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时,她又为自己赢回人生中的第一份平面合同——即使那意味着她必须在摄影师的床褥之间展现自己的妖娆身姿。
这就是这样的世界,你要得到一些,就要失去另一些。
如果拿身体去交换金钱并不可耻,那么现在她所交换的,是自己的性命,为什么要为止懊丧呢?
所以,尹璐并不后悔。
事实上,当尹璐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后,她不但不痛苦,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当人的神经麻木之后,一切的刺激都可以产生快感,或者至少是被人脑误解成快感。
但现在,尹璐却不再快乐。
言先生说自己没有在尹璐身上看到自己爱人的影子,他说尹璐只是与自己的一个“旧相视”有些神似。
他撒谎。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温柔地触摸一个陌生人。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轻吻一个“旧相识”的额头。
男人在做“这件事”时,总是喜欢看女人的表情,欣赏女人的喜悦,从而衬托自己的威武。
但言先生并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看尹璐的脸,一次都没有。
他只是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女人的黑发之中,不愿意抬起。
尹璐知道,言先生是透过抚摸自己,去回忆那再也无法触碰到的过去。他害怕看到了她的脸,梦,就醒了。
所以尹璐不快乐。
她并不是因为言先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别人而不快乐,她不快乐的是,自己在言先生的身上,看到了那些她认为不会再有的东西。
爱她的男人将当她作是泄欲的工具,她爱的男人现在却恨不得将她一起带离人世。
而现在这个在自己身上喘息的男人,这个抚摸着自己却爱着别人的男人,却将她当作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尹璐很不快乐,但她却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这,又是为什么呢?
“碰碰碰”,两人的欢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把你扔到火星上去。”言先生喘着粗气,心情异常恶劣地说道。
“动手术的女人醒了。”门外说话的是李医生:“我猜你想知道这些。”
“……好吧,再给我两分钟。”言先生沉吟了片刻,然后房间内再度传来了钢丝床摇晃所发出的响动。不过这次摇晃的速度显然更快更疾。
闲来无事的李靖穆就这样站在门外,掐着表算了起来。
……三,二,一!两分钟刚好走完,床第之声也同时停歇了下来。
言先生赤着上身便推开了门,一边往身上套着汗衫一边抱怨道:“这女人就这么会挑时间醒?真是让人扫兴!”
“还扫兴?你已经在里面待了足有一个小时快了!”李靖穆哭笑不得道:“你当真哪方面都是怪物啊!”
“道家的玄黄之术中,就专门有一门房中术。”言先生神秘一笑道:“你猜言咒里会不会有这一条?只可惜身为鳏夫的你,是用不上了。”
言先生说着拍了拍李医生的肩膀,带着衣着仍十分凌乱的尹璐朝病房走去。
姚笑盈醒来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哭。
她不顾护士的劝阻,也不怕扯动胸前的伤口,就这样哭着,不停地哭着。直到言先生和尹璐走进了病房。
李医生虽然已经离开了这家医院几年了,但他的影响力似乎仍在,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本来在姚笑盈身旁的护士就都心领神会地离开了病房,而李医生自己也只是说了一句“尽快”,便关上了房门。
姚笑盈一看到言先生,哭势忽然小了很多。
“我认得你。”姚笑盈深呼吸了好半天,才算完整地憋出了这几个字。
“我知道,是我救了你。”言先生也并不客气。
“谢谢。”姚笑盈说完这两个字,便低垂下了头。
尹璐认得姚笑盈的表情,那被深爱之人背弃的表情,这是只有真正经历过背叛的人才能懂得的表情。
现在的她,既不愤怒,也不痛苦。
只是,万念俱灰。
在那瞬间,在知道自己被背叛的一瞬间,那感觉就像是世界的颜色忽然被抽离,一切都变成了黯淡的黑白。
忽然间,你找不到任何的色彩,也不想去找到任何的色彩。
你不想报复,不想追究原因,只想就这样活在跳帧的黑白电影中,不在愿意见到任何色彩的斑斓。
姚笑盈不在乎孙泽彬利用他,不在乎孙泽彬已经是一个亡灵,甚至不在乎去为一个亡灵牺牲自己。
但孙泽彬要姚笑盈付出的,却是她唯一不舍的,爱。
在那一刻,姚笑盈的心已经死了。
“我想知道,你男朋友的公寓在哪里。”言先生没兴趣,也不在乎姚笑盈的想法,他想要知道的只是那个地址而已。
“好啊,我告诉你。”姚笑盈木然地答应着,接着报出了一个地址。说完之后,她便又沉下了头。
尹璐看着这个在一个多小时前还想要害自己,现在却连自己是谁都不在乎的女人,忽然生出了一丝悲悯。
一丝同样身为女人的悲悯。
要到了地址,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带着尹璐转身便离开了病房,任姚笑盈继续活在自己的“黑白电影”之中。
在离开医院之前,言先生和李靖穆最后对了一次话。
“不如……你就和那个小巧的女护士处一处吧?”言先生故作深沉地长叹道:“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不松松筋骨,你小心不勃啊!”
