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蚀 by 暗夜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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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蚀 by 暗夜流光-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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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天南眼睛眯起,死死盯在这乡野村夫的面上,横看竖看都不知李承翰到底喜欢上这人哪里。他心中一半是凄然难过,一半是怨恨委屈,声音也不禁变得嘶哑低沉,「承翰,我要你说,这人到底何处好过我?若你能让我输得心服,我便饶了他的性命!」
  李承翰一见石柱奔出,心底便只剩冰冷恐惧,双手紧紧拉着石柱往自己身后推去,「我叫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石柱只哽咽着回道,「我……我忍不住了……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老爷被人杀了……我……承翰,你就让我死了吧,我生来贱命,无牵无挂,死了也只得我一个人。李老爷却死不得,你和李夫人都会伤心难过!」
  李承翰红着眼眶狠狠骂道,「傻阿柱!你怎么傻成这般!你再不是孤身一个!你若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他说至此处,仰头看着周天南语声清楚的道,「天南……你问他何处强过你?他哪里也是比不上你。他长得不算好看,人也是笨得很,但不管我怎么待他,他从来都爱我、信我,从不怨我、恨我!我平生所负之人良多,却第一次遇到这等痴傻少年,天南,我是辜负了你,不该对你始乱终弃,但你扪心自问一声,我若残了、瞎了、容貌毁了,完全变作另一个人,你可会仍然爱我如昔?你不用说出来,我知你不会……但我信他会!」
  周天南看着他眼眶红透的模样,再不似过往那风流邪气的浪子,竟像变了个人般,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口中言语也迷茫起来,「你……你在说什么……我自然爱你,无论你变成如何样貌……我……我爱的不是你这幅皮囊,而是……承翰……你一向风流凉薄,怎可为了这么个村夫流下泪来?你是骗我的……你向来谁也不爱,只爱你自身,你伤尽人心,却从不会改变你那副风流脾性!
  承翰,你告诉我,你还是那么坏……你没变成我不认识的旁人!就算你眼下喜欢这村夫,过不得一年半载,你总会厌腻的,是不是?就像当初遇见我时……你便是那么狠心薄幸,你待谁都是这般,永生永世不会变……
  承翰,我爱的便是你这么风流狠心……教我心醉之后后,又教我心疼心碎……就算我被你气得吐血,你还是看也不多看我一眼,你那么高傲……那么不屑的冷冷仰着头,怀里还抱着别人……承翰,你告诉我,就算我杀了这人,你也不会为他伤心,顶多过得两月,你又会恋上新的少年!」
  李承翰听得苦笑数声,缓缓摇头,「天南,原来你是恋着我身上最坏之处……你可知连我自己也不喜爱这些错处?」
  周天南神情已带着疯狂之态,盯着李承翰面上喃喃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你回来……承翰……」
  他提着剑茫然来回走了几步,怨毒的眼神又盯住跪在李承翰身侧的石柱,凄厉之极的低声冷笑起来,「呵呵……是你,便是你这贱人抢走了我的承翰……只要杀了你,他就会跟从前一样了!」
  李承翰看着他面色不对,身子已作势挡住石柱之前,周天南果然说着话提剑就向石柱走来。他情绪激动太甚,竟一时忘了使出什么狠辣剑招,拿着那柄断剑只管以蛮力直直刺下。
  石柱与李承翰两人兀自你推我、我推你,都想替对方挡了这一剑,都不肯闪身躲避,更忘记了可以拉着对方一齐躲闪。剑光闪动之下,两人纠缠一处,李承翰毕竟身负内力,情急中硬生生把石柱整个压在身下,双手双脚都牢牢缠着对方四肢,连面部也被他用整张脸压着,唯恐露出去被周天南伤着。
  石柱吓得嘶声大叫,身子却哪里能够移动分毫,只得拼命挣扎。李承翰正尽力压着他,喉间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声音,微微抬头由上至下直直的看着他,光滑如玉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竟凑过嘴唇亲了他一口。
  石柱仍然推不开李承翰,见对方脸上在笑,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那张贴在石柱嘴上的薄唇却慢慢涌出鲜红的血来,尽数染在了石柱的嘴上和脸上。
  石柱愣了一愣,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李承翰已开始猛烈的咳嗽,但石柱用尽力气也不能撼动他,只得努力挪动头部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周天南。那人手中的断剑早已不见,面上只余失魂落魄的表情,嘴唇不停掀动,声音却小到听不清楚。
  石柱心中一凉,那人手中无剑,那把剑究竟到了何处?
