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穗又问:“那手机号的后4位数,你还记得吗芽”
卢昌泉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说:“心里好奇,我就随手将号码记下来了,你看看吧。”
不是巫雨虹又是谁的芽赵小穗心里怦怦跳起来,咕哝:“她可真敢想,也真敢做选”
卢昌泉问:“这么说,你知道是谁芽”
赵小穗便讲了师母来寝室找巫雨虹,并让她周末带男朋友去家里的事。聪明的卢昌泉没等她讲完,就怪模怪样地笑了,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们那位巫女士总是半夜三更地打电话,是打给谁了。”
赵小穗急打断他:“你不要胡猜乱想好不好芽”
卢昌泉说:“我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说知道,还不行啊芽”
赵小穗急哧白脸地说:“那也不许你乱说。”
卢昌泉说:“好好好,我学徐庶进曹营,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当天夜里,赵小穗打开电脑,果然在网上看到了那个帖子。那个帖子挺有创意,也不乏文学色彩,看似一个青春游戏,不由人不为之好奇心动。联系电话下面,特意限定了时间:本周六午时三刻后,本节目主持人将随外星人遨游银河系以外的星座,恕不接收任何来电。侠心热肠,恭请从速选
赵小穗从容地完成了论文答辩。那天,答辩大厅里坐了不少人,除了评审老师,还来了不少研究生本科生,大家都想从别人的临场实战中,为未来感受摸索出一些经验,赵小穗走出大厅,便见有两位陌生人迎过来,自我介绍说是省经委的,专程请她去和领导当面谈一谈。
毫无思想准备的赵小穗是坐进等候在外面的奥迪小轿车走的,进了省经委大楼便被带进了女副主任的办公室。女副主任很朴实,也很亲切,就像邻家的一位大姐,很随意地问了她一些情况,比如老家还有什么人,老爸老妈身体怎么样,都做些什么,有没有男朋友,男朋友从事什么工作,平平淡淡,如叙家常。赵小穗如实作答,心里却很紧张,悬着心准备着家常话后面的专业提问,没想女副主任戛然结束了谈话,还递给她张名片说我还有会,你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就抓紧把学校那边毕业前的事情处理利落,尽快来这里工作,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再慢慢聊。你的情况,我们已基本清楚,你们夏老师做过很认真的推荐和介绍,我们经委的同志又去现场听了你的论文答辩。夏老师治学识人都很严谨,今日和你一见,果然没让我失望,我的老家也在乡下,我喜欢朴实文静的女孩子。来日方长,好好干吧,可别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和老师对你的培养啊。
赵小穗被小轿车接走,又用小轿车送回来,在校园里引起很是不小的轰动。那一天,晴空万里,清风习习。赵小穗恍若做梦,悬悬浮浮,推门回到寝室,见巫雨虹和李韵都躺在床上望天棚,两人的脸都霜冷着,对她的归来故意视而未见,谁也没跟她说什么话。赵小穗心里叮嘱自己稳住神,坐在电脑桌前,仍在怀疑这半天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掐腿腿疼,揪发头皮麻,心里偷着乐,却竭力忍耐着,不敢露出半点的轻狂与张扬。
巫雨虹躺了一阵,突然腾身而起,咚地一声跳下床,气冲冲地拉门就走了。赵小穗这才故作平淡地对李韵说:
“真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是我?”
李韵冷冷一笑,幽幽地说:“我早说过,你是大观园里的薛宝钗,让冰雪聪明的林黛玉难诉委屈;你是大西洋里的大冰山,撞沉超豪华客轮泰坦尼克号没商量。大智若愚,大朴藏拙,含而不露的才是高手。我嘛,五体伏地,心悦诚服。但巫雨虹,可是赔了青春又折兵,恨死你了。”
赵小穗说:“她恨我什么呢芽我什么也没争,任嘛也没做,是人家来人主动找的我。”
十二
(几年前,赵小穗曾带卢昌泉回过一次老家。卢昌泉走后,老爹曾不无忧虑地说,我看小伙子太精了,我怕小穗以后要吃亏。)
李韵长叹一口气,说:“行了,小穗,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啦。往后,姐妹儿有事求到你,不会忘了咱们这几年的交情吧?”
