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叔黝黑的老脸满脸堆笑,一脸恭敬。
罢了!
劝不住,苏盼儿也不再劝,和秦逸一起跨步下了马车。
长泽县县令是名老迈的老者,笑得满脸褶子,用昏花的老眼打量一行人后,径直走到另一头君若雪身前拜见。
“长泽县令张鑫拜见众位,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此次出行虽然是以刘巡检为主,可有君若雪在此,他自然不敢胡乱说话,反而把目光转向君若雪。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立刻把目光都投到君若雪身上。
君若雪对于这种事似乎颇为习惯,淡然一点头:“都别愣着了。车上都是些永泽县捐给长泽县的赈灾之物,你们速速派人清点,并发放下去。所谓救人如救火,切不可再延误时机,使得疫情更进一步恶化。”
“是是是,我们这就去安排人手。”
张鑫赶忙连连应着,回头朝身后的差人吩咐几句,这才含笑邀请众人:“诸位里面请,里边请。”
这大太阳的七月,众人都感觉头顶冒烟。
自然没有客气,跟着进了县衙二门花厅,一番介绍后,这才分宾主坐下,又奉上了清茶。
“来来,大家应该都渴了饿了,眼下长泽大乱,也着实没有什么好招待大家的。这西瓜还是昨儿下官特意命人寻来,冰镇在井里,刚刚才切开的。大家都尝尝,去去暑气。”
张鑫热情地招呼众人。
大家早就是又累又渴,闻言纷纷拿起西瓜品尝。
苏盼儿也不例外。
接连吃了半个西瓜,才停下了口。
另一边统计数据的几名衙役手脚麻利的核对着账目,等到众人草草吃了午饭时,那一边的账目表也出来了。
张鑫一脸眯眼笑,听到白主簿的附耳禀报之后,他点点头。
回头笑眯眯地和几人禀报:“诸位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疲惫不堪。本官已经在驿馆给诸位安排好了居住的房间,诸位要是不嫌弃,就暂且住下休憩片刻,今晚,本官做东,请诸位小酌几杯。”
君若雪早已昏昏欲睡,一听此话,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随意挥挥手。
“安排了住处便好。至于小酌什么的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又岂能贪图口腹之欲之时?这酒菜不吃也罢,张大人还是尽快把这些赈灾物资发放下去才好。”
“是是是,下官立刻就去办,立刻就去!”
张鑫连连应着。
说着,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眼见事情交接得差不多,苏盼儿找到机会,赶忙上前施了一礼,询问道:“张大人,在下有两位朋友来到了贵县,现在暂时联系不上了,不知可否向您打听下?”
“苏郎中客气,本官身为长泽县父母官,虽然不敢说对本县了如指掌,帮你找两个人应该还是不难的。”
张大人一脸沉痛色:“唉!只是眼下瘟疫横行,长泽县每天都在死人。本来寻常之事,也就变得有些难度了!不过既然是苏郎中朋友,本官自当尽力帮忙,不知道苏郎中的朋友是哪两位?”
又是一个惯于耍花枪,又会给自己台阶下的老狐狸,说话果真面面俱到。
不装逼会死吗?
“估计两人张大人都认识。”
苏盼儿眸光微微一闪,笑了笑:“其中一名,就是杏林泰斗薛老,他来贵县日子不短了。张大人可有他的消息?”
张大人脸色瞬间很不自然,又立刻掩饰过去。
赶忙冲着苏盼儿抱拳:“薛老眼下正在乡下抢救灾情。下官已经派人通知了他,想必此刻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苏郎中稍等即可。”
“原来如此。”
尽管苏盼儿感觉对方并没说实话,她也没过多追究,略一思索再抱拳:“另一人则是位名叫吕木义的永泽人士,在贵县犯了案子下了大狱。可有此事?”
这话让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位苏郎中果真奇怪,一来就问一名杀人重犯。莫不是和那把苦主先奸后杀、还杀人抛尸的凶嫌有啥关系吧?”
旁边的白主簿赶忙上前,抢在张大人之前开了口。
苏盼儿一怔,这话怎么说得?
“这位大人可是有意思!”
苏盼儿淡然一笑:“我跟县令大人打听个人,您这是着的什么急?难道你能够做县令大人的主?”
“本官可没这意思,你切莫强词夺理!”
白主簿狠狠瞪了苏盼儿一眼,脸色分外不好。
“没有这意思是什么意思?”
苏盼儿转身朝着张大人再度抱拳:“敢问大人。这案子可上奏了朝廷,朝廷关文是否已经下达?就算是已经下达了,难道犯人就不能有亲戚朋友,难道犯人是打石头里蹦出来的,是天生,不是父母养的不成?”
