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凶猛而已,南御星还是知道分寸的。
“学长”阿蓓抽了抽鼻子;整只鹰乖乖地伏在地上;老实地一动不动。
“让我生气的事情;并不是你带着尤尤到处乱飞;而且没有任何时间观念。”他继续道:“而是你在连她的身份都没搞明白之前;就肆无忌惮地做出了这样的行为——身为一名预备的未来驾驶员;精神力的强大的确是一个方面,但这不是你放任自己的理由。你应该更加注意一些琐碎的细节;在关键时刻,它往往便是决定事项成败的必要条件。但是;你却没有沉下心、稳定地思考;哪怕只是先和她的主人联络预备——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没有做到!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学业全a的优等生能做得出来的选择;你不过就是没放在心上罢了。你让我很失望。”
“可是我只是想送尤尤回、”
“没有可是!”南御星的声音越来越严厉,“难道不论捅了什么篓子、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自己找借口解释?!”
“”
“你对自己军校生的身份,有哪怕一点点的概念吗?一见到新奇的事物就凑上去、觉得很好玩,很有趣——于是就可以浑然忘了自己的初衷;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在乡间窜着翅膀到处飞的小孩子?你已经二十岁了,阿蓓,你五年前就宣誓过:要为联盟奉献一生。可就你这个样子,呵,不如回去继续当你的运输鹰如何?”
好、好严肃。
听到开头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既然也有自己的一份原因,我可以帮阿蓓说几句话——可看到这样严肃的气氛,我就明白:这种决定一个人价值洗练的过程,一个对他们的生活毫不了解的我,还是不要自以为是地插什么嘴,好心办坏事了。
一句无心之语,可能会让现场的氛围变得轻松,阿蓓也不会面临这样严苛的压力;但是,也可能会毁掉身为训练员的用心良苦——还是事后再找些别的补偿吧。
从头到尾,拉耸着脑袋的金色大鹰,就算被按在冰凉的护栏间挨训,也没有对此表示出任何不满和质疑;而是老老实实地认真听完前辈的训斥,它嘤嘤嘤地哭了一会,眼泪汇成小溪;然后,就迈起沉重的爪子,甚至忘了变回原型。
它伴随着一大滴一大滴眼泪坑落地的轨迹,缩着头回去领罚了。
而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的南御星,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可爱、让我觉得像只巨型绒毛玩具的熟悉感了。
我感觉自己其实还是不太了解这个世界、也不太了解这里的人类——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存在,内里却早就完全翻了个头。
仿佛,我明明是和所有人一起,在晴日放好的天气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但唯独自己却被隔出了一层水晶玻璃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幻着不同的面孔,而面向我的时候,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比方说,我觉得小动物很可爱,摸起来软软的,但或许,那也只是它们为我展现的冰山一角而已。
唉,果然啊,命运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即使它里外上下,到处都裹满了蜜糖,品尝起来也毫无酸涩之感;可吃起来的时候,还是会黏到牙齿,或者生蛀——反正,就是不能让你觉得哪儿哪儿都美满。
虽然我知道,自己拥有了很多东西——就算是出了很大的纰漏、或者惹上祸事,南御星也永远不会和我用那样恐怖的语气说话;而谢菲先生大概也是一笑了之,顺便再帮帮我的忙,就像上次那样。但是
无形之中,我还是损失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呢。
这就叫福兮祸相依?
被南御星温柔地叼起来,放在背上,在无人的偌大比赛场地朝出口走去;我每天都是空荡荡、充满毛茸茸的大脑难得思考了一些比较哲学,可又没啥意义的事情。想了半天,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和其他人比起来,我还是足够幸运的——那目前暂时就这么想好了。
反正我又不能大声嚷嚷着:来啊,本人从小就学各种散打,黑道九段,有本事别冲她发火冲我来——猜猜,白色的大狗狗哪只脚趾更方便把我踩碎?
啧得了吧。
我攀着它的脖子,南御星的步伐很轻,一点也感觉不到震荡;可能是刚才他意外的一面让我有些适应不能,见它走起路来无声无息,我便有些恶意地想:这样色泽光滑、裁织便利的毛爪,坐成古代贵族的软榻,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尤尤?”
“嗯?”听见他在叫我,我回过神,“什么?”
“我让你害怕了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莫测的意味,“不要在意,这是阿蓓应得的。”
“”我点头,表示明白,“知道了。”
“就这样?”它的语气反倒是有些吃惊,“你很喜欢的吧——不生气么?”
生气?
我疑惑,“不然还怎么样?为了这件事,和你争辩一顿、说阿蓓全是为了让我体会一下飞在天上的感觉,所以才惹你动怒?”我摇了摇头,“这是我和阿蓓自己的事情;同你作为前辈、教导她是你们之间的事一样——今天之后,我会去和她道歉的,因为说到底,有我惹的麻烦;但我并不想随便干涉你们的世界。如果你认为这样的处理方式最好的话那么,我的选择是尊重,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轻易挑战不了解规则的权利。”
“”听了我的回答,他沉默了一会;过了半响,他的语气轻快起来,突然又问我:“你很想飞?”
