缢。汪有富名,某以为奇货,命其停尸大厅,故不往验,待其臭秽,讲贯三千两,始行往验。验时又语侵主人,以为喝令,重诈银四千两,方肯结案。
李公见而尤之,以为太过。某曰:“我非得已,我欲为小儿捐一知县故耳。现在汪银七千两,已差人送入京师,我并不存家中。”未几,其子果选甘肃某县,升河州知州。乾隆四十七年,为冒赈事发觉,斩立决,孙二人尽行充发,家产籍没入官。某惊悸,疽发背死。
执虎耳
云南大理县南乡民李士桂,家世业农。家畜水牛二只,至夜,一牛不归,士桂往寻。昏黑中,月色初上,见田中有兽卧焉,酣声雷鸣,以为己牛,骂曰:“畜生,如何此刻不回家!”随即骑上。将攀其角,角不见,但耸毛耳两只,遍身狸色斑然,方知是虎,急不敢下。
虎被人骑,惊醒,腾身起,咆哮叫跳。士挂私念下背必为所啖,于是竭生平之力,紧握其耳,至于穿破耳轮,手愈牢固,抵死不放。虎性猛烈,腾山跃水,为棘刺所伤,次日晨刻,力尽而毙;士桂亦僵仆虎背,气息奄然。家人寻得,抱持归家,竟获重生。两脚上为虎爪所攫,肉尽骨见。医逾年,才得平复。
十八滩头
湖南巡抚某,平时敬奉关帝。每元旦,先赴关庙行香求签,问本年休咎,无不应验。乾隆三十二年正月一日,诣庙行礼毕,求得签有“十八滩头说与君”之句,因有戒心。是年,虽浅水平路,必舍舟坐轿。秋间,为候七一案,天使按临。从某湖过某地,行舟则近而速,起旱则远而迟。使者欲舟行,公不可,乃以关神签语诵而告之,使者勉从而心不喜。
未几,贵州铅厂事发,有公受赃事。公不承认,而司阍之李奴必欲扳公,说:“此银实送主人,非奴所撞骗。”时李已受刑,两足委顿,奴主争辩不休。使者厉声谓公曰:“十八滩头之神签验矣!李字,‘十八’也;委顿于地,‘瘫’也,说此银送与主人,是送与君也。关圣帝君早知有此劫数,公何辩之有?”公悚然,遂认受赃而案定。
三姑娘
钱侍御琦巡视南城,有梁守备年老,能超距腾空,所擒获大盗以百计。公奇之,问以平素擒贼立功事状。梁跪而言曰:“擒盗未足奇也,某至今心悸且叹绝者,擒妓女三姑娘耳,请为公言之:
雍正三年某月日,九门提督某召我入,面谕曰:“汝知金鱼胡同有妓三姑娘势力绝大乎?”曰:“知。”“汝能擒以来乎?”曰:“能。”“需役若干?”曰:“三十。”提督与如数,曰:“不擒来,抬棺见我。”三姑娘者,深堂广厦,不易篡取者也。梁命三十人环门外伏,己缘墙而上。时已暮,秋暑小凉,高篷荫屋。梁伏篷上伺之。
漏初下,见二女鬟从屋西持朱灯引一少年入,跪东窗低语曰:“郎君至矣。”少年中堂坐良久,上茶者三,四女鬟持朱灯拥丽人出,交拜妮语,肤色目光,如明珠射人,不可逼视。少顷,两席横陈,六女鬟行酒,奇服炫妆,纷趋左右。三爵后,绕梁之音与笙箫间作。女目少年曰:“郎倦乎?”引身起,牵其裾从东窗入,满堂灯烛尽灭,惟楼西风竿上纱灯双红。
梁窃意此是探虎穴时也,自篷下,足蹋寝户入。女惊起,赤体跃床下,趋前抱梁腰,低声辟耳曰:“何衙门使来?”曰:“九门提督。”女曰:“孽矣,安有提督拘人而能免者乎?虽然,裸妇女见贵人,非礼也,请着衣,谢明珠四双。”梁许之,掷与一裨、一裙、一衫、一领袄。女开箱取明珠四双,掷某手中。
女衣毕,乃从容问:“公带若干人来?”曰:“三十。”曰:“在何处?”曰:“环门伏。”曰:“速呼之进,夜深矣,为妾故累,若饥渴,妾心不安。”顾左右治具,诸婢烹羊炮兔,咄嗟立办。三十人席地大嚼,欢声如雷。梁私念床中客未获,将往揭帐。女摇手曰:“公胡然?彼某大臣公子也,国体有关,且非其罪,妾已教从地道出矣。提督讯时,必不怒公;如怒公,妾愿一身当之。”
