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单膝跪地道:“将主,不,家主,小的彭九愿意为家主效死力,只求家主能赏赐小人全家一口热饭吃。”
“彭九,你想清楚了,爷家里的饭食虽然美味,但是也不是好吃的,云家不容人背叛,一旦进入云家,除非我同意,否则死也得死在云家!”
云峥将这一番话说的疾声厉色,不容彭九有任何的幻想。
彭九再次磕头道:“小的也是军伍里的老人,知道军法治家,小的全家七口,就要活不下去了,自愿进入云家,求家主成全!”
云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三两的银子扔给彭九道:“爷不差饿兵,出来的匆忙,没带铜钱,这点钱就是你第一个月的例份,用它将你的家人送到云家,夫人自然会安排。至于收拢战兵,你打算怎么做?”
彭九强自忍住要把银子塞嘴里咬一下冲动,小心的揣进怀里,陪着笑脸道:“家主,其实这事容易极了,您是想要军卒,别的将主可是不想要军卒啊,好些人撵都撵不走,只要小的和相熟的主簿说一声,一定会凑齐这点人手的,您不知道啊,咱们武胜军足足有八千六百余人呢。”
云峥拍拍彭九的肩膀笑着说:“我发现那些人好像都没有吃饱,你再去别的主簿那里购买粮食,不让他们吃亏,就按照市价购买。初来乍到的,总要让弟兄们吃顿饱饭,这样才不枉跟着云某人混了一场。让猴子陪你去,挑选战兵的时候,记得挑一些憨厚老实的,兵痞一个不要。”
“咱们营里的那些上官……”
彭九说了一半,就看到云峥脸上的表情阴森森的,作为老油条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打的什么盘算。那些人恐怕要倒大楣了。
眼看着彭九带着自己相熟的几个兄弟,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子,那些人立刻就从死气沉沉变得兴高采烈起来。见彭九不断地把那锭银子拿出来炫耀,云峥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八成能行得通。
自从到了军营,发现军容不整,人数不齐云峥就知道张方平准备收拾自己,估计是要先打三十杀威棒才成,理由都是现成的,吃空饷和怠军,这两条罪杀头都够了,打几十军棍都算是便宜自己,自己的那一通话,将张方平损的一文不值,那家伙即想用自己,又想要打磨自己的棱角,只有打服了,打怕了,这样使用起来才顺手。
这样的机会云峥怎么可能给他,这一夜就是自己的机会,只要凑够人数,再把军容弄得整齐点,明天早上的点卯,怎么都能混过去,至于别人倒不倒霉,云峥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那些官员属下明知道自己会来,也不知道迎接,报道,以为自己是谁?
军官住的营帐在平坦阴凉的地方,云峥没打算惊动他们,走了一圈之后发现,那里居然还有歌妓在唱野曲子,出现在军营的妓子,估计也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云峥也不去打扰,让彭九的兄弟帮着自己将营帐扎在江边和军卒在一起。
这个举动立刻就引起了那些军士的围观,云峥不理睬他们,只是吩咐自己能使唤得动的这几个人开始在江边准备锅灶,几十口大锅一字排开,彭九运来的大米直接就倒进大锅,军粮么,就算自己就在江边,也懒得去淘洗,倒进去几桶水就开始蒸饭。
那些军卒不明白这个少年人要干什么,刚刚听那几个人说这是新来的都虞候,闻着大米的清香,干咽着口水,却不敢上前来。
天色已经渐暗,云峥冲着那群人大喊道:“你们他娘的打算光吃干饭啊?立刻去找野菜,找不到的没饭吃!”听到这些饭是给自己准备的,那群人轰的一声就跑去江边找野菜,水芹菜之类的东西江边很多。
憨牛咧着嘴巴笑话那些人,帮着云峥看火,不一会,就有人找到了野菜,清洗干净之后递给了云峥,云峥拿着刀子随便剁成几节就扔到开水锅里,眼看野菜差不多了,这才从马包里掏出好大一块腊肉用自己的刀子往锅里削,巴掌的肉片子雪片一般的落进锅里,那些人的喉头耸动的更加厉害,这他娘的是肉汤啊!
