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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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智慧-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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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是成都府的常态,一个富裕的城市在灾害的面前是如此的脆弱。

云铮看透了这个城市,他们的骄傲,他们的惊恐,他们的无奈,还有他们的懦弱都被云峥看了一个通透,这个城市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

第二百零三章 人间火炉

成都府的晚春因为没有雨水变得恐怖起来,田阳无遮无拦的挂在天上,放眼望去整个成都都是灰蒙蒙的,往年翠碧如洗的山峦如今好像蒙上了一层灰尘,变得有些枯黄,田野里依旧是碧绿一片,稻田里依旧生机盎然,这样的景致却无法掩盖丘陵上焦枯的现状。

往年绿水悠悠的小河,如今河底长着青草,云峥非常的奇怪,没有水,那些荷花居然还能钻出绿芽来,不过藏在淤泥底下的莲藕可能不知道,不管它多么努力的催发生机,绿芽在高处淤泥之后就无一例外的变成了枯枝……

云峥看到了几条相濡以沫的鱼,抬头看看日头,他坚信,这些鱼坚持不到太阳落山……太小了,不值得走下去捞起来,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可不这么看,他们抓到鱼,立刻就放进篮子里,这些鱼虽然只有寸半长,穷人家的孩子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储存粮食。

灾难从入冬延续到了晚春,这让张方平的心理焦灼无比,他的命令并没有让成都府的富人有任何的松动,随着灾害的延续,涌入到成都府的灾民越来越多,张方平的口气从强硬变成了劝说,云峥知道,接下来就是哀求了,不过在哀求过后,出动武力也就顺理成章了。

云家的粮食一直在减少,成都府有专门卖酒的三十三家正店,酒曲子每年都由官家发卖,在这个私自制造酒曲超过五斤就要砍头的时代里,云峥想要不接受盘剥,将自己的蒸馏酒成本降下来,最好的时机就是灾荒年!

只有在这个时候,朝廷的酒库才会缺少粮食,也只有这个时候酒和粮食的价格才会会相差不大,去年酿造的酒,如果到了现在还不能快速的脱手,酒就会变酸。

而生产酒就是酒库唯一存在的目的,如果没有酒,那些庞大亢杂的官员就没有进项,酒税就没有办法凑齐,这是大罪过!

云家把低价买回来的粮食慢慢的高价卖给官家,这就是张方平的哀求措施,也是最后的出路,到了这个阶段,云峥把粮食卖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苏洵甚至为此给云家大唱赞歌,当然,这时候唱赞歌纯粹就是一种脑残行为,云峥再三的恳求过后,老苏这才放过云家,改去吹诵陆家,因为陆家的老太爷也发话了,为了支持知府,也把自家的粮食高价卖给了官家。

陆轻盈眼看着夫君把粮食拉出去之后就拉回来数不清的酒,心里面哀痛的几乎无法形容,这个时候就是傻子都知道保有粮食才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蚕桑严重的不足,所以缫丝作坊又处在半停业状态,于是那些妇人在腊肉的带领下开始蒸酒,这个活计需要一直做到秋天。

如今的云家稻谷已经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麦子,所以就停止了向管家卖粮食,因为成都府的本地粮食就是稻谷,官家认为麦子都是作为救济粮发下去的,所以不在清算的行列。

大宋的律法条文精细的让人无话可说,既然屯留大批的麦子不算屯粮,云家现在自然不肯把麦子放手,不过非常的可恶,面粉却在禁止的行列,这是引用了《庆历编赦》里面的条文,张方平既然亲自编篡了此书,自然要用它来约束其他人,能从这里面找到漏洞,云峥觉得很高兴吗,大宋的文人在这方面的节操,高洁的让人钦佩,律法不禁止就是可行的。

当苏洵将云家的状况告知了张方平之后,他也只能徒呼荷荷。

云峥从来都没有把这事当成荣耀,这个漏洞在自己研究《庆历编赦》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一家人吃饱,全世界饿肚子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等到粮食吃的差不多了,带着全家背着金银出去逃荒可能是个很好的主意。

待在饿肚子的人群里太恐怖了,想想都害怕!