“唔”
我歪头想了想,“我想和老鹰一样飞上一整天!我想像跳跳虎那样能蹦的老高!我还想比鲨鱼游得还快!——吓小鱼也很有趣啊!”
“那刚才的对你而言新奇么?”
“当然啦,我第一次离地面那么高呢——除了坐车(and被绑架)以外。”
南大少爷即使变成毛绒绒的犬类,那份语调之中特有的优雅腔调仍在,见我直言,它便慢悠悠地说,“但被学员带着,其实没有多好玩呢你要试试更有趣的么?”
“更有趣?”我摸着它如同新雪般洁白的毛,趁他在说话没注意,悄悄揪下几根,然后当蒲公英的种子吹走,以报复他装可爱变成小狗,其实本尊屁股却那么肥(不):“是指什么?”
“抓紧我。”
它没有多解释,而是露出森白的牙——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但凡大型猛兽露牙齿,人家就是在对我笑的意思;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像“我现在就要吃了你!”
我想,我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这个设定。
于是,我听话地抱住它。
———
大概只是几分钟过去,我的脚踝突然一凉!
我的大腿内侧,胳膊和腰,都被什么紧紧地缠住了!
诶诶诶?!触手,不是吧!
我惊得向下一望——结果发现,只是些黑色的结实绳子而言。
吓一跳:3
“在内网里买的家庭娱乐款,”南御星轻描淡写地说,“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猜到什么?
我还没弄懂它的话,低沉的尾音刚落,它就突然止步,然后转弯,朝着赛场加速地奔跑起来!
“!”
一瞬间——从刚才的闲庭漫步,雪白的比熊,就变成了像是和疾风赛跑;我抱着南御星的脖子,这次总算学乖地闭上嘴巴,咽下不小心喝进肚子里的烈风,还是能感觉到身下的大毛团比羚羊还快的速度。
酷酷酷——!
早就散开的长发在后面飞舞,我把脸贴在它的背脊上,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剧烈波动的心跳声。
放开了矜持沉稳的他,在百米宽的比赛场地疾奔的模样,实在是非常洒脱;风刮过我的耳垂,有点像小时候去马场,骑在马背上的感觉;可惜那时候,我嚷着要和表哥一起比赛骑马——结果他为了避免带小孩子的麻烦,用了某些不良的手段,把我弄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很多年,我也只是在滑雪、滑冰、偶尔在宽阔的自行车转驶道面一个人骑到乡下的旅游区,才能享受到与城市工业风截然不同的凉爽和自在。
难能可贵的是,它的背是这么的柔软温暖、骑上去着非常舒服,哪怕奔跑起来也没有任何颠簸的不适;让人有种变成娜乌西卡的感觉——飞翔在自由自在的蓝天,身下是柔软的云朵;速度、准确的转角、不同地段的小小跨越惊喜而略微刺激;不像是阿蓓那样平稳地飞行,颇有种在玩vr狩猎游戏的感觉!
如果vr游戏能做到这么逼真又恣意的话,我也不会头晕目眩啦。
我这人,其实一向都不太喜欢特别的外露情绪,大部分时间,纵然心里会对不乐意的事情吐槽几句,但面上还是会显得平静;因为自小,我就习惯了面对很多突发的状况。
可被南御星驮着、像星际狩猎者一样顺着风口奔跑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嘴角露出的笑意——这真的是太好玩了!
等回到小洋楼,洗过澡,我还在回味白天的游戏;南御星说只要我乖乖听话,比赛结束前按时等他,不要乱跑;他每天结束了都会带我去溜一圈——
就算为了这个,我也要在这里强留到不能留为止!!
我擦着头发,正这样想着,推开了南姝雪的闺房。
她安静坐在轮椅里,双膝放着本厚厚的书,抬起头,对我微笑。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纯美恬静,我却从心底生了些寒意——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也是对于已知的困惑。
“今天又去哪儿玩了?”她问道。
兄die,每天都这么问一句,吓我——你还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玩呢!
第 52 章()
和南小雪说明是去看机甲比赛后;她明显变得不太开心了。
“明明尤尤是我的夜莺。”不等我回答;她又继续道:“却每天不见踪影的;这很过分哦!我听哥哥说;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他才带你出去玩么?”
“只是最近有点无聊。”我把毛巾挂好;坐在她的身边;和她解释:“而且巡赛还挺有趣的呢”
我给她放了几个自己录好的精彩片段,证实我的说法:“其实坐私家小型悬浮车的话,大小姐也可以一起去啊;前台也有专位;有个叫约书亚的驾驶员非常帅气,是圣希尔的王牌选手,你看了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而且人家是蛇;不容易吧——众所周知;蛇可是没有手的!就算进化成人类,还是先天不如那些八足动物;这多难能可贵啊!
