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内侍见了他,还是笑呵呵地进去通秉,让秦逸心安不少。看内侍的脸色,想必圣上对他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时间不长,便听见圣上跟前的内侍宣召的嗓音,秦逸赶忙整理一番衣冠,这才进去了。
如今的秦绯墨褪去了当初满脸的稚嫩,正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龙案后,龙案上摆放着数量众多的奏折。身旁,还有几名正在参阅奏折的大臣。
秦逸垂眸走近,单膝跪地拜见:“微臣英武侯秦逸拜见圣上,吾皇金安。”
秦绯墨从众多的奏折中抬起头,目光淡然扫过秦逸,这才将手中的奏折往龙案上一丢。
“秦逸,你此刻不是应该在河中府吗?是谁同意你未经批准,就擅离职守的?你的胆子果真不小!”
话一出口,那强大的气势便迎面扑来。
秦逸把头深深埋下,再度抱拳:“启奏圣上,微臣此番回来,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圣上让微臣禀明详情!”
“说!”
秦绯墨说话行事,果真和过去大相径庭了!秦逸心中暗暗警醒,表面却依然诚惶诚恐的。
“启奏圣上,河中府眼下战况倒还好,只是军队粮草短缺,而河中府又被敌军团团围住,眼下粮草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微臣也曾多次上折奏请圣上,却没有回音,所以……”秦逸偷偷看了眼秦绯墨的神色:“所以微臣这才斗胆冒死杀出一条血路出城,亲自来京兆府讨要粮草。”
这话让秦绯墨拧起了眉头。
“河中府当真如此缺少粮草?”
他回头看向旁边默然不语的几位老臣:“国舅,张大人,你们二位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缺少粮草之事,其实不管是国舅还是张大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心中也都明白,以眼下的国力,他们根本无法支撑这笔庞大的费用。
可眼下被圣上点了名,国舅和张大人对视一眼,二人你推我我推你,迟迟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有话就直接说话。”
还是秦绯墨等得不耐烦了,直接点了名:“国舅,关于国库这一块,原本就是你在掌管,你来说说,拨给秦侯的粮草是怎么回事?当真如此短缺?”
国舅只得慢腾腾出列,冲着圣上一抱拳:“圣上,眼下的情况如何,圣上心中也应该明白。从表面上来看,咱大周国库里倒是还有几万两银子。可实际上,国库里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了。就连这个月给朝臣的俸禄,都是微臣动用了华家家私,这才发放出来的。不过,眼下百废待兴,只要撑到秋后,各地的钱粮入库,这个缺口便可以大肆缓解。到了那时,也可以充盈国库了。”
这话说得秦绯墨连连点头。
可秦逸却一头大汗,赶忙大声禀报。
“启禀圣上,眼下河中府数万官兵可是在前线拼杀,就等着救命粮救命,这可是连十天都等不了,哪里还能等到秋后?望圣上明察!”
秦绯墨也为难了,拧着眉又看向国舅。
“国舅,秦侯的话你也听到了,眼下救人如救火。您可有良策,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国舅忍不住在心头一阵大骂!
当初他为了这份泼天的荣华富贵,倾尽家族之力,助秦绯墨登基,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到眼下,早已两袖清风,这粮草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又能有何良策?
思前想后,他计上心来。
“启禀圣上,眼下的情况,唯有一个办法,能缓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众人听说有办法,都是心头一喜。
秦绯墨更是喜笑颜开,赶忙从龙案后站起。
“哦?是何办法,国舅速速说来听听。”
国舅一咬牙,迟疑片刻,还是抱拳说道:“眼下,唯有提前征收税收,把赋税再加重两层。如此,必定能够筹措到足够的粮草!”
“此事万万不可!”
秦逸和张大人都异口同声反对,二人对视一眼,张大人跨步上前:“启禀圣上,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老百姓就是水,历来赋税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眼下我大周初定,理应减税赢得民心才是,岂能做加重赋税这等离心之举。此事万万不可!”
“哼!张大人,你何苦在此危言耸听!”
张大人的话刚落,国舅就脸色不好的反驳着:“眼下这也是无奈之举不是。或者,张大人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对,听说张大人手中可是掌握着为数众多的盐引,家中更是金银如山。不如张大人先捐出个十来二十万两白银,支持圣上的大事一二。圣上也会记得张大人的好,肯定会颁布圣旨嘉奖张大人。”
“国舅说得好,张大人,您的意下如何?”秦绯墨含笑问着张大人。
只要有银子有粮草,别说是一封颁布嘉奖的圣旨,就是十封也未尝不可,反正也是空手套白狼之事。
“你……”
看着圣上那明显意动的神色,张大人那是有苦难言,只得冲着圣上抱拳哭穷。
“圣上啊!当初我大周初建,我张家便抠出老本,拿了五十五万两白银出来运作,其后,我张家子孙个个连伺候的丫鬟都不敢多有一个,早已掏空了家底儿。想圣上一代明君,必定能明察秋毫,分辨是非,还微臣一个公道!”
