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会用纳罕的眼光看他,只是每次遇见他,我都不禁自省一次,因为他的生命力是何等顽强!
在尖沙嘴行人路上,当各人腰挺背直地走路时,他只能缓缓的在别人脚下穿插。繁荣的世界,对他不过是灰尘扑扑的地面,他不能仰着面做人,但谁又比他更面对人世呢?
今次,当我黯沉沉的心,随着车一跌一荡时,我又瞥见他一步一步地爬过铜锣湾忙碌的马路,这么急的汽车夹着他飞掠,真要为他捏一把汗,平常的人可否想到,过一条马路原来竟这么费事呢?是什么力量吸引着他,使他不嫌弃而生活下去?
蓦地,好像有朝晖透进我心。
这世上有许多人,自己亲手轻轻一握,便取去自己的性命;偏偏又另外有人,像这陌路客,争持到底还是恋执着生命,这两类人没完没了的,却是天与地的极端。平庸的人像我,似乎在这两类人之边界上走钢线,矛盾得毫无个性,永远有失足的危机,却不知将会掉进哪一边。
譬如今次又瞥见爬行的人,我真满心感激,就算我的生命意志依然脆解,起码他也提醒了我,世上存在的还有许多恋爱生命的人。
独处一生中不是依着父母,就是赖着情人或丈夫生活,从来没有勇气单独的守着家,更不敢单独的远行一次,我以为这是最没有出息的人。
与人共处时,我们在扮演着人伦中不同的身份,无论是否称职,总有轨道你跟。人的性情由是使人宁愿面对别人,也不争取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其实独处是最自由的,人竟因为习惯了角色与名分,面对这份自由反而显得不知所措,于是甚至有人对独处产生很直觉的联想,以为独处就等于彷徨与空虚。
疲累的身体可以一躺下来便得休息,然而,日积月累的心灵疲累是独自唯有一人时始能彻底的卸去。虽说君子不欺暗室,但独处时你既可以尊贵如君王,浪漫如仙子,或天真幼稚得象个小孩,又可以胡闹如野马,懒惰如猪。你大可忘却自己任何的形象,任情任性地发泄,更可以静思内省,因为灵魂上的积垢,也是只有单独面对自己时最无所遁形。于是在宁谧的冥想中你怯咎的灵魂自然会得到净化。每个人不是都要走一条自己的路吗?我们来这世上时是一个人的,去时也不可能结伴,做人毕竟是要孤单的。
专一与永久对于爱情,能够做到专一已经无憾。我从不妄求永久,由是我宁愿别人说“我专一爱你。”而不是:“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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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有人专一地爱着自己,管他时间是长是短,甚至有时一瞬也是难忘的。因为这一瞬间彼此已经毫不保留地爱过,仅属两人互相奉献的爱情是完美的。
然而,对别人表示要永久的相爱,我以为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肯定自己不变,不错,倘若你爱一个人的一刹那是永恒的,你应该有绝大的信心下这样的承诺,然而人往往就是无可奈何,不能自拔地随着环境变动。说永远去爱一个人,尤其是说要永远象此刻一般的爱一个人,只可以是美丽的谎言。
爱情如不断生长中的花,你不能强迫它永远璀璨的开,就算是一生一世都痴恋的一对恋人,他们也不能一直以来,就仅得一种滋味,他们的永恒常在于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断更新姿态内容才是唯一令爱情常青之法。不过,对于那些爱得长久,而又说要永远爱下去的人,我又要问,究竟什么才是永恒呢?是整个青春,还是整个生命,还是连来世也算在里面,又或者是永无止境的生生世世呢?
闻一多先生诗里说:“只是你要说什么海枯,什么石烂……那便美得死我。这一口气的工夫还不够我陶醉的?还说什么‘永久’?”