第二百零七章 狂暴的张方平
这就不是军营,这是一群流浪汉的营地!云峥这么认为。
哪里的军人用一顿饭就能勾引过来的?在大宋可以,哪里的军人因为长官承诺不克扣那点可怜的粮食就抢着进入你麾下的?大宋可以。
说起来悲哀,武装一个禁军的钱,足足可以武装三十个厢兵,所以大宋辅兵的人数也是历史上最多的。
他们可以帮着长官家耕地,可以帮着长官家做生意,也可以帮着长官家为非作歹。
最优秀的将领在大宋没有出路,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将门唯一能选择的道路就是混吃等死,狄青都是异类。
就是自己的这个身份是个大麻烦,自己没考过试,没有出身文字,承奉郎是赏赐的虚衔,就因为有这个漏洞才糟了人家的毒手。
等到这些人将所有的饭食吃的干干净净之后,云峥把他们召集到河滩里拿灯笼照着自己的脸笑着说:“认清楚,那个当官不喝兵血倒贴钱的人就是我,不喝兵血的原因是你们的血太臭,老子喝了闹肚子!”
一句话说出来,底下就有笑声传出来,还不错,知道笑就好,人还没有被折腾麻木,这样的人只要给点希望,还是有救的。
不过等云峥听到下面的话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手长腿长的军卒分开人群走出来抱拳道:“将主,您说不喝兵血,小的代弟兄们感激不尽,今后听从将主调遣不敢有违,只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说在当面,我们厢军的钱粮很低,如果只糊一张嘴还能混个温饱,可是卑职的家眷也在枝江,好多弟兄们同样如此,男女老少不下三千之多,卑职就想问问将主,能不能连他们的饭食也管了,不求顿顿像今日的饭食,只要饿不死我等就感激不尽,到时候只要将主下令,就是刀山火海卑职也敢闯一闯。”
这个军卒说完,底下的人都沉默了,全部盯着云峥的脸看。
云峥也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养一千一百名军卒竟然还要养活三千家属?自己知道大宋的厢军很倒霉,干的就是筑城、修路、运输等杂役,可以说这是大宋朝豢养的一群劳力,但是没有想到这些劳力还有家属需要供养,这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手长腿长的军卒见云峥不做声,神情有些黯然,想想也是,将主不喝兵血已经是难得的好人了,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了,失望之下就准备退回去。
云峥忽然张口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初来乍到,对营里面的事情还不了解,现在拍着胸脯说的话你们也不会信,我们既然为朝廷卖命,朝廷定然不会只给我们酱菜钱和口粮这点钱。
说实话,我是被防御使坑进来的,既然他要用我,就必须给我点好处,等到明日过完,我就大致清楚该怎么做了,三千人的吃饭问题虽然很大,也没有大到人力不可为的地步,你们今晚选出十几个能拿事情的,把大家的想法集中一下,明天晚上我们再商量。”
长手长腿的军士惊愕的看着云峥指指树林子的方向小声的说:“长官都在那里,将主不和他们商议一下?”
云峥嘿嘿的笑道:“这是不用你们管,今晚把自己收拾干净,全部去洗澡,我最讨厌虱子在脸上爬来爬去的,明天把自己弄清爽一些,我也好问防御使要好处,武胜军四个马军都虞候,四个步军都虞候,老子就是其中之一,头顶上的上官就是防御使,别人的意见不用问。”
安排完这些事情云峥就去自己的帐篷睡觉了,但是猴子和憨牛却被那些军卒拉去说闲话,毕竟他们也想知道自己的新任长官是个什么样的人。彭九当仁不让的抱着刀子站在云峥的帐篷前面当守卫。
这一夜,对这些厢兵来说是漫长的,下到江里洗了澡,忙活了一整夜才把身上的虱子弄干净,听了猴子和憨牛的话,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团火,大灾的年份里,还有什么能比找一个富裕的将主当依靠更重要的事情呢?
