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日后便是富贵可依,又何乐不为?
这么想着,吕公便笑了笑,欣然回道:“嫣儿虽是我义女,但是我吕家上下对她疼爱有加,视如己出。今日刘亭长提出这个要求,又是我吕家的恩人,我会征求女儿意见,尽力促成与你的姻缘。”
闻听此言,刘季便施礼回道:“那刘季就在此谢过老太公,静候太公佳音。”
待刘季走后,吕老太公和夫人便把紫嫣招来厅堂。将刘季想要结亲之事,向她叙述了一遍。言辞中,皆是恳切。
莫紫嫣一听,登时怔住。
历史上的刘邦,曾名“刘季”,在她心中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如今见到真人,更让她无半分好感。嫁给刘邦,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她从小到大,最崇拜的英雄就是项羽,若非去祭拜他,她也不会穿越到这秦朝,她又怎么能嫁给项羽的敌人?
可是,今朝在古代,她却毫无反抗之力,吕家虽说对她有恩,可也不能拿她的婚姻大事做交易啊?然而,她既借住于此,吕家势力庞大,她又如何能逃得过他们的安排?眼下,她只能先应允下来,再图其他打算。
莫紫嫣便躬身行了一礼:“女儿蒙受义兄搭救,义父、义母又待我恩重如山,刘季对吕家有恩,我作为吕家女儿,愿为父母报答刘季。”
吕公和夫人听后,满心欢喜,便承诺着要为她大办婚事。
苍茫的墨空,蒙着淡淡的灰色,仿佛是将那漫天星斗,与这尘世隔绝。
莫紫嫣整晚都惆怅难眠,距离定好的婚期还有十三天。眼见日子越来越近,她却不知如何是好?上苍将她从霸王陵前带到了秦朝,难道就是要她嫁给最鄙视的刘邦吗?
不……绝不!既然来到霸王的时代,她何不去找他?
现在是公元前211年9月,按照历史记载,秦始皇将于公元前210年7月死于巡游途中的沙丘;而项羽却在会稽郡见到了秦始皇的辒辌车。
细细算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项羽应该都在会稽郡一带活动。
那么……
“对,去会稽!”
打定主意后,莫紫嫣便开始秘密部署自己的出逃路线。
白天,她装作若无其事,一副满心待嫁的欢喜样子,除了每日如常向吕家二老请安外,便是以出门做嫁衣、置办首饰为由,去打听路线。
一连十日过去了,后日便是出嫁的日子。经过几日的部署,她已然胸有成竹,便决定今夜出逃。
晚膳过后,莫紫嫣借口白天在街上逛得久了,天刚擦黑,她便回了房。
三更天,趁众人都睡熟了,莫紫嫣将之前花钱请人帮她写好的书信放在案几上,便开始了她的出逃路线。
走出几里后,提前雇好的马车已在候着了,她快速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出了沛县县城。
漆黑的夜色下,女子撩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向着吕家的方向沉目望去,吕家待她有恩,她有机会会报答,但是她实在不能嫁给刘邦。
“驾——”
蹄声滚滚,转眼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下。
马车一路向东南奔袭,走的是下邳、盱眙,到会稽的路线。
翌日清晨,平儿照旧为紫嫣送去早膳,敲了许久的门,却无人应声。
平儿心急之下便请来了吕释之,吕释之也先在门外敲了几下,亦是无人应答,遂推门而入,才发现早已人去房空。
吕府上下,瞬间急作一团。
吕老夫人哭着抱怨道:“那刘季比她年长二十余岁,做父亲都绰绰有余,妙龄女子,又如此美貌,她岂会心甘?早知如此,何必逼她?倒不如让她嫁给我儿释之,总好过这段时日的辛苦栽培,换来苦心空付。”
“哼!”吕公在厅内大踱着步子,指着老夫人,斥道:“妇人之见,愚蠢至极!你以为那紫嫣,不愿嫁那刘季,就能看上你的儿子吗?怕是此女心不在此,早有意中之人。”
吕释之忙劝道:“父亲,如今这人跑了,我们该如何向刘家交代?此时派人去追,或许还能追上。”
吕公摇头道:“天下之大,你又知道她去了何处?”
吕释之指着绢帛上紫嫣留下的信件,道:“这信上不是写着,她去了赵国寻亲吗?”
