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动地为我们倒数计时。”
“这是不是我们离开居留舱时要遵循的某种倒数计时?”贝思问道。
诺曼看看这些数字,它们飞快地往回倒着,就像在潜艇上一样。他问道:“那艘潜艇怎么样?”
“谁还顾得了那艘潜艇呀。”哈里说道。
“我认为我们应当保存那艘潜艇。”贝思说道。她校对了自己的手表。“我们还有4个小时才需要重拨时问。”
“够长了。”
“是啊。”
私下里,诺曼却在盘算他们能否熬过16个小时。
哈里说道:“唔,这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你们俩干吗那么自暴自弃?”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是否会如愿以偿。”诺曼回答说。
“我们为什么不能如愿以偿呢?”哈里问道。
“杰里也许会先有什么举动。”贝思说道。诺曼顿时对贝思感到气恼。难道她意识不到,她这么一说又在哈里的脑海里种下了祸根吗?
“倘若再一次攻击居留舱,我们就没命啦。”贝思说道。
诺曼内心在呼喊,闭嘴,贝思,你是在对他暗示。
“攻击居留舱?”哈里反问道。
诺曼飞快地说道:“哈里,我认为你和我该和杰里再进行一次对话了。”
“是吗?为什么?”
“我想瞧瞧是否能和他讲明道理。”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做到,”哈里说道,“和他讲明道理。”
“不管怎么说,让我们试一下吧,”诺曼瞥了贝思一眼,一面说道,“这是值得一试的。”
诺曼心里清楚,他并非真心要和杰里对话。他是要和部分的哈里对话。无意识的部分,阴影部分。他应当如何进行呢?他可以利用什么呢?
他坐在监视器屏幕前,心中思量着。我到底有多了解哈里呢?哈里是在费城长大的,当年身材瘦削、性格内向,腼腆得让人难受;他是个数学天才,但他的才能却受到家庭和朋友们的挖苦嘲笑。哈里曾经说过,当他对数学发生兴趣时,其他的人却都醉心于篮球。甚至在现在,哈里还是讨厌所有的游戏,所有的体育活动。在他年轻时,不断蒙受耻辱,无人给予青睐,因此当他因为自己的才能最终得到应有的承认时,诺曼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为时已晚。损害已经造成。现在再来防止那种目空一切、自吹自擂的外表,当然是太迟了。
我在这儿。别害怕。
“杰里。”
是的,诺曼。
“我有一个要求。”
你可以提出来。
“杰里,我们的许多实体一去不复返了,我们的居留舱已经不堪一击。”
这我知道。提出你的要求吧。
“你能不能停止表现?”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愿意停止。
唔,诺曼思忖道,至少我们开始着手这件事情了。不能浪费时间了。“杰里,我知道你孤身独处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有几个世纪啦。在这期间你一直非常寂寞,你总是觉得没有人理会你。你总是认为没有人愿意跟你交谈,或是分享你的兴趣。”
是的,一点也没错。
“而现在,你至少可以表现自己了,因此你感到很快活。你乐意向我们表明你想做些什么,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说得不错。
“这样我们就会注意到你。”
是的,我喜欢这样。
“而且你成功了。我们确实注意到了你。”
是的,我知道。
“但是这些表现伤害了我们,杰里。”
我不在乎。
“这些表现还使我们十分吃惊。”
我很高兴。
“我们惊愕万分,杰里,因为你仅仅是在跟我们做游戏。”
我不喜欢游戏,我不做游戏。
“不,这是你的一种游戏,杰里,这是一种运动。”
不,这不是。
“不,这是,”诺曼说道,“这是一种愚蠢的娱乐。”
哈里正站在诺曼身旁,他问道:“你想这样和他对抗吗?你会使他变得疯狂。我认为杰里不喜欢有人和它对抗。”
我确信你不喜欢有人和你对抗,诺曼思忖道。但是他说:“唔,我得把杰里本身行为的真相告诉他。他并不是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毫无趣味吗?