李靖穆透过窗户望着病房内的姚笑盈,沉默了半晌,才回了一句话。
“beehere,donhat,and never do it again。”
言先生听着这句话,又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医院。
第十章:再临地狱(上)——时空的恶作剧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实——前提是你不遇见“时空”。
“为什么刚才那女人报地址的时候,你看上去为什么那么惊讶?”坐在言先生的身旁的副驾驶座上,看着驾驶着“借来用颠颠车不知道多少号”的言先生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驾着车,尹璐忍不住问道。
“因为在把你从卡车车轮下救出之前,我就在那栋楼里。”言先生无不感慨地叹了口气:“暮然回首,那‘鬼’就在灯火阑珊处哪!”
尹璐并不明白言先生所说的话,只是愣愣地“哦”了一声,然后任由破车将她颠簸到孙泽彬的住处。
那栋六层楼的地狱。
下了车,走到大楼的入口前,感受着熟悉的阴气,言先生忽然有些想笑。
如果当时,他是选择继续向上走,而不是追逐那个并不存在的幻影,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就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的支流,只能流向大海这一个终点,没有回头路。
——至少本该没有。
当言先生准备跨入大楼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在片刻的停顿后,言先生开始后退。
当退出十数步后,言先生便开始低下头搜寻起来。
尹璐看着言先生在同一个地方兜了好几圈,皱着眉问道:“你在找什么?”
然后,言先生给出了一个让尹璐吐血三升的答案。
“菜刀,我在找菜刀。”言先生说着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一个本该在这里的菜刀。”
“我们追着线索来到这里找阿彬,你现在却在找一把菜刀?一把插在地上的菜刀?”换作任何人是尹璐,在不眠不休四五个夜晚,又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床上运动之后,还要陪一个人遍地找菜刀,都会有一些歇斯底里。
“刀不在这里,连痕迹也不在这里,”言先生还是依旧习惯地无视崩溃的客户,自言自语着:“这不是我们在现在该看到的。所以如果不是我们搞错了时间,就是时间自己搞错了。”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尹璐从歇斯底里的女人,变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时空!”言先生若有所悟地看着眼前这栋大楼,丢下了这两个字。
“x的,这里居然连‘时空’都有!”言先生哭笑不得地抬起了头,望着天空,睁开了他绿色的左眼。
“开”
绿眼一开,言先生就看到了一块大得铺天盖地的气团,朝自己压了过来。
“这下糗大了。”言先生刚说完,便被那无形的气团给埋了起来。
尹璐看不见那诡异的气团,但当言先生扑过来时,尹璐也感到了心头莫名的一阵压抑感,就好像什么东西忽然钻进她体内似的。
接着,尹璐便看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天空,变黑了。
现在应该还只是下午,阳光应该还很刺眼,但就在瞬间,晴空变成了黑夜,太阳也换成了明月。
尹璐还没回过神,言先生已经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下,低沉阴森的声音急促地念道:“定”
然后,尹璐便失去意识。
说到“时空”,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比言先生还要了解了。他卷入“时空”的次数最少也上了两位数,以至于现在他都可以分辨出几种“时空”之间的差别。
这从高楼坠下的“时空”,应该是将人关入自己世界的“时空轮回”,但不知怎地,这个“轮回”上给人“破”了。
不知道是谁被这个“时空轮回”给卷了进去,然后又硬生生地在上面开了个口子逃了出去——估计不是这里阴气源头干的,就是那对人鬼搭档做的了。
真是的,你们要做也做全套么!只开个口子就放着不管,不知道“时空”是会变异的嘛?言先生实在是很想这么吐槽。
“时空”是一种非阴非阳,又非活物的奇怪存在,而当它受到伤害后,便会产生性质上的根本转变。
现在,这个“轮回”是变成了“漩”还是“流”,就连言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了。
言先生能做的,只是尽量让自己定在现在的空间点,尽量希望不会被“时空”给卷到太过奇怪的时间或地点去。
当“时空”的气团最终彻底爆裂的瞬间,言先生掐好时点念出了“定”字言咒,然后也只好静待这时空破裂的结束。
风,终于止了。
言先生睁开眼睛,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周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还在这栋筒子楼的入口前,天上太阳的位置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还好,看来并没有完全被卷进“时空”,只是被它稍微带过了一下而已。言先生松了一口气,摇醒了身下的尹璐,确认她没有被“时空”给冲坏脑袋后,便扶着女人一起走进了大楼。
不对,好像有些不一样。言先生一进入大楼,便发现了古怪——阴气,不见了。
那原本弥漫在整座大楼里的令人窒息的阴气,好像全都消失了。
言先生困惑地往里走了两步,走到了那原本布满怒蛛的101室门前。
怒蛛的尸体也全都不见了,不应该啊,如果不用唾液化之,怒蛛的尸身起码也要八个小时才能消散干净,但言先生这才离开多久,怎么就连一点残留的味道都已经闻不到了?
