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公主殿下。”阿絮欠身送她离去,抬起眼,弹出两指,放出一只雪丝燕,低声道,“南旋,跟着她,有任何动静立马告诉我。”南旋抖了抖翅膀尖,化作一缕白光,闪了闪,变成一个小点,落在那女子的后颈根。
阿絮最后看了女子的背影一眼,捏了隐身诀,跳上房檐,越过楼阁顶端,找到宫城的大门,捡了个僻静的角落落脚,收回手臂,望向高悬城门之上牌匾,“镇天公府。”
她敛一敛眸子,嘴角微撇,“原本是王侯公爵,声名显赫,最后却落得个皮肉分家尸骨无存的下场,说是受欺于人,又何尝不是玩火**,说到底还是太愚昧。”
往前百步,是巍峨雄壮的镇天门,门上缠绕着寒光凛冽的粗壮锁链,左右各一应龙石像,四爪能载千乘,双翼能蔽云日。
镇天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抓紧”的催促声。
一列兵将跑过,阿絮退到一边,观察他们的服饰,与云少稔的天兵营不同,不是天兵,像是哪家龙宫的海兵。
阿絮叫住队尾的一位士兵,询问道:“请问这位兵哥哥,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刚从镇天公府出来,听说犬戎镐西战况吃紧,是不是真的?”
士兵着急赶队伍,简单应了句,“八…九不离十,魃神那边越打越狠,这不正召集水兵么,该是要去增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打起来?”
士兵哪还有空理她,匆匆赶上队伍跑走了。
阿絮还伸出的手还悬着,无奈地叹口气,一边望着云彩一边嘀咕,“画魅呀画魅,你到底想给我看些什么,又想我做些什么呢?”摸一摸下巴,思索着,“我要怎样才能出破解画魅的阵法,打开麒麟殿的结界走出去呢?”
雪丝燕轻轻鸣叫一声,飞到阿絮肩头,歪着脑袋看她。
阿絮听它啾了一会,“你的意思是,关键在‘天灾与**’上?”
啾啾啾。
“所有画上的内容?”阿絮靠在路的最边上慢慢走着,“天灾的话,很明确就是犬戎镐西一带的旱灾了吧,画上也画了白天干涸的河,至于**。。。。。。恐怕是依附在人身上的妖物,旱灾妖物,瘟疫是逃不了了。”
忽然,阿絮脑中闪过一道光,急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锦囊,在锦囊里翻着,呃,龙玉朗送给蒲牢做耳坠又被蒲牢转送给她的劳什子龙珠链子,在洪钟深渊一起洗澡被蒲牢占便宜后莫名其妙送给她的银流苏耳坠,结婚时蒲牢亲手给她戴上的破戒指,和蒲牢两人各拿一只的铃铛“徐徕”,还是白玛时的犹伶送的手镯子,半片菊花怪阿姨留下来的长生花瓣,一本算命骗子给的《海神歪史》,最下面压的是。。。。。。
啾?
雪丝燕偏过头,小豆眼里映出一滴鲜红的血色。
阿絮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猩红艳丽的血滴石,“这是在东海的废船上,红似海给我的。”笑一笑,“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呢。”她问雪丝燕,“苦艾,只有你能化形坐骑吗?”
苦艾点一下头,啾。
阿絮说:“没有轿子大鸟也是可以的。”跳到苦艾变化的大白鸟背上,“先去犬戎西南边境的狼脊。”
苦艾长鸣一声,挥舞翅膀俯冲而下。阿絮抓紧苦艾颈部的羽毛,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沉着眉,心里想着画上的景象和画魅之阵里的境况。旱灾和妖物都是确定的,其他还有几幅画,有一幅白天是败落的村庄,夜晚是宁静的药铺,所以阿絮推测,不久之后必有大型瘟疫爆发,到时死伤无数,必须想办法控制疫情,同时驱旱引水,降除妖魔。
阿絮看一眼手心的血滴石,想到红似海克制中瘟的情形,嘴角微微勾起,“鸩妖毒王,谢谢你留给我你的血。”
麒麟殿中的画是变化的,白天,画里山河干枯,妖瘟肆虐,夜里,画里山清水秀,妖魔蛰伏,再联系起大殿殿门上那幅白天空白夜晚显形的横幅,阿絮猜测,解开画魅之阵的关键应该就是化解阵中的劫难。只在晚上才会出现的殿门横幅上的人影,虽然极其模糊,但阿絮多少也猜出是谁了,渐渐的,一个更加大胆的推论在她心中成形。。。。。。也许“离清言灵术”正在此阵之中!