吕公深叹了口气道:“她竟将我一府上下瞒天过海,毫无迹象可寻,足见此女心智之深。想必她信中所说‘去赵国寻亲’,十有**都是谎辞。”
在吕公看来,纵然她真是赵国人士,以其相貌、心智也绝非寻常人家之女。即便能找到,难不成还要明抢回来?与其得罪她,不如让她对吕家心生愧疚,他日若有用到之时,还能记得吕家恩情。
“你且去刘家,向刘季道歉,带上一万金,作为补偿。”吕公道。
第5章 惊夜惊鸿()
吕释之命下人封好一万金,便亲自上刘家登门谢罪。
刘季听说出事了,衣服都没系好,就从破旧的草屋里跑了出来,在门前撞到了吕释之,乍然听闻对方说莫紫嫣居然逃婚了,先是一怔,转瞬便是一脸茫然的失落。他满以为不惑之年,能蒙老天垂怜,赐得佳缘。
奈何,却只是一场空心欢喜。
他“呵呵”地笑着,表情有几分木然:“罢了,罢了,若是命中注定如此,又岂能逆天而行……”
吕释之便让下人将那装有一万金的木箱抬到刘季面前,拱手道:“此事让家父心中内疚不已,特命我送来这一万金,还请刘兄务必收下,否则家父于心难安。”
刘季看着那一万金,勉强撑出一丝苦笑:“吕家跑了女儿,又岂会比我心中好过?何况此事,怎能怪于老太公?酒壮怂人胆,那日若非贪杯,又岂敢借着酒气大言不惭,向老太公提及结亲之事……”
刘季沉声一叹,又道:“小姐千金贵躯,岂是我这般俗人可以匹配?我是癞□□垂涎鸿鹄之美,自不量力,故而这金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纵然不能结为一家,但我与吕家情义依旧。若然日后,吕家和释之老弟,还认我刘季这个朋友,就莫要再以钱财之事羞愧于我。”
吕释之见刘季这般推却,只好安慰道:“也罢,既然刘兄执意如此,那小弟不敢再有勉强,只是刘兄,千万莫要妄自菲薄。家父曾为刘兄相面,说您是贵不可言的人中之龙。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刘兄他日得成大业,何患无妻?!日后,若有用到吕家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定当为刘兄效犬马之劳。”
刘季展颜笑了笑。
一路辗转,莫紫嫣终于到了会稽郡,待她到了吴中县之时,已是暮色十分。
打赏了送她到此的马夫,便决定在吴中县先找处地方安顿下来。
夜幕渐渐垂下,一轮弯月一点点破出云层,漫天的星子洒下一片娇柔的光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觉得地表有微微地震动,细细一听像是有许多人在同时奔跑的声音。
她回过身来一看,就看到东、西两个方向,竟有数百名身着黑色铠甲的秦军,同时向着她的方向急速奔跑而来,口中还大喊着:“站住!”
她心口蓦然一紧,难道是那刘季请萧何发动了沛县的官兵来追拿她?精致的小脸上瞬间露出惊骇的神色,她咬起牙便向南狂奔。
她一路奔跑,入了一片树林,只听到“砰”的一声,旋即是浑身硬生生地疼。
那一个猛烈地撞击,撞得她一个趔趄,就要翻滚在地。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拦腰将她稳稳地抱了住。
那人看了她一眼,先是一怔,旋即道了声:“对不起,姑娘……”
“在那里,快追!”
莫紫嫣闻声猛然向身后看了看追兵,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抓紧男人的手臂,苦苦求道:“公子,救救我……”
眼见追兵逼近,那男子便抓住她的胳膊,继续南奔。
他们出了树林,又穿过一条胡同,就向下一个深巷拐进,怎知跑到尽头,那竟是一个死胡同。
莫紫嫣长大了嘴巴,几乎就撞到了墙上。赫然间,那男子看到了一口枯井,便道了声:“姑娘,冒犯了。”
莫紫嫣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轻,眨眼间,那人竟已将她抱起,跳入了井底。
那口井很小,他们在井底只能紧贴着彼此的身子,莫紫嫣一直紧闭着眼睛,她紧张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中一直默念着:可千万别被秦兵抓住啊,别被秦兵抓住啊,她可不想嫁给刘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对面男子的身体太温暖了,也许是他的气息在这样数百秦兵的追击围堵中依然沉着不乱,她竟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月光,就那么不偏不倚地打在男子的面上,她这才看清那男子的面容。
就是那一眼,她见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双眸子。
那是一双深如星潭的黑眸,在月光下,发出钻石般夺目的光芒,却在眸光流转间,闪过一丝忧郁的涟漪,透着强烈的无法言明地诱惑。像是蒙了层神秘的面纱,让人不忍直视,却又想去探索。
他看上去气质尊贵,墨发高绾于顶,五官仿佛刀刻了一般得精雕细琢,眉如墨画,英挺的鼻梁透出高贵的英俊。
他与她贴的那样近,莫紫嫣从来不曾被一个男人这样吸引过,而她也显然不知道对方与她此刻一样的心情。
他的心“砰砰”地做鼓,胸前澎湃地起伏;她的心“突突”地跳着,两颊红晕在升腾。
许是都听到了自己狂烈的心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饱满的双唇便噙了一抹绝美的弧度。
“姑娘,待追兵走了,我便救你上去。”他压了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
男子温热的气息柔柔地洒在她的脖颈间,她突然觉得全身一僵,身上的皮肤激起一片粟米粒。
他的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阳刚之气,还有淡雅的清香之气,很是醉人,而那弹指一笑间,却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动情。倘若世上能有一人,能将亦正亦邪,亦冷亦暖,这样的“矛盾体”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便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的双眸,仿佛就是为这“暗夜”而生,将那黑暗映射出一片亮堂。她觉得浑身都要窒息,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凝止了。
外面陡然响起了一串“哒哒”的脚步声,他将她往怀中一拢,将身后的黑色大披风掩住了两人的身体。
“奇怪了,难不成走的不是这条巷子?怎得连个人影都没了?”