天黎明,女坐红帷车与梁偕行,离公署未半里,提督飞马朱书谕梁曰:“本衙门所拿三姑娘,访闻不确,作速释放,毋累良民,致干重谴。”梁惕息下车,持珠还女。女笑而不受。前婢十二人骑马来迎,拥护驰去。明日侦之,室已空矣。
搜河都尉
予亲家张开士,牧宿州,奉旨开河掘地得鼋,大如车轮,项系金牌,镌“正德二年皇帝敕封搜河都尉”十二字。鼋两眼深碧色,背壳绿毛寸许。民间聚观,告之官,官念前代老物,命放之。是夜,风雨飒至,河不掘而成者三十馀丈。
科场事五条
乾隆元年正月元日,大学士张文和公梦其父桐城公讳英者独坐室中,手持一卷。文和公问:“爷看何书?”曰:“《新科状元录》。”“状元何名?”公举左手示文和公曰:“汝来此,吾告汝。”文和公至此,曰:“汝已知之矣,何必多言?”公惊醒,卒不解。后丙辰状元,乃金德瑛。移“玉”字至“英”字之左,此其验也。公得子迟,祈梦于京师之前门关帝庙。梦帝以竹竿与之,旁无枝叶,心颇不喜。有解者贺曰:“公得二子矣。”问:“何故?”曰:“孤竹君之二子,此传记也。破‘竹’字为两‘个’字,此字法也。”已而果然。
王士俊为少司寇,读殿试卷,梦文昌抱一短须道士与之。后胪唱时,金状元德瑛如道士貌,出其门。
刘大魁丙午下场,请乩,乩仙批云:“壬子两榜。”刘不解,以为壬子非会试年,或者有恩科耶?后丙午中副榜,至壬子又中副榜。
缪焕,苏州人,年十六入泮,遇乩仙,问科名,批云:“六十登科。”缪大恚,嫌其迟。后年未三十竟登科,题乃《六十而耳顺》也。
有三人祈梦于于肃愍庙,两人无梦,一人梦肃愍谓曰:“汝往观庙外,照墙则知之。”其人醒,告二人。二人妒其有梦,伪溲焉者,即于夜间取笔向墙上书“不中”二字。天尚未明,写“不”字不甚连接。次早,三人同往视之,乃“一个中”三字,果得梦者中矣。
百四十村
阁学周公煌,四川人,自言其祖樵也,孤身居峨嵋山,年九十九未婚。每日入山打薪,卖与山下吴姓鬻豆腐翁。吴夫妻二人,一女,每日买周薪为炊,交易甚欢。
吴年六旬,告周曰:“明日是吾生辰,叟早来饮酒。”周诺之,已而不至,吴之妻曰:“周叟颇喜饮,今不来卖薪,又不来称祝,毋乃病乎,盍往视之?”吴翌日往访,见周颜色甚和,问:“昨何不来?”叟笑曰:“我昨入山,将伐薪作寿礼,不意过一深溪,见黄白色累累,得无世所称金银者乎?余竭力运之,现堆床下。若下山,则谁为守者?”吴视之,果金银,因代为谋曰:“叟不可居此矣。叟孤身住空山而挟此物,保无盗贼虑耶?”周曰:“微君言,吾亦知之,盍为我入城寻一屋在人烟稠密处?”吴如其言,且助之迁居。
未几,周又至,面赧然有惭色,手百金赠吴,揖曰:“吾有求于公。吾明年百岁矣,从未婚娶,自道将死,遑有他想?不料获此重资,一老身守之,复何所用?意欲求公作媒,代聘一妇。”吴睨其妻,相与笑吃吃不休,嫌其不知老也。周曰:“非但此也。我聘妻,非处子不可。若再醮二婚,非老人郑重结发之意。倘嫌我老者,请万金为聘,以三千金谢媒。”吴虽知其难,而心贪重谢,强应曰:“诺。”老人再拜去。月余,无人肯与老人婚。老人又来催促,吴支吾无计。
时吴女才十九岁,忽跪请曰:“女愿婚周叟。”夫妇愕然。女曰:“父母之意,不过嫌周老,怜女少耳。女闻人各有命。儿如薄命,虽嫁年相若者,未必不作孀妇;儿如命好,或此叟尚有余年,幸获子嗣,足支门户,亦未可定。且父母无子,只生一女,女恨不能作男儿孝养报恩。如彼以万金来此,而又以三千金作谢,是生女愈于生男,而女心亦慰。女想此叟如许年纪,获此横财,恐天意未必遽从此终也。”吴夫妇以女言告叟,叟跪地连叩头呼岳父母者再。嫁,生一子,读书补廪,孙即阁学公也。