秦逸在一旁听得暗暗心惊!
张家居然这般有钱?而且还拿出了这么大一笔款子,从圣上的态度来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就是不知道,这么大一笔款子,最后去了何处。
第691章 先皇之死大有蹊跷!
秦绯墨频频蹙眉,张口刚要开金口,旁边的国舅爷再度抢了先。
“张大人,你这话说得就诛心了。想你家中妻妾庶子庶女成群,田庄铺子地契更是数不胜数,就是随便从手指缝里漏出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也足够筹措粮草了不是?”
张大人也不甘落后,当即冷笑一声:“要说发财,又有谁人比得上拥有金山银山的国舅您?想当初……”
二人你来我往,互揭对方的老底儿。
秦逸默默跪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朝中众人的神态。
出乎意料的,他居然对上了秦绯墨那双淡然的双眼,惊得他急忙垂下头。
一番争论,最终也没有个结果出来。
等众人退下后,圣上将秦逸单独留了下来。
秦绯墨这才缓和了脸色,淡然一笑:“表姐夫,你坐,我们坐下再聊。”
秦逸赶忙抱拳:“微臣诚惶诚恐,这一声表姐夫,可是万万使不得。还请圣上莫要折煞微臣。”
有之前的印象在,秦逸也明白眼下的秦绯墨,早已不是当初在落雁村那时,围着盼儿打转的绯儿了!此刻的他,可是一国之君,取人性命不过在点头之间。
“这有何当不得的,坐下来再说吧。”秦绯墨不以为许,朝着凳子指了指。
秦逸无奈,只得再度道了谢,在凳子边缘坐下。
“表姐眼下还好吧?”
秦绯墨看似随意的询问着,他的眼神里却闪过一道迫切。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做出成绩来给朝臣们看,心底最深的渴望,自然就是当初他对盼儿的允诺了。
还记得他当初说过:“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包括我自己!”的壮志豪言!
那份允诺随着他如今的身份不同,更有膨胀之势。可他也明白以自己眼下的本事,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能强行将念头深埋在心底。
秦逸勉强一笑:“托圣上洪福,盼儿眼下很好,最近更是贪玩得紧,为了筹措粮草,跑去剿灭了一个山贼窝,把山贼窝里的银钱和粮食悉数用于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们了。只是苦了她……”
他这么说,自然是将眼下盼儿在山贼窝之事,在圣上面前过一个明路。未雨绸缪,省得将来有人将此事奏本。
这话让秦绯墨暗暗握紧了双拳。
“其实,朕也知道,眼下这仗不好打,更不要说这缺少粮草的仗,就更不好打了。只是,之前国舅说对了一件事,我大周百废待兴,目前的难关只能靠大家同心协力,一起使一把劲儿,共同努力渡过难关。表姐夫,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拿不出粮草来,却还要军队打仗。
“是,是是……”
到了此刻,他秦逸还能说不是吗?
秦逸满嘴的苦涩味儿,好在他来京兆府之前,就想到了这趟京兆府之行,拿不到粮草。所以心头的失落感并不强。
不过,该有的姿态他还是要做足。
“不过圣上,眼下我军原本就是以一敌四,如果再加上吃不饱饭,原本的一天两顿饭,变成一天一顿野菜粥,真打起仗来,不要说对敌,还能拿得住手中的银枪,就已经了不得了。我这话糙理不糙,圣上,您说,微臣说得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秦绯墨又如何不知道秦逸所言都是实情,可眼下国库空虚也是实情。
他当即咬咬牙:“这样吧!你且等等,朕今晚想想办法,尽量筹措一些给你带回河中府。”
秦逸大喜!
当即起身拜下:“微臣替驻守在河中府的几万官兵,叩谢圣上鸿恩!”
既然圣上开了金口,当晚,秦逸便在叶府里住下了。
这一晚,秦逸和叶寒二人就周围的兵力、国力分析商量了半宿,对眼下大周的前景忧心忡忡。外围的粮草短缺实则是小事,对方居然着手从内部瓦解朝臣的心,这才是大事!
“眼下内忧外患,长此以往,必将此消彼长。真的等到那秦子通成长起来了,怕是……”
剩下的话,两人都没说出口。
长夜漫漫,二人对着明月,却一口接着一口灌闷酒,满腹心事,都无从对人说起。
秦逸也喝得有几分醉意,不胜酒力靠着石桌睡去。朦胧中,他感觉叶寒站在他身旁盯着他看了许久,他想睁开眼,却顶酒力的侵袭,又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在睡梦里依然紧蹙眉头的秦逸,叶寒长长叹息一声。
用低沉的嗓音呢喃着:“有一件事,我一直闷在心里。原本想着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可看见你一次,便觉愧对你一次。唉……其实我想说得是,先皇之死大有蹊跷!”
叶寒又沉默了许久,不由得又摇摇头,笑了!