言先生又往后退了几步,向外张望了一下。
菜刀虽然是不见了,但刀痕却在那儿,太阳的位置也是正确的,该不会是……正当言先生陷入沉思时,101室的门忽然开了。
从门里走出的,是一个身高几乎和体宽一样的“正方形”胖子。
言先生认得这个人,胖子脸上那被手肘打出的大大肿块,就是言先生的手笔。
胖子看到站在自己门口的陌生人,困惑地上下打量了言先生几眼,然后便走出了大楼。
——对了,他确实没见过我,那时候也是刚醒就被我打昏了。
言先生这样想着,踏上了超通往二楼的楼梯。
“是民警先生么?”101室的门内,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那个盲眼老人的声音,言先生对声音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比较惊讶的是,这个老人居然可以光靠自己的脚步声就猜出自己是谁。
言先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并不希望再去招惹没有必要的人和事。
“谢谢你了。”虽然言先生并没有回应,但老人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谢谢民警同志你昨天的帮忙了。”
……等一下……昨天?
第十章:再临地狱(下)——变化
一日之隔,天差地别
“老先生,你刚才说……‘昨天’?”言先生还没开口,尹璐已经焦急地问道:“那今天是几号?”
“呵呵,小姑娘怎么连日子都搞不清楚哪?”老人睁着白茫茫的双眼,干笑道:“如果老头子我今天早上的广播没听错,今天是28号。”
28号?尹璐和言先生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清楚地记得,今天的日期应该是27号。
尹璐回想起了方才见到的日夜变换,莫非这一个颠倒之间,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
尹璐用眼神向言先生询问,言先生只是点了点头。
我的老天,这都可以?尹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哎,果然还是没有真的定住,言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虽说只被带离了一天,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可这样一来,原本是今天所留下的痕迹,都被这一天的时间流水,给冲刷殆尽了。
现在言先生只能期望,那个缚灵孙泽彬,没有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出什么三长两短了。
一楼:
言先生回过头,稍微瞥了一眼老人。
虽说算不上满脸朝气,但至少他身上的生气已经比昨日好上太多了。
是因为儿子身上的“不孝”被赶走之后,突然对自己态度上的改观,才让老人有了这样的变化么?
“多谢民警同志,还有昨天的那对小夫妻了。”老人还在自顾自地致谢着:“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儿子已经好上太多了,今天还特意为我们老夫妻俩出去买电热毯,他还……”
“我没有兴趣听,你自己多珍重就是。”言先生说完便和尹璐比了个手势,往楼上走去。
“记得我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言先生丢给老人的最后一句话。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将言先生的话听进去。确实,生在喜悦之中的人,往往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
老人并不知道,言先生,总是对的。
“啪”,101室的门关上了。
二楼:
当言先生二人刚到二楼时,一个小孩正好欢蹦着从202室内走了出来,跑到言先生面前时,还回头打着招呼:“我先走了哦!爹爹一个人在家里要乖哦!”
“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都!”房内的“爹爹”沉声说笑道。
小男孩“唉”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言先生看了屋内的“爹爹”一眼,这是一个长得挺高大的居家男人,衣着很普通,说话声音也很普通,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虽然言先生也看见了男人眼角没有完全擦净的眼线,不过这也不过是一点点奇怪的嗜好吧?
普通的父子俩,言先生下完定论,便继续走楼梯去了。
如果换成昨天,言先生碰到这对父子的话,又会发生些什么呢?这个作为观者的我们,也只能想象了。
五楼:
一会儿,言先生二人就到了五楼。
一上到五楼,言先生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旁人或许不会在意这种味道,将它与垃圾的馊臭味搞混,可言先生却很清楚这味道所代表的意义。
——死亡。
这是尸臭与血腥味混合而成的臭味,虽然味道很浅,表明人死了并没有几天,但味浅却层次多,说明在这儿丢了性命的倒霉蛋并不止一个。
循着味道找去,言先生停在了502室的门口。
“透”
言咒一出,绿眼即开。
“透”是一个类似透视眼能力的言咒(半年阳寿耗费),虽然它并不能真的让言先生透视一切,不过像x光一样扫透一堵木门,大致看清门内的情况还是做得到的。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言先生才不想莫名其妙地闯入杀人现场,留下个把指纹鞋印啥的,到时候和警察纠缠不清起来也是麻烦事。
“四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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