李韵长吁短叹的,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说有事,也走了。
房间里只留下赵小穗坐在那里发呆,炽热滚烫的一颗心,仿佛一下掉进了寒彻骨髓的冰海里。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去了省经委,会在同寝的两姐妹这里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自己做错了什么吗?难道这块大馅饼只有落到她们谁的头上,她们才会觉得冬寒夏热公平合理吗?转而她又想到夏青山,对去省经委抱希望最大的是巫雨虹,对此事反应最为激烈的也是巫雨虹,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夏跟巫卿卿我我忘情两恋,就像老鼠爱大米,已不顾了师德和校纪,夏又握有首席推荐权,为什么没有将巫雨虹推荐过去呢?也许,先有推荐,但省经委那边没有相中巫雨虹,如果是这样,那又能怪谁呢?进而又想,省经委领导为什么没有看中巫雨虹呢?从各方面条件看,巫都不比自己差,为人活泼,善于联络感情,而且毕业论文因有高人指点,甚至背后捉刀代笔,明显高于自己一筹,听说已有一家国内很有影响的刊物留用待发了。既是这样,女主任选中自己,就只能从用人决策者的性格取向上考虑了,是不是确如女主任所说,她特别偏爱朴实文静、内向传统型的女孩子呢?想想卢昌泉“本色出演,或有一搏”的话,未卜先知,他真活成人精啦!
这天晚上,卢昌泉特意在一家有些档次的酒店为赵小穗庆贺,赵小穗也第一次亲自点了两个有些档次的菜,一个是东坡肘子,一个是清蒸鲑鱼。卢昌泉笑问,不怕花钱了?赵小穗也笑答,反正也是你掏钱,白宰一回是一回。卢昌泉明白这是不想再实行AA制的表示,在两人生命史中具有着划时代的意思,心里越发高兴,加了两素一汤,又要了一瓶长城干红,小穗也欣然接受。两人举杯相碰,卢昌泉说,小穗,我郑重向你求婚,走出校园后,就小乔初嫁,别再花冤枉钱租房子,住到我那里去吧。小穗的脸腾地红了,红得似那杯中的酒,说那得先办结婚登记,我们要有法律保护。卢昌泉一口将半杯酒都喝进去,说那当然,家规国法,惟此为大。小穗又说,登记后也别四处发告示,我刚参加工作,办婚礼最早也得一年后。卢昌泉忙点头,说好好好,周郎纵有羽扇纶巾,也一切都听娘子调遣。
那天,两人吃得高兴,喝得畅意,小穗自然也说了同寝两位女同学的反应,和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种种猜想。卢昌泉说,女孩子嘛,完全正常。嫉妒二字,为啥都有女部偏首?古人造字可是最有讲究的,古往今来,心生嫉妒,女子甚于男人,不如此,反倒乾坤颠倒,不正常了。比如古之周瑜,论才智,绝对超群绝伦,最终输于诸葛,还不是因为嫉贤妒能,长了一颗妇人心。过了一段时间,她们的心态都会在大潮大涌之后,渐渐趋于平和。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么一种结果,也大可不必过多深究,白浪费脑细胞,不值。人生百态,人心千种,任何一种不可知因素,都可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也都可能影响着决定别人命运的人的判断和取舍。如此好事,依我看,一是慧眼识珠,若干年后,事实将会证明,省经委领导看中你,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二是你的命运确是不错,有之不喜,无之不忧,憨人自有憨命,就为这两点,干杯!