由此看来,化解当前劫难便是首要任务了。
几个时辰后,阿絮抵达狼脊,山上的河流几乎枯竭,只有一小股溪流还顽强地淌着,越往下越稀少,可想山下的土地已经干裂到什么程度了。
“谁!”阿絮拔剑转身,身后大树倒下,红绿相间的多脚蛇怪冒着蒸汽爬行而来,阿絮眉头一皱,“蛇肥遗。”这家伙她熟悉,想当年蒲牢还背着她偷偷吃过呢。
“喝!”阿絮助跑一段腾身跃起,空归剑刃覆了层霜雪,划出一片洁白的剑花,山丘大小的肥遗轰然倒地,肥胖的身躯被大卸八块,肉块中心突然长出冰凌,一层层向外扩散,直至所有腐肉净化消失,最后碎裂成细小的冰尘,融化成水,汇集成河,蜿蜒着流下山去。
阿絮静里树顶枝头,闭目凝神,忽的睁开绯红双目,以己为中心,成扇形外扩,在扇形区域内依次圈出几点,画上符咒,口中念诀,倒握剑把,剑尖向下,将画好的法阵投了下去,法阵旋转膨胀,笼罩整片山林,只见山中银光迸溅,数头肥遗哀嚎,顿时冰雪漫天,不时下起大雨,河水奔流。
“嘿。”阿絮跳到苦艾身上,双掌合贴,默念口诀,摊开符纸,吹一口气,把符纸上的使令小人变成仆役傀儡,抛向四面八方,“妖魔斩,雨雪生。”
“得令。”众傀儡齐声应道,倏地散开,以同样的阵法清缴其余山林中的引旱妖物。
苦艾仰起头冲着阿絮啾了两声,阿絮低头看它,“毕方顒枭的驻营就在狼脊以西,不久将与黄龙守兵大战?”想了想,问它,“我看你对这儿的事挺熟悉啊,到底是南旋那边给你报的消息,还是你本来就知道呢?”
苦艾鸟身一僵,尾巴毛都竖起来了,不敢再多嘴,只管使劲飞。
阿絮说:“战争才刚刚开始,不知道魃神为了什么生气,竟敢公然挑衅梦里,祸乱人间。”还是说,魃神和应龙结了什么梁子?算着时间,天伯这会儿应该已经跟天寰的人接触了,只怕私底下已经偷偷开始用困兽之斗阵弑龙淬炼灵力珠了吧。。。。。。
到了狼脊西部的荒原,黄沙飞扬,沟壑纵横,一黑一黄两片大军交织一体,难舍难分,从天上看下去整个就一大马蜂似的。阿絮看他们打仗看得想要吐血,下面两军一边拼命吐火,一边使劲喷水,这么原始蛋疼的战斗方式,有够难看的。
“估计大招都放完了,现在没力气只有拼谁口气大了?”阿絮风凉地笑,握剑立在眼前,周身刮起雪风,风卷冰晶旋成暴雪,逐渐升腾,化成玉龙,仰天咆哮,盘旋冲下,登时乌云满天,电闪雷鸣。
下方交战的旱兽水龙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天生异象,很快黄龙门反应过来,大喜道;“援军!女伯殿下带援军来了!”
火鬼毕方阴鸷笑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召集身旁的战士,摆好阵型,催动法阵,大地瞬时烧起妖火,直逼天际。
苦艾托着阿絮飞向高出,阿絮看着烧上天的妖火,心头一震,这是怎什么妖火,竟能穿破她的玉龙霜天?
吼嗷!
耳后一声巨响,阿絮劈剑回头,上下左右扑来八只蝠翼踏火的利齿红狐,阿絮挥剑去斩,不料红狐灵敏异常,没有注意到身下多出一只比另外八只小了许多的狐狸,小红狐张嘴咬住阿絮小腿,刺啦燃起一片虚火。
“红莲业火?!”阿絮小腿吃痛,看到腿上的上大吃一惊,没想到是稀属种的业火——
嗷呜!