叶的故事没有叶脉相同的两片树叶,每一片叶都是一页独自的历史,虽然它在无际的青葱中总是难以分辨,但一阵水,从树上抖落下来的却是那么清晰的一片,摇曳颠簸的似孤舟,寻着彼岸的归宿。
乘着突然强劲的风势,它想一个翻腾,重新躺靠在历久的树枝上,奈何一瞬后仍然这般无力地颤跌下来。放心安歇吧!等着你的是温暖包容的泥土,你埋在里面会觉得舒服,太阳在那方未曾死去,甘霖更要经常滋润你的身,光和水沁得你焕然一新,于是有机会时,你自然再要披上嫩绿的衣裳。
在那堆黝黑惨黄的泥土里,我隐约可见你凋残的叶形,直至你完全腐毁埋没之后,我仍知道你还是存在。于是我突然悟到枝上的绿叶,原来是污泥的再造,而一摊残垢的土壤,根本就是充沛着生命的绿色。
人的生命岂会异于叶,从新绿转为微黄,从骄矜变为软解,每一片叶,每一个人都是走着这历程,但永远没有两片树叶可以贴在一起一模一样,也没有两个人的呼吸一直是起伏一致的。你也许常关念的是一片落叶的萧萧,可曾想过新叶的来处不也正是混和在泥土里的凋叶?曾否因为源源不息,却竟是不曾重复过的生命珍重你自己?
不怕枯叶的飘零萎谢,只要还有穹苍,就有叶的地方;也不怕叶的平凡,因为每片叶都负着一个不同的故事。
踮脚尖儿
《中外散文选萃》
杨长生
那年在区医院验兵的时候,由于我个子矮,医生量我的高矮时,我便踮起脚尖儿,瞬间长高了两厘米。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胛,笑着说:“好好当兵去吧!”到了队伍上,又要填写政审表,我只念得三年书,在学校学的知识又还给了老师,于是只好请别人代劳。有人劝我把学历填高一点,说是往后按学历分配工作。
这不,我又一次踮起脚尖儿填上初中毕业。
就这样,我默默地期待着……新兵训练一结束,我被分配当炊事员。炊事员那差事,每天与油、盐打交道,沾着一身油腻味。人家吃饭时看到了你,放下碗忘记了你,背着你的面,就议论你。这时候我才想起在老家的那位“八字先神”给我算的所谓“福命”。我想,口“福”也算“福”,便专心致志地学烧菜,比如,“人造海参”,把猪脊肉切成五厘米长的薄肉片,裹着花生仁,然后往油锅里一炸,再浇上汤汁,那味道美极了。那些新奇的做法,我自己也排不出名儿,总是各样琢磨着做。时间走得很快,别人认为我烧菜技术不错,到第六年被转为“志愿兵”。
“志愿兵”这名词,一琢磨,味儿不大正,怪不得有人一问你是啥职务,嘴里总是含含糊糊的,脸上像盛开的桃花红红的,我再次踮起脚尖儿回答别人“排级干部。”
长期这样踮起脚尖做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在那漫长的夜间,总想寻找一块垫脚跟的基石使自己有立足之地。这期间,偶然得到家信,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全部辍学,原因是书杂费交不起,加之弟妹们上学不热心……我把眼光投向窗外,面对那遥远的故乡,心里愧疚不堪,心想:难道弟妹们这一代,还要出现像我这段人生的故事吗?!
