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这口气。”
庞籍笑道:“如此最好,相信陛下经过这一次的风波之后,会在很长时间里口不言兵了。”
“只是可惜泥古寨的一万多精兵了……”云峥又有些泄气。
庞籍苦笑道:“百姓的错失,损失不过几文,帝王的错失血流漂杵有什么好奇怪的。相信你接下来一定会非常的忙碌,老夫就不叨扰了。”
送走了庞籍,云峥就敲着脑袋进了家门,这一回庞籍还真的是交底了,云峥第一回发现自己侍奉的皇帝竟然是个热血皇帝,只不过这位热血皇帝脑子一热什么都敢干,而且还固执的厉害。
云峥终于放下心来了,那些勋贵们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没什么用处,一些没有什么用的勋贵加上一个热血上头的皇帝,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破坏,一万多人的性命这就算是断送掉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云峥都不得不佩服,那些勋贵们真的是在全心全意的帮助皇帝,高纪德家里根本就没犯错,他们是在自毁名声帮助皇帝,不论是被砍头,还是女眷受辱,这都是作为一个忠臣付出的代价……他们全家干的无怨无悔,云峥根本就不信,那位高家的老太君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干出穿妓子衣衫拦马的举动,为高家拉名声,果然是一位老谋深算的巾帼英雄!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云峥自付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既然高家将会成为千古称颂的忠臣,云峥觉得自己可能要步庞籍庞太师的后尘,成为臭名昭著云峥云太师,这样的可能性太高了。
“如果我以后成为遗臭万年的人物,你会不会陪在我身边挨骂?”吃晚饭的时候,云峥若无其事的问陆轻盈。
“那是自然,您是什么人妾身都是您的妻子!”陆轻盈回答的非常干脆。
“那你等着吧,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六百零九章 上苍的宠儿
云家忙的人仰马翻的,家主就要走了,陆轻盈很希望丈夫能在家里过完年再走,可是云峥只是笑着摇头,按理说家主去镇守边关,是可以带妾侍的,陆轻盈即便是很不愿意,还是打算把葛秋烟送去雁门关,这事被云峥一口回绝,他的军队里不容许出现女人。
这是云峥的底线,他发现在大宋主将表率的作用非常的明显,如果自己不害怕,自己的军队就不会害怕,如果自己向前冲,自己的部下就会跟着向前冲,如果自己不带女人上战场,别的将校就不敢带女人上战场,如果自己不徇私,别人就没胆子徇私,一入军中,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自己,就算自己的武力低危,在需要全军进攻的时候,自己还是要上阵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以前的时候,云峥认为狄青戴着面具在万军中冲杀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主帅就该坐镇在安全的地方指挥作战,直到自己上了战场之后才彻底明白,如果自己不能解决战场通讯问题,就休想把主帅从战场的第一线解救出来。
指挥使任福战死在西夏,这是一位三品的高级武将,广南东路钤辖张忠及广南东西路钤辖蒋偕这两位也是三品武将,结果没跑掉,也死在侬智高的手里。至于辽国大将萧达凛就更不用说,只要是有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发生,高级军官死掉一些根本就不足为奇。
云峥一点都不喜欢披甲上阵,他喜欢穿着轻裘站在后面观战,只可惜大宋的军事土壤不容许出现这样的事情,这也是那些文官指挥军队往往只能取得小胜,却不能拿到大捷的原因,但是只要失败,往往就会是毁灭性的,在乱军中想要收拢军队,主将不在军阵前是毫无办法的。
