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1980- 第47部分

　　　　“原来如此。真看不出来，周厂长年龄不大，经历却这么丰富。”

　　　　起码在闲聊氛围下，老田已经不把周建平当做一个上门讨债的人，周建平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问道：“田经理，我看你们商场货架上没有多少商品，难道你们真准备关门息业？”

第74章　萧条景象（）　
“周厂长，你注意我们的货架了？”

　　　　“刚才从商场里经过，我随便看了一眼，觉得很萧条。”

　　　　“现在库存越来越少了，货架上的商品能多得了吗？”老田道。

　　　　“田经理，有个问题我实在弄不明白，你们做零售的，有时还压着厂家的货款，而且你们是现金交易，从不赊账，商品加价销售，你们怎么会越做越不行呢？”周建平想一步步引出他要关注的话题。

　　　　老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在桌上，“归根结底，还是商场养的闲人太多，就像你说的那样，效率太低。每个月的销售利润，不够全商场的开销，窟窿就会越来越大。不仅我们，所有国营商场都存在这种情况，只不过有些单位好一点，有些情况严重一些。”

　　　　“田经理，我觉得事在人为，国营商场虽然都有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的通病，但在我接触的省内省外的几十家国营商场中，你们的情况是最糟糕的。比如我说的增加经营品种，扩大销售规模等措施，据说有些企业早就往那方面努力去做了。”

　　　　“周厂长，我承认你说这些方法对于改善商场经营状况有好处，但你也看得出来，我都这把年纪了，精力有限，无论增加经营品种，还是扩大经营规模，只要我不下决心，这些工作都很难开展，跟你说实话，我现在真不愿意操那份心。”

　　　　“那你们就想坐以待毙，等着企业关门倒闭吗？田经理，你要知道，商场倒闭了，不仅包括你在内的这一二百号商场职工的饭碗没了，而且你们拖欠的货款，也不是人死帐烂那么简单。”

　　　　“咱俩聊了半天，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跟我谈什么商场经营状况，而是来催讨货款，但我们的情况你都知道了，虽然法院判决我们输了官司，但这货款还是无法归还。”老田显然想耍赖。

　　　　对于老田的态度，周建平有心理准备，要是对方这么容易配合，事情就到不了今天这一步了，周建平知道，在没有弄清楚东风商场的实际情况之前，任你怎么说，老田也会以商场快要倒闭为借口，拒绝归还货款。

　　　　因为周建平一个多月前来过东风商场，那时候商场里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只听老田口头上说商场准备倒闭关门，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将要倒闭的迹象。

　　　　这次看见商场一幅萧条景象，周建平不相信老田的解释，认为这只是老田在他面前演戏，目的是想赖账。让周建平失望的是，他费了半天口舌，在老田这里没有听见一句实话，姜还是老的辣，老田口风很紧，在周建平的一再诱导下，也不肯吐露半句实情，但周建平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要弄清楚东风商场的真实状况。

　　　　从老田办公室出来，周建平找了一家小餐馆吃了午饭，回旅馆准备午睡一会儿，躺在床上他合计着，要想打探东风商场的真实情况，该从哪里入手呢？

　　　　老田那里是想也别想了，上午费尽口舌，最终一无所获；商场营业员，周建平一个也不认识，其实即使认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一来老田的办公室就在商场里，周建平没法跟职工接近，另外，一般职工根本不知道商场的全部情况，他们也提供不了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商场财务人员对整体情况应该有所了解，但是，老田这只老狐狸说不定早就跟财务人员打过招呼，另外，财务科就在老田办公室隔壁，即使周建平想要接近财务人员，他也很难找到机会。

　　　　周建平翻来覆去，就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东风商场的仓库，对，就是那个地方，周建平还大致记得仓库的地理位置，因为头两次送货，周建平押车曾去过那里。

　　　　周建平决定去东风商场的仓库碰碰运气。

　　　　打定主意之后，周建平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顺便在旅馆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两盒“三五”香烟，到马路边拦了一辆三轮电动出租车，往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东风商场仓库驶去。在距离仓库大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周建平从车上下来，付完车费后让司机离去，他若无其事地慢慢接近仓库大门。

　　　　东风商场的仓库门卫实行两班值守，白班为两人，晚班三人，周建平到仓库的目的是想见到商场保管员，他认为如果能跟东风商场的保管员接触上，就能从对方那里了解到商场最准确的情况。

　　　　到了仓库门卫室，周建平先拿出一盒烟，扯开后跟两个门卫每人敬了一颗，然后把烟随手扔在桌子上。“这烟不错呀，咱们商场就有卖的。”一个门卫拿出打火机，点着抽上了。

　　　　另一个门卫冲周建平问道：“同志，这里是仓库重地，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哦，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健生食品厂的，来找保管员老孙。”周建平道。