书院从冬日里放假之后,一直处在放假状态,朝廷给米粮不够所以只能回家就食,彭蠡先生将不多的米粮分散给了学生和先生,所以他们的饭食还是有保障的。

老先生已经很老了,每过三天,云峥必定派憨牛送一些食物过去,听说老先生现在连酒都不喝了,一天只吃两顿饭,这样下去可不成。

别的学生也会给先生送饭食,先生唯独会接受云家的,因为在老先生看来,云峥是一个能在任何状况下吃饱饭的人。

桑田是一个好去处,那里的桑树全都是低矮的灌木,最高的不过一丈高,里面被苍耳他们收拾的很干净,烈日下往里面一钻,非常的清爽。

燥热,燥热,四月的成都府已经变成了火炉,家里是住不成了,只能搬到桑林里面去,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织工也带着家人住到桑林里来了,只是不到云家人住的地方来,隔得远远地住在桑林的边上。

桑林边上的小路炊烟四起,今年住到桑林里的人非常多,不止是云家,凡是有桑林的人家都会住到这里来。

有桑林的地方地势往往非常的开阔,风能够吹过来,稍解一下炎热,陆轻盈担忧的对云峥说:“夫君啊,这样一来咱家的人口就越来越多了。”

“佃户攀附主家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织工攀附主家却是大罪,这样是不妥当的,咱家没必要把这话说明白,年景不好,都想吃饭,就遂了他们的心意算了。”

陆轻盈瞅着桌子上织工送过来的槐花饭,吃一口,就叹一口气。她原来很喜欢槐花饭,现在却吃不出一个好滋味,坏天气损坏了所有人的胃口。

吃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去感谢一下,云峥带着陆轻盈提着一篮子糕点每个人家给了一个,很奇怪每家过来接糕点的都是女子,云峥不好往前凑,跟在后面摇着扇子像弥勒佛一样的傻笑,不过孩子们还是非常的害怕,抱着母亲的腿不住的往后缩。

母亲抽了一巴掌孩子陪着笑脸说:“小门小户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

云峥本来想说几句客套话,可是话从嘴里出来就变成了盛气凌人的样子:“桑林里住着凉快,可以住,不过要管理好灯火,现在天干物燥的一旦走了水,就会火烧连营,咱们就算是想要救火都没地方找水,小心了。”

妇人连忙答应,匆匆的拖着孩子拿着一块绿豆糕跑的没了影子,躲云峥就像躲恶狗一样。

陆轻盈反而笑眯眯的一个劲的夸赞自己夫君有家主的气势,女人家就该和善一些,男人家就该严峻一些,家主就该让所有人都害怕才成。

云峥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到了封建家长的意识流中间去了,和百姓的共同语言少,只好去苏轼家占用的那片林子。

旁晚的时候没有风,桑林里也热了起来,因为人多,所以成群的蚊子就铺天盖般的冲杀下来,苏轼,苏辙被叮咬的嗷嗷叫,老苏无奈的拿着蒲扇帮儿子撵蚊子。身上只穿了亵衣,非常的狼狈,虽然满头大汉依旧手不停歇。

老苏不允许家里的妇人出门,所以跑到桑林里睡觉的就是父子四人,出门的时候想的太简单,蚊帐都没有拿,跟前点着一堆枯草冒着浓烟,一点驱赶蚊子的效果都没有。

云峥拍拍苏轼的光脊背让他带着弟弟去找云二,那里一只蚊子都没有,苍耳知道那种东西能撵走蚊子,在云峥的要求下,很快苏洵住的地方也就不见了蚊虫。

“今日居然没有风,让蚊虫肆虐,成都府四季如春,老夫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炎热是什么时候,更何况现在只是五月初,等到了六月还不知道会是何等的炎热。

老夫怀疑,一旦炎热过后就会有一场大雨落下来,旱灾防涝这是明理啊。”

云峥摇着折扇笑道:“老天爷总要给成都府一个喘息的机会,不至于这样不饶人,会好的,家里的瓦片都被烤的发红了,晚上就睡不成人,夫人和家里的女眷可要遭罪了,不如一起请过来,在这里安寝,多少还能睡个安稳。太热容易中暑。”

苏洵不理睬云铮让夫人闺女过来的废话,大家自然需要体统,不像云家,只有一个女主人,做什么都随着性情走。

“《道德经》第五篇就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苍对人并没有偏爱,就像对待花草树木一样,不会故意给你恩泽,也不会故意给你制造障碍,他只会沿着自己的固定路径行走,现在既然已经走上了岔路,多走两步又如何?”

