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屋子外面,看出去,只见西边火光冲天,这断然不是简单走水那么简单。
田敏颜很是愤怒,那个位置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得过人命,为了那个位置,不惜伤害无辜的人?
院子里,有几个小丫头似是也感受到了不对劲,有个胆小的呜呜地哭起来,这一哭,另外两个也哭了起来。
田敏颜心里头烦躁不堪,古嬷嬷见了便厉声喝道:“哭什么?拖下去。”
立即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拖人,那几个小丫头吓得连声求饶,田敏颜心里头更烦躁了,转身走进屋里,直到那哭声渐渐远去消弭。
一夜忐忑不安的无眠,天色初亮的时候,田敏颜微微眯了一眼,却不过一刻钟,就惊醒过来。
“如意,如意。”她翻身坐起,猛地叫唤。
古嬷嬷匆匆忙忙地从外间走了进来,田敏颜见到她,连忙问:“如意回来了没?外面的官兵可是散了?”
古嬷嬷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刚刚宋管家架梯在府墙上看了,外面大街都没几个人走动,那些官兵还守在我们府外,不准人出入。”
田敏颜在她的搀扶下走了床,坐在桌边,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皇后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消息一点都递不出去,也传不进来,我们就只能等了。”古嬷嬷面沉如水。
“王妃娘娘,宋管家来了。”红叶进来报道。
田敏颜放下手中的粉白蓝窑瓷茶盏,说道:“快请。”
架了屏风,田敏颜坐在后头,宋管家进来后,拱手行了礼,坐在丫鬟端过的小杌子上的回话。
“王爷可是来消息了?”田敏颜急切地问。
宋管家摇了摇头,说道:“消息完全封锁,传不进来,也递不出去,整个街面上不准行人走动,奴才估计现在京都被控制住了。”
田敏颜皱起眉,说道:“一点都探不到么?”
“是的。”宋管家点头说道:“王妃娘娘,如今府里的食物还能维持,奴才只怕他们攻进来。”
“昨夜他们圈围了我们府,消息未明的时候,估计不会破釜沉舟,这可是造反。”田敏颜沉声说道:“他们不动,咱们不动,你且让府里的卫兵都守好了。”
亲王公主皇子按着品阶准养私卫,贤亲王府的份例是八百名私兵,皇帝疼宠齐十七,又给添了二百,总共是一千。
齐十七去狩猎时带了一百五十名的亲兵前去,如今府里的亲兵就只剩了八百五十了,勉勉强强的守着,若是真来个几千官兵来攻,怕是不顶用的。
田敏颜又吩咐了宋管家几句便让他出去了,撤了屏风,她抿着唇想了想,让吉祥去将紫儿过来。
“趁着天色还没大亮,你从密道里出去探探消息,尤其是忠县伯府,再去瑞敏公主府那瞧瞧。”田敏颜悄声吩咐。
紫儿应了,迅速回房收拾了下,然后再来到田敏颜的屋内,田敏颜爬上床,摸到内侧的机关,一按,只听得床后面的墙一阵轱辘响动,一扇石门沉重地打开来。
“小心些。”田敏颜交给她一个令牌,说道:“这个令牌,是王爷给我的,御林军的统领胡裘是他的人,必要时你去请求他帮忙。紫儿,务必保障我爹娘他们的安全。”
紫儿接过令牌,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王妃。我去去就来。”
送走了紫儿,田敏颜又将机关按回去,坐在床榻上,只觉得头昏重得很。
“王妃,先吃点东西吧,你的脸色很不好。”古嬷嬷端着一碗燕窝鸡丝粥走了进来说道。
田敏颜嗯了一声,可吃了几口,就觉得十分的腥,便推了开去,说道:“我头痛得紧,不吃了。我去歇一会,有事儿你叫我。”
“嗯。”
田敏颜便在古嬷嬷的伺候下睡了过去,只是,梦中昏昏沉沉,人影晃动,睡得很不安稳。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却是掌灯时分,外间传来小丫头细细说话的声音,在说府里的诡异。
“来人啊!”田敏颜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难听,撑着手肘坐起身,一块帕子从额上掉了下来。
吉祥快步走了进来,见了,便过来扶起她,说道:“王妃,您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您又发起热来了。”吉祥探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还热着呢。”
“水。”田敏颜轻咳了一声。
吉祥连忙倒了一杯温水伺候她喝了,田敏颜接连喝了几大口,这才推开,问道:“紫儿还没有回来?如意呢?”
