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 \瑜亮瑶月 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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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 \瑜亮瑶月 txt-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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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盘腿而坐,手结法印,口中喃喃念著古老的祈祷文。不知不觉间,原本白云飘悠的天空被乌云占据,乌云望七星坛聚拢,天色骤然黯淡,转为怵目骇人的深深玄墨。
  一声震耳雷响,原本向东飘扬的旗帜倏地转而向西。周瑜得报立刻下达指令朝曹营进发。
  你我都晓得,他心里的矛盾复杂不可言喻。
  周瑜深刻了解到,只要东风一起,他两未来便再无交集;但他也明白,这是他此生此世注定背负的责任。
  有种想哭的无奈感。他苦笑。

  漫天红焰,无穷无尽。在出乎意料的东南大风帮助下,一代枭雄曹操落得只能自陆路逃离的命运。黄盖带回印有曹军字样的军旗,周瑜举起宝剑将其一劈为二。胜利的欢呼潮起云涌笼罩整个吴军军寨,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布满疲惫。
  东方天空已呈现鱼肚白。孔明抽起地上宝剑依循前形向外围舞出。反手一抹,一绺头发向西飘至空中,一旋而後往东飞散,东吴旌旗也转而向东。东南大风借毕,恢复秋日该有的西风。

  这头发,即是代表我们该断且不该联系的因缘吧。

  执起毛笔,自怀中掏出一张白纸,迅速写上数字後置入信封压於纸镇下。孔明愣愣望著那封信。
  下一瞬,孔明再也支撑不住,眼一黑向後倒去。众将不及反应,只见一抹蓝色身影飞身而上,将孔明抱在怀里,徐徐步下七星坛。
  那人简单自我介绍──吾乃常山赵子龙──,朝众人行礼毕,走向自己的小船,把孔明安置在床上。赵云命拽起满帆,船轻水急望夏口进发。
  周瑜得书愀然变色。徐盛、丁奉二人自愿追回孔明,正当他们出帐时,周瑜的阻止让他们停下脚步。

  「慢著!」周瑜紧握孔明的信,低沉幽暗地说:「别追了,追不上的。」徐盛、丁奉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周瑜露出的哀痛神色为何。
  「追也……追不回的……。」他边说边看向无际穹苍,目光失去焦点犹若迷失在遥远的彼方,那个有他存在的彼方。

  展开书信再读,里头只有短短七个字:

  谢谢
  对不起
  再见

  前五个字他懂,懂到已不想再懂;而最後二字他不明白,是指以後还能有机会吗?是指他也不想离开吗?抑或只是情急之下随意挑选的字句呢?周瑜不想猜测,也不敢猜测。

  ──无论是何种层次,我今生就是同他无缘吧。──

  当时只是一种对於孔明冷言相对的无言抗议与苦奈,而现在却是一种对於命运的全然绝望。莫名模糊了眼眶。
  西风飒飒吹著,好似在嘲笑、在讥讽。嘲笑这个人对於命运的抵抗;讥讽这个人最後只能屈服的态度。

  这里是……?孔明幽幽转醒,藉由摇晃得知这是一艘船。为什麽是在船上?喔,想起来了,是子龙……。
  翻身下床却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床边。声响惊动在外头赏景的赵云,他一进棚便见孔明跌坐在地,赶忙将他扶起。

  「先生身体微恙,怎麽急著下床呢?」赵云贴心地将孔明抱回床上,苦笑问著。
  「我……怎麽了?」
  「先生昏厥在祭坛上,是末将抱先生下来的。」赵云脸上温柔的微笑让孔明忆起某人──不行,不能再想起他,不能……。「感觉如何?还好吗?」赵云依照孔明的指示让他坐著,腿部盖严衾被,再替他倒了杯热茶回来。看著孔明用颤抖的双手喝下那杯茶,赵云心里有些心疼。
  孔明喝完茶,赵云将茶杯放回桌上,一揖准备离开,不料孔明朝自己招手道:「子龙,别走,过来陪我。」赵云不明所以,只得讷讷地走回床沿坐下。

  孔明忽然倒在赵云怀里。赵云愕然,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先、先生──」
  「别动。」赵云是个听命的老实人,上司说的话他绝对照办。他乖乖不动。