阿絮小腿一松,只见那小红狐哀嚎一声,身子断成两截,飞溅的血肉中蹦出一粒燃烧的火红种子。
一只矫健的雄鹰疾速飞来,叼走种子,回身飞走。
远处传来略带笑意的召唤,“干得好雄库鲁,回来。”
阿絮浑身一震,抬头望去,这个声音是。。。。。。
“到处乱跑可不好啊,”仿佛被雪打落的栀子般清香,又像雨后穿过竹林的风,白衣胜雪,银发玉冠,一转眼,恍若盛世桃红满人间,靠近她的身畔,轻轻道,“这里的獙獙,可是成了精哟。”
第251章 钩心()
嘶。。。。。。阿絮皱眉; 矮身抱住小腿,红莲业火从她的小腿肚一直烧到脚踝; 拉出很长一串口子; 虽然伤口正在愈合,但到底是稀属种的业火; 好的没那么快当。
“哦?”对面的人看着她,目光掠过阿絮腰间玲珑剔透的宝剑; 举起手中长剑,笑道,“是不是有点像?”
阿絮正要开口,却看她眼珠一转; 眉毛一扬,翩然一个翻身; 空归出鞘; 剑舞凌云,一刺; 一挑,将左右袭来的獙獙削了个粉碎,空中燃起狐火,刺啦啦熄灭; 留下几缕烟缓缓消融。
肩胛一紧,阿絮回过头,贴到温热的身躯,视线下移; 看到抓在她肩膀的手。
“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絮扣住她的手腕,绕了个圈挣脱,“有话就说。”
“你是。。。。。。”
阿絮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绷紧神经,手心直冒汗,不料对方沉默片刻后粲然一笑,伸出手,说:“我看姑娘面善得很,想来应是前生一体,错不了了。”
风带着橙色的火星吹散她的发,偶一两点停在她的眼角,恍惚间,在她眼里,这个人不是当前的模样,而是那个眼角抹着橙色胭脂的阿狰。阿絮想,我是算你猜对了,还是错了呢?
“失礼了。”
“喂!你干什么!”阿絮惊呼一声。
妖火连天里,天边飞来的白雪星星点点,迎着凛冽的风,满头银丝飞舞。她弯下身,一手穿过阿絮委中,一手托住她的背,鼻尖擦过柔软的发丝,鼻腔里哼出淡淡的笑,纵身一跃,冲向更高的虚空。
“你放开我!”
她搂紧阿絮的腰背,轻盈地转身,躲过地上射上来的火箭,眸子一沉,露出尖利的虎牙,纤手一扬,抛出百张灵符,手臂一挥,定定念道:“石火风灯,百象俱灭。”灵纸嘭嘭爆裂,吐出浓密的烟雾,蜿蜒缠绕,像有了灵识的手,把毕方和顒枭的军队死死箍紧,令其动弹不得。
阿絮看得一怔,忽然感觉脚踝一凉,仰头骂道:“干嘛!流氓!”甩出去的巴掌被稳稳接住,可是小腿还被她捏在手里,这会伤倒是都好了。
她向阿絮靠近了些,略微倾身,“还疼吗?”
阿絮蹬腿踹她肚子,被她轻巧地躲过,落到她背后,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笑着说:“那就是不疼了。”
阿絮气恼地拍开她的手,怒斥:“不要脸!”
雄鹰停落在她的肩头,把衔着的红莲种子放在她的手心,她摸了摸雄鹰的羽毛,留了飞轿给阿絮坐着,纵身跃下,银发逐渐化作墨色,赤眸也褪去绯红,变成黑白分明的眼,扮作凡人的样子,半空中白光一闪,飞出一头长耳鹿身又像豹的白兽,四爪一蹬,驮住她,继而御风直下。
察觉异样的黄龙士兵仰头张望,惊喜道:“诞讹!龙玉朗的坐骑诞讹!定是龙玉朗来助我们了!”
龙玉朗乘着诞讹穿过火焰洪水,直逼敌营中心,斩断袭敌的头颅,噌一声,空归剑劈到了火鬼毕方的头顶,沉下眼,唇角一勾,“魃神偷了红莲斩?”