天色破晓的时候,当彭九给自己穿戴盔甲的时候,云峥心里悲愤的无以复加,一套通过贿赂才得来的鱼鳞甲还是破的,屁股上,后背上少了很大一块,站在江边,云峥能感受到自己的屁股一片冰凉……
全军立成方阵等候防御使,自己手下的那些官员认为这样太蠢,成都府上午的烈日就不是人能忍受的。嘻嘻哈哈的没把自己的小上官看在眼里,认为这就是小娃娃玩的把戏,几乎每一个将门出来的家伙都会这么做,只有时间长了,才会慢慢的蜕变,武胜军就不是用来打仗的,是用来做苦力的,这位小上官不明白,还以为自己有上阵杀敌的一天。
不光云峥的手下站在树荫里指指点点,武胜军别的营口也指指点点的看笑话,但是云峥没有动,身边站立的猴子和憨牛没有动,他们知道自家的公子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
所以身后的彭九也不动,十几个明显比其他人雄壮的大汉也不动,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全营齐装满员的一千一百人没有一个敢动的,说话的都没有。
日头渐渐地爬高,大地更加的燥热,但是除了云峥在汗流浃背之外,别人都不会流汗了,甚至可以说不敢流汗了。
张方平坐在大日头底下的一张虎皮椅子上,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被砍下来的新鲜人头就堆在河堤上,招来数不尽的苍蝇……
云峥麾下的士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云峥感到自己的后脑勺都快要被大家的目光聚焦的着火了,每听到一声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脸颊就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木头架子上挂着百十个一丝不挂的人,行刑手的鞭子响一下,就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已经抽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张方平好像没有停止的意思……
这就是下马威啊,武胜军是蜀中最烂的一支军队,张方平这样的人不可能不去管理,他的手段很普通,拉拢军纪战力最强的永兴军,使唤最老实听话的奉化军,那么,总是需要有人出来当娃样子的,谁最合适?自然是武胜军!
每一个防御使上任,都需要树立自己绝对的权威,赵知府没有这样的权利,但是张知府有!散漫惯了的武胜军就是张方平杀给猴子看的那只鸡,云峥早就料到了。
张方平冲着云峥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云峥小跑到张方平的面前,抱拳施礼等候上官训话,礼仪周到的不比常年待在军伍里的人差。
张方平眯缝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对本帅的做法可有异议?”
“没有,大帅英明果敢,名传四方,卑职早有耳闻!”云峥回答的非常妥帖。
“哈哈哈,你知道的大概是本官的酷吏名声吧?怎么,漳州的事情你也有耳闻?”张方平玩味的问道。
云峥怎么可能不知道,笑林早就警告过他,还把张方平在漳州平乱的事情特意说给他听,他手下的军队被敌人杀死的,还没他自己杀死的多!原因就是张方平发现自己带着五千大军平叛,居然打不过两百悍匪!
这在大宋不稀奇,张方平却无法忍受,于是找来了禁军逼迫厢军前进,不讲究章法,就是拿人去湮没那些悍匪……
“哼哼,军队,不管是禁军还是厢军,都是要为国征战的,张某手下容不得蝇营狗苟之辈,武胜军让老夫看到了成化军的影子,白白的靡费钱粮,一个个都养成国家的囊虫了……”
云峥依旧谦逊的听着张方平讲古,他不明白,人命在他的手里就一点都不值钱吗?
“大宋如今烽烟处处,太祖临死都不忘记燕云十六州,我等臣子自当以死相报,元昊肆虐西北,将一个太平盛世搅得周天寒彻,张方平几次上书要去延边路督战,都未能成行,既然陛下要我治理蜀郡,本官自然要还陛下一方乐土!”
