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曾经是李靖、苏定方、程知节门生故吏的后人,他们与这三人有着莫大的干系。
不仅武将走光了,连文臣也走了这么多,此事若不阻止,唐朝的天就会塌了,李隆基会成为光杆司令,此事得当机立断,李隆基大喝一声道:“站住!”
李昌国他们充耳不闻,走得更快了。
“李昌国,给朕站住!”李隆基这次点名了,道:“容朕处置,定当让你们满意。”
李昌国这才停下来,他一停,李毅他们自然也就停下来了。所有人盯着李隆基,静等李隆基处置,没有人说话,整个麟德殿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虽然寂静,却是有着如同泰山般的压力,杨国忠父子几欲晕去。事情到了眼下这种地步,谁也救不了他们,就是杨贵妃来了也没用。
李隆基是很宠爱杨贵妃,然而,杨贵妃能与军心,能与满朝文武比吗?
肯定不能比!
要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马嵬事件”了。在马嵬坡,李隆基之所以把杨贵妃她们处死,就是为了换得军心。由此可见,军心与杨贵妃比起来,还是军心重要。
“来人,把杨晰推斩首。”李隆基右手一挥,大声下旨。
“陛下……”杨国忠大叫一声,就要求情,却见几个龙武军风一般冲过来,手起刀落,杨晰的人头就滚落了。
这小子太不是东西,辱及李靖、苏定方和程知节,将士们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只等李降基的旨意了。
杨晰脸色惨白,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人头就搬了家,只见他的嘴唇不住翕动,却是再也没有了声音。
杨国忠脸色煞白,大叫一声“晰儿……”。
摇摇晃晃,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自从他们杨氏满门富贵以来,就未曾有一人被治罪,更不要说直接斩杀了,杨国忠只觉天旋地转,世界变了。
将士们仍是无动于衷,打量着李隆基,等待他接下来的处置。
杨国忠当众辱及李靖三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治杨国忠的罪,谁也不会罢休。
“杨钊教子无方,言出不逊,辱及李靖、苏定方、程知节,废为庶人,杖责三十。”李隆基深吸一口气,大声下旨。
杨国忠很会拍马屁,深得他的欢心,李隆基很不想治他之罪,可是,眼下不得不治罪了。
这种处置,已经很重了,李隆基已经冒着失去“性福”的风险,将士们的神情一松。
“李昌国,陈玄礼,你们看可好?”李隆基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李昌国、陈玄礼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李毅、苏威、程皓三人。
杨国忠父子辱及三人祖辈,当然要他们首肯才成。
李毅和苏威、程皓三人打个眼色,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等处置。
他们深知杨国忠在李隆基心目中的地位,李隆基能把杨国忠废为庶人,已经难能可贵了。
“陛下,还要杨钊去卫国公、邢国公、卢国公坟上请罪。”李昌国为李毅他们再争取一点权益。
“准。”李隆基也没有想就准了,心里还暗赞李昌国精明,这才是最好的处置之道。
