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顺着牛奶滴落的痕迹,他镇定地绕过满地的混合搅拌物,走到蹲坐在沙发里的猫咪旁边。
冰冷的蛇眸凝滞,然后落到那只捣乱的猫咪头顶,和那双无辜的眼睛对视——
清澈见底的湛蓝眼睛,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哈尼亜:“你弄的?”
布偶猫歪头:“?”
轻轻俯身,他把猫抱了起来;手上立刻沾到了混杂着生发剂、牛奶和几枚花生果仁的粘稠物,紧贴着那层皮肉,温热的触觉,让他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顿了顿,哈尼亜还是把猫放到最上面——那个用来摆放装饰物的单层,以免它继续捣蛋。
然后,他在抽屉里翻出一条黑色的简洁皮筋,把披在肩头两侧的细银长发扎成马尾;洗手,再带上塑胶手套,开始安安静静地打扫卫生。
弱智的小动物而已,什么都不懂,和它生气毫无用处。
——称不上好脾气,但从来都是就事论事、天性凉薄的男人这样想到:那这件事就赖在那两个小崽子身上吧。
这样应该就能蒙混过关!
诸如此类,家中被弄成炼狱场地的情况,在她家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不敢动手揍(打不过)、不敢呵斥和教训(骂不过)的主人,对外表清纯,肚里全是恶魔的猫咪几乎束手无策,总是想着这只猫除了好看之外、其他优势简直为零。
——可此刻,参考它的种种过分行为,比如打翻玻璃杯、抓烂沙发垫之类的,然后将其转换为不那么过分、收拾起来相对容易,而不是像她边扫玻璃渣边为它高昂的价格哭泣的做法;让佑佑觉得:原来如此,我养猫就是为了这一刻!
养猫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对世人来说,不论是好是坏——鲜明的印象,才能是打破惯例、和既定想法的不二法则;为了不让他通过细节联想太多,转移注意力还是很有必要。
虽然有点对不起哈尼亜
大不了以后他的各种骚扰短信,自己多回几条好了。
——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各界人士各种大量信息;并将其一概归结为骚扰短信的佑佑猫如此想到。
可惜的是,对人类来说,往往只有在‘想’的时候,现实才是美妙的。
很快,残酷的事实就告诉了她:真正天真的人,是自己。
*
宽敞明亮的吊灯,照耀着下面认真仔细擦桌子拖地的勤劳身影,从客厅到厨房,每个角落都被擦洗得干净整洁;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不忽然就开始发呆走神,一般来说都相当有效率的银发男人只花了半小时左右,就将卫生打扫得彻底。
比起请专人或者保洁来清理,哈尼亜更喜欢自己动手;这并非是出于洁癖,而是为了将来考虑。
生活在一个母系蛇图腾的大家族,上面一大堆姐姐的他,从小就被教育:虽然现在男人出来工作也有很多,但学不会自己做饭、打扫和照顾的话,他以后的家,就会变成垃圾场。
为了让他亲身体验到那种事有多可怕,而并非是吓唬小孩子的玩笑话,父亲在哈尼亜小的时候,就经常带他去那些姑母、堂姨的家里,让他亲眼看看,不会做饭也不会打扫卫生的独身长辈们,究竟活在一个怎样的地狱。
那些明明经常请人做卫生,但因为没两天就会糟糕头顶、位于‘又该请人’的临界点——极度脏乱差,散发着蛇类腥臭的居住环境,让哈尼亜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把最后一块桌布洗干净,挂好,见那只猫已经蜷缩着快要睡着了;心里对它的来历暂时模糊,但借着味道、隐约有些概念的哈尼亜又转头去浴室,放了一缸热度偏高的水。
佑佑是被那双抚摸着身体、冰凉的手给弄醒的。
凉冰冰的指尖,动作却很舒缓,而且十分到位。
它发现,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对小动物冷淡又疏远,但其实相当细心——就看他用刷子给猫的手法,非常轻和,而且一点也不痛!
好人;观佑佑在内心给青年发了张漂亮的卡。
又被洗白白的她在对方离开去拿干毛巾的时候,趁机甩甩头,望着周围舒适的环境,心中默默地、突然涌现出一种不舍:要知道,等她的毛长回去、重新变成人后,这种经常能享受到的、舒舒服服的按摩的流程,就不再是无偿的——而必须给美容店的姐姐交钱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果然在这个世界,当小动物要比当人更美妙啊
胡乱想着没什么意义的东西,佑佑猫发现距离小盥洗池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汩汩生烟的淡银色花纹浴缸中,居然冒着热气?
——所以他也要洗澡嘛。
十分能理解地颌首,收回视线的喵,就被刚才抚过全身的那双大手搂住了。
哈尼亜将猫咪托起来,放到鼻尖下嗅了嗅。
果汁、牛奶和坚果的味道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冲洗干净的清香;他满意地点点头,单手抱住小猫咪,然后,用另一只手——
无比自然地解开了自己围着的那条大浴巾。
等等,原来你是给自己去拿浴巾的么?!??
那双圆滚滚猫瞳倏然睁大,没有及时闭眼的后遗症就是,两两两两两!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省略炮——是两枚!两枚!!!