老人年一百四十岁,吴女先卒,年已五十九矣。老人殡葬制服,哭泣甚哀。又四年,老人方卒。所居村,人题曰“百四十村”。
人畜改常
《搜神记》有“鸡不三年,犬不六载”之说,言禽兽之不可久畜也余家人孙会中,畜一黄狗,甚驯。常喂饭,狗摇尾乞怜,出入必相迎送,孙甚爱之。一日,手持肉与食,狗嚼其手,掌心皆穿,痛绝于地,乃棒狗杀之。
扬州赵九善养虎,槛虎而行。路人观者先与十钱,便开槛出之,故意将头向虎口摩擦,虎涎满面,了无所伤,以为笑乐。如是者二年有馀。一日,在平山常下索钱,又将头擦虎口,虎张口一啮而颈断。众人报官,官召猎户以枪击虎杀之。
人皆曰:“鸟兽不可与同群。”余曰:不然,人亦有之。乾隆丙寅,余宰江宁,有报杀死一家三人者。余往相验,凶手乃尸辛之妻弟刘某。平日郎舅姊弟甚和,并无嫌隙。其姊生子,年甫五岁。每舅氏来,代为哺抱,以为惯常。是年五月十三日,刘又来抱甥,姊便交与。刘乃掷甥水缸中,以石压杀之;姊惊走视,便持割麦刀砍姊,断其头;姊夫来救,又持刀刺其腹,出肠尺馀,尚未气绝。余问有何冤仇,伤者极言平日无冤,言终气绝。问刘,刘不言,两目斜视,向天大笑。余以此案难详,立时杖毙之,至今不解何故。
又有寡妇某,守节二十馀年,内外无间言。忽年过五十,私通一奴,至于产难而亡。其改常之奇,皆虎狗类矣。
梦葫芦
尹秀才廷一,未第时,每逢下场,必梦神授一葫芦,放榜不中。自后遇入闱心恶,而每次必梦葫芦,然屡梦则葫芦愈大。雍正甲辰科,入闱前夕,尹恐又梦,乃坐而待旦,欲避梦也。其小奴方睡,大呼“梦见一个葫芦,与相公称等身。”尹懊恨不祥,亦无可奈何。已而榜发,尹竟中三十二名。其三十名姓胡,其三十一名姓卢,皆甚少年,方悟初梦之小葫芦,盖二公尚未长成故也。
乩仙示题
康熙戊辰,会试举子求乩仙示题,乩仙书“不知”二字。举子再拜求曰:“岂有神仙而不知之理?”乩仙乃大书曰:“不知不知又不知。”众人大笑,以仙为无知也。是科,题乃“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三节。又甲午乡试前,秀才求乩仙示题,仙书“不可语”三字。众秀才苦求不已,乃书曰:“正在‘不可语’上。”众愈不解,再求仙明示之,仙书一“署”字,再叩之,则不应矣。已而,题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一章。
神签预兆
秦状元大士将散馆,求关圣签,得“静来也好把此心扪”之句,意郁郁不乐,以为神嗤其有亏心事也。已而,试《松柏有心赋》,限“心”字为韵,终篇忘点“心”字,阅卷者仍以高等上。上阅之,问:“‘心’韵何以不明押?”秦俯首谢罪,而阅卷者亦俱拜谢。上笑曰:“状元有无心之赋,主司无有眼之人。”
奇骗
骗术之巧者,愈出愈奇。金陵有老翁持数金至北门桥钱店易钱,故意较论银色,哓哓不休。一少年从外入,礼貌甚恭,呼翁为老伯,曰:“令郎贸易常州,与侄同事,有银信一封托侄寄老伯。将往尊府,不意侄之路遇也。”将银信交毕,一揖而去。