赵小穗喜欢和卢昌泉闲聊,内心深处也深深地依赖着他。男人嘛,不能缺了大气,也不能少了睿智,卢昌泉两者都不缺。这些年,赵小穗不管心里存了些什么样的委屈与烦恼,只要和他坐在一起,心头都会拂过一股清风,轻轻吹去那些烟腾雾绕。两年前,赵小穗曾经带卢昌泉回过一次老家,卢昌泉走后,老爹曾不无忧虑地说,我看那小伙子千好百好,只是太精了,咱丫头若是有一个心眼儿,人家怕是十个八个不止,我怕小穗以后要吃亏。那时奶奶还在世,没想老人家却说,其实世上最难斗的,是一个心眼儿的人,放心吧,咱丫头,憨是憨,但不傻。赵小穗不时想起老爹老妈和老奶奶的这些话,她拿不准,是谁说得更有道理呢?
赵小穗决定去夏老师家当面表示感谢。这么大的事,可以说是决定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举贤人一言九鼎,仅打打电话,在礼节上是说不过去的。
十三
(师母一定让我发誓,那我就发。我们山里人的毒誓是,我的话若有一句是假,山崩地陷,祖孙三辈不得一个好死,而且下辈子托生也得做猪做狗。)
那天,赵小穗买了一些比较稀罕的进口水果,夏老师和师母表现得都很高兴和热情。夏老师一再说,我当了这些年老师,别的长项没有,哪个学生日后适合在哪个方向发展,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好好干吧,你们都有了出息,就是对我的最大告慰了。但夏老师只陪坐了一会儿,说有家研究所找他谈科研联办的事,已说定时间,便起身更衣换鞋。赵小穗不好再留,尤其不想再和师母单独坐在家里,怕师母再问起巫雨虹的事,便也随夏老师一起离开了。
赵小穗是在半路上接到师母电话的,说请她立刻回去,一定要回去。赵小穗心里惊疑,师母有话,却要等夏老师不在时再说,肯定另有难言之隐。可一时又想不起回绝的理由,赵小穗紧着心,只好返身回去了。
师母问的果然是跟巫雨虹有关的事,但问的角度却让赵小穗大为意外。
师母问,上次我去你们宿舍,让巫雨虹带她男朋友来我家玩。这事你在场,一定是不会忘的。但你知道不知道,她带来的男朋友是谁?
赵小穗摇头,我不知道。师母直直逼视,再问,你真的不知道吗?赵小穗使劲地摇头,我真不知道。我不会说谎。师母竟还不信,再追问,你敢发誓吗?赵小穗故作轻松地笑说,还用发誓吗?这种事,发誓又有什么用?师母难道信不过我?
师母正色说,正因为相信你,我才把你找回来。不然,你也去不了省经委,这话你信吗?
赵小穗顿吃一惊,怔怔地想不明白此言何出。但她沉沉气,还是说,师母一定让我发誓,那我就发。我们山里人的毒誓是,我的话若有一句是假,山崩地陷,祖孙三辈不得一个好死,而且下辈子托生也得做猪做狗。
师母竟突然哈哈地笑了,笑得有些怪异,说我是搞医的,哪能信那个。说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数码相机,打开,又用手遮掩着显示屏上的半边,只露出一半给赵小穗看,说:“那你看看,这个人你还认识吧?”