仅仅是治杨国忠的罪和治罪之后要杨国忠去李靖三人坟上请罪比起来,肯定是后者更好,更能挽回军心。
不过,这对杨国忠来说,无异于杀头了。
依杨氏一门的势力,就是唐朝历史上的开国公臣兼后族长孙氏也是远远不及,要他向李靖三个死人请罪,比砍他头还要难受。然而,事已至此,他不接受也不成。
“谢陛下。”李昌国他们谢恩。
李隆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这风波看来是过去了。
“陛下,臣等三人要亲手杖责杨钊。”李毅和苏威、程皓三人一打眼色,上前请旨。
辱及他们的祖辈,唯有如此,他们才能舒畅。这对挽回军心有利,然而,对于杨国忠来说,却是恶梦,李毅三人下手,肯定不会有丝毫留情,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
杖责是很有技巧的,李隆基原本想叫别人行刑,没想到李毅三人请旨,处此之情,又不得不准,只得道:“准。”
“谢陛下!”李毅、苏威、程皓三人喜滋滋的谢恩,从龙武军手里接过刑杖,快步走到杨国忠面前,冷森森地道:“杨钊,你这恶贼,看你还敢不敢口出不逊,辱及他人祖辈。”
看着三人这副兴奋样儿,群臣为杨国忠担心,有他好噌地一下。
“陛下……”
杨国忠知道不妙,想要说话,却是没用,李隆基当作没听见处置。
李毅三人不由分说,就把杨国忠掀翻在地上,三人五大三粗,武艺高强,尽管杨国忠拼命挣扎,却是没有一点用处。
苏威死死按住杨国忠的脑袋,程皓按住他的双脚,李毅甩甩手,活动一番筋骨,高高举起刑杖,狠狠砸下来。瞧他那样儿,如同面对吐蕃似的。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起,地皮都在颤抖,可见李毅这次用力有多猛。
“啊!”杨国忠的惨叫声比被屠杀的猪叫还要响亮,响亮得多。
这惨叫声太过凄厉了,群臣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不少大臣忍不住一个激灵,更有不少人紧咬牙关,瞧他们那样儿,好像这一棒是砸在他们身上似的。
杨国忠好像打摆子似的,不住颤抖,前后失禁,一股臭气传来,人们捂住鼻子,一脸的不屑。
有了这事,杨国忠以后别想抬起头了。
李毅不管那些,手中刑杖上下起落,每一下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砸下。只砸了三棍,杨国忠再也禁受不住了,晕了过去。
李毅跟打鸣的公鸡般兴奋:“你这奸贼,看你还敢不敢作奸犯科,我打死你,打死你。”
打了十杖,李毅心情舒畅,浑身毛细孔都在喷发着喜悦劲头,把刑杖朝苏威一抛,和苏威换个位置,死死按着杨国忠的头颅。
杨国忠早就晕过去了,即使不按头颅也没事,不过,李毅不会放过侮辱杨国忠的机会,一双手不住拍在杨国忠头上,大声喝骂,瞧他这狠劲,不把杨国忠拍成脑震荡不会罢休。
苏威和李毅一般无二,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砸,打得杨国忠皮开肉绽。
尽管杨国忠晕过去了,然而,在剧疼的刺激下,很快就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又受不了,只得又晕过去,就这般,杨国忠醒醒晕晕,不知道多少回,苏威方才打完。
苏威打完,把刑杖递给程皓。
此时的刑杖上鲜血淋淋,仿佛在鲜血里浸泡过似的。程皓接在手里,很是兴奋地甩着胳膊,用出吃奶的力气狠砸。
等到他砸完,杨国忠跟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瞧这模样,离死也不远了。