见她摇头,眼底不由黯然,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王妃,您别担心了,如今你身子又不爽,再担忧下去,王爷回来可该恼了。”吉祥皱眉劝道。
田敏颜苦笑一声,怎么能不担忧,他没有半点消息,忠县伯府也没有消息,紫儿和如意出去了,都还没回来,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怎能不忧心?
“现在什么时辰了?”田敏颜又问。
“酉时二刻了。”吉祥回话,说道:“奴婢去端些吃食进来吧,您一天也没吃东西,饿着了可不行。”
田敏颜点点头,吉祥让那个小丫头凝碧进来伺候,凝碧见田敏颜无法展颜,便挑些琐碎的事儿出来凑趣,田敏颜听着郁郁的心情倒也散了几分。
吉祥取来吃食,还是稀饭,只是换了瑶柱瘦肉丝,再配了几碟开胃小菜,田敏颜也着实饿了,好歹也吃了一碗稀粥,吉祥松了一口气。
用过了晚食,又用茶水簌了口,接过丫头的帕子净了手,等东西都收下去后,田敏颜才得以问古嬷嬷府里的人事如何。
好在田敏颜管家个以后很是严厉,现在这当口,也没几个人敢闹幺蛾子,有些不安分的,直接就捆绑了,都关在柴房里,只给一个馒头一碗水吃,其余的人倒是战战兢兢的在自己的岗位当差,只是走路说话都要比从前谨慎。
田敏颜冷笑,说道:“等这事过了,这些个人就攀出去。”大难当前,连本职位置都不能坚守的,要来做什么?
“秦姑姑不在,难为嬷嬷你多看顾些了。”田敏颜看着古嬷嬷感激地说道。
“看王妃说的什么,这是奴婢的职责。”古嬷嬷温和地一笑。
田敏颜笑了笑,说道:“也不知秦姑姑走到哪了?她也是走得及时,避过这一场祸事。”也不知道这结果会是如何,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秦姑姑在田敏颜的管家事宜上手后,便说要四处去走走,先去温暖如春的江南,看看人文,如今已经是走了一个月了。
“谁说不是呢。”古嬷嬷也叹。
两人一时无言,忽地屋内一阵轻微的响动,田敏颜眼神一身,立即对古嬷嬷使了个眼色,古嬷嬷立即走了出去守着。
密道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色的人,田敏颜定睛一看,正是紫儿。
“紫儿。”她上前,却在看到紫儿身上挂着的人时,不由一愣。
“王妃。”
“姐姐。”丫丫见到田敏颜,很是高兴,兴奋地探出手。
“这是?”田敏颜抱过丫丫,又见紫儿解下披风,露出身后背着的,是小包子,正伏在紫儿身上睡得正香。
她心里顿时一惊,问道:“忠县伯府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王妃别急,忠县伯府无事。”紫儿微微一笑,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了,然后才脸红着请罪道:“王妃恕罪,奴婢也是渴久了。”
“无妨,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田敏颜摆摆手说道。
“忠县伯府很好,也没有官兵把守,奴婢赶到的时候,皇后宫里的人也来宣夫人进宫,只是瑞敏公主及时赶到,说是临近生产,让夫人前去陪伴。”紫儿缓缓地将自己出去后的消息说来。
“瑞敏公主一切安好?”田敏颜皱眉问。
“公主身边也有人守着,是皇后派去的收生嬷嬷,说是公主产期将近,怕出什么状况,因而派人贴身照顾着。”紫儿沉着脸说道:“公主府也有士兵守着。”
田敏颜听了冷笑一声,什么贴身照顾,分明是监视,皇后这次竟能这么硬气。
“那他们?”田敏颜看着小包子和丫丫问。
“是瑞少爷的意思,怕乱起来顾及不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便让奴婢带着他们来王妃这里,毕竟府里也有亲兵。”
田敏颜苦笑一声,说道:“只怕哥哥想差了,要说不安全,贤亲王府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毕竟和皇后他们有过节的是她田敏颜,若是皇后真要动她,府里还能安全么?
