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徐潇醒来的当天晚上,她开始觉得脑袋隐隐作痛,紧接着疼痛感越来越强,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种仿佛在骨髓里万蚁噬过的痛楚,持续不到一分钟,就已经让她浑身是汗,眼泪蹭蹭地冒。
徐元也是着急,一边叫护士,一边任由姐姐紧抓着自己。
徐潇的指甲都陷入他肉里,掐出了道道血痕,他也没有眨一下眼睛,只是拍着她的背哄道:“医生马上来了,马上。”
赶来的医生立即将她送去检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徐潇就从CT床上滚到地面打滚,一开始的脑袋疼痛已经扩散到全身,好像每个细胞都要爆裂开一样。平时难得看清的血管,这时候也是根根冒出到体表。
最难熬的便是,明明已经痛成这样了,徐潇却非常清醒,她甚至有些恍惚地听见自己体内啪啪作响的声音。
很快几支镇定剂下去,徐潇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疼痛依旧在,没有半点减缓,反而越来越清晰。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徐元,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无声滑落。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徐元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可徐潇只用蚊吟般的声音叫道:“好痛……”
“我知道你痛。”徐元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时用毛巾拭去她额角和背心的汗水,“不要去想,越想越痛。”
徐潇点了点头,叫痛的声音小了些,但是浑身颤抖得厉害,显然在努力忍耐。可惜眼泪不争气,一直淌个不停。
看着她死撑着的样子,徐元撇开视线,努力不去注意她,可以的话,他真恨不得帮她痛。
直到第三天晚上,反复用精密仪器检查后依旧无结果,医生都有点放弃的时候,徐潇突然止住了疼痛。
就好像一个极度疲劳的人瞬间找到了枕头,徐潇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布满血丝的双眼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说她头上的伤口消失了?”徐元看着医生的检查报告,觉得不可思议。
医生不耐地瞪了徐元一眼:“不信待会换纱布的时候,你自己看。”
按理说,比巴掌还长的伤口,拇指大小的撕裂撞击位置,就算好了也有些许疤痕留下。可事实就是这么奇怪,医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她的脑袋就像完全没有受伤一样,最先接触高温陨石的手指,烫伤和骨折也完全康复了。
“可以出院了。”摘下纱布再三确认后,医生给了这样的建议。
至于徐潇这异常的恢复力,医生深究不到原因,但他也不是科学家,没那么多追根问底的精神。
医院不会允许一个没多大治疗余地的病人久住,天朝人口众多,每天的伤病号不断,走一个人便多一个床位,可以让另一位需要治疗的病人及时得到安排,而且,新来一个病人也又是一份新的收入,不管从哪方面,都是好事。
徐潇的最终检查报告没有任何异常,实在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理由,所以在她醒来后,徐元就扶着她带上东西出院了。
算起来,这已经是那场流星雨开始后的第七天,因为存亡危机而陷入恐慌的全球,已经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自己躺好,想吃啥我给你做。”徐元给徐潇盖上一层薄毛巾,让她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然后熟练地系上围裙。
徐潇想了想,本来想说吃点消暑的绿豆汤,可到了嘴边却莫名其妙变成牛肉。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元看着姐姐狼吞虎咽地吃掉他做的红烧牛肉,顺便连冻在冰箱里的存货都吃完了之后,竟然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要知道他今天买了五斤,就算缩水也有两三斤吧。
可就这样,徐潇还是不满足。
她觉得很饿,饿得有些空虚感,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情绪,心头堵得慌,身体里总有种填不满的感觉,让她烦躁难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连身体都有些微微发烫。
“我先去喝杯凉茶。”徐潇直接走进了厨房。
可不过眨眼功夫,徐元便听见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他几步跑过去,正看见徐潇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怕她又是头疼发作,徐元扶住她的手臂,心想就知道医院的那些家伙不靠谱,难免气恼道:“走,我们马上回医院!”
“呀!”徐潇突然又抓起橱柜上的另一只碗,狠狠地砸到地面。她就是有种想要破坏的冲动,而且无法抑制。
听到地面的碎响,她才有种从脚舒服到头顶的舒爽感觉。
紧接着就像是发疯一样,她抓起所有视野里能看见的东西往地上摔,没有摔的东西就敲砸自来水的钢管,三根手指粗的钢管就这样被她徒手扯断,断裂的金属发出刺耳难听的尖锐声音。
一切发生得太快,徐元意识到是姐姐在砸东西,就急忙伸手抱住她,将她死死搂住,触及她的皮肤才感觉到她的身体烫得吓人。
“冷静点!”