老翁拆信谓钱店主人曰:“我眼昏,不能看家信,求君诵之。”店主人如其言,皆家常琐屑语,末云:“外纹银十两,为爷薪水需。”翁喜动颜色,曰:“还我前银,不必较论银色矣。儿所寄纹银,纸上书明十两,即以此兑钱何如?”主人接其银称之,十一两零三钱,疑其子发信时匆匆未检,故信上只言十两;老人又不能自称,可将错就错,获此余利,遽以九千钱与之。时价纹银十两,例兑钱九千。翁负钱去。
少顷,一客笑于旁曰:“店主人得毋受欺乎?此老翁者积年骗棍用假银者也。我见其来换钱,已为主人忧,因此老在店,故未敢明言。”店主惊,剪其银,果铅胎,懊恼无已。再四谢客,且询此翁居址。曰:“翁住某年,离此十里余,君追之犹能及之。但我翁邻也,使翁知我破其法,将仇我,请告君以彼之门向,而自往追之。”店主人必欲与俱,曰:“君但偕行至彼地,君告我以彼门向,君即脱去,则老人不知是君所道,何仇这有?”客犹不肯,乃酬以三金,客若为不得已而强行者。
同至汉西门外,远望见老人摊钱柜上,与数人饮酒,客指曰:“是也,汝速往擒,我行矣。”店主喜,直入酒肆,ㄏ老翁殴之曰:“汝积骗也,以十两铅胎银换我九千钱!”众人皆起问故,老翁夷然曰:“我以儿银十两换钱,并非铅胎。店主既云我用假银,我之原银可得见乎?”店主以剪破原银示众。翁笑曰:“此非我银。我止十两,故得钱九千。今此假银似不止十两者,非我原银,乃店主来骗我耳。”酒肆人为持戥称之,果十一两零三钱。众大怒,责店主,店主不能对。群起殴之。
店主一念之贪,中老翁计,懊恨而归。
骗术巧报
骗术有巧报者。常州华客,挟三百金,将买货淮海间。舟过丹阳,见岸上客负行囊,呼搭船甚急。华怜之,命停船相待。船户摇手,虑匪人为累。华固命之,船户不得已,迎客入,宿于后舱尾。将抵丹徒,客负行囊出曰:“余为访戚来。今已至戚处,可以行矣。”谢华上岸去。顷之,华开箱取衣,箱中三百金尽变瓦石,知为客偷换,懊恨无已。
俄而天雨,且寒风又逆,舟行不上,华私念:金已被窃,无买货资,不如归里摒挡,再赴淮海。乃呼篙工拖舟返,许其直如到淮之数。舟人从之,顺风张帆而归。
过奔牛镇,又见有人冒雨负行李淋漓立,招呼搭船。舵工睨之,即窃银客也,急伏舱内,而伪令水手迎之。天晚雨大,其人不料此船仍回,急不及待,持行李先付水手,身跃入舱。见华在焉,大骇,狂奔而走。发其行囊,原银三百宛然尚存,外有珍珠数十粒,价可千金。华从此大富。
香亭记梦
香亭于乾隆壬辰冬赴都谒选,绕道东昌。十二月五日,宿冠城县东关客店。夜梦至一园亭,竹石萧疏,迥非人境。儿上横书一卷,字作蝇头小楷。阅之,载一事,云:
“新野之渠有巨鱼,化为丽姝,名曰“乔如”。有李氏子惑焉,至三百六十日,而李氏子以溺死。宋氏子又惑焉,历三十六日,而宋氏子亦死。有杨氏子知其为怪也,故纳之,而特嬖之,绝其水饮,而乔如无所施术。三年,生三子,悉化为鱼。六年,杨氏子遍体生鳞甲,而乔如益冶艳。一夕暴风雨,乔如抱持杨氏子,两身合为一身,各自一首,鼓同飞,投洞庭湖。日出时,杨饮水;日入时,乔如饮水。杨氏子犹知与乔如交欢,不知为鱼在水也,而竟得不死寿。此之谓物其物,化其化。”
自此以下,字模糊不可辨。钟鸣梦醒,枕上默诵,不遗一字。
敦伦
李刚主讲正心诚意之学,有日记一部,将所得行事,必据实书之。每与其妻交媾,必楷书“某月某日,与老到敦伦一次。”
一字千金一咳万金
商邱宰某,申详一案,有卑职勘得“毫无疑义”四字。臬使某怒其专擅,驳饬不已,并提经承宅门,将行枷责。杨急改“似无疑义”四字,再行申详,乃批允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