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最体贴。”刘邦转过头,伸手捏了捏戚夫人娇嫩丰盈的脸颊。
戚夫人顺势一躲,却起身转了个圈,精于擅袖之舞的女人,纤腰翘臀,步履妖娆,转了几圈之后,却突然扑入了刘邦的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娇声道:“皇上,懿儿今日去看过皇后姐姐了,姐姐的病,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唉,真是苦了盈儿这孩子,得不到亲娘的疼爱。”
她说着,就一脸疼惜地看了看刘盈,又对刘邦道:“若是皇上允准,懿儿愿做盈儿的娘,好好照顾这孩子。”
刘邦揽抱着戚夫人的双手,终于将那核桃捏碎,取出一块果仁喂进了戚夫人的口中,温声笑道:“朕知道你有心,朕很快就要率军出征,此事就待朕回来再议吧。”
戚夫人媚笑着,双手搂住了刘邦的脖子,娇嗔道:“只要皇上知道,懿儿这颗心里装得都是皇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皇上,那就够了。”
戚夫人又怎会真的要抚养刘盈,只是她知道刘邦要亲征,她必然要在刘邦出征之前,做出这样的一场戏,让他看到她是真心对太子好。待到刘邦亲征归来,她若名下有了太子,封后之事只是迟早。
一连三日的大雪,将栎阳汉宫笼在一片苍茫之中。
冬日的天黑得极早,明日就是大军出征匈奴的日子,刘邦与众文武群臣在大殿议完匈奴的战事,已是暮色时分。
雪花飘落而下,刘邦出了大殿,顿时觉得一股寒气逼来,他下意识得搓热了掌心,在手心上哈了一口热气,贴身的御前太监张英就在身后为他撑起了大伞。
他走在厚重的白雪上,身后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不知走了多久,他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莫紫嫣的寝殿。
他顿住脚步,抬头一看,那殿门竟是紧闭着。
他心道:只不过晚膳时间,她睡得这样早吗?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太监总管张英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低声道:“皇上,戚夫人那边派人来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晚膳,请您过去用膳。”
刘邦推过张英手中的伞,重又看向那座宫殿。冷风扑面,他将身后的黑色貂皮大氅紧紧地拢了拢,便问道:“张英,皇后近来的身子可好些了?”
张英愣了片刻,旋即叹出一口气,面色悲伤地摇头道:“唉,娘娘的药可没少吃,可宫中太医也都束手无策。”
刘邦的面色一沉,整个人看上去失落而空虚。
沉吟半响,他轻声道:“去叫门吧,朕去看看她。”
张英心底一怔,正不知所措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媚的声音:“皇上……”
转眼,那裹着一袭赤红色狐皮大氅的戚夫人,正迎面笑着向他们走过来。
张英这才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夫人。”
“起来吧,”
戚夫人说着,就已上前挽住了刘邦的胳膊,娇声道:“皇上,臣妾的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如意都问了几次父皇怎得还不来?您让臣妾好找啊。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快回去吧。”
刘邦失望地望了一眼身后寂静的宫殿,嘴角浮上一抹勉强的笑意,便转身向着戚夫人的寝殿走去。
雪夜静寂而苍茫。
气温骤降,这一夜,刘盈发起了高热。
昨日在戚夫人寝殿吃的鸡腿,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肉,他觉得那鸡肉实在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人间美味。回来就窝住了食儿,寝殿阴冷,这天寒地冻的季节,连火炉都没有,孩子当晚就发起了高热。
第281章 陈平之谋(一)()
刘盈这一日一夜的高热不退,戚夫人的势力又早已将她们牢牢控制在冰冷的皇后寝宫中,想要出去寻医简直比登天还难,小雅急的心焦如焚。
她突然想到,当年在垓下,夫人将太子托付给她的时候,曾告诉她“若是将来刘盈有危难,可以去找张良、萧何和陈平”。丞相萧何如今在长安铸造新的大汉皇宫,而张良自大汉朝建立,这两年也渐渐淡出朝野,如今小雅所能求助的,就只有陈平。
小雅将原本封存好的那盒紫嫣昔日给她的首饰,重新取出来,从中选了一支梅花玉簪子。
趁着夜深时分,太监总管和其他侍婢都已睡下,小雅找到今晚守夜的婢女红儿。这两年,所有人都当她们是瘟疫一般的躲避,红儿却是这寝殿中唯一肯帮她们主仆的婢女。
小雅请求红儿去找陈平,将皇后和太子在宫中的境况告诉陈平。
天朦朦亮,空气里漂浮着清新的气息。皇后殿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扣门声。
殿内的太监总管王福栓半梦半醒地爬起来,披着衣服从自己的屋子往外走,嘴里止不住地哈欠连连,很没好气地尖声喊道:“哎呦!这哪儿来的催命鬼,一大早儿的,是谁这么不开眼呐?!”
