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三家在人家面前没有任何可炫耀之处,云峥又是一个会钻营的,鲁清源作为清流和他有师生之谊,彭蠡先生更是把云峥当成蜀中的读书种子培养,吕家的门路说不定也能走走。你再看看他对豆沙县百姓的善,对元山盗和吐蕃人的狠,再加上对乘烟观的绝,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这样一个有手腕,有智慧,有手段的小家伙,前途无量已经是可以预期的,这样的人就是为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应运而生的,陆籍一生平庸,不过生了轻盈这样一个好闺女,注定一生平平安安,福寿安康。”
三个老头边谈话,边小口,小口的砸着碗里的酒,不知不觉的竟然全部醉去……
彭蠡先生在接到憨牛送来的酒之后,骂了一句:“不务正业”就把憨牛打发走了,根本就不给憨牛说话的机会,憨牛只得告诉老家人说这酒非常的烈,与平日里的喝酒法子大为不同……
彭蠡先生瞅着眼前的两坛子酒,想起士林中的一个典故,有一个家伙非常善于做学问,但是酿出来的酒却只能当醋用,偏偏此人还是一个执拗的性子,越挫越勇,只是最后酿出来的醋越发的出名,被人誉为醋芹先生,这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
却不知云峥酿出来的会不会也是醋?敲开泥封,酒香四溢,彭蠡先生大惊,倒出来一碗,仔细观瞧,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那个少年人酿造的美酒,色香两道已经绝妙,却不知味道如何。一碗酒喝下去之后,又狂喷了出来,喷出来的酒雾居然被蜡烛点燃,着出一团明亮的火焰,火焰灭掉这才发现自己颌下的长须有小半已经被烧焦……
这就是四位老头子今天的来意。
后花园的香樟树下,凉风习习,香樟树的清香笼罩着整个后花园,这也是云峥为何会喜欢这里的原因,人人都说:“江西竹、江南樟,北方板栗、山东桑”,香樟树独特的气味不但能驱赶蚊虫,最重要的是它很少生虫,看家蛇也不喜欢香樟树,但是云三喜欢。
彭蠡先生躺在躺椅上问陆翁:“您三位过来也是为了那种烈酒?”
黄翁笑道:“老夫昨夜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如此妙物,不敲定以后的根底,你让老夫如何放心的下。灵犀阁已经将这种酒当金子在卖了。”
彭蠡先生嘿然一笑,也不言语,这种酒喝起来痛快,但是第二天的宿醉也要人命,到现在他的头还是非常疼痛。
陆轻盈与其说是在伺候四位老人,不如说是在监视,笑眯眯的给四位老人不断地斟茶,送点心,对于四位老人打算参观一下的要求,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云峥端着一个小盘子从后面走出来,身上的麻衣到处都是污渍,不过盘子里薄薄一片散发着奇香的暗红色东西立刻就吸引了四位老人的心神。
“苏合香,纯正的苏合香,比大食人提出的香少了一股子刺鼻的味道,香味变得柔和隽永许多,这样的味道恐怕才是苏合香的本来味道吧?”
黄家经营的产业里本身就有药材一项,所以他对苏合香的论定应该是最权威的。
云峥笑着将这片苏合香掰成四块,放在四位老人的手里说:“这是才试验成功的产物,这点苏合香您四位就装在荷包里,秋老虎还没有过去,酷热无比,留着提神醒脑也好。等到云家大规模生产率,一定还有苏合香孝敬长辈。”
云峥的话说完,四个老人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心思看手里的苏合香,一起看着云峥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云峥后脊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将你锁在书院里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啊,老夫看过你交上来的课业,对于《春秋》的理解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了,你不妨就将《春秋》作为你的本经吧,春秋虽然只有一万八千言,但是其内容却浩如烟海,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未能参研明白,想要将《春秋》作为本经研读,还需要诵读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一十七卷,这些天你在家中也算得上勤勉,观你读书笔记也算是恭谨,你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性子,将你关在书院,你也会找机会偷偷溜出去,戏耍看门人之事可一不可二,否则就会显得轻佻,君子温润如玉,莹莹自光,你可记住了?”