388。第388章 奸杀案(2)
》
“这、这个这个嘛……判决公文自然是没有那么快的。另外,苏郎中说得极是,这犯人自然也有亲戚朋友,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地养的人。”
张大人吱唔着,回头狠狠瞪了刘主簿一眼。
在场都是官面上的人,谁也骗不了谁。
地方上的重案大案,经由地方官员上奏给道、路,再经由上峰之手,呈交给吏部,吏部官员审核后,才最终会上达天听。最后再度层层发放文牒下来,死囚押送至京城,统一秋后问斩。
苏盼儿的话一落,秦逸忍不住翘起大拇指。
君若雪满脸得意色。
瞧瞧!这就是我好盼儿姐,不但能干,还能说会道。
真是秀外慧中的奇女子!
“张大人,估计您还不认识这位苏郎中吧?”
刘巡检站了出来,一脸意味深长的介绍道:“她可是钦差曹通判曹大人倚重的人,一身医术出神入化。防治天花疫情的种植牛痘之法,就是她一手打造传扬出来的!她可是圣上也竖起大拇指夸赞的人儿那!”
“原来这位就是牛痘的首推者?失敬失敬。”
张鑫很是吃惊,将苏盼儿再三打量:“张鑫有眼不识泰山,真是惭愧,惭愧!”
“大人言重了。”
苏盼儿淡然回道。
“张大人,你的属下可该好好管管,越俎代庖可是朝廷用人大忌。”
刘巡检义正言辞:“再说,既然眼下那吕木义仅仅是嫌犯,他本是又身为永泽人士,下官身为永泽一方父母官,自然要过问一二。眼下嫌犯究竟被关押在哪个大牢里?可否让我等去查探下情形!”
“这个这个嘛,本官年迈,近来身体多有不适。此事,一直是由白主簿在负责。”
张鑫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只是因为天热,还是心里着急。
这刘巡检虽然职位比自己小,但人家可是曹通判钦差的亲戚,自然不能以品级论之。他话里话外如此极力维护苏郎中,显然是受了曹大人的指使,这事儿要弄不好,可就麻烦大了。
他赶忙回头冲白主簿连连使眼色:“这案子具体是个怎么过程,又是什么结果,你细细与他们道来!”
“这……这事儿,大人!那犯人不是去服役去了吗?总得先把人押解回来,才能让诸位大人询问吧?”
白主簿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一双死鱼眼不住往上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张鑫哼了一声:“既然犯人不在县衙,你给诸位说说具体情形不也可以?”
白主簿眼珠一转,旋即呵呵直笑:“诸位,你们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不妨先去驿站休息休息。本官直接派人把卷宗送到驿站,让大家可以安心地仔细审阅如何?如果诸位实在着急,下官这就让人把卷宗呈上来便是。”
刘巡检看了一眼苏盼儿,看到她有些焦灼的不虞神情,立马说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作为父母官自当不顾辛劳为民解忧。白主簿,你还是速速叫人把卷宗送上来吧。”
“是是是!刘大人爱民如子,本官敬佩万分!本官这就派人去取。”
白主簿皮笑肉不笑的恭维一声,连忙吩咐衙役去取卷宗。
“哼!算你识相!”
君若雪嘟囔着:“不过一地方小吏,居然这般蛮横,简直没王法了。来,盼儿姐,我们坐下吃瓜,看看他还有什么歪理出来。”
她明显给苏盼儿抱膀子,故意扯了扯她的臂膀。
苏盼儿顺从坐下:“还别说,说了半天话,我还真渴了。”
说着,拿起一片西瓜慢悠悠啃着。
刘巡检一脸感慨朝着张鑫不住摇头:“刘大人,你啊!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就是交由手下审理案子,理应也过问一二才是。万一出现差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真要身体不适,就好好歇歇,别哪天真闹出大事,那可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是是是,多谢刘大人的提醒。”
张鑫摇头叹息:“本来这些事本官一向都亲力亲为,不敢有半点懈怠。不过眼下疫情严重,本官只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拯救民生,防治疫情上面。所以才有些疏忽,让刘大人见笑了。”
这话让刘巡检明显满意不少:“这般说来,倒也情有可原。刘大人,以后可得注意些啊。”
“多谢刘大人提醒,本官自不会再疏忽大意了。”
张鑫满脸是笑,暗地却偷偷抹把额头上的汗。
过了片刻,差役把卷宗取来了,在刘鑫暗示下直接送到君若雪跟前。
君若雪赶忙接过卷宗细看。
苏盼儿凑了过去,快速浏览一遍,对吕木义这桩案子始末有了大致了解。
此案原告是一名姓石的老汉,来衙门击鼓鸣冤,状告姓常的女婿害了自己的女儿露儿。缘由是女婿多次毒打虐待自己的女儿,而女儿和他约好时间见面,却连着数天不见人影。这才一状告到了衙门。
案宗上记录,是张大人升堂受理此案,最终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由,不予立案。
可案子并没有就此结束。
两日后,有人在河岸边发现一俱女尸被几条恶犬撕扯,急忙报了官。官府很快来人核对详情。
发现死者是死于窒息,死后被人捆上石头沉尸河底。不料老天有眼,这具尸体意外浮上了水面,更是被几条恶犬挣食,一张脸被咬得稀烂。
县里很快张了榜,并将本县报了失踪人口的几户人家逐一叫来询问。姓石的老汉凭借女子所佩戴的手链,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失踪多日的女儿。
这才正式立了案。
根据姓石的老汉供述,官差很快抓捕了姓常的女婿。不料,这名姓常的打铁匠对却杀人之事予以否认。理由是他们夫妻早在一个月前便没有再见过面。同时指出,他之所以殴打露儿,原因是露儿在外面有了野男人,并因此经常不归家,还闹着要和离。
他想着这终究是家丑,死活不同意和离。不料却被岳丈反咬一口。
案子到了这里,似乎很难继续进行下去了,不过,姓常的男子供述,他曾经亲眼见过露儿和那名男子出入小院。
根据男子提供的画像,他们很快锁定,嫌疑人就是吕木义!
