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平告诉玉玲早点收工,回父母那边帮着做晚饭。天还大亮,周建平提着一些菜就来到父母那边的老屋,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感觉这老屋实在有些破旧,父母劳累了大半生,没白天没黑夜地辛勤劳作,从土地里得到的收获除了填饱肚子,到如今竟连一处像样的房子都修不起。
过了一阵,周学成跟陈秀华扛着农具回来了,“妈爸,你们收工了?”
“建平怎么在这里?你啥时候回来的?”
“中午刚到家,晚上来你们这里吃饭,玉玲一会儿过来帮着做饭。”
正说着,常玉玲进了院子,她直奔厨房去了。
“怎么没见着建文?”周建平问。
“他跟你大妹子建秀在后面呢。”
“怎么,建秀也不念书了?”
“七月份初中毕业后,没升上学就回家来了。”陈秀华道。
周学成本就话语不多,加上看不惯大儿子周建平的所作所为,所以,无论多长时间没有见面,父子俩都很少有共同话题。
“爸,今年庄稼收成怎么样?”周建平纯粹没话找话,自己连农活都不愿干,何时关心过庄稼收成?
“就那样,跟往年差不多。”周学成没有多余的话。
周建平觉得跟老父亲待在一起很尴尬,他来到厨房帮着烧火,“建平这回可有一段时间没回家来了,外面很忙吧?”陈秀华跟周学成不同,她总是主动找话题跟大儿子说话。
“这几个月确实很忙,真的把我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建平,你跟玉玲结婚也有三四年了吧,你俩没计划啥时候要孩子?”陈秀华随口问道。
“这,妈,你咋关心起这件事情了?”周建平还有点脸红。
“我关心也很正常呀,结婚生孩子,谁家不这样?这有什么稀奇的?”陈秀华道。
“是啊,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但我常年在外,家里的家务和农活全靠玉玲一个人,要是有个孩子,玉玲自己根本忙不过来,这也是我们的具体困难呀!”
“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就不要孩子吧?你俩说是不是?”陈秀华故意把玉玲捎带上。
“妈,你这话没错,但家里这一大摊子,我再怀孕生孩子,你说怎么办?”玉玲道。
“是有具体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克服吧,你们俩都快三十岁了,村里像你们这么大年龄的,早就当爹当妈了。要不这样吧,一旦玉玲怀孕不能下地干活,我跟你爸帮你们种地,田里的活就不用玉玲管了。”儿媳妇结婚三四年还没生孩子,当婆婆的心里比谁都着急。
“好吧,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你们年龄也不小了,我不希望你跟我爸为我们受累。”以周建平现在的实力,即使不种那一两亩地,他也完全养得起常玉玲,如果玉玲怀孕了,他准备把土地暂时外包出去。
晚饭做好了,兄弟姊妹早已到家,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晚饭,周建平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碗筷,“建平吃这么少吗?”陈秀华问。
“哦,一会儿我还要去建良家,下午都定好了,他还等着我呢,我正好有事找他。”
“找他什么事呀?人家刚当上村长,别让外人觉得咱们家的人往当官的身上靠。”周学成吃着饭,头也不抬地告诫道。
在上一辈,周学成跟周建良的父亲本来是亲哥俩,但因为以前的一些家庭琐事,两家人基本不走动,周学成跟当村支书的大哥之间的关系,还不如一般朋友。
“爸,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们之间的事你也用不着操心,放心吧,无论跟谁打交道,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周建平道。
“你爸也是好心,建平,你找建良干什么?”陈秀华也很关心。
“我想在村里招二十名工人,建良对村里人比较了解,我让他帮我推荐那些诚实、机灵又能干的年轻人。”
“什么?你要在村里招工?给谁招工?”桌上的人停下筷子,都把惊异的目光投向周建平。
“给我自己的工厂招工呀,你们为啥这么看着我?玉玲也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不是跟你说吗?”周建平有点莫名其妙。
“你跟我说了?我也是刚才知道呀!”玉玲不瞒地瞥了周建平一眼。
“嗨,这段时间我也是太忙,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从原来的单位辞职了,在朋友的支持和帮助下,承包了一家食品加工厂,现在人手不够,这次回家,主要想从村里招收二十名工人。”周建平把事情经过向全家人做了简单介绍。