这话刚落,就有人向井里探望着,却见井下是黑黝黝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一晚上又白忙活了!撤!”
随着秦兵一声命下,便又听到“哒哒”的声音渐行渐远。
待井外的声音消散,男子才将披风放了下来,月光重又投了一束光晕在井底。
他的耳朵贴向井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便轻声道:“再等一等,我怕他们再返回来。”
她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莞尔笑笑,颀长的睫毛倒映在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面上,有一丝丝微风拂过,她额前的一缕青丝飘起,衬得她的容颜娇柔无双。星转双眸间,如那花开瞳中,灿然一片。
他从未跟一个女子如此贴近过,竟这样呆了不知多久,直到他的耳骨一动,确认外面再无一点声响,他便抱起她,一跃出了井。
她微微躬身,嫣然一笑,眉目之间陡然生出万千柔情:“多谢英雄相救。”
她的声音极柔,似是有一股无形的软力,能穿透他的心房,一瞬间便澎湃起他那一颗久违温暖的心。
他突然记起,他还有要事在身,便拱手向她告辞:“姑娘多加小心,后会有期。”
她微微颌首,他们便在胡同口互相道了别。
走出几丈远,她又旋过身子,却见他依旧站在原地,朝她望着,她颌首淡淡一笑。
月光下,他看着那一袭白衣之身的她,竟如那月中飘落的仙子。
那一眼惊鸿,是他见过最美的温柔。
第6章 老翁垂钓()
十月金秋。
阵阵秋风裹着丝丝凉意,树林中的幽兰含芳,只是凋零的草木早已不复葱郁。河岸两旁的树木,卸着金色的落叶纷纷飘坠。归雁声声,在空中列队飘翔。
潺潺缓缓的河水,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泛起道道波光,却也为原本苍凉的秋日渲染了几分斑驳之色。
莫紫嫣有些口渴,蹲在河边以双手捧起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就听到身旁有一人,冷冷道了句:“厌人!”
她抬头循声望去,便见一名白发长须的老翁,正坐在河边垂钓。
莫紫嫣便起身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又笑问道:“老前辈,请问附近可有客栈?”
老翁很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却不予理睬,继续垂钓。
莫紫嫣想,这老人家必是钓鱼之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便寻了一片空地坐下,静静地等候。
那老翁褐色麻衣,顶髻一个暗哑而破旧的红木冠,双眉斑白,斜入双鬓,双眼修长,眉目中隐隐透着犀利的睿智。身材瘦削,却无形中有那么一股拒人千里的孤傲。
暮色一片苍茫,天边泛起金黄色的光。
莫紫嫣见老翁仍不为动,便起身走到他身旁,关切地说道:“老前辈,天色渐晚,您早些回家吧,待到天色全黑,行走多有不便。”
那知,老翁闻言却是满面怒气地瞪了她一眼,嘟嘟囔囔道:“大好的时机,眼瞅着就要上钩的鱼儿,被你吓走了!着实惹人厌!”
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许是坐了几个时辰,他起身的时候身子一晃,几乎就要摔倒,莫紫嫣赶忙上前扶住了老人家。
老人家并不领情,猛地将鱼竿收回,拎了木桶转身就走。走出几丈远后,又转过身来,瞪了一眼定在原地的莫紫嫣,很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要找客栈?还不走?”
莫紫嫣一愣,旋即却明白过来,原来这老前辈是面冷心热之人,她忙紧追几步跟上,很识趣地道:“老前辈,方才我惊扰了您那快上钩的鱼儿,那您随我一起去客栈,我赔您一条可好?”
老翁默不作声,径直向前走去。虽说一把年纪了,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地速度极快,不知道的人定是会以为这老人家是个极其傲慢的人。直到出了那片树林后,又领着紫嫣来到一家客栈。
也不知他何时打量过她的装扮,此时竟毫不客气地撇了撇嘴,道:“装扮得如此俏丽,一个姑娘家住客栈,也不怕招了色胆的贼人惦记!”
经老翁这一番提醒,莫紫嫣朝着自己身上一看,这身淡紫色花纹的罗裙虽然尚算质朴,只是她的外貌太容易惹人注意。从沛县到吴中的这一路,好在多是在马车上,才不至为自己招来什么麻烦,可是她才一下车,便遇到了秦兵的追捕,看来她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若是住在客栈里,来往的行人见了,少不了打她主意之人不说,没准就被刘邦派来的人逮个正着。
这老翁年约七旬,白发长须,虽说语气倔强又冷硬、一副面冷孤傲生人勿进的模样,但以他能把自己从树林带到客栈,又提醒自己的装扮来看,老人家想来也是热心肠。
莫紫嫣灵机一动,眸光一转,俏脸登时楚楚可怜地道:“前辈,我本是邯郸人士,来吴中寻亲,不想亲人却早已搬离故址,可否在前辈府上借住几日?我会付您房钱的。”
见老翁不言,莫紫嫣哀叹一声,便又道:“若是前辈为难,我只好在这客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