云峥到目前总共冲阵冲了两次,两次还都是在敌军败象已成的情形下进行的,即便是这样,从战场上下来,他的两条腿就像是弹琵琶一般抖个不停。好在云峥的自控力还是不错的,这样的场景一般只会出现在洗涮血污的时候……
将门多寡妇,杨家就不说了,只要是朝廷正得用的那些将门,谁家还没有一两个寡妇,就连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石家,曹家,也不例外,征青塘的时候,石中信的侄子就战死在了那里,回来的时候,石家也只是问云峥家中子侄在战场上可曾得力。
生在将门,如果死在东京是大事故,他的家人一定会穷追不舍的,可是死在战场上,绝对不会有人来过问,即便是家中最优秀的晚辈死了,也不会有人来问的。
猴子走的时候小虫哭的死去活来,她身上的嫁衣还没有褪去猴子就要出征了,憨牛相比之下就痛快的多,朝自家老婆吼一嗓子就出了门,然后就抱着手和别人一起看猴子的笑话。
陆轻盈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倒是落落抓着爹爹的衣衫嚎哭着不让爹爹离开。惹得云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抚好自家的闺女。
走的时候云峥朝陆轻盈挥挥手,回家满打满算才三个月,这就要离开了,多少有些愧疚,苏洵这一次脚疾发作去不了云中雁门关,苏轼却被老苏送进了军队,如今正在得意洋洋的向云二和苏辙告别,还答应多做些军旅诗歌送给他们。
“我要署名权!”云二向苏轼挥手,有些遗憾,他也想去雁门关,只可惜身为人质,他那里都去不得,为此郁闷了好久。
就在云峥出发的时候,耶律洪基也离开了临潢府开始向东京道前进。
不是他有多么的喜欢狩猎,而是因为这是祖制,名曰“捺钵”。“捺钵”,是契丹语,相当于汉语中表示皇帝出行所居之处的“行在”。但与中原王朝皇帝的“行在”又有很大不同。中原王朝的皇帝平时住在京城的皇宫里,“行在”仅仅作为出行时的临时住所。而契丹皇帝“每岁四时,周而复始”,巡守于捺钵。显然,捺钵实为契丹朝廷的常驻之地。
“天地之间,风气异宜,人生其间,各适其便”。这就是契丹人生活在广阔的大草原上,逐渐形成了随季节变化辗转迁徙的游牧习俗。
契丹建国以后,虽然处处向大宋学习,但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传统却并没有被抛弃。即使是贵为国君的皇帝,也要“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随着季节、气候和水草的变化而四季游徙,并随时处理国家政治事务,于是便产生了契丹的四季捺钵制度。契丹人一般把春秋捺钵地点通称为“春水”、“秋山”,后人遂将春水秋山来代指四季捺钵。
春捺钵的地点主要在长春州的鱼儿泺和东北松花江的支流鸭子河一带,每年的正月,辽国皇帝从冬捺钵营地启程,到达春捺钵地约住六十日,直到四月中旬“春尽”为止。春捺钵的活动主要是钩鱼、捕天鹅并接受生女真诸酋长的朝贺。今年因为秦国王耶律重元生病了,所以耶律洪基就提前离开了临潢府向鸭子河挺进,为自己的太皇叔祈福。
此次随行的大军有铁骑六万,年初就已经开始的女真叛乱,让耶律洪基费尽了心力,连续征剿了半年多,才将女真叛乱平息,女真首领乌骨逎的人头已经被勇猛的契丹猛士砍下来制作成了酒杯,而乌骨逎的儿子克里钵却逃脱了,钻进了茫茫林海不知所踪,听说克里钵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敬献给天神,发誓报仇。
为了安抚已经暴乱的东海女真,不要让这场风暴席卷整个女真部落,耶律洪基预备在今年春耐钵上安抚一下这些女真人,将他们必须进献的物资减少一成……,所以,这一次的春耐钵容不得半点马虎。
钩鱼是春捺钵的一项重要活动,到达春捺钵地鱼儿泺以后,就先在冰上搭起帐篷,凿冰钩鱼。由于鱼长期在冰下缺氧,“遇可出水之处,亦必伸首吐气,故透水一眼,必可致鱼”。
通常第一条鱼由皇帝亲手来钩,钩得第一条鱼谓之得头鱼。得头鱼后,即于大帐置酒设宴,皇帝命前来祝贺的女真各部酋长依次歌舞,上寿助兴。一般“头鱼”不是普通的鱼类,而是鳇鱼、鲟鱼之类,体重力大,不易捕取,皇帝得头鱼除了娱乐之外,更多的是以彰显其武功与威严。