赵小穗只觉身子忽地悠上来,悠到无根无底的半空中。岂止是认识呀,那是已经决定以身相许相伴终生的人啊!镜头中的背景显然就是这间客厅,身后窗台上的大弯腰盆景小叶榕枝繁叶茂,正躬出一种别样的味道。赵小穗惊疑地问:“他……他来师母家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师母不答,却将手移开,这回屏幕上的景致与人物就无遮无掩一览无遗了。卢昌泉是和巫雨虹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笑得都很开心,也显得很亲密,卢昌泉还用右臂揽着巫雨虹的肩头,巫雨虹则依偎在高大的卢昌泉的身旁,一只手还半搂着他的腰。
师母冷笑说:“这是他们两人来我家时,我坚持亲自给他们拍照的。过后,我找人问过,认识不认识这个小伙子是谁?回答当然是肯定的。至于我问的是谁,你别问,只作不知最好。看来,我的猜想和判断都没错,你确是一直被人蒙在鼓里。今天我索性把什么都告诉你。推荐你去省经委,是我的一意孤行,我跟夏青山有恶话狠话在先,如果他胆敢推荐姓巫的或者李韵,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我不光要把他所有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这个家我也豁出来不要了,砸乱砸碎,彻底解体。我这辈子,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恶瘤毒菌,那不光是指人身体上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连男朋友都要带出一个假的来蒙人骗人的,你说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师母情绪很激动,说这些话时满脸红胀,手都在抖。赵小穗有意转移话题,问:“那……您为什么连李韵也怪罪了呢?”
师母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笺来,展给赵小穗看。是B5纸打印的,上面只寥寥数字:“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规定,中国公民实行一夫一妻制。”
师母恨恨地说:“那你说,这会是谁干的?塞进我家的门缝里来了,塞的时间也有算计,正好是我休班在家,而夏青山在上课的时候。我暗中找人问过了,那天,你一直在上课,李韵却正好中途退出,下课前又跑了回去。我告诉你,人不怕精,但别精过了头,她虽说并没伤害到我,可我瞧不起这种人,看着别人家失火,她站在旁边看热闹,嫌热闹小,装着泼水,实际泼油,再趁乱捞便宜!”
十四
(赵小穗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急掩住嘴巴,往亭柱后面躲了躲。巫雨虹?怎么会是她?她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也来找卢昌泉?除了卢昌泉,这幢楼里她还认识别的人吗?不会那么巧吧?)
望着那片轻飘飘的纸,赵小穗只是轻轻摇头。她只觉脑袋里成了一团糨糊,被一只粗大的棍子无情地搅啊搅,一切都乱了,乱得乌七八糟浑噩一片,让人一时不会思想。
师母的声音似从九天云中隐隐传来:“小穗呀,我虽说是过来人,可直到现在,我才总算想明白,知人知面难知心。女人这一辈子,找个什么样的男人相厮相守,可得要好好想一想啊。人可无才,但不可无德。无才之人尚有苍天怜悯,老天不让饿死瞎家雀;可无德之人越是有才,越会倚才逞恶,祸害无穷,老天终是要给他报应的……”
赵小穗出了夏老师家的门,打车直奔了卢昌泉的住处。在城市里打车,这于赵小穗,还是屈指可数的奢侈。以前她来卢昌泉这里或去别的什么地方,基本都是坐公共汽车,卢昌泉带她去哪里,也都是跨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老爹老妈在大山里苦苦劳作,日升日落,也未必能挣来一次打车的钱,这笔账不能不算。
卢昌泉以男朋友的身份,陪巫雨虹去看了师母,有照片为证,这是确凿无疑的了。但他为什么去?如果是想友情出演帮巫雨虹渡过难关,为什么最后又是这样一种结果?他是主动请缨按帖子上的联系方式找到的巫雨虹,还是巫雨虹时间紧迫万般无奈求他帮忙?两人既有如此非同寻常的举动,又为什么偏要瞒着她?起码说,事后卢昌泉总应该跟她提起一嘴吧?这一大堆的为什么,就似一团乱麻线头,裹搅着,纠缠着,梗堵在赵小穗的心头,她要马上去问,问一问明白,理一理清楚。
卢昌泉租用的住所是一处很不错的新建小区,门前有花坛和亭阁,还有供老人和孩子们健身活动的运动器械。赵小穗在楼门口按了502电子键,无人应,她又掏出手机打进他家里的电话,也是无人应。卢昌泉还没回来。她又往他的手机上打,里面应的是电子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