王福栓极细的嗓门,在这寒冷的初晨,听上去寒意更浓。
而那一双惺忪的睡眼,却在看清来人模样的时候,陡然惊得怔住。王福栓双眼睁得浑圆,此刻真是大气也不敢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来人竟然是当今皇上面前的一等大臣。
王福栓忙躬了身子,见礼的声音都显颤抖:“奴,奴才参加陈大人……”
陈平一把推开了王福栓,迈入殿门后的男人,登时心口一紧,他触目所及,满院的萧条荒凉。
他盯着那间比奴才们住的地方还要窘迫的皇后大殿,简直不敢相信女人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生活了整整两年……
陈平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男人深锁的眉头之下,一双冷眼几乎要将王福栓吞掉,他一把揪住王福栓的衣服:“好大胆的狗奴才!你有几颗脑袋,敢对皇后娘娘如此?!”
“大……大人饶命,”王福栓的双腿颤抖着几乎已经不听使唤地往下出溜,腿骨下拽着全身的一把老骨头一点点地下沉,他跪在地上苦苦央求着:“奴才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对皇后娘娘如此啊,实在是上面给什么,这里才有什么啊……”
陈平蹙了蹙眉。
王福栓这话,虽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可却也是事实。作为一个奴才,他并不想背叛主子,可如今后宫完全把控在戚夫人手里,他的主子非但不得宠,还是个痴痴傻傻的疯女人。后宫寝殿就像瘟疫一样,没有人敢靠近。
只有薄姬偶尔会偷着派人送来些东西,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他们这些只能依附于权势走向的奴才们,进宫讨生活,过着最卑微的生活,保命尚且不易,又怎敢违背权势?
陈平昨夜听婢女红儿叙述了莫紫嫣的凄惨境况后,就已经知道是戚夫人暗地里操控了这一切。
这两年来,陈平不敢靠近这座寝殿,一是因为刘邦对他本就心存怀疑,他不想给自己和紫嫣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敢面对今时今日的女人。
他永远忘不掉,两年前在垓下的冰天雪地里,那个女人无助地哭喊穿透苍茫的漫天风雪,轰然顺着他的耳膜沉入心底。他更无法忘记,她那双几乎泣血的双眸迸发出的绝望之殇……
大汉国建立,当他听说莫紫嫣得了“失心病”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勇气来看她。因为女人的今天,正是因为天下多少男人的**,逼死了她最深爱的男人,也将那个绝世女子逼成了这幅痴傻疯癫的样子。
而他,却正是成就“帝王**”背后的阴谋家。
陈平一脚踢开了王福栓,快速走向寝殿门前,叩响了皇后的房门。
小雅打开门的那一瞬,陈平从缝隙里看到了床榻上熟睡的女人。殿内微弱的烛火,将她瘦削的面容,映得那样憔悴苍白。他的心口一紧,眸中渐渐泛起雾气。
小雅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喃喃地祈求道:“陈大人,求您救救娘娘,救救太子。”
陈平这才敛了神思,将小雅扶了起来:“小雅姑娘快起来。”
他旋即问道:“娘娘这两年,一直都是这样吗?”