  李承翰咳嗽了一阵,眼神渐渐涣散,缠着石柱的四肢仍是极为有力。石柱不敢再用力推动他,只流着泪低低叫他名字,他又稍稍清醒了几分,气息微弱的试图开口说话,「阿柱……你……你要好好……活着……答应……我……」
  石柱整个身子如堕冰窖,就算再笨也知李承翰这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哪里肯点头应承,心里想的是绝不抛下对方独活,李承翰却像完全知晓他心中所想,坚持着一口气不肯咽下,「阿柱……答……应我……快……快点……」
  石柱实在无奈痛苦,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只想此刻就这么死了算了,但看着李承翰那般期望的眼神,他终是咬牙点了点头,「我……我答应你……」
  他这个头一点下去,李承翰登时闭上了眼睛,倒在他身上的躯体似乎又变得沉重几分。
  立在他们身后的周天南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朝李承翰身上扑将过来,用力摇晃那具失去知觉的身体,口中也胡乱哭泣喊叫起来,「呜呜……承翰,你醒醒,我不是真的要杀你……呜呜呜……我舍不得……承翰!承翰……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把这人和我自己都杀了给你陪葬!对……你最喜欢的便是这人,我跟他一起永远陪着你……」
  这一阵猛晃之下,李承翰的身体终于离开了石柱,被周天南紧紧抱在怀中。石柱总算看清了眼前情景──李承翰背后斜斜插着那柄断剑,刺进的方位正好可从胸口穿透而过,只是他胸前却没露出另一端来,竟不知到底刺得有多深。
  石柱魂都被吓飞一半,眼见周天南仍在摇晃李承翰的身子,这当口哪还记得什么害怕,直冲着周天南大声怒吼,「你别再摇动他!他伤得虽重,却未必死了!」
  周天南被他这声大吼震得呆了一呆,神智也回复了少许,这便将怀中人的身子轻轻侧放在地,再不随意摇动。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只想着赶紧救人,倒在一旁的李老爷却在此时冲开了|穴道,一直紧闭的双眼也睁开来。
  他先前只听得几人对话争吵,心知儿子在极力拖延,更是加紧冲|穴,完全不理身外之事。此刻看到插在李承翰背后的那柄断剑,他一眼扫去便知此剑所刺方位正中心口,不由得惨呼一声飞身而至,腰间极少出手的软剑也抽在手上直冲周天南身后招呼。
  周天南听得身后呼叫与兵器风声,只得暂且避过对方不成招数的袭击,一边闪避一边含泪望着倒在地上的李承翰,嘴里犹在呼唤李承翰之名。
  李老爷双目赤红,剑光直逼周天南数处要害,听得这杀子凶手还在出声叫唤儿子的名字,更气得连声怒吼,「周天南!你这狗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你既已杀了我儿子,干脆把我也杀了!」
  周天南哪里还有心出手伤人,只一味闪避退让,一双眼睛仍是死锁在李承翰身上。对方双目紧闭,身子一动不动,自己那一剑确是从背后斜刺进了心口部位,那负心人显是真的活不成了。他躲了几招,脚步越来越乱,竟哭着恳求李老爷道,「李世伯,我不是真的要杀了承翰!只要你应承把我与他葬在一处,我甘顾引颈受戮!」