“我不要看。”
我热情分享;她却固执地偏开头;“不喜欢。每次想法子和哥哥找共同话题就让人很头痛了;什么穿梭舰、光子战甲真无聊;你们每天都只顾着自己出门;从来没有想到我一个人在家里有多寂寞——哥哥是这样;现在连尤尤也变成这样了。”她语气低沉,“算了,反正我早晚都会死;在乎这些也没意义。尤尤;给我念首普希金的诗吧。”
说实话,南姝雪长得非常好看——江南水乡的标致美人相貌,乌发红唇,皮肤雪白;即便身体不好,体态虚弱,也自有一番美人的韵味。她要是直言我不够负责,没有尽到义务陪她,我还能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开脱——
但她就那么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还说得这么令人扼腕叹息,就让我多了些莫名的愧疚。
哪怕她让我毛骨悚然、又心生怀疑,但我还是妥协地和她保证会多多在家,像之前那样空了就给她弹琴念书,干那些文艺青年喜欢的事儿。
见我道歉,她勾了勾唇,像一只温驯的宠物一样歪在我怀里,头枕着膝盖,两人的身份完全倒了个个儿:“现在,我可是完全离不开尤尤呢;所以,你不要总让我失望”
那不好意思,我差不多也该离开你了,让你失望估计也是注定的事。
我轻抚着她的长发,它们柔顺芳香,充满光泽,一看就是每日精心保养的成绩;想到枭的情报部发回来鉴定内容,那行确认是本人无疑的结果,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本人才更恐怖啊!
疑团一天没有解开,我就还要顶着这样的压力生活;明明女孩子都很怕鬼的呜呜呜
***
收到卫莫短信的时候,我正在给南御星梳毛。
自从在我面前暴露了他那巨大的身躯后,他就更倾向于在暖暖的日光里,让我趴在他的兽形,从头部的绒毛开始,一寸寸地从上往下,用很长的一柄檀木梳子慢慢地梳。在我为他倾情服务时,他总是把前肢放在颌处,眯着眼睛,看起来尤为舒服,没一会就陷入了梦乡。
这工作还挺好玩的,比念那些死了几百年的文人大作家的枯燥作品、或者拉弹那些知名乐曲家在某个瞬间神经一抽,创作出来的变态曲目要有趣的多。
而且,我盯着手上偷偷撸下来的一缕白毛——再攒个三五天的,我就能用它来给自己织围巾和帽子啦!这可比辉夜姬公主的火鼠袄还要腻害,我之前用火烧好几次都烧不着;人生中第一次获得这种神器,撸毛什么的当然是小意思。
但,好玩是好玩,因为工程量巨大,有时候我还没梳完,就趴在他的毛里睡着了。
最后醒来,往往是在他的床上,睁眼就能看到南御星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的背影,身姿笔直,听见动静后,他就回头冲我一笑。
——这里要多提一句的是,我发现,在这个方面,南大少爷其实是个有些龟毛又敏感的人;他相当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兽型、或者说,是极其讨厌在人多的地方变成动物的姿态。到目前为止,连和我平时经常相处的不少在南家干了很些年的侍从,都不太清楚他的姑且就称之为品种吧。
因为就我所知,很多人并不在乎直接在人前变成可爱或可怕的动物,又不会是那类腺体崩溃后、神经错乱的野兽,但凡知情者,大多都是把动物的模样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夏希、阿蓓那类仗着自己是幻兽人,很自豪的就不用提了;但哪怕是在祖赞、或者南家的时候,那些知道人和动物关联真相的普通人,多也对其视若寻常,蛇形的女仆还和我吹嘘过自己的尾巴,是所有同类人中最长最细的!
所以,我就挺奇怪,为什么南御星这么反感这种事——连看完比赛,都是趁着人都走光了,才会变成大狗狗让我骑难不成是出于大家族贵公子的骄傲?出于好奇,我有天就顺口问了问他缘由。
让我没想到的,南御星听了我的问题,居然十分不符合一贯的形象,非常中二以及深沉地来了一句,我想以人类的形态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听后,先是愣了半分钟,然后差点笑到胃痛;看我扶着他的肩膀狂笑,他还一脸很懵地说怎么了吗?——这让我觉得他更可爱了
我想,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些人不光是变成动物后显得很可爱,原本也是挺萌的。
看完卫莫的信息,我搬开南御星压在我腿上的尾巴,从已经睡过去的犬身跳下来;给他写了张一个人出去逛逛的纸条。介于匆忙,字迹有点歪歪扭扭——他和我一样,最近也挺苦的,每天都要陪着南姝雪吟风弄月,看得出来,他比我还觉得无聊。
不过亏了这样的战友情谊,不仅是他对我相当宽容,几乎要什么都给的南小雪,也允了我一周可以自由进出的门卡,虽然三次就封顶——而作为她的同胞哥哥,南御星自然也大方地给了同样的东西,方便我有时候跑去找他。
有了这些便利,我就时不时趁晚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