小雅长“唉”了一声,悲伤地摇着头道:“娘娘不是发呆,就是默默地流泪,不见任何好转。”
陈平静默了几息,才缓缓沉声道: “或许在娘娘的心中,没有任何痛及得过乌江之痛吧……所以她不愿意清醒。”
他叹了叹,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牌,谨慎地扫视四下无人才将金牌交给了小雅,低声道:“我即将随皇上北征匈奴,皇上不在的日子,戚夫人必然会来找你们麻烦,你将这金牌收好,必要时拿出来,或许可以震慑住戚夫人。”
不敢多做停留,陈平匆匆离开了莫紫嫣的寝殿,在出殿门的时候,他对王福栓冷冷地道:“皇上今日出征,不放心皇后娘娘,特命本官来探望娘娘,你这狗奴才就等着受死吧!”
“大人,大人求您饶奴才一命吧,奴才也实在是没法子啊,”王福栓跪在地上,拽住陈平的衣角,苦苦地央求道:“大人求您救救奴才,奴才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你这狗奴才!你的主子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倘若皇上知道娘娘和太子的生活如此凄惨,你九族都不够砍!” 陈平一脚将他踢倒,冷冷瞥了他一眼:“皇上亲征,本官暂且留你一条性命,倘若你能将功赎罪,好好照顾保护好娘娘,或许本官还能救你一命,否则就等着灭九族吧!”
王福栓匍匐在地,连连磕头道:“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奴才一定将功赎罪,誓死效忠娘娘。”
陈平冷“哼”一声,就出了寝殿。
他方才对王福栓一番恫吓,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太子的高热需要医治,莫紫嫣被耽搁了两年的病情更不知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他突然想到了空灵子,还好,空灵子从献上华泫丹后便一直被皇帝禁锢在栎阳汉宫。
他匆匆赶去空灵子在宫中的住处,简单地交代了一番,将莫紫嫣母子托付给空灵子照顾,便又赶向宫门广场前集合。
大军已整装待发,只等着大将军的一声令下。
天色昏黄,空中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陈平抬头望了一眼苍茫的天空,感受着那默默降落的雪花带来的扑面的冰冷。曾经那个出尘如仙的女子,如今,却落得那样凄惨的境地。可怜如她,却只有空灵子一个人可以托付。
远处,那一身黑色华服的老帝王,在戚夫人的挽臂下,正向着大军缓缓走过来。
到了军队跟前,戚夫人就突然当众抽泣了起来,泪眼婆娑地道:“陛下,懿儿舍不得跟陛下分别那么久,您就带着懿儿同去吧。”
皇帝的拇指拭过戚夫人脸上的泪,温情地安慰着:“好了,朕不是都同你讲过了吗?朕是去打仗,太危险了。你好好留在宫中照顾好如意,朕会速战速决,早日回宫。”
刘邦上了金根车,又从窗子里伸出手向戚夫人挥了挥手。
在前方将军的令下,大军缓缓开拔。
陈平正欲转身上马,就听到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大人,陛下亲征,本宫不便随同,请大人代本宫好好服侍陛下。”
陈平一回眸,便正对上那一双风情多娇的杏花媚眼,却正是戚夫人。
他忙垂首避开了她的目光,回道:“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夫人请放心。”
陈平说完,便翻身上了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戚夫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这种眼神看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大军出了栎阳宫门。
戚夫人那一双媚眼,却陡然凌厉了起来,冷声道:“走,去看看那贱人。”
身侧的韩氏闻言,赶忙过来谄媚地搀扶住她。
她终于等来了这个毫无忌惮的机会,整个的后宫,都完完全全操控在她的手中。
戚夫人与韩氏带着几个婢女和两个嬷嬷,大摇大摆就闯入了皇后的寝殿。皇上已走,后宫都是她的天下,她已经无可顾忌。
王福栓忙上前请安,恭敬道:“奴才拜见夫人。”
“起来吧,”戚夫人眼角飞扬,冷冷看着庭院深处的寝室:“怎么?那贱人还没起塌吗?”