电话两端
《新民晚报》
莫小米
他在电话的一端,她在电话的另一端。
他从早晨开始就准备给她打电话,因为在梦里他已经把这个号码拨过无数遍。
但他想,星期天,她一定还没起床。
好不容易捱到太阳升高,他拎起话筒,但又想,这时她一定在做面膜,不好打搅她。
心不在焉地翻过几页书,看一看表已是中午,毫无疑问,她已经在用餐了。
用完餐她或许会午睡,即使她不睡,她的母亲肯定要睡的,铃声大作会把大家都吵醒。
下午可一定要打电话了,再不打可就晚了。可忽然想起她曾说过,午睡后喜欢静静地坐那么一会儿……第二天在厂门口,他遇见了她。她告诉他:昨天,整整一天我都在等你的电话。
吊床
阳晓菁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小女孩儿渴望着有一张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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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仿佛是摘下白云纺织成线,细细密密编织而成的吊床。好想坐在上面,悠悠地摇荡。
“吊床是不是像摇篮一样呢?还是像浮荡在空中的一只软软的小船?”在两株高耸入云端的大树中间系起吊床,人睡在其中,也许要梦见自己变作了鸟儿呢。
可是,在小女孩的院子里,能系起吊床的那种大树,连一株都不曾有。
初夏,镇上的花木集市开张的时候,小女孩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下了两株树苗。那是两株只长着比手指还细的枝桠的枫树苗。
“你现在只有这么小的一丁点儿,可是你一定会长大,一定会长得粗粗壮壮,足够系起吊床来。把你们好好儿种进地里,快快长哟。”
小女孩俯身望着树苗,说道。
从此,她每天毫不间断地为树苗浇水、上肥,郑重其事地培育着这两株树木。
从那以后,好多年过去,到了今年的夏天。在两株枫树之间,两张白色的吊床正悠悠摇曳。吊床上方,录叶葱茂的树枝如同美丽的太阳伞一般舒张着。树荫里的吊床上,两个孩子正说着话。
“听说,这枫树是咱们姥姥的姥姥种下的。”
可不,姥姥的姥姥就是为了我们才留下了这两株枫树的呢。
枫树沙沙地摇曳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孩子们的心中,描绘着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位小女孩的情形。
冬日,不要忘了到海边走走
中国青年报
杨锦
不要总是在八月去看海,不要总是在人如潮涌的季节去看海;如果你喜欢海,就该记住:冬天,不要忘了到海边走走。
你的心中真的拥有那片蔚蓝的海吗?
你接受了海的温柔,就一定要理解海的暴躁;你领略了海的妩媚与坦荡,就不该责备海的愤怒与咆哮。
不要去嬉笑于沙滩上拥挤的人群背后,去捡取夏日的欢乐和放荡,你要在沙滩上所有的人都散去之后,到海边走走,即使是深夜,即使是晚秋,即使是寒冬。
悲怆、灰暗、阴沉的颜色,那便是天地浑沌一体的冬之海,沙滩上反扣的小舢板会使你想起什么?
你看到海浪在舞蹈吗?那是海孤独的身影。
你听到海浪在喧哮吗?那是海寂寞的语言。
海是有生命的。
有呼吸有欢歌有悲调有悄悄独语有暗暗哭泣。
她沉默,会使你如入死亡境界。
她咆哮,会使你疑骇是千万头雄狮怒奔而来。
海总是把愤怒的浪头化作平静的波浪,海是人间最慈祥的母亲,她能默默包容所有的不幸。
冬天,不要忘了到海边走走,以你的身影以你的手臂拥抱海吧!
以你的深深浅浅的脚步,在赤裸的沙滩上书写你永恒的恋情。
冬天,不管有没有雪,有没有风暴,有没有远航的船,你一定要到海边走走,去看看寂寞的海,像看望久别的朋友或远方不知姓名的恋人,给海一点微小的安慰,不要让冬日的海在孤独中感到忧伤。
动物取食技巧
《科学画报》
范汜
生物世界,弱肉强食,充满了竞争。在大自然这个广阔的舞台上,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其杰出的才干演出了一幕幕有趣、紧张、有时又是可怕的活剧。