徐元一声沉喝,让徐潇的神智稍微清醒了几分,她不再如饥饿的野兽般盯着周围的东西,而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才那一瞬间,身体好像不听指挥,她浑身充满了无法发泄的劲头,并真实地转化为敲打砸的行为。只有这样,她焦躁的情绪才可以得到一些舒缓。
那徒手扯断铁管并扭成几截的力气,就像怪兽一样。
爆裂的水管喷溅出清亮的水柱,洒在徐潇、徐元身上,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立,半晌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美国联邦海洋生物研究所。
真枪实弹武装的特种兵有序而警惕地排列在实验室外围,透明的钢化防弹玻璃内,排列着滴滴作响的最高科技的检测仪器。
实验室的正中,横着冰冷的解剖台,穿着厚重防化服的几位工作人员,手持手术刀,静静地围在解剖台边缘,半晌没有动作。
许久,其中一位接通了外部电话。
“请接总统专线。”
早已等待的总统打开可视屏幕,和几位海军上将一起,全部严肃地盯着画面,气氛凝重。
“奥尔巴赫博士,请开始。”
“好。”
保持通话的工作人员,形态和分子生物学专家奥尔巴赫博士,开始将镜头放大切换至解剖台。
“生命探测仪器显示,这里面的生物已经死亡。”博士指着解剖台上一团半径超过三米的如腐肉的东西说道,“事实上,它的外部组织,原本是一只无脊椎动物,章鱼或者乌贼,但是显然,里面的生物进入后,寄生并吞噬了宿主的生机。”
“现在我们来切它的表皮。”
锋利的手术刀面对腐肉时,竟然仿佛陷入泥沼,几位博士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切开这团表皮。手术刀从单柄的刀换成电锯,又从电锯换成切割器,最后动用了激光。
奥尔巴赫博士隐藏在防护服背后的表情更加凝重:“可以看见,这种寄生生物能因为自保,而强化宿主的表皮强度。哪怕它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宿主外皮也保持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不是我们的切割器不够锋利,而是它的愈合速度太过惊人。”
在他身边的助手补充道:“而且它的生长速度太过惊人,短短七天时间,已经成长到这种体积。”
交谈之中,激光已经一点点切开了腐肉,露出了里面的真实情况。
一只黑色甲壳类生物,蜷缩在其中,它浑身布满的是具有光泽的黑色鳞片,如肚腹般的肢体边缘,有着密麻麻的锋利尖锐的倒钩。
“从体态上看,类似于奥陶纪的羽翅鲎(hou),”奥尔巴赫博士仔细观察着,感叹的说道,“但此生物从体态特征来看,还属于幼年时期,幼年时期的体型居然能成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完全态会有多巨大。”
“博士,这东西的危险度是?”
奥尔巴赫博士静默片刻,说道:“过去从未发现此种生物,它的属性很难定义。但是它比起羽翅鲎具有更多进攻性肢体武器,生物体态和性格有一定的关系,这东西一定具有非常暴躁的攻击性。”
就像印证了他的话一样,原本毫无生命体征的怪物,在几位博士翻看它的肢体时,猛地弹了起来,张开节肢肚腹中央布满锋利牙齿的嘴,发出刺耳的嘶吼。
“它装死!”
“它居然会发声?”
几名负责解剖的工作人员连连后退,可动作最慢的那位,却被怪物扑到脑袋上,锋利的节肢狠狠地刺穿了防护服,直插|入他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
好在外围守卫的特种兵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打开门,用手里的激光武器狠狠地轰击这只暴躁的怪物。
一击之下,怪物居然没有死亡,只是被逼退数步。
士兵们没有给它反弹的机会,两只、三只……十几支武器击中它的时候,它才终于被困住,直到二十分钟后激光武器能源即将耗尽时,它的外壳才发出阵阵青烟。
怪物的嘶叫变得更加狂躁和尖锐。
看准这个时机,一名士兵动作迅速地将锯齿状匕首狠狠插入它被破坏了一个洞的外壳上,使出全身力气一扭,怪物才发出最后的尖啸,拖着那名士兵在地上很长一段距离,这才安静下来。
这期间,实验室内所有仪器都处于监控状态,直至战斗结束。
较为低级但有判断力的智商,极强的防御能力,极速的进攻速度,最尖端的激光武器也必须较大数量的围攻才能将其困住捕获,而且还必须是特种兵反应的身手使用激光武器。
死里逃生的几位博士,无一不是脸色惨白。待到计算机将整理出的监测数据显示出来后,他们更是一片沉默。
一小时后,一份总结报告出现在总统及将军们视频的屏幕上。
所有看见报告的人,瞬间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这只是其中一只的数据。要知道就这三天以来,太平洋中已经死亡大量的生物,堆积的腐肉尸体仅沉在海底美国西部沿海一个州的大陆架边缘的,就已经达到数亿的惊人数量!