有了陈平早上的那番话,王福栓心知道皇上还惦记这位寝殿里的疯皇后,也不敢再随便答话谄媚于戚夫人,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口中敷衍着:“是。”
王福栓虽没有往日那般热情,但对今时今日的戚夫人来说,已没什么能比她独冠后宫的势头,更令她在意。她实在没心思在意一个奴才的心思,自然对王福栓的反常,并未放在眼里。
她一脸盛气凌人的就朝着那寝室走去。到了门口,韩氏一脚踹开了那寝室的门。
戚夫人与韩氏走了进去,刺鼻的馊饭味传了出来,二人呛得直捂鼻子。殿中昏暗,戚夫人竟是捏住鼻息看了好半响,才发现了角落中那个凝望着墨羽剑发呆的女人,她正用袖子认真地擦着那把剑的黑色外壳。
“去把那贱人,给本宫带出来!”戚夫人冷冷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出了卧房。
有两个婢女,抬过来一把红木的椅子,戚夫人坐了下来,将身子往后一靠,另有婢女为她撑起了大伞。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紫嫣就醒了。
第282章 陈平之谋(二)()
两个四十岁上下,身材强壮的嬷嬷,将虚弱不堪的女人,直接从寝室里拎拽了出来。
“噗通”一声,两个嬷嬷同时撒手。
莫紫嫣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冰冷的雪地上。她匍匐在雪中,怀中的宝剑铬在身下硬生生地疼,她蹙了蹙眉,却始终不肯放下那把宝剑,黯淡的眸子依旧是那般呆凝,冷风袭来,吹起女人单薄的衣衫,她不禁一个冷颤,双手抓着宝剑的力度却似乎更紧了。
王福栓为戚夫人奉上一盏热茶,韩氏将那茶盏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到了戚夫人面前。戚夫人掀开盏上的盖子,用手感受了一下那茶的热度,眼角瞥了一眼趴在雪地上的女人,冷冷一笑。
戚夫人一字一顿地道:“把那贱人手上的剑,给本宫拿过来!”
戚夫人一声令下,那两个强壮的嬷嬷便拎起了趴在雪地中的莫紫嫣,其中一个就要去夺她怀中的墨羽剑。
雪花飘落在空中,有蚀骨的寒冷,女人一双黯淡的眸子,却突然一睁,死死抱着怀中的宝剑不肯撒手。
戚夫人身后的一个嬷嬷见状,便走过去狠狠揪住她长长的墨发,向后一扯。一阵钻心的痛,登时让女人分散了注意力,另一个嬷嬷便顺势夺下了她手中的剑,她拼了命地扑过去,完全不顾及那一头被狠狠拉扯住的长发。
“哗啦”一声!
戚夫人将手中滚烫的热茶泼向了爬过来抢宝剑的女人,她穿得是破旧的薄纱,在这样冰冷的雪天,单薄衣衫下的皮肤被冻得发紫,那一盏滚烫的茶泼过来,却正好烫在了她的手臂上,白皙的皮肤上,登时起了一大片水泡。
只是……
只是依然,如同从前无数次的**折磨一般,从乌江之后便心如死灰的女人,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就只是记挂着那嬷嬷手中的墨羽剑。
高高在上的戚夫人,偏就不信这疯女人能忍住这般痛苦地折磨?从前刘邦在宫中,她对这女人的折磨不过是在她身上隐晦的地方做些手脚,今日她不再忌惮,因为女人的救星不在了,她完全可以操控这个疯女人的命运。
莫紫嫣完全不顾及身上的烫伤,依然挣扎着爬向那抱着墨羽剑的嬷嬷。
戚夫人摆一摆手,韩氏便心领神会地走过去。
韩氏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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