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突然对虞子期笑了:“哥,虞儿也是为爱而生的,若深爱的男人不能幸福,不能平安,就没有虞儿的幸福和平安。”
虞姬看了一眼山顶四壁被汉军包围的的方向,那里火把攒动,明亮的巨火就像是一头头张牙舞爪的猛兽,无不昭示着楚军已是他们的口中食。“敌暗我明”,本是兵家大忌,然而汉人此举,却不是暴露自己的弱点,对于限于十面埋伏的楚军,汉军此举更是摧毁人心。
虞姬收回目光却异常沉着地道:“哥,夜里光线不好,却最适宜突围。一会儿我会穿上大王的黄金铠甲,假扮他的模样,把汉兵引向相反的方向。请你护着大王突围出去,按照这地图上的路线,把他送到乌江,让他返回江东,告诉他姐姐在江的对岸等他。”
虞姬说着,从身上取出了那幅羊皮地图。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绝不答应!我怎能让你去送死?”虞子期面色一沉,推过地图,冷声道:“这是男人主宰的战争!不该让女人受牵连!”
“哥,没有别的机会了!我已经在大王的酒里下了迷药,两个时辰内,哥哥万务护送大王渡过淮河!”虞姬道。
“妹妹你……”虞子期摇头道:“要走可以,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走!”
楚歌从垓下的四面绝壁之上远远飘来,悲泣悲诉。再坚强的人,再强大的意志力,在这样的歌声中,也都会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楚歌,又是楚歌……”虞姬喃喃地摇头。
她陡然退后两步,拔出了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突然就驾在自己的脖颈上,眼中的泪泫然欲落:“哥!没有时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如果你们全部沦陷,我也不会独活!若我去引开汉兵,他们即使追上我,我只要提姐姐的名字,不管他们出于对大王的要挟,还是出于忌惮姐姐,都不会杀我。今日你见到了,姐姐在韩信面前护着我出来的,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虞子期心乱如麻,他万万没想到,白日虞姬请求他乔装混入汉营,回来之后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喃喃地摇着头,他万万下不了那样的决心:“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倔强,总是不听哥哥的话……”
“因为只有你们都平安无事,我才会活,所以只有这样。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哥……别再犹豫了,否则妹妹立刻自刎!”虞姬说着就将那匕首生硬硬地抵住了自己雪白的玉颈:“哥,最后一次,再纵容一次虞儿的小性子吧。”
虞子期终是拗不过虞姬以死相逼,他决定让季布保护虞姬,而他和项庄则负责护送项羽突围。
几人将沉醉的王者抬上了乌骓马,外面掩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将那乌金甲完全地遮盖住,在夜色下,那如墨的大氅,将他的身体全然掩藏住。
虞姬已换好了黄金铠甲,瘦小的身体,艰难地撑起这沉重的铠甲,好在她从小练舞,身体底子不错。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男人在铠甲上残留下来的味道:谢天谢地,她与姐姐为大王做了两件近乎一样的铠甲。
突然觉得身子一倾,睁开眼睛,就看到虞子期抱住了自己。
半响,他痛声嘱咐着:“妹妹万加小心!”
“哥哥放心!”虞姬深然看着哥哥,她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可是她依然保持着甜美的微笑,柔声道:“你也要小心。记得,一定要按照地图的方向,带大王平安渡过乌江。”
“哥哥知道。” 虞子期转而对季布道:“兄弟,我妹妹,就托付给你了。”
“兄弟放心,季布一定拼死保护好虞姬!”季布道。
三更时分,虞子期、项庄领了八百余名骑兵,趁夜护送项羽的马车,从楚营南门溃围出了垓下。
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虞姬的心紧紧纠结,眼泪终是再也忍不住:“永别了,大王!永别了,哥哥!”
永别了,愿你们都能平安回到江东。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天晚上连更了两章,我知道亲爱的们最近都秉着一口气,跟着剧情提心吊胆的,下周就能到我之前说过的最低的“冰点”了,然后就是剧情的回转和一点一点地反弹。我会在那章出来的时候,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
然后这一章,我不想再写传统的“帐中袖舞的霸王别姬”,只想让这个虞姬有属于她自己最尊贵的爱情!