　　　　“老孙不在这里，他一般都在商场，只有提货才来仓库。”门卫道。

　　　　“这我知道，老孙让我来仓库等他。”编这样的理由，周建平张口就来。

　　　　“那你坐下等他吧。以前每天只提一次货，这段时间提货很勤，每天要来仓库两三次，今天上午已经来了两次，不知道下午还来不来。”抽烟那位门卫说。

　　　　“你们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为啥提货这么勤？”周建平问。

　　　　“谁知道啥原因。你说也怪，现在提货次数多，每次提货的数量却不多，老孙也不嫌麻烦。”

　　　　“他麻烦？你不想想给咱们俩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另一位门卫显然对此有意见。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保管员老孙也没有出现，值夜班的门卫都来接班了，周建平只好灰溜溜地回到旅馆。

　　　　第二天早饭后，周建平买了些熟食面包饮料之类的食品，准备当做午饭，他似乎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等他到达仓库门卫室，门卫告诉他晚来了一步，老孙提了货刚离开不久。

　　　　“没关系，我不着急，你们看我把午饭都带来了。”周建平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嗬！你这饭量够大的，一顿午饭，咋带这么多吃的？”

　　　　“我哪能吃的了这么多呀！我把咱们三个的午饭都带来了。”周建平道。

　　　　“嗨，我们中午带饭了。”门卫道。

　　　　“无所谓，可以留着明天吃。”

　　　　下午两点左右，一辆小型货车在仓库门口停下，司机下车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提货！”

　　　　“好嘞！”门卫应声道，并告诉周建平：“这就是商场的提货车，老孙在副驾驶上。”

　　　　“好的，你们先陪他去仓库提货，一会儿我再找他。”

　　　　半个小时左右，提货车从仓库出来，在大门口停下，司机跟老孙都从车上下来，到门卫登记签字。

　　　　“孙保管！”周建平上前主动跟老孙打招呼。

　　　　“你是？”老孙对周建平的印象有些模糊。

　　　　“健生食品厂，周建平，有没有印象？”

　　　　“周厂长？想起来了，两年前你亲自送过货，咱们接触过。你好你好！你这是？”

　　　　“我从市路过，两年多没见面了，特地来看看老朋友。”周建平道。

　　　　“哎呀！你这大厂长，还记得我这么个小老百姓，真是太感谢了！”老孙有些激动。

　　　　寒暄一番之后，老孙打发司机把货送到商场，他跟周建平离开门卫室，来到路边寻找出租车。“这次你来，见到老田了吗？”

　　　　“见到了，昨天上午在他办公室，跟他待了大半天呢。”周建平道。

　　　　“周厂长，你怎么想起到这里等我，为啥不去办公室找我？”老田也有个简易办公室。

　　　　“去你办公室，你觉得让老田看见了好吗？”周建平早就听说老田在商场一手遮天，大事小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根本不让其他人跟外界接触。

　　　　“是啊，还是周厂长想的周到，看来你对老田很了解。”老孙道。

　　　　“说不上很了解，跟他接触过几次，感觉你们商场的事别人很难沾边。”

　　　　“一点不假，除了老田自己，我们这些人根本到不了跟前，只有干活的份，说起来我们还是国营商场。”老孙抱怨道。

　　　　随着突突的马达声，一辆三轮摩托出租车来到跟前，周建平让老孙先回商场上班，他约请老孙晚上在自己住宿旅馆附近的一家酒店见面。

　　　　下班后，老孙直接到了周建平住的旅馆，显然来的有点早，两人见面后正好一同前往酒店。

　　　　老孙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特别是周建平这么大的厂长邀请，让老孙有点受宠若惊。

　　　　酒过三巡之后，周建平道：“孙保管，我看你们商场货架上摆放的商品不多呀。”

　　　　“嗨，谁知道老田怎么想的，从前段时间开始，说啥也不让货架摆满了。”

　　　　“他这么做是什么目的呢？”

　　　　“给外界造成一种东风商场快要倒闭关门的印象，说白了就是装穷。他这么要求，可把我坑苦了，以前我只需每天去仓库取一次货，这回每天要去仓库两三次。”老孙道。

　　　　周建平马上明白老田装穷的目的了，他这样煞费苦心地演戏，无非是要告诉周建平，东风商场就快倒闭了，无钱还债，即使你让法院执行庭来执行，东风商场就这么点东西，愿意要你就拿走。

　　　　“老田这样做，他不怕给顾客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不瞒周厂长，我们对老田的做法也不理解，据说前段时间商场输了一场官司，我估计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跟原告耍赖。老田要求我们根据销售情况，随时去仓库提货，这样一来，商场柜台一点也没耽误售货。”

　　　　“孙保管，这么说来，你们仓库里面货品充足，并不像商场货架上那样一副萧条景象？”周建平试探道。

　　　　“除了你们单位的产品所剩无几，其他商品库存一直很好呀！”老孙不加思索地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

第75章　掩人耳目（）　
周建平本来就怀疑老田跟自己捉迷藏，听了老孙这话，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孙保管，原来你们商场并不像老田说的那样快倒闭了，看来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周厂长，你可别听老田在那儿瞎白话，真要快倒闭了，他该不跟你这么说了。”