可是人都带来了,这关口也不好送回去,既然皇后也瞪上了忠县伯府,那么府里也不安全了。
“如意呢,你可见着如意了?”田敏颜想起如意,急忙追问。
“如意在府里头,说是见王府被围着了,便去了忠县伯府,也亏得她先去了,不然夫人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出事了。”
“可知道其他府邸如何了?”田敏颜听了便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敛了敛心神,她又看向紫儿问。
“被皇后召入宫的夫人都没出来,恐怕这一时半刻是不会放出来了。”
田敏颜唇一抿,如果是这样,那最迟明日,皇后一党必定有所动作,毕竟夜长梦多,只是不知道他们以怎样的方式来逼宫登位,是清君侧,还是直接说皇帝驾崩了?
这越往深里想,田敏颜就越觉得心中烦躁不已,齐十七爷不知如何了,而皇帝,也不知是生是死,这一场仗,到底谁会赢?如今,也就只能盼着皇帝快些清醒过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结局(二)
宏景十四年十一月,京都显得很不太平,皇上在狩猎时突然昏迷不醒,传言说皇上中毒,已是药石无圜,仅是吊着一口气罢了。皇后大怒,下懿旨彻查此事,意指有人毒害皇帝,意图造反,更令大皇子亲往狩猎围场将皇帝迎接回来医治。
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人全出动抓捕审理嫌疑人,宫闱之内更是血雨腥风,一个个有可能和皇帝中毒有关的内侍宫女被砍头杖杀,斩首台青砖石上的血水更是持续不干,每天都有新鲜的血液浇在青砖上,猩红一片。
皇帝中毒昏迷,药石无圜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京都上下一片恐慌,人人自危。就在皇上昏迷没有半点消息的情况下,皇后趁机把持朝政,原本大皇子党便以国一日不可无君的缘故,推举作为长子嫡孙的齐晋登位。
二皇子党则以选贤德者为君,推举二皇子登位,双方僵持不下,那些保持中立态度的大臣王公纷纷保持沉默,并告病在家休养。
兵围贤亲王府第五日以后,昏迷的皇帝被接回宫中,却唯独不见贤亲王齐祈的身影,而众妃要求拜见皇帝,被皇后以不得打扰的命令挡在宫门外,荣贵妃意指皇后霸占皇上,立心不良,被皇后责令在宫中念佛替皇上祈福。
十一月二十二,皇上中毒一事终有宫女忍不住招供,乃是贤亲王下毒,皇后怒极,直指贤亲王狼子野心,意图不轨,下令全力搜捕贤亲王,并且派兵至贤亲王府抓捕田敏颜。
当天傍晚,天色齐黑,天空洋洋洒洒的下起大片的鹅毛雪来,寒风凛冽刺骨,刮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子刮肉似的生痛。
贤亲王府的府门被撞击得咚咚作响,传进府中众人的心里,像是打雷一样,心惊胆战。
“王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吉祥在一旁劝着田敏颜,急得跳脚。
田敏颜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一根眉笔轻轻地画着自己的眉,一言不发。
走,走去哪?这是她的家,她是贤亲王府的女主人,是有玉碟金册的王妃,凭什么要走?
她在这时走了,岂不是让人说她心虚,说她畏罪潜逃,岂不是让齐十七做实了这罪名?简直荒谬!
她知道,齐十七没有回来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她帮不了他,也断不会只会给他拖后腿。他的名誉,她来维持,他们的家,她来坚守!