389。第389章 奸杀案(3)
》
一看到这里,苏盼儿的眉头便蹙起。
这案子可真够奇葩的,仅凭一面之词,便认定了被害人?
这也太可笑了吧?
君若雪也一脸忿忿不平。
“什么嘛?怎么能仅仅凭借一个人的指证,就认定他是杀人凶嫌?这也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太过儿戏了吧?”
刘巡检和秦逸赶忙凑近卷宗快速浏览一番,也不由点头,这理由确实太牵强。
“诸位莫急,这案宗还有呢。”
白主簿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再度递上一本卷宗。
这件案宗便是开庭审问之后的呈堂证供。
上面清楚记载着吕木义被传唤过堂的事情经过,以及后来找到的几名证人证词。都证明吕木义确实有罪。
苏盼儿快速翻动着,眉头越敛越紧。
直到看完整个卷宗后,她依然无法从案宗上推断出疑点。
刘巡检最善于察言观色,见苏盼儿对此案似乎极为关切,但想从一个卷宗中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谈何容易?
这般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忙笑呵呵说道:“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本官看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不如本官把这案宗暂时带回驿站仔细推敲。张大人,你意下如何?”
终于要走了啊!
张鑫心中自然是千万个愿意。
笑眯眯拱手道:“刘大人开了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这是副本,尽管拿去就是,看完了记得拿回来便是。”
“如此,就多谢张大人了。”
刘巡检道了谢,寒暄了几句告辞离开。
苏盼儿随着众人上了马车去往驿馆。
“虽然是相邻的两个县,永泽和长泽县民风看来有些不同啊!”
进入马车,秦逸忍不住感叹道:“这长泽县都是山,却雾气颇重。这长泽县的县令给人的感觉也是云山雾罩,说话办事儿总是透着狡猾,让人心中不舒服。”
苏盼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脑海中却是波澜起伏。
还在寻思薛老和吕木义两人的事情,照今日张县令反应来看,薛老在这里的日子显然不好过,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
吕木义的事情目前又找不到好的方法解决,真是令人心烦。
罢了,暂时也想不清楚,回去好好洗个澡,清醒一下头脑或许会有所启发。
她的身旁,泼皮猪睡得呼噜呼噜作响,脖子上系着那方有着御赐二字的围脖分外招人眼。
这逗比猪得到了洞穴里的宝物,便失踪了两天,就在苏盼儿等人要启程的时候,它又幽灵般出现在苏盼儿身旁。
之前跟来时,君若雪一看见泼皮猪,便嚷嚷着想要抓,自然又被这头逗比猪戏耍了一阵。
看它四脚朝天呼呼大睡一脸享受模样儿,恐怕连之前他们下了马车,这头泼皮猪都不知道吧?
想到这里,苏盼儿故意拿手一拨,就把它推下了座位,掉到了马车中间。
泼皮猪骨碌碌翻了一个跟头,依然四仰八叉睡着。
逗乐了秦逸!
“我有时候总觉得,有头猪能听懂人话的猪跟在身边,真心不好。明明是猪,却一点儿也不像猪。”
害得他再也无法向以前那样,可以悄悄偷香了!
这让秦逸分外感觉别扭。
苏盼儿也笑了!
“可不是,还真不像猪。不过嘛,这样更好,省得你整天毛手毛脚的。”
这话立刻让秦逸更幽怨了。
“老爷,夫人,驿馆到了。”
两人正说笑着,萧叔的声音从马车前方传来。
“知道了。”
马车一停稳,秦逸和苏盼儿都下了马车,跟着众人往里走。
那头睡得天昏地暗的逗比猪居然在苏盼儿一下车时,立刻就醒了,骨碌碌一翻身,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由于此行算是公事,一群人被安排到一个单独的小院。
虽然都很疲累了,众人依然聚在中间的小厅里,没有回房。
“要不我们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之前吕公子,是否在此打尖?”
秦逸提议着。
吕木义来长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这里暂住。和驿站里的人打探一下,应该就知道实情了。
“也好,顺便再向驿卒打听一下事情始末!”
众人一致点头。
“行,我吩咐人去向驿卒打探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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