象杨国忠这样的人,正常责打的话,三十杖还承受得住。偏偏动手的是李毅三人,他们力气不小,心中仇恨难泄,狠命的责打,每一棍要当正常十数棍,杨国忠无异于挨了正常责打的三两百棍,要想不如此也不成。
“给医治一下,然后轰出去。”李隆基还算念了点旧情,叫太监医治一番。
太监奉旨,抬着死狗一般的杨国忠去了。
“谢陛下。”李昌国他们大声谢恩。
“好了。重整杯盘,接着饮宴。”庆功宴才到一半,就有这番风波。若是就此结束,肯定不合适。
太监、宫女、杂役奔走,重新摆上酒宴,接着庆功。
有了这番风波,庆功宴的气氛变了,兴致都不高,李隆基更是兴致缺缺。
没过多久,歌舞的重头戏《秦王破阵乐》上演,李昌国眼珠一转,一抹微笑出现。
第二十八章 赞普献舞
《秦王破阵乐》是唐朝的军舞,本是唐太宗平定刘武周后传唱的一首军歌。后来,唐太宗命魏征进行改编,遂有此曲。
此曲是唐朝最负盛名的乐舞,直到后来的《霓裳羽衣曲》出现,方才渐渐没落。即使如此,每当有重大国事时,依然要上演此曲。
平定吐蕃是不世奇功,唐朝久负盛名的曲目都会上演,《秦王破阵乐》当然不可少。
《秦王破阵乐》最大可用两千人上演,麟德殿虽大,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表演,只有两百上场。这两百人全是梨园弟子,他们身材高大,身手敏捷,再穿上盔甲,颇是威风,动作整齐优美,一瞧便知训练有素。
在如雷的鼓声中,梨园弟子开始表演,引来一片叫好声。
“监军,这军舞好看是好看,却是少了一种气势。”李光弼眉头一挑,在李昌国耳边轻声道。
“嗯”李昌国轻轻点头,大为赞成这话。
《秦王破阵乐》之所以能让那么多人喜爱,就在于能激发人的热血,让人生出如身在战场,一往无前冲杀。然而,这些梨园弟子的表演虽然中规中矩,却是少了一种肃杀之气,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不过把这种气势演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李隆基发现李昌国和李光弼在交头接耳。
“没什么。”李光弼忙闭嘴。
“陛下,这《秦王破阵乐》要由战场上滚过来的人演才更有气势,更加精彩。”李昌国眉头一挑,笑道:“若是陛下有兴,弟兄们愿为陛下试演。”
李昌国这不是冒失,而是有意为之。有了杨国忠父子一事,再整杯盘之后,李隆基的兴致不高,若是能借此事而让他的兴致大起,这对将士们大有好处。
李隆基兴致缺缺,在封赏一事上说不定就会打折扣。更严重的话,若是有人进谗,对将士们更加不利。要是让李隆基欢喜起来,这一切就不复存在了。
“哦。”李隆基果然有些兴趣,道:“将士们行吗?”
“陛下有所不知,《秦王破阵乐》已成军中乐舞,将士们没事就会表演。”李昌国借机介绍道:“或许弟兄们的动作不如梨园弟子整齐,却是多了一股肃杀之气,更加有气势,让人热血沸腾,如同在战场上厮杀,一往无前。”
此曲能让人喜爱,就是在于气势不凡,让人热血沸腾,梨园弟子的表演虽好,却是些银样镴枪头,不能诠释那种肃杀之气。
而这种肃杀之气,正是将士们所长。将士们的短处,就在他们没有梨园弟子那么专业。
“那好,试试。”李隆基的兴趣被李昌国成功的勾起,抱着试试的心态。
《秦王破阵乐》李隆基不知道欣赏过多少回,都是由梨园弟子表演的,就没有欣赏过由战场上滚过来的将士们表演,他还真有些兴致。
“遵旨。”李昌国站起身,来到将士们面前,道:“兄弟们:陛下要欣赏《秦王破阵乐》,你们有没信心演好?”
这对于将士们来说,这是无上荣耀,谁能不欢喜,齐刷刷站起,大声吼道:“有!”