  孔明只是静静靠著,任凭赵云温柔宽阔的气息包围著自己,也任凭自己沉沦在他好似某人的怀抱中。那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孔明不由得湿了眼眶。不一会儿,赵云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小小颤动。
  赵云没有说话,依他对孔明的了解,不要说话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再者,他只是需要发泄而已。他一手抱著孔明,另一手拍著他的背。
  船依旧在水上行进,船过,水无痕。

  「子龙,我问你喔。」良久,孔明平复下来後,淡淡说著。赵云没有应声,静待他的话语。
  「如果……被一个不该在乎你的人在乎上了,会怎麽样?」赵云心漏跳一拍。为什麽问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只能回答不知道。毕竟,他自己就是孔明语中的那个人哪。

  初见孔明已是无比震撼。赵云知道跟著他定可为鼎足之势,甚中原可图。但这并非赵云在乎他的原因。
  孔明那细致柔和的线条与怡人的性格相得益彰。赵云总为了他脸上的微笑而怦然心动。堂堂一威名天下的卧龙先生诸葛孔明,在众人面前是如此圆融不狂妄,一点架子也没有。这让赵云更是震惊。
  平日温和微笑著的孔明;下达号令时威风俨然的孔明;悠然閒聊时会开玩笑的孔明;被张飞恶整时气嘟嘟的孔明;夜间清恬无为奏笛时的孔明……。
  孔明的身影充斥著他的生命,眼里彷佛除了他,什麽也没有。
  他真的好在乎孔明,在乎得连自己都畏惧。

  「那……要是你自己也在乎那个人呢?你会怎麽做?」赵云心里一震,无以回应。两人陷入无止尽的沉默。

  且说刘备在夏口专候孔明回来,忽见一队船到,乃是公子刘琦自来探听消息。两人对话一阵,小校遥指樊口港上,言一帆风送扁舟来到,必为军师。刘备与刘旗下楼迎接。须臾船到,孔明、赵云登岸。刘备大悦。问候毕,孔明问前者所约军马战船办妥否;刘备答收拾已久,只待孔明调用。
  孔明与刘备、刘琦升帐坐定,分调赵云、张飞、糜筑、糜芳、刘封、刘琦等人於各隘口路旁埋伏擒曹。众人领命而去。关羽见孔明全然不睬,按捺不住高声质问。孔明心中暗笑答他本欲关羽把个最紧要的隘口,怎奈有些违碍处,不敢教去。关羽续问。孔明道他怕关羽念及昔日曹操厚待而手下留情。今日操兵败,必走华容道,而关羽必然放走。因此不敢教去。关羽曰孔明多心。孔明说若他肯立下军令状,便使他去。关羽依言,领兵走了。

  刘备看著关羽离去的背影,忧道:「吾弟义气深重,若曹操果然投华容道去时,只恐端的放了。」
  孔明微笑道:「亮夜观星象,曹贼未合身亡。留这人情教云长去做,也是美事。」刘备叹服。

  孔明与刘备凭高而望,坐看今夜周瑜成大功。刘备望著孔明微笑的侧脸发愣。虽然他们的分别没有很长,却仍然发现孔明浑身散发的气质有些改变。这是怎麽回事?

  「先生。」刘备小心翼翼地轻唤。
  「什麽事?主公。」孔明绽放平日的微笑问。
  「……您发生什麽事了吗?」刘备知道这样问很没根据──只是直觉──但他还是觉得孔明很奇怪,却说不出奇怪。
  「劳主公费心,亮无碍。」还是那个笑容。刘备觉得孔明虽然在笑,笑容也没什麽改变,却有些凄凉哀伤的气息。
  「……哭过?」刘备在见到孔明时察觉他眼睛红红的,脸上也挂著泪痕。孔明一震,静默不语。