“是的。你被宠坏了,喜怒无常,杰里。”
你竟敢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
“是的,因为你的行动十分愚蠢。”
“天哪,”哈里呼叫道,“千万别跟他发火。”
我很容易就能让你为自己的言辞感到后悔,诺曼。
诺曼在无意中发现,杰里的遣词造句已变得无可挑剔。原先那种做作的天真幼稚、那种外星人的模样已荡然无存。但是随着谈话继续进行,诺曼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有把握。他十分清楚现在在和谁谈话。他并不是在和任何外星人谈话。这儿没有任何不可捉摸的假设。他是在和另一个人幼稚愚蠢的部分谈话。
我拥有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还强。
“我知道你有力量,杰里,”诺曼说道,“强大得很。”
哈里突然变得急躁起来。“诺曼,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快使我们全都完蛋了。”
听哈里的话,他是个聪明人。
“不,杰里,”诺曼反驳道,“哈里并不聪明,他只是害怕了。”
哈里并不害怕,压根儿不害怕。
诺曼决定不再和他纠缠。“杰里,我正在跟你说话。只是跟你。你就是那个做游戏的人。”
游戏是愚蠢的。
“是的,杰里,游戏是愚蠢的。你不值得去做。”
对于任何富有智慧的人来说,游戏是枯燥乏味的。
“那么,别再做啦,杰里。停止再作表现。”
我想停止时就会停止。
“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做到,杰里。”
能,我能做到。
“那么你来证实一下。停止这种表现的游戏。”
一阵长时间的停顿。他们等待着杰里的反应。
诺曼,你想操纵我的伎俩幼稚可笑,显然已经到了单调乏味的地步,我没有兴趣再和你说话。我将我行我素,爱表现什么就表现什么。
“我们的居留舱禁不起更多的表现了,杰里。”
我不在乎。
“要是你再损害我们的居留舱,哈里就会死去。”
哈里说道:“老天爷,我和其余的人都会死去的。”
我不在乎,诺曼。
“你干吗要杀死我们,杰里?”
首先,你们不该来到这儿。这儿不是你们待的地方。你们这些骄傲自大的家伙,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插上一脚。你们愚蠢地冒巨大的风险,现在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了。你们是毫无心肝、不管他人痛痒的物种,没有半点儿爱心。
“这并不正确,杰里。”
别再和我对抗,诺曼。
“我很遗憾,不过毫无心肝、不管他人痛痒的是你,杰里。你不在乎你是否会伤害我们。你不关心我们所处的困境。正是你不管他人痛痒,而不是我们,是你。”
够啦。
“他不会再来跟你谈了,”哈里说道,“他真的疯了,诺曼。”
这时屏幕上却印出了一行字:
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诺曼浑身冒汗;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背过身去不看屏幕上的字。
“我认为你无法和这种家伙谈话,”贝思说道,“我认为你无法跟他讲道理。”
“你不该惹他生气,”哈里说道,他几乎是在祈求,“你干吗要这样惹他发火,诺曼?”
“我得告诉他真实情况。”
“可是你对他来说是那么讨厌,而现在他发火了。”
“发不发火倒没关系,”贝思说道,“原先哈里没生气的时候,他也攻击过我们。”
“你是说杰里,”诺曼对贝思说道,“杰里攻击过我们。”
“没错,是杰里。”
“这个错误可不得了,贝思。”哈里说道。
“你说得对,哈里。我很抱歉。”
哈里神情古怪地望着贝思。诺曼思忖道,哈里看出了这个把戏,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把这两个名字混淆起来。”哈里说道。
“我知道。这是心不在焉的缘故。我真蠢。”
“我看也是。”
“对不起,”贝思说道,“我真对不起。”
“别在意,”哈里说道,“没关系。”
他突然显得无精打采,说起话来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诺曼思忖道,呃嗯。
哈里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瞧,”他说道,“我忽然困得很,我想我现在要去打个盹了。”
他离开他们去了卧舱。
16小时
“我们得采取些行动,”贝思说道,“光和他说理是没有用的。”
“你说得对,”诺曼应道,“我们说不动他。”
贝思拍了一下屏幕。那行字还在闪烁: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你认为他是当真的吗?”
“是的。”
贝思捏紧拳头,站在那儿。“那么不是他死,就是我们送命。”
“是的。我想是这样。”
这种暗示悬在空中,不言自明。
“至于他的表现过程,”贝思问道,“你是否认为他得完全失去知觉,才能避免发生这一切?”
“是的。”
“或是死去。”贝思补充道。
“是的。”诺曼说道。他曾经出现过这个念头。如今他要在1,000英尺的海底,冥思苦想如何去谋杀另一个人,这样一种人生道路上不太可能出现的转折,似乎显得荒谬可笑。然而这正是他在进行的事情。
“我可不愿意把他干掉。”贝思说道。
“我也是一样。”
“我是说,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也许,我们没有必要把他杀死。”诺曼说道。
“倘若他不做出任何举动的话,也许我们不必把他杀死。”贝思说道,随后又摇摇头,“哦,见鬼,我们是在欺骗谁呀?这个居留舱禁不起再次攻击啦。我们得把他干掉,我只是不愿面对现实罢了。”
“我也一样。”诺曼说道。
“我们可以利用鱼枪制造一次不幸事故,然后等待海军来带我们离开这儿。”
“我不想那样做。”
“我也不想,”贝思说道,“可是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不必杀死他,”诺曼说道,“只要失去知觉就行。”他去了急救舱,开始准备药品。
“你认为那儿会有什么东西吗?”贝思问道。
“也许会有麻醉剂,我不肯定。”
“有效吗?”