见老苏实在是热的厉害了,难怪,浑身上下捂得严严的,虽然穿着亵衣,他连袜裤都穿着,还用带子绑起来,不像云峥短衣短裤,只要一把折扇自然清爽无比,人一热说话都带着火气,云峥从身后拎出来一罐子酸梅汤,里面飘满了碎冰,罐子上全是凝结的水珠子,看着都让人从里到外的透凉气。

苏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家居然会藏得有冰,这在开封汴梁城都算得上稀罕东西,云家怎么会有?

第二百零四章 肉食者鄙

君子不探他人之秘,苏洵虽然有疑问,却不再问,结果罐子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胸臆间的烦热顿时一扫而空。

想要再喝一碗,想了想,就把罐子盖上,交给仆役让他快速的把这罐子酸梅汤送给夫人和闺女,她们在家里的日子恐怕更加的难熬。

“冰火两重天啊,入冬之时极寒,入夏之时却即热,赤日炎炎,农田里的禾苗已是半枯焦,老夫虽然在成都府田无一垄,眼见大灾就要降临,却不愿置身事外,云少兄,你本是少年豪杰,足智多谋,因何不愿意帮着府尊拯救苍生,而蝇营狗苟于自己的蝇头小利,此非君子之道,彭蠡先生数十载的清名难道你也弃之不顾吗?”

身上的酷热稍解,苏洵就立刻正襟危坐,和云峥谈论起民生大道来。

“富者不失其富,贫者不失其贫,古之皆然,圣上负有教化万民的责任,官员负有引导百姓的权利,总而言之,拯救万民于水火乃是官家的责任,他们既然收取了百姓的赋税,那么就有保护百姓的责任,如今横山一代狼烟四起,捉生军肆虐边地,整村,整县的百姓被捉生军活活擒去为奴为婢,稍有怨言,则身首异处,官家可曾有片刻的内疚?

辽人打草谷,西夏捉生军,吐蕃悍匪纵掠如飞,小小安南竟然都可以在大宋攻城掠地,杀人盈野,府尊身在高位,外不能抵御强寇,内不能抚平苍生,一部《庆历编赦》新增杀头之罪无数,是为何故?难道是嫌弃我大宋死的人还不够多?

一旦有灾害,只需将百姓编入厢军即可,好一个头痛医脚的好办法啊,如今纳税的百姓越来越少,厢军却越来越多,人数几乎达到百万之巨,哈哈,蜀中灾祸发生,朝廷又可以多十数万手持农具和织机的大军了,一旦外敌入侵,又可以派这十几万人上去送死了,真是好极了,又可以看到大宋百姓人头滚滚了。

自以为是的以为把岷江水引上来就算是功德无量了?也不去看看飞鱼嘴的河道被他填高了多少,枯山水时节就该疏通河道,而不是淤塞河道取水,这是几千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啊,他张方平就比离任的赵知府聪慧?只有他知道乌鸦取水的典故?别人都是傻子?

成都府历来降水丰沛,地下水非常浅,好多地方只需要掘地三尺就会有泉水涌出来,就算不能扭转大旱,但是稍解旱情还是有把握的,谁告诉你在大旱之年还可以种植需水极多的稻米的?这时候就该种植各种耐旱的杂粮啊!

蠢到极致才会去想什么均粮的主意,他不是造反的山大王,可以打家劫舍,可以把刀子架在富户的脖子上要求他们把自己的粮食献出来,守着万贯家财挨饿?亏他张方平想的出来,就这德行还是大宋的名臣,我呸!除了多鼓捣出来几十种死刑,我看不出他高明在那里!”