听完张方平的话,云峥第一次觉得大宋皇帝还是知人善任的,如果不小心把张方平送到延边府,老种他们这时候早就死绝了。
“你托苏洵转告老夫的话,老夫听进去了,竖子虽然骄狂,但是言辞凿凿让老夫无言以对,既然听进去了,那就实行,注意是你出的,那就由你来执行,你是聪明人,杀威棒的棍子没有打到你的屁股上,老夫极为不痛快,既然你的甲子步军齐装满员,那就由你去负责把江里的石头捞出来,本官会在放最后一遭灌溉用水之后就落闸,你有十天的准备时间,有人会把另外一面的江面刨开,飞鱼嘴的江底就会露出来,小子,只要你干好这件差事,本官为你庆功,就算你的锁厅试失败,老夫也会为你向陛下求一个文字出身!你还有什么要求需要老夫去帮你,记住,只有这一次。”
“皇帝不差饿兵!”云峥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
张方平点点头,瞅瞅别的武胜军,转头对云峥说:“这次抄没家产所得,尽数归你甲子步军营,为了不使你难做,甲子营屯驻都江堰,会有人给你划分田土供你甲子步军营屯田之用。”
第二百零八章 生活的意义就在干活
张方平一个子都没有掏,但是云峥的收获却非常的大,彭九跟随抄家的都监检点收获回来禀报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个马军都虞候,两个步军都虞候的家产就足够云峥养活自己的手下两年了,难怪张方平说这是难得恩遇。
家产被送到了军营,彭九把这事办的悄无声息,除了粮食剩下的东西都被堆在云峥的帐篷里面,这是惯例,彭九相信自己的家主不喝兵血,但是这些东西可不是兵血,是将主拿远见卓识换来的,所以将主拿走九成,给大家伙留下一成就好,只要有粮食,那些兵卒想来也就满足了。
云峥低头审视着面前的财物,笑了一下,总共不过千贯的资财而已,箱子里主要装满了铜钱,这东西价值不高却非常的占地方。
“取出三成分赏将士,至于怎么分,你们自己去商量,剩下的送到主簿那里去入账,告诉主簿,少一文我会砍他的脑袋。这些钱等我们把石头从江里捞出来之后,慢慢的拿他给大家谋个营生,家里人参与就可以了,我们就不参与,你们也看见了,防御使就是一个活阎王,以后大家的日子不好过。想要厢兵干别的差事养家恐怕不行了。”
彭九好像没听见将主说什么,他蹲在地上没起身,云峥也没时间听他说感恩的废话,自己的部属还都在河滩里干活呢。
以前从泥水里挖石头,没有好办法,就是靠人力挖,然后再把石头抬到岸上去,费时费力,就算所有人出死力,千把人一天也清理不出来几块。
长手长腿的梁楫如今浑身沾满了泥浆,把一个铁爪的分开,紧紧的扣在一块百十斤重的石头上,挥挥手,后面俩个厢军就用力的拉扯绳子,原本需要四五个人才能清理出来大石头,很容易的就被杠杆给从泥里拔了出来,扭转一下吊杆的方向,就把石头放在爬犁上,岸上的厢军绞动转盘,绳子拖着爬犁缓缓地爬上了缓坡,卸掉石头之后,梁楫他们再把爬犁拖回来,一来一去的速度快的惊人。
干活没什么好说的,厢军就是用来干活的,但是像现在这么干活,梁楫觉得浑身都舒坦,将主就在河岸边,和一堆木匠混在一起打造干活的家伙,梁楫对将主的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几个简单的东西,就把最繁重的活计变得轻松无比,确实是轻松无比,和背着石头踩着稀泥往岸上爬比起来,自己拿着铁爪抓石头这种活计根本就不算什么。
又往爬犁上放了一块大石头之后,站在泥浆里欣赏了一下满河滩的三脚架和吊杆,好多人干活居然都干出趣味来了,拔萝卜一样的把大石头拔出来,分门别类的把石头在岸边摆整齐,不知道将主为何要这么干,梁楫不想问,将主的心思不是自己这样的蠢人能想通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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