她的一生前期是看似平淡的,好像只是一个美丽的花瓶,但是她性子里的倔强、懂事和隐忍,反而是我最心疼的。
第265章 唯一想要的女人()
夜凉如水,墨染的苍穹洒尽人间凉薄于这冰冷的尘世,大地苍白一片,悲恸的楚歌依然响彻四野,长鸣不绝。
“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黑色战马上那一袭黄金铠甲的女子,低声下令之后,一队骑兵跟着她冲出了楚军辕门。
这一夜,楚军在一个女子的勇敢密谋之下,开始了兵分两路的惊天逃亡。
在虞子期护送着项羽马车出发一个时辰之后,虞姬和季布估摸着八百骑兵已经到达了“淮河”,此时应由“东城”东下乌江。他们便率领另一队人马,从垓下的楚营东面辕门而出,亦准备南渡淮河,再向西南相反方向的“阴陵”而下,以迷惑汉军。
而同一时刻,垓下的汉营中,刘邦正与一众文武大臣连夜开会,准备部署第二日对楚军发起强攻。
“四面楚歌”之计,已经让楚军军心瓦解,即使留下的忠义之士,没有背弃他们的项王。然而张良和韩信的计谋,从形式上已经大获全胜。
因为,就在三个时辰之前,以刘邦为首的汉军大将们,在垓下的高山绝壁之上,借着高举的火把,他们远远地看到楚营中的楚军,一片惨烈悲绝的哭声。在楚人的认知中,他们的祖国已易汉帜,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汉兵的手上。
此时,汉营军帐这一众男人,汇集了天下最顶尖的精英。他们中,有人擅权谋,有人擅阴谋,有人擅兵法,有人擅作战,更有一个人,他擅于掌控这些人,为己所用。
楚军绝粮了,楚人军心已溃。
所以,只差最后一击,只差最后一击他们就能彻底打败楚人。
那就是,亡了他们的国君!
汉营的中军大帐外,陡然传来争吵的声音。
只听夏侯婴高声道:“夫人,大王与诸位大人正在商议要事,已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进,夫人请回。”
“我也有要事要跟大王商议。”莫紫嫣不顾他的拦阻,继续朝前走着。
听到外面的争吵,刘邦蹙眉问道:“是谁在外面?”
夏侯婴正欲回话,莫紫嫣却借着他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灵身一躲便闯入帐中,夏侯婴紧跟着追进来,连忙拱手请罪道:“大王,夫人她……”
莫紫嫣一入帐,便陡然跪在地上: “大王,”
众人面色一怔。
刘邦不愿他的臣子看出他与自己女人之间的隔阂,遂装腔作势地问道:“嫣儿,你这是何故啊?快起来。”
他说着便起身离座,想上前将莫紫嫣扶起来,女人却跪地不起,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大王,当日在荥阳您曾说过,若是我要离开,您绝不会拦我,对吗?”
此一瞬,众人齐刷刷地目光,同时向莫紫嫣看来。
刘邦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汇集出对他身为“一国之君”强大的质疑、不满、甚至是暗暗的轻视。
心思灵敏的陈平,又岂会看不穿君王的担忧?他知道,莫紫嫣接下来的话一定会让刘邦很难堪。
陈平站起身,便拱手道:“大王,臣等先行告退。”
刘邦摆了摆手,众人便只能纷纷退了出去,冰冷的军帐内,只余下莫紫嫣与刘邦二人。
看着跪在地上,面容冷然倔强的女人,刘邦的面色陡然一凛,冷声道:“寡人说过,会让你亲眼看到,寡人是如何打败项羽,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那么,恭喜大王就要如愿了。”面对男人人前人后的虚伪,莫紫嫣早已习以为常。
她冷笑一声,倏然站起来,一字一顿地冷冷道:“项王在世上消失之时,便是紫嫣永久闭目之时。”
刘邦怒目而视,却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眼眸,他凝视着她,步步逼近:“你这是在威胁寡人吗?”
“紫嫣不敢,但若大王能留项王一条后路,紫嫣必感激不尽。”莫紫嫣道。
“你是让我放过他?”凌厉的眉目如峰,男人的目光如凛冽的刀子一般划过她的脸庞:“ 那你想过我吗?我放过项羽,他又会放过我吗?”
莫紫嫣缓缓抬眸,对上刘邦狭长的双眸,反问道:“鸿门宴上,他不是已经放过您了吗?”
“呵……呵!”男人痛笑一声。
他定睛看了她半响,转而回到座上,语气极缓,却平淡地发出不同寻常的阴冷,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在怪寡人恩将仇报?”
“我要怪的只有自己,身在乱世,却无力改变这一切。”莫紫嫣道。
“啪”得一声闷响,只见刘邦一拳重重砸扣在案几之上,冷冷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愤怒:“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与你何关?!”
“大王若是为了天下,要亡他,紫嫣无话可说,项王身败之日大不了紫嫣陪他一死;若是大王因为恨我,而要置他于死地,我只请求大王能放过他,紫嫣愿做牛马以报大王恩德。”莫紫嫣道。
“你……!”刘邦颤抖着手指向女人,片刻后,他沉声问道:“他若活下来,就是寡人死!你是让寡人死吗?”
莫紫嫣再次屈膝跪地,缓缓道:“若是项王罢兵归隐,从此隐姓埋名,再不问世事,大王可能放过他?”
“哈哈哈!”
刘邦突然大笑一声,他从上座走下来,边走边道:“嫣儿,你聪慧绝世,怎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究竟是你不了解你爱的男人?还是寡人,不了解我的敌人?项羽,他岂会甘心隐姓埋名?!”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莫紫嫣沉声道:“……我去劝他,一定让他归隐。”
“然后呢?”刘邦缓缓走过来,立定在她的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冷冷地逼视着跪在面前令人砰然心动的绝色容颜:“他肯隐姓埋名,那你呢?你也要随他同去吗?”