“好,挑两百善于此舞的兄弟们,好好给陛下表演一番。”李昌国大声道。
将士踊跃之极,你推我挤,愿为李隆基表演。李昌国好一通忙活,这才挑出两百人,率领他们入场。
参加庆功宴的将士们,至少是斩首十级以上,这还是在此战中的斩首数。若是加上在其他大战中的斩首数,每个人的斩首数远远超过十级,有的更是斩杀上百人,身上早就具有一股肃杀之气。
两百人打起精神,大步入场,那种肃杀之气宛若实质,让人心中凛然。
“啊!”群臣看在眼里,忍不住发出一片惊呼声。
群臣见识了将士们狼吞虎咽的吃相,认为他们粗鲁、有辱斯文,颇有些瞧不起。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将士们竟然如此有气势,让他们从心中凛惧。
“好!好!”李隆基是大行家,一眼便瞧出,这些将士们比起梨园弟子多了一股肃杀,多了一股豪迈,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李隆基刷的一下站起身,快步来到战鼓前,从李昌国手中接过鼓槌,道:“李昌国,这击鼓还是让朕来吧。击鼓之事,朕比你精通。”
李隆基的音乐天赋千古有名,他擅长多种乐器,这击鼓更是不凡,非常有名,自然比李昌国更在行。
“陛下要亲自击鼓!”群臣谁个不知,哪个不晓李隆基善击鼓?一听此言,无不是大喜过望,极为兴奋,眼睛睁大,耳朵竖起,聚精会神,准备欣赏。
李隆基亲自表演这种事情很少遇到,若能欣赏一次的话,就是莫大的荣幸,要群臣不欢喜都不成。
“陛下亲自击鼓,臣何其之幸。”李昌国对李隆基的音乐天赋哪会不知道的,也是振奋,笑道:“臣就静聆陛下妙音了。”
“咚!”李隆基手中的鼓槌重重击下,砸在战鼓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两百将士齐动,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惊雷闪电,极有威势,一股惊天的杀气扑面而来,让群臣生出刀剑加颈的感觉,不少人惊呼出声。
“果是不一样!”李隆基看在眼里,大是欢喜,重重点头,赞道:“这才是真正的勇士!用人头喂出来的勇士!”
真正的精锐应该横行战场上,而不是训练场上称雄。梨园弟子的表演无可挑剔,欠缺的就是这种气势,因为他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砍过人头,不可能具有这种气势。
而这些军队正如李隆基所说,是用人头喂出来的真正勇士,他们一出手,就与众不同,那种杀气,远非梨园弟子所能拥有。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将士们齐声高唱,声震长空,响遏浮云,震得地皮都在颤抖。
随着鼓点,将士们列成鱼丽阵,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在表演似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一举一动,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气势。
表演刚刚开始,群臣的血液就沸腾了,眼中精光暴射,如同驰骋在战场上。
一群老兵率先站了起来,与将士们唱和。
这群老兵是唐朝历次大战的功臣,他们虽然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了,体力衰弱了,不能再驰骋在战场上。然而,他们听着将士们的歌唱,看着他们的军舞,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参加的大战,刀光剑影,流矢横飞,鲜血飞溅……他们的情绪再次激荡。
不需要李昌国下令,没有参与表演的将士们紧跟着站起身,引吭高歌,与将士们相和。
这种气氛太有感染力了,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安禄山,还有群臣,齐刷刷地站起,引吭而歌。
一时间,麟德殿里歌声震天价的响,地皮都在颤抖。
伴随着歌声的还有冲霄的气势、激情、豪情、豪迈的勇气。
李隆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情激荡起来,右手执着鼓槌,左手把皇袍朝腰间一束,再握着鼓槌,重重用力砸了下去。
李隆基双手上下翻飞,每一下砸下去,必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他的眼中精光暴射,脸色赤红,额头上的青筋冒出来了,仿佛他指挥千军万马驰骋在战场上似的。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将士唱完最后一句,战鼓最后一声响起,如同惊雷,整个军舞戛然而止。
军舞虽然演完,所有人仍是沉浸在那让人热血沸腾的豪迈气氛中,仿佛驰骋在铁血横流的战场之上。
李隆基一双手紧紧抓着鼓槌,手背上全是青筋,久久没有放开。
“击破大食!”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吼出声。
“击破大食!”紧接着,全场爆发,惊天的吼声直上九霄。
吐蕃已经平定,接下来就是该大食了,这是唐人的梦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念着,此时不知不觉中就齐吼。
“击破大食!”李隆基高举鼓槌,豪情万丈,吼得山响,额头上、脖子上、手背上的青筋如蠕动的蚯蚓。
足足吼了一盏茶时分,李隆基手中的鼓槌不住下压,吼声这才停了下来,李隆基兴致高昂,心情非常不错,冲李昌国笑道:“果然如你所说,大唐的勇士们表演更加有气势,更加豪迈,让人如同驰骋在战场上。哪怕前面有万千人,也敢独往!”
“陛下英明!”所有人齐声赞颂。
李隆基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