  曹操果真投华容道而走,而关羽也的确放了他。关羽回营俱言前事,孔明作势要斩,刘备望前求情,方纔放了。
  却说周瑜收军点将,各各叙功,申报吴侯。所得降卒,尽行发付渡江。大犒三军,遂进兵攻取南郡。前队临江下寨,前後分五寨。周瑜居中。
  刘备使孙乾与周瑜作贺。瑜命请入。孙乾失礼毕,献上礼品。周瑜问刘备位於何处。孙乾俱答。周瑜再问孔明何处。孙乾心里生疑却不好反应,只说孔明与刘备同在油江。周瑜凛下眼色,说孙乾可先回,他会自去相谢。孙乾拜回。
  周瑜看著孙乾离去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难道,我真的要与孔明为敌?我真的得与他共争南郡?在孙乾言语中周瑜察出刘备屯兵油江必有取南郡之意,故欲与他共争。之後周瑜与鲁肃引三千轻骑迳投油江口而来。
  孙乾回见刘备,言周瑜将亲来相谢。刘备问孔明,孔明言此为南郡而来。更将应对之法告与刘备,一切依计行事。

  刘备吩咐众人准备,待他与孔明独处时说:「方才见先生一时失惊。为何?」孔明微笑摇头不语。
  「命哪、命哪……。」只见孔明嘴里不停呢喃著,步出营帐,徒留刘备无限疑惑。

  没多大功夫,果报周瑜引兵而来。刘备引入帐,分主客而坐,各叙礼毕,设宴相待。不久,周瑜提起南郡之事,刘备也只是依著他说若周瑜取不成,自己再去取。周瑜喜而离去,孔明这才出现。
  刘备不明白为何孔明一直避著周瑜,问他又不答。刘备摇摇头,叹口气。

  周瑜领兵进攻南郡,苦战连连,周瑜更是身中毒箭,却没想到仍是白费工夫──南郡硬生生给刘备占去。甚者,刘备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便取走荆州、襄阳。周瑜勃然大怒,金疮迸裂,昏厥过去。周瑜请鲁肃相助。鲁肃在江东与周瑜相交甚笃,道他会往见刘备,以理说之。若说不通,那时动兵未迟。诸将言善。
  话说孔明与刘备现於荆州城驻扎,传报鲁素来到。孔明令大开城门,接鲁肃入衙。叙礼毕,分宾主而坐。茶罢,鲁肃言东吴杀退曹兵,救得刘备,所有荆州九郡应属东吴。而刘备今用诡计,夺占荆、襄,使江东空费钱粮军马,而刘备安受其利,恐於理未顺。

  孔明羽扇轻摇,一派从容不迫。他微笑道:「子敬乃高明之士,何故亦出此言?常言道:『物归原主』荆、襄九郡非东吴之地,乃刘景升之基业。吾主故景升之弟也。景生虽亡,其子尚在。以叔辅侄而取荆州,有何不可?」鲁肃言欲见刘琦,孔明命左右请公子出来。只见两侍者从屏风後扶出刘琦。鲁肃原以为刘琦不在荆州,那他便有理说之。岂料刘琦果真在此,他只得说若公子不在须将城池还他东吴。孔明应允。

  鲁肃回了江东向周瑜俱言前事。周瑜气愤未平,忽传孙权於合淝失利。周瑜只得班师回柴桑养病。
  却说之後赵云取了桂阳、张飞取了武陵、关羽取了长沙,而孙权却於合淝兵败,班师回南徐。刘备得此消息,与孔明商议。孔明道夜见西北有星坠地,必应折一皇族。
  正言间,忽报公子刘琦病亡。刘备闻之,痛哭不已。孔明劝著刘备,再命关羽守襄阳。刘备忧道刘琦已死,东吴必来讨荆州。孔明笑曰若有人来,自有话对答。半月後,鲁肃果来吊丧,俱言前约定之事。刘备未及回答,孔明变色大骂鲁肃一阵。鲁肃缄口无言,半晌才说此语怕不有理,争奈於他身上不便。
  孔明暗笑,出一计道西川刘璋暗弱,刘备将图之。若图得西川,那时便还荆州。鲁肃无奈,只得听从。刘备亲笔写成文书一纸,押了字。保人孔明也押了字。鲁肃收了文书,回见周瑜。
  是夜孔明身著薄衫,步出宅邸,面对外头坐在栏杆上,靠著屋柱,眼中波动一闪而逝。
  是个无月的夜晚,黯淡无光,如同自己的心一样。
或许,早在当时,自己已然明白,只是不断地逃避明白、否认明白。他叹了口气。
清风起,吹乱他长长的秀发;吹乱他整齐的衣衫;吹乱他早已不复平静的心湖,涟漪阵阵。
  如果……并非身处乱世,并非各为其主,或许……。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没用的,这种设想是没用的啊。
  孔明看了看墨缁一片的穹苍,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公瑾,放心吧,你不需要悲伤,更无须为难,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将你一切的伤痛留给我,我来为你承担。你安心地做吧,不用烦恼,成败对於你并不重要。因为……