  「休想!你这狗贼!我儿被你杀了,你还有脸说这等话!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李老爷武功比之周天南相差甚远,此刻刚刚冲开|穴道,血脉仍不是太活,又受了偌大刺激,攻出的招数几乎不成章法,硬凭着一股仇恨之火瞎砍乱劈。
  周天南实在无法,只得出手打飞李老爷手中之剑,哪料得李老爷仍是攻势不停,合身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须臾之间,两个武林高手竟如市井地痞般扭打在一起,李老爷是边打边骂,只想把丧子之痛悉数发泄在这凶手身上,恨不得一片一片把他生生撕碎;周天南是边哭边求,干脆不再抵抗李老爷猛烈的拳脚,身上传来的疼痛反而可以稍稍缓解他心中剧烈的痛苦。
  守在李承翰身边的石柱眼中早已看不见其他人事,只一声一声叫着那双目紧闭的人。李承翰伤势凶险,石柱不敢抽去那柄插在他背后的断剑,唯有以手指狠摁他唇上人中|穴,又不时探他鼻下气息。如此一番施为之后,李承翰总算微微睁开眼来,视线在石柱脸上只稍作停留,便看向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身子也挣扎着动了一动,嘴唇掀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石柱竟不知为何明白他的心意,抚着他脸哽咽道,「承翰,我晓得……你不要动了。」
  说完这一句话,石柱向着那两人大声呼叫,「周公子、老爷!你们别打了!承翰有话跟你们说!」
  那两人稍稍停顿动作,一齐向这方看来,都见到李承翰睁开了眼。周天南身子一振,推开李老爷便奔至李承翰身边跪着握住他的手,嘴里焦急不已的问道:「承翰,你要说什么?无论什么我都答应!」
  李老爷也跑上前来抢着李承翰另一只手,眼中老泪纵横,几不成句的道:「承翰!我儿!爹再也不骂你了!你有什么话跟爹说,爹都答应你!」
  李承翰极为艰难的吸进一口气,语声微弱的说道:「爹……天南……我……我要你们……别……别……」
  语至此处,他又是连声剧咳,血不断从嘴边涌出,被那两人挤在一旁的石柱用力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顺着他语意开口说道,「承翰,你是想叫他们别再打了,都要好好的活着,是不是?」
  李承翰目力已散,却仍是睁大眼定定看着石柱出声的方向,无神的眼里浮起一抹笑意,对着这个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周天南泪如泉涌的连连应声,「我答应你!我此生此世不会为难你家中之人,还要保他们平安!这个村夫……我……我也不会再为难他!」
  李老爷却恨恨盯着周天南,伸手猛力推开这人的身驱,「狗贼!放开我儿的手!」
  周天南委顿在地上低声啜泣,双眼仍是痴痴望着李承翰,那惨白一片的俊美面庞犹自对着父亲摇头,「爹……你……别……我……我……」
  最后那个「我」字硬是卡在了喉间,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李承翰脑袋一歪,便再次闭上眼睛,李老爷颤着手指在其鼻下轻轻一探,登时神情僵硬,颓然坐倒在地。
  只过了短短一瞬,这痛失爱子的老人便连背也弯了下去,眼神从爱子身上猛然转到那近在咫尺的凶手身上。杀子之仇怎可不报?即使儿子临终遗言是在劝他,但定不是出自本心,只不过怕他这父亲打不过周天南,为保他性命才那般交代。若杀子之仇也能忍下,他有何面目再存活于世?心中的悲痛又如何消解?
