年手持战矛,就冲上来想要斩刺缠陈海的那些触手。
东都姜氏四十余弟子,带有十数头役兽、役魔进入血炼场,但能在一名明窍境、十数辟灵境剑修伏杀中活下来的青鳞魔,即便是那些已经开悟灵慧,能够像人族一样修为,甚至都开辟识海的灵禽、魔头,也都未必能轻易做到这点。
不管怎么说,姜泽也不会轻易让他们中最强的辅助战力,这么轻易就被水怪拖入水里吃掉。
这时候又猛然从水底伸出七八条附刺触手,快如闪电般往一众少年弹刺过来,诸少年没想到藏在河里的水怪,会有这么多触手,又慌不迭往岸逃去,不敢轻易踏入河水里,就怕脚下被触手缠住,他们可没有青鳞魔那样的恐怖巨力,只是被这水怪触手缠住,即便不被直接勒得骨骼寸寸断裂,也会被拖入水里。
当下有少年咬牙掷出几张引雷符、冰锥符,凝聚一道道粗如儿臂的雷霆、战矛般的冰锥,往露出水面的触手攻去。
陈海这时候已知藏在河里的水怪,是一头体形巨大的魔蛸,这是一种像巨型章鱼般的水生异兽,通常有八条触手一般的腕足,而这头魔蛸有着更多、更强悍的触手,显然是魔蛸中的异种。
难以想象血炼场荒原的深水里,竟然生长出这么大体型的魔蛸异兽来。
陈海参悟出怒潮真意,早年本尊曾习惯潜入河底修炼裂天战戟诀,以便能将怒潮真意更好的融入战戟之中,即便他此时无法将诸多真意融入战技之中施展出来,但也绝不会怕潜入深水,跟这头魔蛸恶战一场。
不过,陈海看这群少年,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以姜泽、姜璇等人为首,从外围钳制这头魔蛸,倒也颇有章法,便改了主意,稳住身形后,就直接一步步将这头魔蛸硬生生从河里硬拉出来。
这魔蛸的魔躯,像是一团四五米直径、磨盘似的肉球,没有耳鼻,只有一米多宽的口器,一排尖锐的獠牙咔嚓咔嚓的咬合不停,即便被拖上岸,十数触手还是狰狞的舞动,想要将姜泽、姜璇等少年的围攻挡住,然后将那头气力大得恐怖的青鳞魔,就直接在岸上用口器绞成粉碎。
姜泽他们身处在星衡域之中,更恐怖的妖兽魔物都见过,初时这头魔蛸藏在水里,让他们难以下手围攻,也都有些踌躇不前,现在见到魔蛸的真容之后,畏惧感就少了很多。
“原来是一只魔蛸……”姜泽皱着眉头道。
万仙山年年都要派弟子进入血练场清剿一遍,血炼场可能存在怎样的凶兽、魔物,也早就被探查的一清二楚,姜泽、姜璇对魔蛸也多有了解,知道这种异兽,常潜伏在水底,猎食岸上的魔物,是血炼场里不多的水生异兽之一,没想到就让他们给遇上了。
不过这时候诸少年看到姜璇带入血炼场的青鳞魔,竟然能将魔蛸拖出水,也恰恰将魔蛸固定在某个范围,等着他们进去,面对所剩七八条极速挥动的带刺触手,也没有多少畏惧,当即听姜泽发号司令,四十余人分成三组,从三个方向对魔蛸发起进攻。
陈海这时候也不急着挣扎魔蛸的缠裹,看这些少年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也算是中规中矩,可见崇国的宗阀跟罗刹魔族数万年血战不休,不断有旧的宗阀灭绝、有新的宗阀诞生,但即便现在局面基本稳定下来,也多少没有忘却向子弟灌输最基本的军事思想。
三个战斗小组,都是身形高大、体强力壮的少年手持战盾护住前阵,其他人借着盾牌的掩护,逼近魔蛸寻找战机,但更多的,还是让各自的灵兽、役魔,寻机猛上去撕咬魔蛸。
这些灵兽和役魔虽然都还不弱,但面对能跟陈海一拼气力的魔蛸,还力有未逮,就见一头黑豹速度像闪电似的从盾阵后猛扑上去,还是被二十多米长的触手狠狠抽飞出来,在半空发出惨叫悲鸣。
好在这些灵兽和役魔也都是皮糙肉厚,躺在地上缓了几下,又挣扎着站起,继续加战斗小组。
陈海更关注姜璇的表现。
姜璇在第三战斗小组里,作为并没有战斗经验,又没有踏入辟灵境的女修,自然不是第三战斗小组的核心,甚至有些畏惧,手持双戟,站在阵后,不敢强攻上来直面魔蛸触手的抽刺。
“姜璇,正面有盾阵跟掷斧的牵制,你要相信风雷幻踪步能助你从侧翼展开攻势……”陈海沉声跟姜璇说道,声音嘶哑,就像指爪挠玻璃。
在其他少年看来,姜家的役魔竟然指导姜璇战斗,多少有些惊诧,但姜璇对陈海信心是相当足的,当即就颇有信心的绕开前面盾阵,从侧翼突然往前杀出。
魔蛸兽虽然没有耳目,但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一切近身的威胁,一根长蛇般的触手一卷,就朝姜璇抽卷过来。
姜璇仿佛是被巨锤锤中,眼前一黑,身子就被抽飞出去,好在她及时捏碎一枚防御道符护身,要不然,这一切足以将她的全身筋骨都抽碎掉。
诸多少年看到这一幕,皆露出不屑,心想真是蠢货,要怎么打,竟然听智力蠢笨的青鳞魔指导?