还不知道更深的海域里,还没有这些东西。
更加不知道,其他的尸体里潜藏的是否只是这样的生物。
“我需要它们最快苏醒过来的时间。”总统铁青着脸下了命令。
“马上给我接通中英俄领导人的电话。”
“是。”
这已经不是一个国家的问题,从海洋监测数据来看,在全世界所有大陆架边缘,已经沉积了惊人密布数量的这种东西了。
这种生物并不是已经死亡没有生命特征,根据报告看来,它们只是还处于一个沉睡期,一旦苏醒过来,进入陆地……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还没有人将这种东西和前不久降临地球的陨石碎片联系在一起。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徐元看着平静下来的徐潇,松开了双手。
徐潇身体的热度,已经渐渐消退下来。不知不觉中,他的掌心已经布满冷汗。
她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环顾周围仿佛地震之后的狼藉,徐元微微皱眉。
徐潇此时还有些惶恐地盯着自己的手,她无法相信这么一双提不起一桶油的手,居然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举动。
☆、第三章 紧急命令
在徐元打扫清洁的时候,徐潇意外的发现,周围的声响特别大。
那不是最近民众恐慌时的嘈杂,而是有序清晰的声音。徐元的捡起瓷器碎片的清响,拖把水滴滴落地面的飞溅声音,甚至还有小区门口马路边小商贩的叫卖声。
乱七八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徐潇死死捂住耳朵,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是不是疯了?
某个瞬间,她有这样的想法。
被那么危险的东西砸中了脑袋,没有半点后遗症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能做的,只有克制,再克制。
徐元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出来就看见上半身全被汗水浸湿的姐姐。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家里她又是穿着一件连衣裙的睡衣,里面几乎是挂空,现在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她的身体,居然勾勒出青涩妙曼的曲线。
他眼神暗了暗,微微偏头,只觉得浑身有些燥热。
现在不是两年前,他已经不是那个发育不良的可怜流浪儿。徐潇把他照顾得很好,给了他极好的营养,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成长不少。特别是身为男性的自觉,正处于最躁动的年纪。
深吸口气,徐元转过身,拧了热毛巾来。
“真不回医院去?”
徐潇听见他的声音,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伸手接过毛巾,捂在脸上:“不用了,反正也检查不出什么,我休息会儿就好。”
她后仰时脖颈有着诱人的弧度,上面还淌着细密晶莹的汗珠。徐元喉结滚了滚,身子微微躬下。
就在这时,只听徐潇问道:“你呼吸声这么重,哪里不舒服吗?”
徐元猛地绷直了身体:“没有!”
徐潇取下毛巾,眼神隐晦不明:“我果然是疯了吗?怎么可能那么清晰地听见一个人的呼吸声?”
徐元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额头,比起刚才她狂躁时的温度要稍低,但还是有些烫手。
温度计的结果,39度5,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找到了原因。
“退烧药在急救箱里,另外帮我拿点冰,我躺会儿,毛巾就给我搭在额头上。”徐潇软软地交代了几句后,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酒精也给我拿来些,我待会自己擦。”
“我可以照顾你。”徐元说道。
徐潇软绵绵地笑了笑:“不用了,这几天你一直守着我也累,趁这个时间先去休息会儿吧,我自己能行。”
看她那么虚弱又倔强的态度,徐元眉头微皱:“知不知道很多人都是固执死的?”
“如果到吃晚饭时,我还是高烧不退,你再带我去医院。”
徐元鼻子里轻哼一声,态度冷淡:“随便你。”
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给徐潇盖好薄毛巾,虽然现在正是盛夏,但发烧的人一样容易受寒。
徐潇见状,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娇气。从小到大我没少发烧,自己照顾自己惯了。”
望着她有些虚弱的笑颜,察觉到她明明在笑的眼睛里透出的却是无边的寂寞,徐元心想,不管之前如何,今后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只是话到嘴边,他就压了回去,沉默地看了她几眼,绷着脸走出卧室,顺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徐潇的家里陷入平静的时候,多国会议的气氛却颇为凝重。美国总统环视着周围的视频通讯屏幕,沉声道:“我想各位已经看见我手里的数据,奥尔巴赫博士将向各位阐述更为详细的情况,博士,请。”
奥尔巴赫博士的脸色异常严肃,紧锁的眉头满是焦虑:“我们发现海洋异样的时间,是三天前,美国西海岸的一位远洋渔民报告了他发现的异常情况。我们本以为只是一次环境污染泄露事件造成的大量生物死亡,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从各位手里的报告,不难看出,我们面临的是一种从未面对过的未知生物,现在我们还不清楚这些生物从哪里出现,或者是怎样形成的。”
博士说到这里,就有人提出疑问:“我记得您在解剖的时候,明确告诉我们,这些是寄生体。”
奥尔巴赫博士点头:“是的,我这样说过。从死尸的里面检测出有新的生物,我们的初步推断那些生物应该是寄生体。但是,我现在提交的化验报告里,很详细的指出,新的生物和死尸具有极其相近的DNA,甚至可以说是同一种DNA,不同的是,新的生物的DNA里面,含有一种未知物质,因此它们才会表现出不同的形态。”
参与会议的,有不少科学界的权威人士,此时他们不少人在视频那头交头接耳,对于奥尔巴赫博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