她被他的力度掌控,不得不与他对视,只能艰难地发出声音:“若是项王罢兵归隐,你便再无对手,将会是这天下之主……你可以得到这天下你想要的任何女人。”
他猛地推开她,她差一点又倒了下去,他怒极拂袖,背过身子沉声道: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在这天下,寡人唯一想要的女人……就是你!”
第266章 终不负她的爱()
莫紫嫣缓缓起身,她依旧跪着,面色冰冷:“紫嫣不值得大王惦念,也从未对大王有过所求,唯求大王能放我离去,与项王从此归隐。”
刘邦垂首不语,就那么沉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半响方道: “那盈儿呢?”
男人的问话,犹如狂风暴雨,冲击着女人心底最柔软的土壤。
她突然顿住,心口蓦然一疼。
盈儿?那个可怜的孩子,从他一出生,她就没有好好爱过他,甚至不曾哺育过他一天。可当此刻,要让她真地抉择时,她突然觉得心口那样疼,像是有人要挖掉她的肉一般。
“盈儿……是大王的骨肉,请大王为盈儿找一个善良贤德的母亲,待他长大后,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她缓缓地说着,竟已不禁泪流满面。
“你也知道你不配为母亲?!”刘邦愤怒之下,一把揪住她的衣服,恨恨地道:“寡人真看错了你!你竟然为了项羽,忍心抛弃自己亲生的骨肉?!”
紫色的鹅毛大氅,将女人的容颜衬托得瑰丽而圣洁,只是忧郁的眼神,却是素有的冰冷如霜。
她冷冷地抬眸看着他,水雾萦绕的双眸,已经辨不清楚他的表情:“不忍又如何?难道大王允许我带走盈儿吗?盈儿没有我,还有父王;而项王却只有我。如若当年大王安心待在汉中和巴蜀的封地,又岂会有今日的天下之争、苍生不宁?紫嫣又怎会陷入要在项王与骨肉间,两难抉择的境地?!”
女人盈满泪水的眸子,冷到了极致,仿佛凝结的冰,乌黑的瞳仁穿过冰层,带着幽恨的锋芒,却又似在喷出灼灼的火焰……
那是他从未曾见过的冰火两极。
是冰冷的恨,是烈火的恨。
男人终于明白,无论他对她怎样好,她始终忘不了那个男人。她冷绝的眼眸,是绝色容颜都无法掩饰的幽怨,摄人心魄,却也寒人心骨。犹如一把刀子冷冽无情地戳向他的心,他突然觉得遍体通寒。
他将她用力一甩,这一次,她终于是被甩在了地上。
他一步一跌撞地回到了主座,道了句: “你走吧……”
莫紫嫣不可置信地的愣然片刻,却很快向刘邦行了拜别之礼,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却一瞬间从身后响起:“嫣儿……”
她顿住脚步,男人苍凉沉痛的声音缓缓出口:“在你的心里,可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瞬即逝?”
“大王,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嫣儿不值得大王的爱,请大王莫再记挂,珍重。”
她说完,就疾步出了刘邦的军帐。
片刻后,军帐里传出剧烈的东西爆裂的声音。
侍卫闻声急忙进到帐中,却看到刘邦瘫坐在地上,侍卫想把他扶起来,却引得他一声暴怒:“滚!”
侍卫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军帐。
刘邦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此刻的他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痛,他突然想起,在成皋的那一日,他问她:“你真的可以放下项羽?”
那时的她,回答了他一句当时当刻无法体会的话。
她说:“哀莫大于心死……若是有一天,汉王能体会到被你所爱之人,伤得遍体鳞伤,自然会明白紫嫣此刻的心情。”
如今,他竟真的尝到了这种滋味,却不是“哀莫大于心死”,而是“彻骨的冰寒”……
莫紫嫣匆忙赶回帐中,她太怕阴冷反复的男人,会改变主意。
小雅一手抱着刘盈,一手牵着西西也进到帐中。
莫紫嫣抱起正对着自己摇尾巴的西西,她的额头触摸着它雪白的额间,好半响,她才依依不舍地将它放下。
她转身取出一个红木匣子,那里面全是从前刘邦给她的赏赐。
“小雅,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能长话短说。从今以后,我把盈儿和西西托付给你,请你代我好好照顾他们。”莫紫嫣打开木匣子,看着里面价值不菲的珠宝,说道:“以后刘邦会带你们入汉宫,这些东西你都用得到。”
“那夫人您呢?”小雅凝着眉,她显然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做出这样地安排。
莫紫嫣凝视着小雅,这个忠诚的女孩子,她本不忍心将她留在这里,可是她别无选择。
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预想到她未来的命运,如果项羽不过乌江,那么,她必然要陪他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如果他肯过江,他们也将一世隐迹,根本不可能带走小雅。
“我要陪项王一起归隐江东,若不留下盈儿,刘邦必不会放我走。”紫嫣握住小雅的手,声音里落满感伤:“小雅,我只信任你,也只能委屈你留下。”
“夫人,小雅怕……小雅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怕照顾不好太子,小雅更舍不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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