“哎呀,建平,这几个月你没回家,原来你在外面干大事了,这么说,现在你就是厂长了?”陈秀华无比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妈,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我是厂长不假,但只是承包经营,厂子所有权并不是我的。”
“那也行啊!招这些人不是都归你管吗?”陈秀华道。
“岂止从村里招的这些人,我厂里现在就有二三十名工人,他们是原来厂里的职工。承包过来后,已经试生产一个多月了,现在产品有了市场,厂里人手不够,我想从村里招些人。”
“建平,这么好的事,首先应该想到你的兄弟建文呀!你让建良考虑人选,他肯定不会想到建文。”陈秀华好像有些埋怨似的。
“妈,我不是没首先考虑建文,当初我从村里走出去,就让我爸很生气,恐怕至今还对我不满,我要是再把建文带出去,我怕你们不同意啊!”建平也是顾虑重重。
周学成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作为父亲,此时此刻,不用他心存内疚,只求他对周建平多一分理解。
“哥,别管咱们爸同不同意,这么好的机会,求你把我带出去吧,我就是想跟你出去。”周建文嚷嚷道。
“建文,你要是出去了,谁帮父母干活呀!”周建平面有难色。
“我不管!家里好几个人整天围着这几亩地转,几十年了,转出什么来了?到如今连房子也修不起,现在还住着这破房子。”
老二周建文可不像大哥周建平那么懂事,他才不管父母的感受,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也难怪,建文都二十三四了,小伙子长相也不差,村里倒是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女方一看他家的房子就够了。每一次这样的经历,都是对周建文自尊心的极大伤害。
建文这一闹,陈秀华心里也不是滋味,“建平,让你兄弟跟你去吧,家里这点活有我跟你爸,现在建秀也能帮着我们,你们小的时候,只有我跟你爸,不也照样过来了嘛。”
“要谁不要谁由我决定,只要父母不反对,建文愿意跟我出去没问题,你们先商量好,范不着为这事儿生气。”说完,建平离开了父母家。
周建良说话算数,做好了晚饭在家等着,“你们还没吃饭吗?”周建平进屋便问。
“正等你呢。”周建良道。
“我都吃过了,你们快吃吧。”
“你这人,下午都说好了,晚上来我这儿喝酒,吃过了也不行,你快坐下,咱们喝两杯。”
“二哥,让我先看看你推荐的人选名单。”
第32章 敞开心扉()
“时间不早了,先喝酒,完事后我给你就是。”周建良往杯子里倒着酒。
“耽误不了喝酒,你让我先看看。”
“嗨,你还是个急性子,给你吧。”周建良从衣兜里掏出个折叠起来的纸条。
周建平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不出母亲陈秀华所料,上面真没有周建文的名字,“这上面怎么没有我兄弟建文?”
“二叔能让他去吗?我怕二叔不让他去,就没推荐他。”
“我爸那人思想守旧,以他的想法,肯定不让建文去,但建文不听他的,说啥也要跟我去,刚才吃饭的时候都吵吵起来了,我看建文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周建平道。
“那好办,加上建文就是了。”
“呃,这上面还有宋成全哈?”
“成全是你老同学,你家修整旧房子那回,人家帮忙出力不少,这种事不想到人家,日后见面不好说话呀!”周建良道。
“是啊,二哥你想的很周到,再说成全干活也不错。”
名单上的其他人,有一半周建平都不认识,但他相信周建良推荐的都是最好的人。
见桌上只有他们两个,“怎么没见着二嫂他们呢?”周建平问。
“他们吃饭了,我这不等着你嘛。”
“多谢二哥,兄弟敬你!”二人举杯相碰。
“建平,你承包这个厂有多大?”周建良问。
“不大,占地面积只有十几亩,原厂职工五十人,就是个街道小厂。”
“主要生产什么产品?”
“食品加工,现在主要生产一种饼干,这回走得急,下回带些回来给你们品尝。”
“建平,你在原来那个厂都干到销售科长了,按说不错呀!怎么想起辞职,又来承包这个企业?”
“二哥,你兄弟这个人跟别人有点不一样,我不喜欢那种平淡无奇的工作环境,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比较贱,我喜欢新的工作环境,流行的说法就是喜欢面对挑战。也是在朋友们的支持和怂恿下,正好遇到这么个机会,我就想试试。”周建平道。
“多年前我就说过,二哥佩服你的勇气和智慧,元坝村三四千口人,在你之后也有升学考出去的,但像你这样在八十年代初就敢于四处闯荡的不多,能闯出一小片天地的也只有你。”
“二哥过奖了。你现在是村长,咱们平心而论,你说光凭在土里刨食,啥时候才能彻底改变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和村里的面貌?现在政策虽然放宽了,村民们能多打些粮食,可以自由地搞些副业,但要真正致富,我认为光靠这个恐怕很难。”周建平敞开心扉。
“是啊,言之有理。”周建良似乎也在思考,毕竟他是村长嘛。
“不瞒你说,刚才在我父母那里,说起家里现在的状况,老二建文都跟父母吵起来了。”
“那是为啥?”