田敏颜以指尖沾了点金粉轻点在画得微微挑起的眼眉,最后,樱唇抹上正红色的胭脂膏,轻微一抿,这才看着京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勾了勾唇。
她站了起来,十八幅的亲王妃礼服的裙摆一摆,展翅震飞的凤凰像是跃起一般,她看向一旁搁着的宝冠,轻启朱唇说道:“青枝,给我及冠,本妃要去会一会那些人的嘴脸,是如何的丑陋。”
“王妃。。。”吉祥听了脸色大变,惊呼起来。
田敏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竟带了几分锐利,吉祥瞳孔一缩,听她说道:“吉祥,你要回忠县伯府去,也行。本妃,哪也不去。”
她这话才落,又一扫屋中的丫头,淡声道:“你们也是一样,谁要跟着本妃,或是自去哪,随你们。”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凝碧第一个站了出来,脆声道:“王妃去哪,奴婢就去哪,王妃娘娘,奴婢为您及冠。”说着,她走到那顶宝冠跟前,像是膜拜一般恭敬地捧起,踮着脚替她戴在头上。
“奴婢也去。”
“奴婢也去。”
“奴婢。。。”
田敏颜笑了笑,裙摆一甩,大步跨出屋外,身后跟了好几个丫头,凝碧,青枝,红叶。。。而吉祥,则是反映过来,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贤亲王府的正门,撞击声仍在继续,越来越响,而沉重的铁门,则是嘎吱嘎吱,已有些破倒的迹象。
宋管家满额是汗,吼道:“都给我顶住了,谁要是放了一个人进来,回头王爷要你们的好看。”
“诺。”府中的私兵齐声吼了一句,用巨木顶着铁门,手更稳了。
“王妃娘娘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宋管家回头看去,只见田敏颜身着一身亲王妃的礼服,头戴紫金宝冠,一脸威严地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
他忙的跑过去,恭敬地行了个礼,急道:“王妃,您怎的来了?您放心,这有我们顶着呢,无事的,王妃您自去歇着吧。要是他们敢撒野,老奴拼了这老命也要让他们来了吃不了兜着走。”
田敏颜见他满头满身都是雪花,眼眉毛也是白霜雪,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感激地说道:“宋管家辛苦了,此情我和王爷记着了。”
宋管家心里一酸,哽咽着说道:“王妃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的本分,说什么咱们王爷下毒谋害皇上,这简直是污蔑,子虚乌有的事儿。”说着用袖子擦了一把眼角。
田敏颜笑了笑,并没有多说,有些话,有些情,记在心里就行,谁忠谁奸,她心中自有一根天平称。
“宋管家,开门吧。”田敏颜平静地吩咐,清脆的声音在寒风中越显清冽:“本妃在此,我看谁敢撒野!”
“王妃!”
宋管家瞪大眼,正欲劝说,田敏颜却道:“宋管家莫不是心里也认为是王爷谋害皇上?”
见他摇头,便笑道:“既不是,我们怕什么,清者自清,没做过,我们问心无愧。”皇后她还真敢审也不审就诛杀了她不成?她就不怕日后大皇子登位也名不正言不顺,不怕背负这不辨事理的暴君枷锁一辈子?
宋管家见她神色淡然,小小年纪,自有一身风华气度,那从容淡定,全然无惧的气华,深深地震撼了他。
“开府门。”宋管家大声地吩咐,众人都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便打开了府门,却是排成几排挡在门口处。
领兵的头头李铁站在前边朝外喝了一声:“你们的头儿是谁,站出来,我们王妃有话要说。”说着,让开了身子。
田敏颜盈盈地走了出来,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冷眼扫了底下那黑压压的人头一眼,厉声道:“你们这些吃国家皇粮的士兵,不在前方保家卫国,却来撞我贤亲王府的府门,这是想要造反么?冒犯皇族,罪可当诛!”
“什么皇族,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臭丫头,如今还是罪臣齐祈之妇,田敏颜,还不脱服去簪,乖乖认罪?”
士兵的中央,有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那些士兵让开一条路,一个穿着蟠龙华服头戴金冠的男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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