火鬼毕方背脊僵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很遗憾了。”
“遗憾?!”
“嗯哼。”龙玉朗咧嘴一笑,利落地在他胸前划了一道,一掌轰出去,腾空跨跑两步,“哪里逃!”一手扔出捆仙索,牢牢绑住方才飞快溜走的黑影。
哇呜——火光里发出凄厉的惨叫,金光灿灿的捆仙索里绑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鸮,这鸮长了九只脑袋,眼里放着阴光。
黄龙军赶了上来,见此状况里面召唤出囚龙柱,把大鸮关押进去,并给囚龙柱笼盖上黑布,龙玉朗赞许道:“不错,鬼车眼睛的光能致幻,还是遮起来比较好。”
黄龙将军抱拳谢道:“这次还多谢女侠相助,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龙玉朗似乎有些失望,“怎么,女伯请来帮忙的大神没有来吗?”
“这。。。。。。”
一旁的副将说:“听说女伯殿下本来是请蒲牢神君增援镐西的,可是辟邪神君那边忽然有急事把蒲牢神君叫走了。”
龙玉朗皱起眉,“真是点儿背,明明算好了时机才来这边的。。。。。。”
黄龙将士听得一脸茫然,“啊?”
“没事,对了,你们回去报告给天伯,就说魃神偷了阿鼻炼狱的红莲斩,所以才敢这么张牙舞爪。魃军都带有鬼车,应该和红莲种子有关,如此召唤红莲业火,战况对水族很不利。让天伯想想对策,但别把所有担子都压在女伯身上,”啧一声,叹道,“明明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结果天天阴着脸,一点都不可爱。”
呃。。。。。。众将士无言,不知道龙玉朗的真实底细,只当她是个凡人,虽然本事极其厉害,可这样对神族指手画脚,总归不妥,但他们也不敢多嘴。
“哼,你倒是整天都会为人着想啊。”一旁传来讥讽的嘲弄。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坐在小土包,怀里抱着一柄晶莹长剑,两只娇俏的桃眼带着点愠气,时不时掀着眼皮子望天。
“这位是。。。。。。”黄龙将军讷讷道。
龙玉朗垂下眼睫,“是她先赶到战场,施了霜天阵镇住魃军,你们最该谢她才是。”
将军长吟一声,走上前向阿絮欠身,“多谢女少侠。”
阿絮惴惴地后退两步,“我又没做什么,鬼车是她抓的,”低眼看了看龙玉朗,犹疑半分,轻蹙眉头,问将军说:“你。。。。。。真的是龙吗?”
将军笑,“当然了,我是西海骁勇的战士。”
阿絮仰起脸,眼中映入莽莽黄沙,熊熊烈火,翻滚的旌旗,还有万千身披铠甲的勇士,他们高举着战矛,发出胜利的呐喊,嗓音浑厚。
看着看着,她沉声一笑,眼角有些湿润,“真的,是龙啊。”
“一个人在那感怀什么,”雪白的衣袖从她眼前飘过,龙玉朗拉住她的胳膊提上诞讹,扬一扬下巴,“我看你呢,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那就一起一个人吧。”
龙玉朗让阿絮坐在她的身前,两只胳膊把她护在怀里,一面驱使诞讹一面对阿絮说:“诶,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阿絮恶狠狠道:“我叫‘杀青’。”谐音杀清,或者杀卿,哪个都行,反正把你削了就好。
“呵,好浓的杀气。”
阿絮挣开她,“放开我!”
“最近到处都很危险,小孩子不要乱跑。放心吧,跟着我很安全,我就觉的跟你面善得很,想多看看你,多跟你说说话,你就陪我几天好了。”
“笑话,我凭什么要陪你?再说了,我一个人又不怕谁,你别自以为是,觉得别人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龙玉朗敛了敛眸子,低吟一声,“嗯,那我就说真话吧。”
阿絮满脸鄙夷地看她。
“我很寂寞,只是一想到你能在我身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她的眼睛里映着橙色的云,红色的霞。
“骗你的。”很快,她又笑了,孩子一样顽皮。阿絮看着她,却根本笑不出来。
雄鹰腾空而起,展翅翱翔,鸣叫响彻天际。阿絮举目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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