“建文也二十三四了,村里有给介绍对象的,据说人家一看他们住的那房子,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这件事让建文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怪不得建文说啥也要让你带他出去,他的心情可以理解。说起这件事,建平,你得感谢人家玉玲,我记得当初你俩处对象的时候,玉玲可没嫌你家房子破呀!”
“那还说啥,我们俩有缘。”周建平乐呵呵地说。
“有缘是一方面,也说明玉玲这人不错,人家不太跟你计较,换了其他人,就你那家庭条件,。。。。。。”
“当时确实不行,现在不也把新房子修起来了吗?”周建平很自豪地说。
“这不说嘛,常玉玲这人还很有眼光。”
桌上的气氛越来越活跃,说话更加随便,“二哥,我看这几年你的变化更大,才半年左右没跟你见面,想不到你都当上村长了!”周建平道。
“都说我是让你二嫂管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这人的脾气你最了解,要是犟起来我爹拿我也没办法。但是,自从结婚成家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好像有一种东西在内心驱使,需要我有所担当,再也不能吊儿郎当了,那种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心态,逐渐就没有了。”周建良道。
“二哥,你说的太好了,男人就要有担当,要有责任心,其实,这是成熟男人应该具有的品质。但是,我没想到你还能选上村长。”
“这个嘛,还真跟我前些年的经历多少有些关系,当然,跟家里老爷子当了多年村支书积攒下来的人脉也有关系。你二哥早年虽然不务正业,但也仅限于不干农活,东游西荡,吃吃喝喝这些方面,我可从来没有打架斗殴,更没做过赖账不还、欺男霸女那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相反,我为人热心,全村哪家的红白喜事我都帮着张罗,谁家修房造屋我也主动帮忙,顶多就是混顿酒喝,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我的这些行为让很多人产生了好感,加上我这个人比较随和,什么性格的人都能相处,选举村长时,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支持。”周建良道。
“我一直认为你这个人品质不错,因为咱们俩都不喜欢从事农业劳动,曾几何时,有人把你我看做一路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看法也有道理,起码咱们都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
“建平,你承包的这家企业要是干好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在穷困时,我做到了独善其身,如果承包的企业干得好,从目前情况看,也完全可以干好,将来我想做一些兼济天下的事。”建平道。
“兼济天下,具体指哪方面?”
“一方面我想为改变父老乡亲的生活状况出点力,另一方面,也想让那些当初在背后讥讽我的村民知道,我周建平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是个干正事有抱负的人。”
“你想怎么做?”
“其实我这次回家招工,就已经是在往这方面做了。我跟你算笔账,以我兄弟周建文为例,他去我厂里上班,每年怎么也有上千块工资收入,如果在家种地,全家才四五亩地,一年打多少粮食,除去成本值多少钱,你比我清楚,我父母想靠种地给建文修房子,我看希望渺茫。”
“你的意思,企业做好了做大了,将来你还要在村里招收更多的人?”
“我考虑过,把大量浪费在地理的劳动力解放出来,再加以有效利用,对个人,对集体,对国家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一举数得,难道不是很好吗?”
这是周建平第一次敞开心扉跟别人谈自己的人生理想,当然,这些想法也是在他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在他贩运香蕉倒卖二手服装那会儿,他都饥一顿饱一顿,即使有抱负,目标也没有这么具体。随着境况的变化,他有了一些具体规划,接下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周建平要将规划一步步付诸实施。
“建平,当初执意从村里走出去,我以为你只是想挣钱摆脱贫困,没想到你有这么多想法。”
“人的一生,谁也离不开钱,但不能成为钱的奴隶,兼济天下,还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这看似反映了对待金钱的两种态度,实则体现出人的不同品味和人格。我还不是多富有,也不敢说自己多高尚,但我认为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是令人愉快的。”
周建平跟他叔伯二哥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兄弟俩酒喝得不多,话却说的不少。眼看已近晚上十点,周建平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二哥,我得回家了。”
“再喝点?”
“已经喝得不少啦,你也该休息了,以后找机会再喝。”
建平正要迈出门槛往外走,周建良叫住了他:“建平,算上你兄弟建文,人数不就多了吗?要不要把谁从名单上拿掉?”
“这二十个人你不都跟他们说好了吗?”
“都说好了。”
“既然都跟人家说好了,那就多招一个,谁也别拿掉。”
回到家里,常玉玲已经睡了,等周建平洗漱一番,上床后发现玉玲裹着被子,根本不愿搭理他。这是怎么啦?周建平有点纳闷。
他动手想拽开被子进入玉玲被窝,却被玉玲死死压住,根本拽不动,“玉玲,你干嘛呢?”
常玉玲假装睡着了,仍然不说话。
“玉玲,你怎么啦?让我进去。”周建平使劲摇晃着玉玲的身体,以为玉玲跟他闹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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