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封作静王的李世年到了眼前。
我干笑了几声,掩住自己的失态。
“去我的桂离宫坐坐?”他一把拉过我。
桂离宫四处是金桂飘香,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沁人心扉的甜香,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好象是初夏,那时来求得一合大补丸,是给……无双疗伤的。
我垂下视线,逼迫自己不要忆起那些缠绵的往事。
“你变了好多。真让人担心。”李世年递过一盏桂花茶,顺手拂去我眼边的额发。
我微微闪身躲开,李世年的手停在了半空,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能告诉我吗?”还是关心的问道。
我本能的摇摇头,既而笑道,“哪有什么事,只是,没有姑母的日子还不习惯吧。”
“那,是不是没有人告诉你,不想笑的时候,就别强装笑颜?看了,让人心酸。”
我抬头,对视住那样温和的眼神,又无话可说。
“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以后,你不习惯的时候就来找我解解闷。”李世年如家兄的拍拍我的肩。
顿时,我真有种倾诉的冲动,想告诉他,我有多么的郁闷和寂寞——
“鈴鈴;鈴鈴…………”
又是那样刺耳的铃声,一只黑鸽掠过头顶,歇在不远处的花栏上。
李世年匆忙过去,解下鸽子的脚镣,拿出一张纸条。这时他才记起什么,顾虑的看看我。
我全身开始战抖,冷汗悉悉。
“这是什么,是李世玄,他又要如何的害人?……”我走了过去,我想李世年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样锋利的眼神。
“没什么,子庭,相信我,只是,只是我替皇上掌管的一个组织的信息而已。真的没什么,没有……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李世年慌乱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我捏起拳头,指甲几乎刺进了手掌,极力镇定下来,抛开刚才的激动情绪。
李世年见我抿嘴不语,继续心虚的解释道:“这些是朝廷控制的一些江湖草莽势力而已,皇上……他从来没有伤害你的命令……啊,纸条是黑衣使者面圣的时间。听说这次使者会带来神医山庄献上一本《嫁衣神功》的秘籍。”
“嫁衣神功?”我喃喃自语道,心里模糊的感到这本秘籍的价值非凡。
“是呀,是他们武林人士争夺得很厉害的一本秘籍,据说,可以将功力转嫁于他人,或者疗伤,通经脉等——”
我一把抓住了他,心里激动万分。
“真的,可以通经脉,疗内伤?”
“是的。”李世年疑惑的看着我,“你关心这个?你又对绝世武功没兴趣,再说,皇上口谕,这本秘籍要直接送到他手上,任何人不得留滞此书。”
原来如此。
我放开了手,李世玄,你真是心思缜密,连这唯一的希望也要扼杀于摇篮。
“我一定要得到此书。世年,你帮帮我。”我态度软化下来,哀求的看向对方。
李世年有些为难,“黑衣使者由皇上直接调令,今日傍晚皇上会来桂离宫见他,行踪是保密的。”
“那——,我有办法拖住皇上半个时辰,你会先见到使者,应该有机会将秘籍调换过来。”我沉思后说道。
“机会应该有。就是皇上会不会看出此书的真伪?”