彭蠡先生先开口,一开口说的话就是学业,老人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云峥了,都说有教无类,可是云峥这样的怪胎,他一生教导了无数弟子,却闻所未闻,任其自然吧,这是彭蠡先生最后考量过后做出的决定。
有些人读书不用人教,会无师自通,就像佛门的慧能,一个字不认识,却能口传心授的将佛门发扬光大,云峥虽然不是这一类的神人,但是非常明显的,这小子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这样的方法让他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掌握最多的学问,彭蠡先生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样的学习方法有效,他很想研究一下。
见其他的三个老头似乎有话对云峥说,彭蠡先生说完自己的道理之后,哈哈一笑就去找五沟和尚闲谈,看看这个颠僧是不是对这个世界又有了什么新的看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干活的学问
云家人对于赚钱,都非常的热衷,所以干起活来不要命,苏合香浓郁的香气笼罩了云家宅院整整六天,在这六天时间里,来云家拜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尤其是成都府几个最大的香料商人,以及药铺,在检验了云家的苏合香之后,认为这才是最正宗的苏合香。
就在他们以为云家会将这匹苏合香出售的时候,陆轻盈却没有这个打算,提出来的苏合香也只有二十斤不到,这东西很沉,一个小箱子就完全装得下,所以陆轻盈不打算卖掉,云家不缺钱,与其在家里放一大堆钱财,不如把苏合香收起来。
这是人家当家大娘子的权利,云峥也不阻止,随她怎么折腾,花娘卖酒卖了很多钱,五沟和尚又有了钱,所以就信心百倍的去凌云渡修建自己的桥梁,这一次,他接受了前人的教训,准备用最好的金藤修建一条藤桥,这是最适合凌云渡的桥梁,五沟在研读凌云渡地方志的时候发现凌云渡附近还应该有一座天生桥,但是不知为什么到了大宋已经没有人再提起这座天生桥,他准备在修桥的时候再去四处查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座天生桥。
秋天还是不可阻挡的到来了,只不过吹了一场大风,成都府就迅速的从盛夏变成了深秋,今年的天气怪异,中间连一点过渡的意思都没有,秋蚕受了重灾,云家死掉的秋蚕一笸箩一笸箩的端着去喂鸡,腊肉已经哭得没力气了,整个缫丝作坊也哀声一片,受灾的绝对不止云家一家,别的养蚕人受灾更加的严重。所以缫丝作坊很有可能也会停工。
蜀中以前养蚕只有春蚕和夏蚕,这些年开始慢慢的养秋蚕,对养蚕人来说,秋蚕才是赖以活命的宝贝,春蚕卖的钱要交税,夏蚕卖的钱要准备来年养蚕的各项投入,只有秋蚕才是全家人吃饭的希望,现在秋蚕受了灾,全家人就没了活命的本钱,一时间,整个成都府几乎都看不见多少笑脸,成都府六成的赋税都在蜀锦身上,这下子,难过的不光是蚕户,官府同样急的团团转。
家里出了事,就需要家主出现,女人这时候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蓝蓝已经被那些妇人跪地哀求弄得不知所措。
云峥走进了已经停工的缫丝作坊,瞅着那些双目无神的妇人,想了一下皱着眉头问蓝蓝,已经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没有人开始干活?
“库房里的茧子已经不多了,再有三五天就会处理完,原本预定好的秋蚕没了着落,所以也就不急着赶工了。”
“胡说八道。库房里的大茧一定要尽快处理完,谁告诉你干完这些活就没有活了?云家今年秋冬本来也没打算开几天工,而是要完善作坊。
你看看这里,都成猪窝了,这里难道就不用打扫?擦拭?告诉我今年损坏的工具要不要修理?烧开水的大灶还需要推倒重建,为了降温,房顶上的竹管水帘也要全部更换,这里地势有些低,外面的排涝沟不用挖?今年还要添置很多的东西,你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怎么还不动手?