到冰雪消融、天鹅飞回的时候,春捺钵捕鹅的活动就开始了。
侍从们都要穿墨绿色的衣服,每人准备连锤一柄,鹰食一器,刺鹅锥一枚,在水泊周围每隔五、七步排立。
“皇帝冠巾,衣时服,系玉束带,于上风望之。”如果谁发现了鹅,就高高举起旗帜,鹅受惊飞起后,侍从们敲起扁鼓,摇动旗帜。
此时,专门饲养海东青的侍官将海东青呈给皇帝,皇帝放飞海冬青。海东青飞上天空,与鹅搏斗。待鹅与鹰坠地,距离最近的侍从立刻上前,拿起刺鹅锥将鹅杀死,取鹅脑子给海东青吃。皇帝得头鹅之后,先要祭祀祖庙,然后群臣们各献酒果,饮酒作乐。
辽国地域辽阔,想要维持一个完整的国家,皇帝一年四季就要不停地奔波,非常的辛苦,耶律洪基的烦恼和云峥相同,都有一个通讯问题需要解决。
辽国人想要从东北的大海之滨跑到遥远的粘八葛部最健壮的战马也需要跑整整半年。
“虎水女真的叛乱致使大辽错失了一次绝佳的南下,或者西进的机会,着实让朕恼怒,若非虎水女真叛乱,何来宋国大将云峥灭国之机,如今赵祯手里有了养马地,恐怕会有北进的想法,说到底,燕云十六州是扎在辽宋两国心头的一根钢针。”坐在巨大的撵车上的耶律洪基轻轻的叹息着。
一个身着白裘的女子笑道:“陛下向来勇猛,擒虎射狼无数,如今怎么突然忌惮起宋帝赵祯了?您以前不是说他就是一个没性子的皇帝吗?”
耶律洪基笑道:“那是以前,如今的宋国变化很大,当年侬智高在南面叛乱,朕还想着这一次宋国会有很多年翻不过身来,想不到他的大将狄青,云峥,竟然在最短的时间里平灭了叛乱,尤其是宋将云峥,有胆有识,率军孤军深入交趾国,一战几乎灭了交趾国,硬是将宋国的损失转嫁在交趾头上,等到朕想要增加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的时候,他们的大军却已经回到了宋国,可惜啊,机会一去不复返啊。”
“云峥此人以前籍籍无名,为何在短时间里就让陛下如此的称赞?”白衣女子萧观音疑惑的问道。
耶律洪基羡慕的道:“宋国就是这个样子,他们总能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合适的人才,帮着他们度过一些难以逾越的险滩,难道说上苍真的在庇佑他们?
朕也非常诚恳的膜拜上苍,每年都把最肥美的渔获,最健壮的漂亮的牛羊献给上苍,为何我们帐下就没有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那个人不但是很好的将领,他的诗词也过人一等啊。朕翻遍了咱们大辽的好男儿,没有一人可以敌其锋缨。”
第六百一十章 雄心和仇恨
耶律洪基不明白一件事,根基打得越是牢固,建筑能存在的年限就越长,国家也是一样。
一般来说汉人的国度只要熬过八十年,那么延续两百年就不是多大的问题,前八十年决定王朝的根基,后面的基本上是靠着祖先的恩泽混日子。
礼义廉耻四个字让汉人的世界基本上呈现一种超稳定地结构,而农业社会的国度,注定了安定平稳才是最大的主题。
马背上的民族因为生产生活的需求,他们需要在大地上游荡,游荡就代表着不稳定,与安宁平稳无缘,习惯了与严酷的大自然斗争的游牧民族,遇到事情他们的自然反应就是战斗,因此,他们强大,彪悍,勇敢,无畏,可是,以武力造就的王朝,必将在武力中坍塌,这早就被无数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的,美丽的草原上,从来没有安宁过……
每年在鱼儿泺,耶律洪基从冰面下面提起第一尾大鱼的时候,他都将这条鱼恭敬的献给上苍,期望上苍能够保佑契丹人长治久安,不但他是这样做的,他的父祖也是这样做的。
一个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国家,在接受汉文化的熏陶之后,终于知道了安宁的可贵之处,只可惜,他们诵念的祷词和祖先制定的耐钵制度是相悖的。
契丹民族中矛盾重重,从父亲死亡的那一天,耶律洪基就非常的清楚,当父亲将皇位传给了自己,而不是给了那个野心勃勃的秦国王王叔,在那一瞬间,他看见秦国王王叔明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灰暗,而后,就有火焰在那里升腾。