“不会!”我肯定的说道,嘴角微微一翘,看向远处金黄的桂树,“他并不是想得到这本秘籍,要做的只是毁掉它。”
距离酉时约三柱香的时候,我遣香香请来了皇上。
“这么急着请皇上来真是臣的不恭。”我上前请罪道。
“不必多礼,朕也好久没来这里了。”李世玄的语气淡淡的,精神却是好好的。
“是关于圣德皇太后的遗愿,姑母她一直命我好好看管她的那片睡莲,可前天看到凤鸾宫被封上了,想来是皇上睹物思母,臣只盼能请命进入。”我款款道来。
李世玄果然是神色一动,毕竟是血浓于水。
“朕许了。”挥挥袍袖,满口答应下来。
“谢皇上。”我再拜,接着邀其后园一览。
“这?快酉时了吧?”李世玄顾盼道,看我一片诚意的样子,又不忍拒绝,想来近日我为他也算是汗马功劳。
还是如我所愿的徐徐漫步入园。
“子庭……原来如此。”李世玄被打动了。
满满一园的蒲公英。
初秋的落日光线柔和很多,雪白的蒲公英在清风下曼妙而起,轻舞飞扬。
“令朕想起和子庭一起微服去洛阳的时候了。”李世玄微笑的看着这番黄昏的美景,感叹道。
“可不是,想来,已是物是人非了。”我轻轻说道,不掩怅然神色,“日日早朝,夜夜批折,只望皇上多些时间出来散散走走,保重龙体。”
我说得很慢,眼神幽幽的转到了跟前人的身上,他定定的看着我,眼里交织的那么点感动和……欲望的芽。
“看,皇上你的头发上都被蒲公英——”我靠得更近,拈去那些纠缠的丝丝缕缕,“占据了——”感到了对方炙热的呼吸。
腰上一紧,我被搂住了。
“你勾引朕?”
来不及回答就被深深吻住。
燎原的欲火燃着了他和我,我任由他抚摩亲吻,已品尝过禁果的身体在猛烈的攻击下溃不成军,一阵火热和紧张从小腹升起,却在他的身体的抚动摩擦下舒畅无比。
事情向着我计划外的方向发展,他,将我压在了草丛中。
“啊!”一阵近似撕裂的痛感,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不要!世玄,不要!”我的眼眶不自觉的涌出液体来,双手死死抵住对方的腰部,心里又怕又恼。
“……嗯……好紧,子庭,放手!”李世玄的声音有些低哑,这时还带着命令。
“世玄,皇上……啊……好痛……不要,你不要……。”隐秘处的疼痛加剧,从下半身蔓延上来,粘稠的液体滑过冰凉的腿侧,我不由放开了手,撑在草地上,呼吸都费力到痛。
“就这样,放松点,……腿撑开点……。恩……。好舒服……”李世玄开始了律动,按住我颤抖的腰,一下下撞击过来。
痛感开始麻木,我咬紧牙根,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
“嗯……子庭……好……朕很满意……”猛然间,压在身上的人加快了频率,我痛得冷汗淋漓。
闭上眼睛,眼泪滑过火热的脸颊,拒绝思想,只希望灵魂出壳,此时躺在他人跨下的不是那个一向养尊处优,自视清高的韩子庭。
终于等到他满足了,离开我的身体,无名的羞耻感让人浑身颤栗,眼睛微微睁开,却连看向他的勇气都没有。
沉默许久,李世玄整理好衣裳,气氛尴尬。
一件冰凉的衣衫盖上我裸露的下肢。
“你好好休息,朕有事先走了,呆会儿传御医来看你。”语气还是平淡中带着威严。
我只是不说话。
他抬腿要走。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袍裾。
“别这样对无双,他受不了的。”仰起脸,我认真的说道。
李世玄薄薄的唇勾起一丝冷笑,大手抚过我的脸庞,下一刻,神色变得冷漠和讥讽,温柔全失,抓住了我的头发。
“嗯。”我吃痛的哼了一声。
“那是我和他的事,你有什么权力和资格对朕说这些?”鹰眼微眯,怒气更盛,“他受不了?那你受得了吗?”
听得这话,我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冷笑一声,摆开他的手, “我当然不能和他比,他是什么?国色天香,天之骄子。我……。只是这皇宫里供你们消遣的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
最后一句话,重重的伤到自己,我控制住几乎又要夺眶的眼泪,轻轻对他一笑,“如皇上你说过的那样,人尽可夫,谁都可以!”