  你就快要死了。

  孔明唇边漾开一抹美丽的笑容。

<第七回>

  初见你 只是时势需要
  再见你 不愿意
  结果 我连你最後一面也
  见不到
  在我明白那莫名心痛为何 已然来不及
  太迟了 我说

  周瑜死了。
  
严格说起来,是被自己害死的。孔明笑了笑。当时孔明夜居荆州,观测天象,见将星坠地,轻声道周瑜死矣时,表情是愉悦的。
先前周瑜众曹仁毒箭,军医嘱咐不可以怒气冲激,否则金疮迸裂毒素蔓延,甚难治愈。但在收取南郡、荆襄之时,不费吹灰之力──孔明一气周瑜;周瑜假意姻亲,将孙尚香嫁与刘备再欲杀他时,又被孔明识破──孔明二气周瑜;最後刘备假意不忍取西川此流氏宗族刘璋基业而让东吴去取。周瑜下定假途灭虢之计,又被孔明算到──孔明三气周瑜。而这第三气,也是最後一气──周瑜金疮迸裂,昏绝之後长叹而亡。年仅三十有六,孔明当年三十岁。
孔明又笑了笑,笑容美丽得令人畏寒。


却说前事。曹操正欲作铜雀台诗时,忽报『东吴使华歆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孙权以妹嫁刘备,汉上九郡大半已属刘备矣』。曹操闻之大惊,手脚慌乱,投笔於地。

「丞相万军之中,矢石交攻之际,未尝动心;今闻刘备得了荆州,何故如此失惊?」曹操视之,乃程昱也。
曹操拾起笔置於案上,叹口气,慷慨激昂地说:「刘备人中之龙也,生平未尝得水。今得荆州,是困龙入大海矣。孤安得不动心哉!」语毕,搥胸顿足,不知所措。
「丞相知华歆来意否?」
「未知。」曹操扬眉。难道他晓得?
「孙权本忌刘备,欲以兵攻之;但恐丞相乘虚而击,故令华歆为使,表荐刘备。以安备之心,以塞丞相之望耳。」
曹操点头道:「是也。」
「某有一计,使孙、刘自相吞并,丞相乘间图之,一鼓而二敌俱破。」於是便发生了之後册封刘备为荆州牧、周瑜为南郡守之事。用意莫非要两家自相残杀,使曹操坐收渔翁之利。

周瑜既领南郡,越思报雠,遂上书吴侯,乞令鲁肃去讨还荆州。孙权乃命鲁肃前去。鲁肃领命而走。


周瑜看著空盪盪的营帐,心中苦闷可想而知。他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再者孔明不知何故不断激怒他──也许是自己修养不足──使得金疮日不见好。周瑜叹了口气。


难道,他当真要自己死?这个猜想已在周瑜脑中浮现无数次,可信度更是一次次提高。脸沉了下来。


他果真如此恨我?恨到要杀了我?为什麽?为什麽?周瑜长日以来在无人夜里不断地疑问与呐喊,却毫无一丝丝回应。他除了喟叹,只能喟叹。



若是他这麽恨我,为何还对我付出温柔?为何任凭我对他予取予求?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他的心中,但也一直得不到解答。答案彷佛沧海一粟般虚无飘渺,在那遥远的彼方,莫可追寻。



他摇了摇头。如果孔明真的要他死,那他能不死吗?如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情形;只是一个是对於专制王权的无奈屈服;一个是对於倾心之人的心甘情愿。他苦笑一阵。
我这辈子注定要栽在他手里吧。他想。



纵然如此,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谁教我──他猛然摆头。周瑜,不要对他意乱情迷,他是恨你的。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锺情於他,不愿意放弃他。仍旧希望著他能在未来和自己在一起,永不分离。总是设想著,未来两人能在某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一同过著清恬淡泊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是一般百姓一样。能够看著阳光洒在他布满汗水却仍俊逸无双的脸上,这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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