窒息捕食两栖动物一向以温顺出名,例如南美的五趾巨蛙,外形确实也很“憨厚”:粗腿、宽嘴、大眼、体长逾20厘米,平时总是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这些“傻大个”竟是南美丛林中的“刽子手”!巨蛙食谱很广,啮齿动物、鸟类、蜥蜴、蝙蝠,甚至蛇,都可能成为它们的口中美餐。能捉的定捉,能吃的必吃,这是巨蛙的捕食逻辑。为了满足那贪婪的似乎永远满足不了的食欲,巨蛙总是不停地进食。
巨蛙的捕食技巧的确堪称一绝,它们身披保护色,静静地趴在草丛中。当猎物从它身边走过时,做梦也不曾想到灾难即将临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巨蛙猛一跃,张开大口含住猎物的脑袋。随即一阵吞咽,猎物的头部立刻滑入巨蛙的食道。
巨蛙的四肢似老虎钳牢牢箍住猎物。不多久,猎物就因严重缺氧而窒息死亡。
巨蛙的动作准确无比,因而很少扑空。有一次,一位丛林考察队员有幸目睹了巨蛙吞下一条一米长游蛇的情景。当游蛇懒懒地在落叶上游动时,躲藏在暗处的巨蛙并不出声。在蛇从蛙身旁游过的一刹那,巨蛙霍地吞住了蛇头,并紧紧抱住蛇身往口里塞。游蛇绝望地扭动,用尾部狠命缠住蛙身,但机警的巨蛙用颌骨死死夹紧蛇身,逐渐逐渐往下吞,被窒息的游蛇最终死去。当蛇头被巨蛙腐蚀力极强的胃液初步消化时,尾部却还像旗杆般高竖在蛙口中。在巨蛙的胃渐渐排空后,它再咽下一段蛇身。为了消化一条蛇,巨蛙有时得花整整两天的时间。
借针取食巨蛙,由于消化功能较差,吞吃的未必都是新鲜食品。一种会啄木的燕雀却能享受新鲜的美味,这一点要比巨蛙高明得多。从美食的角主来说,它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行家。
燕雀的食物是危害植物的木蠹甲幼虫。这些小虫深深地钻进树干中,蛀出一条条“坑道”,捕捉这些幼虫十分困难。但燕雀自有燕雀的办法,它们飞来飞去忙个不停,用喙东啄啄,西叩叩,寻找蠹虫的“地道”。
燕雀的喙强直尖锐,像把凿子,能轻而易举地啄开树皮,挖出“地道口”,或者啄断整段藏有蠹虫的树枝。但燕雀的舌头不如啄木鸟那么细长而灵活,舌端也不生刺状倒钩,所以它们必须借助工具才能得到食物。好在燕雀生活在热带地区,那里有的是仙人掌。因而燕雀便就地取材,啄断仙人掌刺,将其衔于口中飞回蠹虫藏身之处。它们将刺捅入树洞,朝各个方向乱戳,总能穿上一条蠕动的幼虫。燕雀随后将刺连同蠕虫一起搁到明亮、空荡的横树干上,有滋有味地品尝其战利品。炎炎的烈日和热风将害虫烤得奄奄一息,根本用不着担心它们能脱逃。
有时燕雀找不到合适的“针”,它们便想法自做一枚。先用喙使劲啄断枝条,尔后张嘴紧咬住这根断枝来回旋转,最后再倒剥下树皮,一根代用品就制成了。
“种菇吃菇”在南美阿根廷、巴西、巴拉圭,生活着一种切叶蚁。切叶蚁整天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爬来爬去,物色对象。要是哪一棵果树被它们相中,满树的叶子会全被它们的大颚切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令当地果农讨厌。
奇怪的是,切叶蚁并不为吃树叶而切叶。它们将片片碎叶搬回蚁巢,再用大颚将碎叶反复嚼成碎屑。切叶蚁将“碎叶馅”堆入一间间专门栽培蘑菇的“蘑菇房”,然而再在其上排泄粪便。
不久,一种小型蘑菇即钻出碎叶堆,慢慢长大。此时,一些切叶蚁来到“蘑菇房”里,啃破子实体,咬破的蘑菇顶部很快分泌出粘液。蚂蚁们陆续来到这里吸吮粘液。粘液就是它们的第一道菜。子实体表面慢慢变得粘稠,那里积聚了很多蛋白质,蛋白质就是切叶蚁的第二道菜。
有趣的是,年轻的雌性切叶蚁离巢出走去建立新家庭时,它们决忘不了在自己的“嗉囊”里装上带孢子的蘑菇碎片。到新家后,雌蚁们种下碎蘑菇。孢子萌发后又长成新蘑菇。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小蘑菇只能生活在切叶蚁蚁|穴中,如果没有蚂蚁的帮助,它们将无法繁衍后代。
吸血为生很多年来,在南美印第安人部落中流传着一个传说:一些河流中生活着能隐身的小恶魔,它们神通广大,渡河的人畜稍不留神就会被夺取生命。
鱼类学家如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