“好个贱人!”李世玄扬手打在我脸上。
我马上觉得脸颊一木,嘴角有液体流出。
“现在就告诉朕,除了朕,这宫里还有谁碰过你?”李世玄捏起我的下巴,恨恨的问道。
我挑衅的笑看着他,禁闭双唇。
他直直看了我片刻,松开手,“看来你什么都不会说了,朕也不强迫你,但从今以后,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的听朕的话,要么就彻底消失!你一向自诩聪明人,朕相信你会好好选的。”转身离开。
我呆板而麻木的坐在白茫茫的蒲公英地里,想着刚才突发的噩梦,想着李世玄对无双的态度,想着那本《嫁衣神功》,想着王飞虎今后的命运,想着这么许许多多…………脑子仿佛要炸掉一般,我想了这么多,考虑了这么久,还是将自己陷于此番境地。
“韩大人……您要回房吗?”身后的香香轻轻的问道。
我才惊醒过来。
“我……”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她,她是这寒庭宫里唯一值得我亲近,信任的人了。
“奴婢已经备好了水和木盆,大人要不要洗浴休息?”她的话音明朗自然,让我适时的避开了难堪。
“嗯。”
我的牺牲还是有了回报,静王李世年顺利的换回了《嫁衣神功》,我摩挲着那本已发黄的书,心里和肉体的痛感都减轻了好些。
“子庭,你的脸色可不大好。”李世年有些忧虑的看着我欣喜的神态。
“没什么,昨晚担心你这事都没有睡好觉。”随口诌着,仔细将书收了起来。
“呵呵,子庭难得担心我,看来,这点小小的风险还是值得的!”李世年满目欣慰。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在平常间,话语带着无心的温情和体贴,昨晚不开心的回忆泛起,想来,这以后对静王也要加以回避点的好。
“昨夜,皇上真是如你所料,匆匆烧毁了书本,就赶往天坛去了,哦,看来他和季将军的传言还真不假,——”
“英雄爱美人吗,没什么,不过季大人并不象你们想的那样,他……他。”我打断李世年的话,自己却也无言可对。
李世年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满,忙起身告辞,“子庭你休息一会吧,今天好好补上一觉。”
“谢谢你。”我还是压低些嗓子,刚才的厉气着实失礼。
第三天,我基本复原了,今昔在站在朝上,简直是如履针毡,低头不语。
“吏部尚书韩书宁勤政廉洁,……。封内相,正一品…………”
我茫然抬头,李世玄正色以待。
我徐徐跪下,谦逊卑微的推辞道。
“臣谢主上龙恩,却不敢从之。至主上继承大典以来,对臣下恩泽有加,臣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平日只有以愚钝之质强以为之。此番不承望龙恩浩荡,假臣殷殷期望,重职一身,臣羞愧无以对日月,只有跪请圣上收回成命,不敢误国家之大事!”
朝堂一片寂静。
我年龄虽少,但身份也算显赫,毕竟是皇上的亲表弟,任我为内相也并不是说不过去,但这等好事临头还要推三阻四的,实在让旁观的同僚们嗤之以鼻。
“好了,朕知道韩卿家的顾虑,这担子选用益重,而礼遇益亲,至号为“内相”,又以为天子私人,你是应该好好考虑一阵,退朝后,你我君臣再从长计议吧。”这样的和颜悦色,又体谅有加,更显得我胆小怯弱,气魄不足。
退朝后,我被宦者带到了御书房。
李世玄待众人退下后,近身过来,带着点玩笑口吻,抬起我的下颌,“怎么了?正一品的官都不要,是嫌这个补偿还不够分量?”
我挥开他的轻薄,冷冷道:“皇上言笑了,什么补偿,臣不懂。”
李世玄哼了一声,回到书桌旁,哗哗翻动着书帖,“你认为是什么的补偿都可以,朕可不喜欢这样倔强!那天……朕的确有点伤你,——你好些没有?”