云峥淤积多日的怒火就像火山一般爆发开来,从一开始云峥就打算帮着官府解决这次的灾难,可是到后来心越来越凉,张方平到来之后,干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恨百姓不死,自己做的事情每一件每一桩都暴露在苏洵的面前,希望通过苏洵的嘴给张方平一点启发,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一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淤塞飞鱼嘴提高岷江水面,灌溉成都平原,他忘记了岷江是一条怎样的河流,这条河可是祸害了蜀中上万年的罪魁祸首!

如果江水和大渠的落差不大,这样做自然可以,即使不清理河道,洪水也会把江底的巨石抛到飞沙堰,但是现在岷江水位几乎下降了一半,半个河道被淤塞,雨季一到,一旦飞鱼嘴被冲垮,整个都江堰都会毁于一旦,所以云峥才会有带着全家逃难的想法。

苏洵长大了嘴巴,没想到云峥的反应会这么强大,自以为张方平已经是处处在为百姓着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和张方平干的事情都是错的。

“为何不早说?”苏洵嗫喏的问道。

“早说?我早就动手做了,还用的着说?你问我家织工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感触?一个云家帮着知府养活了四五百号人,你只要把这个法子传扬一下,稍微的威逼一下子,那些大户别人当然不情愿养,但是养活自己家的织工有八成的可能性,传扬名声和施恩的对象是要有针对性的,没人不愿意自家的织工帮着自己买死力!

那些人没活干,你也看见了,我就让她们随意挖土,不要有成绩,只需要把人养勤快就成,你看看这些天,云家在死命的挖井,小轼他们都过来帮忙了,您怎会不知道?你看看云家到现在用了一滴岷江水了吗?云家把自家的所有隐私都对你开放,你为何就只知道赞叹,却不知道去帮着张方平实施呢?

您将来的愿望是做官,唉!就以您这样不知变通的性格,除非做馆阁官,否则到了地方上也于民无益。”

云峥说的怒火高涨,连平日里该有的礼仪都忘记了,气哼哼的转身就走,现在什么事情都成了定局,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只有祈祷大旱继续下去,雨季不要来临的过早,让稻子收割完毕,张方平好吧飞鱼嘴的淤积的乱石清理出来,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抱着好心干坏事的好官才会活活的害死人!让人悲伤的是,大宋这样的好官非常的多,而精通事物,明白情理的务实官员却少的厉害。

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他连痔疮都治不好,更不要说千变万化的民情事故,云峥自己如今就在苦读,他发现想要把这些书全部读完,全部悟透,就没有任何的空闲时间了解其他,铁砚磨穿,绝对不是一个夸张的比喻。

这样的人一旦高中,首先要做的就是亲民官,拿老百姓练手练得熟练了,可以真正治理地方了,却马上升迁,变成馆阁官员,又回去了,白拿百姓练手了,然后朝廷再派一波读书人继续拿百姓历练,所以说,百姓就是官员的磨刀石。

陆轻盈坐在帐子里绣花,灯笼里透出淡红色烛光,将雪白的帐子也染成了红色,小虫像只小猫一样卧在陆轻盈的脚下,这个丫头今天贪凉,喝了太多的冰镇酸梅汤,如今肚子疼。

云峥将肚子里的话一口气倒干净了,现在全身都透着清爽,现在麻烦的是苏洵,不再是自己了,怪不得人郁闷的时候就需要找一个倾诉的对象,拿苏洵宣泄怒火正好,尽管他比较无辜,但是当着张方平的面,云峥还不敢破口大骂,那家伙的官威不知是说说的。

又穿过一垄桑田,就看见腊肉的两条腿上,齐齐的枕着三个脑袋瓜子,也不知道腊肉在给三个孩子讲什么,那三个孩子听得很认真,不过看到苏轼的脚在努力地够挂在桑树上的黑瓷罐子就知道这家伙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听故事上。

再往外走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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