“我认为任何造成昏迷的药品都有效。我是这样想的。”
“我希望你的看法是对的,”贝思说道,“因为倘若他做起梦来,梦中表现出了怪兽,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会的。麻醉剂会造成一种无梦的完全昏迷状态。”诺曼看看瓶子上的标签。“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贝思答道,“但是电脑里的资料全都有记载。”她在控制台前坐下。“把药名报给我听,我来替你找。”
“Diphenyl parakne。”
贝思揿下按钮,扫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这是,呃……看上去像……某种治疗烧伤的东西。”
“Ephedrine hydrochloride。”
屏幕上的文字又变了。“这是……我猜想是治疗晕船的。”
“Valdomet。”
“治疗溃疡的。”
“Sintag。”
“合成鸦片代用剂,效用十分短暂。”
“能导致昏迷吗?”诺曼问道。
“不行。根据上面的介绍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只能持续几分钟。”
“Tarazine。”
“镇静剂。会使你昏昏欲睡。”
“好。”他把那瓶药放到一边。
“‘还会引起胡思乱想。’”
“那不行。”他说道,又把瓶子放回原处。他们不需要任何奇思怪想。“Riordan?”
“抗组织胺药。治疗伤口的。”
“Oxalamine呢?”
“抗菌素。”
“Chloramphenicol呢?”
“也是一种抗菌素。”
“见鬼。”药从瓶子里滚了出来。“Parasolutrine呢?”
“这是一种催眠剂……”
“那是什么?”
“导致睡眠的。”
“你是说,这是安眠药?”
“不,这是——上面写着你可以把它和Paracin trichloride一起使用,把它作为一种麻醉剂。”
“Paracin trichloride……是的。我在这儿找到了。”诺曼说道。
贝思读着屏幕上的说明。“20CC的Parasolutrine加上6CC的paracin,做肌肉注射,使患者沉睡,适合做急救外科手术……无严重副作用……睡眠,唤醒患者十分费劲……”
“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
“3至6个小时。”
“药性要多长时间才发作?”
贝思皱起眉头。“上面没有说。‘当麻醉剂发挥效用时,甚至可以开始做大范围的手术……’不过上面没有说药性要多长时间才起作用。”
“见鬼。”诺曼说道。
“也许会很快。”贝思说道。
“但是,倘若很慢怎么办?倘若需要20分钟呢?人能抵抗它的药力吗?能把药力排拆掉吗?”
贝思摇摇头。“上面根本没提到。”
最后他们决定把parasolutrine、paracin、duicinea、sintag和鸦片剂混合在一起使用。诺曼在一根大注射管内注满了透明的液体。那根管子那么粗,就像是给马注射用的。
“你认为这药水会致他于死地吗?”贝思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啦,”贝思说道,“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你以前有没有替别人注射过?”
诺曼摇摇头。“你呢?”
“只有给实验室的动物注射过。”
“我该在哪个部位注射?”
“在肩部注射,”贝思说道,“趁他睡觉的时候。”
诺曼把注射针管转向灯光,从针头上挤出几滴药水。“行啦。”他说道。
“我最好跟你一起去,”贝思说道,“以便按住他的身子。”
“不行,”诺曼说道,“要是他醒着,看见我们俩一起去,一定会起疑心的。你得记住,你早已不在卧舱内睡觉了。”
“可是,倘若他动武,那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能对付。”
“好吧,诺曼。不管你怎么说,都听你的。”
C号筒体走廊上的灯光显得异乎寻常地明亮。诺曼听到自己踩在地毯上轻轻的脚步声,听到不停作响的通风器和加热器的嗡嗡声。他感觉到藏在手心的针管的分量,他来到卧舱的门前。
两名海军女兵站在舱门外。当他走近时,她们啪的一声立正。
“詹森博士!”
诺曼停住了脚步。那两位女子相貌秀丽、皮肤黝黑,一副肌肉发达的样子。“稍息。”诺曼微笑着回答道。
她们丝毫没有松懈。“抱歉,先生!我们命令在身,先生!”
“原来如此,”诺曼说道,“好吧,那么你们就执行公务吧。”他打算从她们身旁经过,进入卧舱。
“对不起,詹森博士!”
她们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回事?”诺曼问道,尽力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来。
“这个区域谁也不能进入,先生!”
“可是我想睡觉啦!”
“十分抱歉,詹森博士!亚当斯博士睡觉时,谁也不准打扰他,先生!”
“我不会打扰亚当斯博士的。”
“抱歉,詹森博士!我们想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先生!”
“我手上吗?”
“是的,你手上有东西,先生!”
她们见到他便立正,身上背着机枪,说起话来先生长、先生短地,这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