　　　　“嗯，老田可能也有他的难言之隐，理解，谁愿意让外人看见自己的家底儿呢？只要仓库货源充足，就不存在倒闭关门的可能。”周建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仓库里堆得满满的，上星期刚进了五十台洗衣机和一百辆自行车，还进了一百台电视机，光办理入库登记就忙了我一整天，其他商品就不说了。”老孙一五一十的道出实情。

　　　　“哟，你们仓库里现在还不得有十几二十万的货？”

　　　　“二十万到不了，我那里有统计，好像有十五六万吧。”

　　　　“怪不得老田不着急，这十五六万的商品，足够支撑商场一个月的销售吧？”

　　　　“一个多月没问题，但你们厂的产品剩的不多了，谁知道老田啥时候进货。”老孙道。

　　　　“快了，他昨天跟我说过几天就去进货。”

　　　　老孙是个见酒很亲的人，酒桌上他跟周建平也不见外，往往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老孙也会端起杯子自饮，结果，在周建平第一杯酒喝完之后，老孙已经是第三杯了。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老孙已经醉眼朦胧，但说话还算清楚。

　　　　“孙保管，要不要再喝点？”周建平问。

　　　　“周厂长，只要你喝，我就陪着。”

　　　　“我看你已经喝的不少，再喝不得醉了？”周建平也是担心。

　　　　“放心吧，我醉不了。周厂长，你这么大的厂长，请我喝酒，瞧得起我，我今天很高兴，再喝也醉不了。”老孙看上去很激动。

　　　　“那就再喝一杯，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喝酒的机会多得是。”

　　　　在剩下这段时间，老孙对周建平除了感谢，就是有问必答。通过这场酒，周建平把东风商场的实际状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周建平又出现在东风商场田经理的办公室，“你还没走呀？我还以为你离开市了。”老田对周建平的再次出现甚是惊讶。

　　　　“咱俩还有一场酒没喝呢，我大老远跑来，怎么也要跟你喝顿酒呀，喝了这顿酒我就回去了。”周建平笑嘻嘻地说。

　　　　“呵，说的你多能喝似的，再说就咱们俩，是你缺这顿酒，还是我缺酒喝？”老田不相信周建平留下来只是为了跟他喝酒。

　　　　“咱俩谁也不缺酒，但这顿酒应该喝。放心吧，今晚我请你，不用你破费，毕竟你们东风商场现在处于倒闭边沿。”

　　　　“你这是在骂我吗？我们单位再不行，一顿酒钱还出得起！”看来老田还没有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度，他对周建平刚才这句话有点不爽。

　　　　“田经理莫要多想，通过这几年的交往，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对人很尊重，从来没有瞧不起人，我的意思只想跟你喝酒，加深感情。”

　　　　碰到了一根软钉子上，老田再无话可说，“好吧，这顿酒看来是非喝不可了，是你在这儿等着下班，咱俩一起走，还是你先去酒店等着？”

　　　　“如果不打扰你工作，我想等着你下班，咱们一起走。”

　　　　“好吧，你请坐。周厂长，这几天你不可能就在宾馆待着等我跟你喝酒吧？请问你都去哪儿了？”老田道。

　　　　“好赖我也是七百多人的一厂之长，再闲得无聊，我也不可能跑这么远恭候着，专门在旅馆等着跟你喝酒呀！告诉你吧，利用这两三天时间，我拜访了市的另外几家客户，不是在田经理面前自吹，我办事，效率高着呢。”周建平说话也不那么客气了。

　　　　“这我相信，周厂长一贯以雷厉风行的高效率著称，我们跟你比就差远了。”

　　　　一杯茶的功夫，就到了下班时间，周建平跟老田商量，他决定去昨天晚上那家酒店，为了说话方便，他们要了一间小包房。

　　　　虽然曾经也算是朋友，现如今双方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进到包间，周建平跟老田都没有什么客套，他们点了各自喜欢的菜品。

　　　　酒菜上来后，第一杯酒期间，双方仍然以闲聊为主，从第二杯酒开始，周建平把话题引向当晚的主题，“田经理，东风商场经营状况不佳，你估计还能撑多久？”

　　　　“这个不好说，能撑多久撑多久。”

　　　　“你的意思是把仓库里现有的库存卖完了就关门，还是继续进货，坚持经营下去？”

　　　　老田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揣摩周建平的意思，“周厂长，你怎么这样关心我们的情况？”

　　　　“关心你们很正常呀，一来东风商场是健生食品厂多年的关系单位，二来健生食品厂还是东风商场的债主呢。”

　　　　“说了半天，你关心东风商场的目的，不还是为了那两笔货款吗？”老田道。

　　　　“田经理，你要这样说的话，我认为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那是我们的钱，你得承认这个事实。”周建平说话的语气也有所加重。

　　　　“周厂长，咱们别再拐弯抹角了，你约我这顿酒的目的，还是为了跟我谈你们那两笔货款，对不对？”

　　　　尽管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