这些事情难道不需要去做?我还担心这些事你们在秋冬两季处理不完呢,既然今年遭了灾,我们就把明年的事情准备好,二月份春蚕就要上市,忙得过来么?”
云峥愤懑的大嗓门不但没有吓住那些面如死灰的妇人,人群反而有了一丝生气,一个胆子大些的壮硕妇人上前见礼道:“大官人,难道说云家作坊今年不除人?”
“除人?你觉得这些活你们几个人能做完?”云峥依旧气咻咻的。
“不能,需要姐妹们齐心干活才成!”
“那还不去干活,不过伙食要下降,精米没了,换成糙米了,但是准你们带家里没成年的娃娃来吃,成年的男人女人不干活饿死活该!”
这句话一出,妇人们脸上流露出既畏惧又欢喜的神情,在粗壮妇人的吆喝声里开始准备干活,片刻功夫,整个缫丝作坊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绿,只要有活干,就有工钱,虽说精米没得吃了,要吃糙米,但是家里的娃儿却能跟过来吃个肚饱,其实还是赚了,今年的冬天一定很难熬,想到自己还有很多的活计没有干完,妇人们心里就不着急,靠两只手吃饭的人,没有活计才是要命的事。
“你啊,做好人,怎么还做的凶神恶煞的,就不能和气一些,凶巴巴的样子,你看把那些人吓得,一个个干起活来比兔子跑得还快。您为何不将这里的饭食折合成糙米发给她们?反而费事的要做好,还要她们领着孩子过来吃饭?”
陆轻盈刚才就站在工棚外面偷听,原以为夫君会和声细气的安抚一下这些妇人,没想到却露出一副凶巴巴的神情,好事都干的没了名堂。
“你懂个屁,越是大灾的年份,就越是需要一个强势的领导者,形势越艰难,一个凶悍的领导者给人心里的稳定性绝对不是一个软绵绵的滥好人能比拟的。
你要记住,越是凶险的时候,你就要越强势,那个时候把你平日里学到的温良谦恭收起来,当泼妇都强过哭泣。
这些妇人其实都是靠劳力吃饭的,给她们一个挣钱的活计,也比施舍更加的有意义,前者吃饭都吃的理直气壮,后者只能培养奴才,差别大了去了。这些妇人都是穷苦人家的妇人,一定很不容易,你说说,一个能带着孩子吃饱饭还能偷点回来养活老人的女人,在家里的地位是不是应该提高一些?人呐,只要养成骄傲的习惯,到了别的地方就很难再低头,我这是帮你收拢这些妇人的心呢,让这些人除了咱家,去谁家都待不习惯。”
云峥瞅着往大桶里背水的妇人,有些伤感,这群人其实才是真正的无产者,成都府周边良田无数,却没有一分土地是属于她们的,所以她们在灾害面前也是最没有抵抗力的那种。
“夫君您说她们不但会带孩子过来吃,还会偷?”
“我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就干过,不这样的话云二早就饿死了!”