姜璇也是好强之人,这时候她注意陈海猩红的魔瞳正深沉的盯住她,比她想象的要镇静得多,并没有真正被魔蛸六条触手缠住,就惊慌的挣扎,那她还需要惊慌什么?
而等姜璇冷静下来,意识到她刚才要是不那么慌乱,其实不需要捏碎防御道符,电光石火间,她逆转气血精气,是有时间险之又险避开那一下的;甚至,她要是出手更快一些,短戟能提前一瞬击中魔蛸触手的末梢,是不是就将魔蛸这一抽的攻势给化解掉了。
说到底她还是没能克服内心的恐惧。
姜璇想到姐姐交给她的蛟髓珠,即便她在血炼场无法注入真元,也能帮她抵挡三次重击,当下就稳定心思,左手不再暗备防御道符,直接手持两支短戟冲上去。
姜泽想到姜雨薇的嘱咐,在另一侧想要阻拦也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姜璇毫无防备的,往魔蛸一条怒抽过去的触手冲去,他暗感要糟,却见姜璇娇躯差之毫厘的闪了过去,还反手一戟击中触手的侧面,速度快得都在半空留下一道残影。
只是姜璇所击战戟,相当普通,却没能刺破魔蛸堪比玄阶灵甲的鳞皮。
然而这一击给姜璇极强的信心,不时从第三战斗小组的盾阵后出击,频频击中魔蛸,虽然难伤魔蛸分毫,却也以一人之力,缠住魔蛸的一条触手。
“谁借姜璇一柄玄兵?”陈海沉声问道。
“用我的战矛!”
姜泽虽然极不习惯听一头青鳞魔呼来喝去,但他这时候也看得出姜璇手中的那柄战戟品质太差,加上姜璇的气力还是小了一些,难伤魔蛸,便将他手里那柄不注入真元、锋刃闪烁淡淡寒芒的长矛,掷给姜璇。
姜泽修为境界要比姜璇高出一截,已经开辟四条灵脉,但他主修玄法真,不擅长近身搏杀,也不敢手持破锋矛随便从盾阵后冲出去,更多是用道符作战,抵挡魔蛸的攻势,实际上消耗极大。
姜璇换得玄阶中品玄兵破锋矛,就如虎添翼,十数次进击,就将魔蛸一条腕足斩刺得遍体鳞伤。
这时候不需要陈海指手划脚,其他少年也都渐渐明白过来,除了盾阵如故、将手持战斧重兵器及不擅长近身搏杀的弟子安排在盾阵后,身手敏捷者则聚集到每个战斗小组的两翼,寻找机会进攻。
这么一来,魔蛸再强悍,不多时诸多腕足也被东都姜氏的少年们杀得遍体鳞伤,挥动也越来越疲软,到最后更有一名彪勇异常的少年,手持一对墨绿色的玉斧,直接冲到魔蛸的身前,直接剖开一道半米多长的创口。
陈海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就见一道墨黑的汁液从创口喷出,朝他跟那少年兜头兜脸的射过来。
陈海都觉得鳞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那少年身上所穿的灵甲,更是在眨眼间被毒液蚀穿,没能替他防住这致命的一击。
这一幕,也令姜泽、姜璇等少年初步意识到血炼场的残酷跟血腥,过于胆怯不行,过于得意忘形也更不行。
魔蛸最后始终没能挣扎陈海的抓握,被诸少年乱刃斩死。
诸少年横七乱八的在河岸边的一处高地上休息,姜泽担心魔蛸的血肉有毒,在场也唯有陈海不畏剧毒,便将魔蛸的残尸赏给陈海食用。
陈海也不管这些少年还是将他当成低劣的役魔看待,借用目前暂归姜璇所有的那柄破锋矛,将魔蛸的腕足斩下来,将其中一根腕足割开鳞皮,将肉足架到石窝子上,捡来草木,找来燧火石,击打出火星取火,慢悠悠的烧烤出来,还不忘洒上自备的粗盐、香料,很快就香气就飘满整座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