  「周天南!狗贼!纳命来!」李老爷慢慢站起身来,字字斩钉截铁,拾起方才被打飞在地的软剑向着周天南身上便刺。石柱在身后的叫喊声他恍若末闻,此刻唯一的心愿便是杀了这人为儿子报仇。
  周天南见到李承翰闭上了眼,也是浑身冰冷僵硬,眼里看着李老爷手中提着剑向自己刺来,本想就这么死了,却又想到如此定不能与李承翰合葬一处。想至此节,他身形闪动后退,不但避过了李老爷那一剑,更想出手去抢李承翰的尸首。
  李老爷见他目光仍是死死盯在自己身后,心下已知他所想为何,当下向前一步再次逼近周天南,手中剑连连向着周天南要害刺去,嘴裹狂叫怒吼,「狗贼!休想!」
  两人转瞬间又斗在了一起,周天南不敢出手伤了李老爷,反被对方逼得险象环生,一退再退,只好用尽全力先图自保;李老爷心中仇恨满腔,一心只想着杀了这人,更没闲暇回头查看身后情形。抚着李承翰脸面低声哭泣的石柱却兀自不肯相信怀中之人真的死了,竟不顾自己也是一身伤痕,咬着牙手脚极快的将李承翰拖至自己背上。
  就算确实伤在要害,鼻间也没了气息,他都要带着李承翰去见大夫,万中无一的希望他也只能死死抓住不放。他向来没能为承翰做点什么,这是他唯一可做的事,他心中只剩这个单纯执拗的念头,凭着一股奇异的力气向前狂奔。
  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顺着眼前的长街一路探看着,街上仍然没有什么人,连问路也不可得。背上背着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他明知希望越来越渺茫却还是不肯停下,好下容易终于看到了一家医馆,只是大门紧闭,不知是真的歇了业,还是与别家一般知晓大街上出事才临时关了门。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在那扇大门上猛力敲打起来,用尽全身之力大声向门后叫喊,「大夫!救命!开门啊!行行好……」
  他胡乱拍打了一阵,那扇大门总算打开了一条细缝,他在自己身上搜出了所有的钱银自那门缝中猛塞进去,「大夫!救命,我只有这么多了!求求您了!」
  那大夫审视了门外几眼,似乎心中也在天人交战,他对着门扉扑通一声跪下,用力磕头,「行行好!他伤得很重!只要您肯开门看看他,不管救不救得活,我都一生一世为您做牛做马来报您的大恩!」
  那大夫被他吓了一跳,只得拉开门放他进来,「这位兄弟你可折煞老夫了……」
  老大夫话还未落地,石柱已顺着开门之势向前栽倒在地上。他跑了这么远,先前的失血和亲眼看着李承翰重伤欲死的悲伤痛苦早已令他难以支撑,若不是凭着那个非要见到大夫的固执念头,他早已倒在半路,撑到此刻才倒下已是莫大奇迹。
  那老大夫愣了一愣,将伏在他背上的伤者缓缓推开,那凶器所插部位直令大夫低叹摇头。石柱全身没了半点力气,兀自不住嘶声恳求大夫,「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他……」
  大夫也不禁为他这番情意感动,叫了自己的儿子出来一起帮手,只是那伤者实在难以救治,老大夫一边为其探脉听音,一边对石柱沉吟着道,「这个……老夫还是先为你诊治吧。你失血甚多,伤势也不轻,这位……唉……」
  石柱挣扎着紧紧握住李承翰尚未变冷的手,神智迷糊中仍是不肯松开,嘴里含混不清的反覆说着三个字,「求求您……求求您……」
  大夫无奈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下了苦苦支撑的那口气,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
  一片昏黄的烛火映照之中,石柱悠悠醒转,睁开眼来看见屋内已亮了灯,才茫然挣动身子。
  坐在他床头的年轻男子连忙摁着他道:「这位兄弟,你才刚刚醒来,不宜乱动,还是好好躺着吧。」
  他怔怔「啊」了一声,乖顺的听了这人的话躺好,随后却猛然想起至关重要的事来,颤着声音挣扎而起,「他怎样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
  那年轻男子立刻又再摁住他急急答道:「稍安毋躁!那位兄台还没死!」
  石柱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神色稍稍放松了些,但不过一瞬就呼吸急促起来,直直看着这人的眼睛问道:「你……你是不是在骗我?他若真的……你只管告诉我!我……我受得住!」
  那人微笑摇头,「我不是骗你的。父亲说他的心比常人生偏了少许,虽失血极多,伤了肺叶,但只要他熬过今晚便能活下来。这已是万中无一了。」
  石柱先是大喜,后又大惊,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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