血又是一阵上涌,他的口气完全将我视为玩物,我咬咬嘴唇,坐在太师椅上,也带着三分调笑,“臣从来就没有特看重那天的事,记得臣说过,皇上政务繁重,偶尔出来走走玩玩有什么呢?补偿这样见外的话,臣还真是担不起。”
点明了逢场作戏的心意,我的话直接驳回了他的优势感觉。
扑通一声,桌上的书帖被他挥落于我脚下。我又再次冒犯了他的尊严。
拾起那本帖子,拍拍上面的灰尘,我轻轻送到了他的跟前。
“是无双描的吧?他的字写得越来越有进步了。”
话音刚落,腰部被有力的臂膀钳住,咚的一下,缓过神来,已经坐到了书桌上。
眼前的俊朗面孔越是沉默,越是让人面颊发热。
带着种心碎的乐意,仔细对住那双深黑的眼。
粗大的手扶住我的肩。
“让朕好好看看你,这双靡丽又温柔的眼,这挺笔直又秀美的鼻梁,这线婉媚又顺从的唇,一笑一颦都带着——”温暖的唇停留在我的嘴边,炙热的鼻息拂动着我的刘海,“这样的诱惑!”
眼见那张危险的脸愈来愈近,我突然说道:“谨从圣命!”
李世玄僵了一下,弥漫的情欲顿时打住,不解的皱着眉头。
“臣谨从圣命,决不辱没内相之重责和皇上的期望。”我正色道,从桌上跳了下来,跪拜于龙袍下。
“好了,平身,朕——”李世玄显然憋着一腔火气,被我的漠然无趣堵的够戗。
我站起身来,更加平静。
“皇上,我想见见季将军。”
他对我的最后的一点轻松褪去。
季无双,我们之间的死结。
“只是看望一会儿,近来,全朝最关注的人应该有不小的压力!”我补充道。
“高处不胜寒,朕明白,只是你也这样关注他吗?”李世玄带着责问。
“不……臣下只是关心他——毕竟朋友一场。”
“哼”
李世玄在我离开前还是给了个答复,“我可以告诉他你的要求,至于他愿意与否见你,那朕可强不了他!”
“谢皇上,臣告退。”我笑道。
三天后,主事的宦官带我来到了紫薇阁。
秋季的牡丹逊色不少,小宦者们又在忙碌着栽种成茱的雪白菊花。
出人意料的是无双在舞剑。
李世玄在一旁的花亭中饮酒观剑。
曾经是无双的剑客,曾经是舐血的雪练剑,在一片花海中,人影起伏,剑影折离,一招一式灵落而优美,举手投足丰姿绰约。
可惜,每一剑都只是个幻影,每一招都丧失了杀气。
不禁中,我眼眶微湿。
无双停住了。
直直审视着我,犀利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却是无言。
李世玄似有些尴尬和焦躁,离去了,既然敢让我上门就料定我是他手中的皮影偶人,任他掌握。
“有什么事吗?”无双收剑入鞘,凌乱的长发汗湿不少,一扭扭贴在完美的脸蛋边。
我四下看看,竟是无人,看来李世玄对我戒心骤减。
小心的从胸襟里掏出包着黄绸的武林秘籍。
“给你。”
无双犹豫几分,并不接手。
“给你。”我淡然的说道,“连我的东西都不愿碰了吗?”
还是接了过去,他和李世玄全然不同,对于我,永远不忍伤害到底。
“回去再看吧。”我靠得更近,几乎是拥抱的姿势,将薄薄书本掖到他的襟衣里,低语道:“是偶然得到的,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嗯。”他答应着,声音潮湿,紧靠着我,微汗的身体莫名亲切。
我推开了他的亲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神。
那日我扮尽放荡下作模样去伤他,去疏落他,竟没有今日的胆怯。
原来,已成事实后,我还是会为了身体的被辱无法坦荡。
“无双,我伤害最深的人是你,但希望你知道,我……只是不忍再欺骗下去。”
语罢,我转身便走。
回到寒庭宫,看到香香正指使着一帮宫人为后院的蒲公英除草。
“香香,”我远远唤道,“不要除草了,将这片花草全拔掉!”
香香抬头看我,茫然无措。
“不要这样迟钝,你听不到我的命令吗!”
无名的火气慢慢升腾,香香也被我冷酷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吩咐下人忙开来。
我遥遥望着那片雪白的闲花飞草慢慢转换成黑黑的土地,心里的痛苦并无减少一分,花丛中的屈辱已深深刻入了灵魂,堕落的人可耻,自甘堕落的人就更加无地自容。
不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