他扭头看着黑寂的夜空,自言自语着:“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当时守候在先皇身边的下人死得死,失踪的失踪。真相,早已随着先皇驾崩,被埋到了地底。只是可惜了你……”
他还在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口,长长叹息了一声,走到另一旁的椅子上闭目眼神了。
秦逸的眸子在睡梦里微微颤动了几下,复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晚,周围的情势看似平和,实则,在京兆府里的各位王公大臣都睡不好觉。唯恐今晚一道圣旨下来,纵有家财万贯,也抵不过那一道圣旨。
秦绯墨也忧心得一夜没睡,上朝时便带了两个黑眼圈。
早朝时,筹措粮草之事自然再度提上了议程。
秦逸虽然早就从叶寒嘴里听说了这些朝臣的阴奉阳违之举,可真正见到了早朝情况,他才发觉问题的严重。
他还记得,当初先皇还在世时,早朝时那可是从大殿一直延伸到殿外都是人,一个个垂首肃穆,不敢有轻咳着。可眼下,稀稀拉拉几个朝臣前来早朝不说,这些个大臣打哈欠的有,偷偷闲聊议论的有,就连拜见圣上时,也是拖拖拉拉的,全然没有个样子。
这一幕,让秦逸的心慢慢往下沉。
不由得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的退让,究竟是对是错?
第692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好在圣上一言九鼎!
当朝便发动朝臣捐款,凭借朝中大臣各自的能力大小,任由朝臣捐献银款。一个早上的时间,倒是筹措了近二万两银子。
让秦绯墨和秦逸都松了大气!
秦绯墨慎之又慎的将银两交到秦逸手中时,动了几次嘴,才说道:“秦爱卿,这些银两可都是诸位大臣的一番心意。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万望秦爱卿多多费心了。”
这话让秦逸的心沉了下去,感觉拿在手里的银两分外的沉,他郑重一点头。
“圣上请放心!我必定会好好运用这些银两的。”
河中府形势严峻,秦逸也无心多留,拿到了银两便在第一时间里离开了京兆府,前往河中府。
叶寒一路护送。
“眼下的情形不同往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他话中有话的说道。
让秦逸连连点头:“秦逸明白,多谢叶大哥提醒。”
“你明白就好!”
叶寒长长叹息一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盼儿妹妹一个妇道人家在外,怕是多有不便。你记得多照顾着些。”
“放心!此事我都牢记着。”
秦逸应下,又想起昨晚朦胧中听见的话语,有心想问叶寒,看叶寒一脸无事状,又把到了嘴边的话语收回。
心中暗自琢磨着,那些话不像是叶寒这个闷葫芦能说出口的话,莫不是自己在睡梦中做梦,结果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
这么一想,他便将心中的疑虑暂时放进心底。
不过,也就此多了个心眼,在随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暗暗四下打听当初先皇驾崩时,值守在身旁的下人。
可惜却一无所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看着挥别的秦逸领着手下的精兵快速离开,随着马蹄飞腾起的尘土迷漫,逐渐朝着远方远去,化为一点点细小的黑影。
最后,黑影也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叶寒才回头看了眼看似繁华的京兆府,那人头攒动的喧嚣。
心头始终对盼儿放心不下,当下又派了一队心腹人马,前去暗中保护苏盼儿!
而河中这边,君若辰正和河中城楼下叫阵。
君若辰和秦逸原本是好友,也正因为曾经是好友,所以彼此行事都十分熟悉。
几次对战下来,君若辰便从中发现了些许端倪,感觉有些不对劲。最近一段时间,这河中军这边的排兵布阵方法明显和秦逸一惯使用的方法不同。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名堂不成?
秦子通自然也知道君若辰和秦逸是好友,所以,随行的官员中,便有曾经的曹通判就是当初在落雁村的瘟疫横行时曹通判,他和苏盼儿、秦逸、君若辰等人都很熟悉,他原本就是秦子通的人。等秦子通逼宫得逞做了皇帝,他自然有从龙之功,眼下已经官至三品的曹大监军。
他发现了对面行军打仗的大将不对,便让君若辰派人前去探听虚实。
“这河中府以前本官也在这里为官三载,这座城池里面并不算大,加上内中官员并不团结。按理来说,早应该粮草告罄才对。可眼下秦逸那厮却稳坐钓鱼台,怕是里面还有什么弯弯绕绕在里面。你且派人潜入城中,去探听一二。”
君若辰对这位总是喜欢指手画脚的曹大监军早就心声怨怼,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
闻言只得说道:“那河中府确实不大,不过,好歹那华家、王家、张家几大世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下这河中府可是重中之重,他必然会砸下重兵把守此处,那粮草哪有如此说告罄就告罄了的?”
这话让曹大监军拿眼一竖。
“哼!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他用力一甩袖:“本官知道,你和那秦逸兄弟情深,杀来杀去,不过是打杀给外人看罢了!可是你别忘记了,你的身后,可是还有你君家上下一千多口人。我这里倒是好说,真惹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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