简、简直太可怕了!!!!!
第一次亲眼看见,佑佑猫下意识地用肉垫捂住眼睛,露出了半条缝隙;然而没过一会,它的头顶,却传来了湿漉漉的触感。
她看见——那条冰凉且极长、自最下方分叉的蛇信子,从她的嘴角、右脸、脖颈一一游过,几乎没放过任何角落,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收了回去;很像刚进食晚餐的老饕。
“很好。”
白白的秃子猫,被哈尼亜抱着,就这么一脚跨进了温度恰好适宜的浴缸。
哈尼亜将这只猫形的香皂在水里耐心地泡了一会,觉得味道应该差不多了,便放开它,任凭猫咪飞快地溜掉,扒拉着缸边,试图爬出去。
至于他自己,则是潜游于豪华的泡浴,安安稳稳地泡起澡来。
渐渐适应了水下的压力,感受到鼻息之间那股浓浓的迷人香气;他张开嘴,任由绝妙的滋味,如同烟火般乍放于脑海中的美好圣地!
水底的世界太美味了
温暖的水流中,一股浸入心脾的龙脑香凉意,如同微弱但细腻的电流,在脑海中串联,甜美而熟悉、猫形肥皂留下的滋味,曾经只有过一次的味觉回忆被徒然放大——放大——至最高的嗅觉;这来之突然、令人惊讶的繁花绽放在舌尖,让他品味着至高的美味甜点。
一个人泡澡真舒服啊
一时不察,吸进消化不了的几口水,但哈尼亜并不在乎。
深呼吸——放浅——再继续,如此循环往返,让自己全心全意沉浸于纯然只属于餐点的盛宴、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等最后,空荡荡的大脑被甜凉的美食掠夺。
而他,则是一个人,安静地如同死亡,静静地躺在池底深处。
“”
——死了?
开始还能感觉到他胸膛在微微起伏,可坐在最角落等了半天,和疯子一样颤抖了好一会、然后便一动不动的男人让佑佑有些迟疑——要是真死了,那她会不会变成间接杀人犯?
可可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担心刚二十岁出头,就要因摊上这种事儿坐一辈子监狱,佑佑蹙起眉,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便深吸一口气,然后潜入水池中。
呸呸呸呸呸!好浓的!
——果然,变态就是变态。
佑佑猫屛住呼吸,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句。
容貌绝伦的男人,如同睡着了一般轻轻闭着眼,双手交持于身前;他银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散,雪肤红唇,姿态平静,但表情却相当耐人寻味——就像是被情杀后的睡美人。
这清纯又浪荡妖冶的矛盾场景,令人想起那些中世纪的暗黑歌谣,很有一番浪漫古典主义的油画感。
捏住鼻子,佑佑猫放干了池水,又凑过去闻闻他的鼻端——还有呼吸,没死。
她松了口气,正要从哈尼亜的胸前站起来,却突见对方的手指动了动——
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微微颤动,尔后猛然睁开!
妈耶!
吓吓死它了
被那双能活生生钉死任何生物的空洞眼眸——就像是美杜莎之瞳锁住,浑身僵硬成石头的猫抖了抖,然后缓缓放低尾巴,表示态度。
但对方却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她,哈尼亜双臂一伸,将猫死死地禁锢在怀里,露珠般冰凉的的优美下巴在它的额顶蹭来蹭去,眼神依旧迷离,似乎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它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变成了蛇尾,连同着手臂,将猫咪渐渐缠成了一个球状物体——从外面来看,完全是巨型蟒蛇进食时的形态,里面的小动物不论如何挣扎,也躲不过自然界的狩猎法则。
“”
佑佑猫被几乎快要彻底蛇化的男人缠得无法动弹,挣脱了好几下都如同以卵击石,气得张口就咬向那些亮闪的银鳞——结果对方却觉得像是在挠痒痒,不仅一点痛感也没有,反而像察觉到了这番互动的乐趣,速度更快地缠绕起来
再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会死的!
猫咪的短小四肢被牢牢绑住,除了头部完好,其他地方简直窒息,它吃力地扭着头,张嘴,试图喷对方几口口水,让他冷静一点;然而那丝液体,却被分叉的舌头舔了进去,还品尝般轻轻地咂嘴。
啊
脑子里掠过很多走马观花的影像,此时此刻,观佑佑最深的念头,却是上个月在家附近新开张的冰欺凌店——抹茶口味非常好吃——但可能,就跟这一刻,哈尼亜对她的感觉一样——
让人还想再多吃一次、凉冰冰的甜点
算了!
“放开我。”
用猫拳抵着蛇头,观佑佑动了动唯一能活动的猫头,主动放弃尊严保命:“绞杀夜莺是要坐牢的,请放开我,哈尼亜长官。”
第 115 章()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银色的纤长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
快要热化的眸光;像是金属燃烧遗留的湿痕;但触感却相当冰冷——顿愣之后;就是灵魂出窍般的寂静。
他的尾巴不动了。
死一般的沉寂;外加对方那副失神到天际的神情;让佑佑猫松了口气。
可还未来得及再出声;它却看见——
哈尼亜那颗漂亮的脑袋忽然化身为蛇头,长着血盆大口,顷刻就要把它给吞下去!