“可怜的……”陆轻盈紧紧地抱着云峥的胳膊,心疼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无所不能的夫君也有穷困潦倒的时候。
腊肉想尽了办法想要保住她的蚕,当桑田里的桑叶变黄之后,只好嚎啕大哭着放弃自己的蚕,全部被仆役们拿去喂了鸡,还差不到十天,这些蚕就要结茧了,提前到来的冬日终于让她的心血全部化作东流水。
她求过自家无所不能的少爷,可是少爷面对一天冷似一天的天气也没有办法,解决了蚕房温度过低的问题之后,面对发黄的桑叶,云峥确实束手无策,除非现在眼前立刻出现一座温室大棚,要不然,这样的难题只有神仙能解决。
成都府十余年未曾下过雪,至少苏轼就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是下雪,但是在早上推开门之后,漫天飘零的雪花让苏轼愣住了,雪花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水,但是在冬青,柏树,松树上却挂满了白色的雪,整个世界陌生的让他无所适从。
下雪了,麻烦大了,现在受灾的不光是桑蚕了,油菜恐怕在劫难逃,柑橘也是如此,长在田野里能吃一冬天的菠薐菜,估计也会死绝……
苏洵站在屋檐下长吁短叹的,举着一把伞准备出门去看看,大雪落在油纸伞上沙沙作响,瞅着路上匆匆行走的妇人,苏洵衷心的希望这些妇人们能在整个冬天都找到活计干。
走了一趟田野,果然如他所料,油菜的叶子已经在发青,这就是已经被冻坏了,柑橘的叶子也是如此,好些地方还挂着小小的冰凌子。
路过云家缫丝作坊的时候,他发现那些妇人们正在挖沟,只是很蠢啊,挖出来的土为什么非要放在里面?而不是放在外面?放在外面的话只需要拿锄头将土堆弄结实就成了一条挡水的土坝,现在弄到里面还需要妇人们专门用箩筐背出来重新堆起来,这是在浪费时间,也是在浪费体力,必须要阻止!
“这位大嫂。你们弄错了,挖土的时候就该……”
“这位大官人,雪下的大,您还是早些回家去吧,下苦人干活埋汰小心弄脏您。”
苏洵不明白那个妇人眼睛里为什么会流露出哀求的神色,看到云峥在那里,就走了过去说道:“云世兄,这样干活可不是……”
“哈哈哈,苏先生,今日大雪,晚辈家中有好酒,不如回到家中,把酒言欢如何,晚辈心中正好还有疑惑想要请教。”
云峥大笑着拖着一头雾水的苏辙往家里走。
“世兄,那样挖土确实不对,那些妇人们会多干很多活的。”
“前辈,没错,那样干活才没错,妇人们干的很正确。”
“这是为何?”
“因为她们可以多干活!”
苏洵甩开云峥的手,正要发怒,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整整自己的衣冠,双手抱拳向云峥施礼道:“确实是老夫错了,妇人们是对的!世兄高义,苏洵佩服!”
第一百九十章 选秀啊!
平白的养着这些人,是云峥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干的事情,云家不缺少钱财,让他像陆翁一样的破家去拯救灾民,云峥还是不愿意干的,但是拯救一下自己身边的人,云峥还是非常乐意的。
哪怕糙米饭的消耗非常的大,他也不在乎,只要不够那就再去蒸就是了,通过牢房官营阶级这些人,云家的库房里堆满了糙米,这些原本是给犯人食用的粮食,在没有参杂沙子之前就被送到了云家,至于监狱里的囚犯们是不是正在吃沙子里面掺米的稀粥,云铮就管不着了,此时的大宋官吏还算是清明,监狱里关押的基本上都是有罪的人,坏人用不着给太多的同情心。
成都府的米价自然是要涨起来的,这是惯例,越是买米的人少,米价就要越贵,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商贾们有足够的利润来维持自己的豪奢的生活。
花娘长吁短叹的,赖在云家不愿意走,灵犀阁的生意很惨淡,只要有大灾发生,富人们都在忙着赚钱,没心思喝花酒逛青楼了,士大夫们一个个也心怀忧虑的不好出现在青楼里,都在家里忧国忧民呢。
云峥的嗅觉自然是非常准的,当天气寒冷的时候,他就果断的出手给云家囤积了好多的米粮,曾经有两个粮店都被他一个人买空了。
天气灾害这东西,一旦出现就绝对不会只出现一种,冬天寒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春天来得迟,春天来得迟,春播就会受到影响,春播受到影响,夏粮就会歉收,绝对是一环套一环的进行的,大宋的农夫可没有后世农民那么强大的抵抗灾害的能力,如果夏天出现干旱,云峥几乎都不敢想会出现什么样的凄惨情形。
所谓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多储备一点粮食绝对只有好处没坏处。
往年的时候,成都府的冬天就没下过雪,今年变了,成都府只要起了阴云,下来的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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