“也不知秦国王王叔的病好一些了没有!或许只要朕离开临潢府他的病就会立刻好起来。”耶律洪基不喜欢和奶味很重的马奶酒,偏偏喜欢喝酸涩的葡萄酿。
皇后萧观音知道皇帝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所以她依旧恬静的屈膝坐在撵车上,听着萨满高亢的声音在旷野间回荡,她能想象的出,那些穿着神衣的萨满,正在不断地将鹿血涂抹在他们路过的大树上,以此来标示这里是神灵的吉祥土壤不需任何魔怪前来骚扰。
萧观音不喜欢粗俗的萨满,她不相信那些浑身挂着铃铛,手里握着牛膝骨制作的法器,带着各种奇怪味道的恐怖的人围着自己舞蹈,吆喝。
她喜欢肃静的佛教,喜欢跪坐在简陋的蒲团上,默默地诵念那些微言大意的经文。她的少女时代很大一部分的时光,就是在佛教光辉的笼罩下度过来。
“诏除护卫士,余不得佩刃入宫;非勋戚后及夷离堇、副使、承应诸职事人,不得冠巾。这样的一条诏令皇太叔都要驳斥,皇后,你以为皇太叔要干什么?”耶律洪基手里抓着一柄小小的裁纸骨刀再一次发问。
见萧观音似乎无动于衷,就笑道:“诏夷离堇及副使之族并民奴贱,不得服驼尼、水獭裘,刀柄、兔鹘、鞍勒、佩子不许用犀玉、骨突犀;惟大将军不禁。这一条诏令却受到皇太叔的大力支持,这又是何故?难道说只要是符合皇太叔利益的事情,就会得到施行,不符合皇太叔利益的事情,统统都要废弃吗?这些年,因为父皇诺言的缘故,我一直对皇太叔优容有加,难道说因为我的态度,让皇太叔生出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
以吴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陈王涂孛特为南府宰相,进封楚王。以顺义军节度使十神奴为南院大王,皇后以为如何?”
萧观音摇摇头道:“这是军国大事,我王当独立断之!”
“以南院大王侯古为中京留守,北府宰相西平郡王萧阿剌进封韩王。进封皇弟越王和鲁斡为鲁国王,许王阿琏为陈国王,枢密副使姚景行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吴湛为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韩绍文为上京留守,诏部署院,事有机密即奏,其投谤讪书,辄受及读者并弃市。皇后以为如何?”
耶律洪基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人事安排。
萧观音拜倒在地,双手手心向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妾身只求陛下降下雷霆怒火之时,能稍微的照顾一下佛祖的心意,慈悲行事,莫要被心魔所扰,造下无边的杀孽!”
耶律洪基笑道:“《左传》里的郑庄公说过不到黄泉不得相见,这是一个多么美妙感人的故事啊,皇太叔有大功于契丹,有大恩于我父子,路过博尔忻的时候,我赠送了皇太叔一本《左传》并且在郑庄公篇特意折了一角,这样的警告,不能不说仁至义尽了吧?”
萧观音将头叩拜在厚厚的毡子上,小声的道:“东飞伯劳西飞燕,不及黄泉无相见,到底哀伤了一些,郑庄公当年还有回转的余地,皇太叔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妾身只祝愿皇太叔能够悬崖勒马。”
耶律洪基大笑道:“皇后是一个女子,又是一个崇信佛祖的人,你那里知道大权在握的甘美,权利对于朕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般一日不能停,对于皇太叔来说也是如此吧。
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一山望却那山高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那里是理智这种脆弱的东西能够阻止得了的。”
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