它要吃掉我!
生死存亡的刹那;感受到对方指腹传递而来的颤抖的她,内心正为对方出人意料的举动不敢置信之时
自门口传入,优雅的古典乐门铃声响了起来。
“真是的;老大;你开门太慢了啦。”
两边都镶嵌着碎钻耳钉的金发男人,大大咧咧地换好鞋子;继而让出自己的位置。
随即;一大堆面孔年轻、英俊帅气的制服青年;出现在被挡住的视线里。
“嗯;真好闻!”
一个浅绿色短发的小哥进来后;先是扬起脸;在空气中嗅了嗅,亢奋的兽状瞳孔亮闪闪的:“香草布丁,不愧是老大;这手艺也太棒了吧——光是味道都让我兴奋起来了!”
“诶?不是红烧排骨么?”另一个青年换好深灰色的拖鞋;奇怪地转头回望他:“林克,你鼻子出问题了?明明是肉香啊肉香!那种甜腻的东西只有你喜欢吃而已,老大才不会做的。”
“肉桂。”淡淡的声音响起。
“不对,是话梅糖,奶甜味的糖果杏仁!——我小时候、家里开的糖果店每天都在做这个!”
“是烧着的小叶降真香,完全不是食物啊喂;boss是在用化学烧瓶做什么焚香实验么?”
“我觉得很像桃金娘,就是朱诺他种的那些”
“明明是银杉,哎问一下;之前比较好奇朱诺的那些玩意,我就偷偷摘了一颗他那花儿的果实,味道还行——我不会被毒死吧?”
“桃金娘有毒?”
“有毒吗,可我记得这个是温补”
“咳咳,有毒!——泽拉你快去吐,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真的?!你你你他。妈别吓唬老子啊!”
“桃金娘准确来说,这种植株的学名我记得是叫山菍,或者当梨根之类的。唔,毒性很强呢,泽拉,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有人说完后,还朝他很贱地轻鞠一躬。
“多尔,你他妈呕!”
吵吵闹闹的声音,夹杂着欢快、年轻而充满朝气的活力,一大帮不请自来、纯粹是夜班巡逻中闲得无聊,所以来蹭口饭吃的纪检司高质量青年军官们、顺带一个捧着胃部出门呕吐的可怜伙伴——这些哪怕只是走在路上,都会让年轻姑娘们看得目不转睛的小伙子们聊着天,就换好了拖鞋,手上屁的拜访礼物都没拿,也就仗着脸皮厚,依次走进能容纳几十人也不显拥挤的高档公寓。
这群人目标很简单,就是来蹭饭而已。
“什么时候能在首都也买一套这样的,我他。妈就发达了。”
两条大长腿笔直地敞开,全身溢满荷尔蒙的黑发青年大咧咧地歪躺在皮革沙发上,舒服地叹了口气,他毫不做作的敞腿行为,简直就像在说“快来xx我”,但在这个全是雄性的房间里,没人对他大敞的地方感兴趣。
有人熟练地打开冰箱门,烧水泡茶;有人去捯弄咖啡机,准备先给自己煮杯咖啡,还有人正趴在地上,跟狗一样神情严肃地闻个没完。
“咦,boss呢。又偷懒用自动开门喂喂,雅瑟安,你够了吧你——这儿地板够干净了,用不着你还给再擦一遍,真是到哪儿都要丢人,我和你可是一组的,赶紧给我起来!”
对旁边搭档的话无动于衷,蓝色碎短发的青年整面身体匍伏在半湿润、似乎刚拖过没多久的地面,神情格外投入地仔细低嗅着:“那个味道不是从厨房传来的;是这些水。”
肉眼不认真看的话,的确几乎看不出来——
几道淡淡的、细腻的水痕沿着沙发、走廊和餐桌,一路延伸到了浴室。
总觉得,很像是什么东西撒了——或者,干脆是被动物爬过的痕迹?
顺着那条几乎看不清湿漉痕迹,穿着拖鞋的青年跟着它走,到了浴室的门后,就又原路返回。
奇怪了。
老大他不养任何东西的啊,连每年的宠物认证、都是自拍一张作为档案交上去的。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示意同伴们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那股药香,在这儿。”
他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那些水珠,然后示意给其余人看。
“真的诶!”最先出口的金发青年,也趴在地上嗅了嗅,闻过后,那双圆滚滚的橙黄色眸子立刻瞪大:“苦苦的味道,很像茶梗香——是煮的药材泼了?”
“老大已经到了需要补肾的年纪了?!”另一个学着他的动作嗅嗅:“狗屎,又骗我用衣服拖地——这明明是排骨的香味,肯定是老大端菜不小心弄撒的。”
“让我闻闻,我可是阿拉斯加雪橇。”又一个凑了过去,“唔!好浓的炒芝麻味,老大晚饭居然是热干面么?”
“他猫舌头,吃不了那么油腻烫热的东西吧。”
“哦”
“或者凉拌面?”
“那个味道太重了,我都吃不下去。”
“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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