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云少稔冷嗤一声,跟她下了地宫,进到最底层的冰窟地牢里。冰窟深处,坚硬的冰墙后,一个人四肢被镣铐锁在玄武岩上,眼睛上系了一条黑布,而“练功伤了心脉的”姜无夏正好好地守在这囚犯的身边,看到家主带着云生神君来了,惊慌地跑了过来,“这是?”
姜芪把姜无夏拉到一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姜无夏茫然地点了点头,紧张地看向云少稔。
云少稔抛出四枚骨钉,打碎禁锢囚犯手脚的镣铐,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雪妃。”
“你跟天寰的镇守大将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你跟霜吻雪神有什么关系?”
这回唐雪妃怔了怔,霜吻娘娘的事,一直以来只有阿寅大人知道,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也听说过,他又是什么来头?
云少稔笑:“你的犹豫已经回答了我,并且告诉我你刚才撒了谎!”
嗤啦——
疾风刮过,森然的白骨如同黄泉河畔的舍子花一般怒然盛放,簌簌作响,尖锐的骨刺穿破身后的冰墙,缠绕着暗紫的电光,将她封锁在荆棘骸骨之中。
唐雪妃敛下眸子,淡淡看他,屈身坐在白骨之中,垂首静默,半晌后,才幽幽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云少稔目光阴沉,盯了她一会,朝身后的姜芪和无夏做了个手势,两人正愁走不掉,得了命令立马逃了出去,把门锁好。
冰窟里只剩了跌坐在白骨里的可怜女人,还有一身凛冽的云少稔。
他慢慢走到她跟前,蹲下,托起她的耳垂,皱着眉摸了摸上面黑色的小点,然后放开,“你倒是被教得听话,底子也不差。”
唐雪妃迷茫地凝望他的灰蒙蒙的眼睛,神情凄婉,“嗯?”
“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是吗?”
唐雪妃摇头。
云少稔讥讽地笑,坐到骨架上,小声说:“听着,不出一月,蒲牢她们就会进入四方秘境所在的第二界层。雪麒麟那关你肯定过不了,一月后,会从北方秘境刮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那时候我会把你送过去,机会只有一次,你把握好了。”
唐雪妃混混沌沌的样子,喃喃道:“我不懂。”
“有两只猛兽互相为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吃掉你。为了活命,你决定投靠其中一头,并且帮助它打败另一只,但是你必须记住,在另一只倒下的同时,你依附的这一只就成了你最大的威胁。而这个时候,原来被打倒的那一只猛兽现在就和你有了同一个敌人。”云少稔嗓音喑哑,慢慢说完这段话,灰蒙的眼里照不进一点光。
唐雪妃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她抓住身前的骨刺,指了指身后的冰墙,云少稔解开法阵让她过去。唐雪妃把手掌贴在冰墙上,百尺寒冰瞬间融化,显出藏在后面的山洞来。
洞外吹来阴冷的雪风,她闭上眼,呼吸冰冷的空气,轻声说:“一个月后,我在这里等你。”
第246章 葛天长生篇 …50()
白瓷豆碗里的小火星抖了两下; 趴在木板上的白虎有些焦躁,时不时仰起脑袋; 咧嘴呼哧一声。伊夏放了一盘狍子肉在它爪子边; 摸白虎的前额,“这是怎么了; 前天晚上开始就吭哧吭哧地叫。”
什刹说:“它看起来有点不安分。”
伊夏说:“它有点焦虑,以前很少这样。”
隔着山石; 雪山另一头隐隐传来悲怆的狼嚎。呼。。。。。。什刹把豆碗的琉璃罩子盖上,火光顿时暗了不少,“肯定跟水晶狼有关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阿絮提着鎏金飞霞灯轻手轻脚走进来,伊夏急忙迎上去; 接过提灯; 把手拢在灯罩上,叹道:“好暖和。”
阿絮笑; “这是陛下给的,当然暖和。”坐到什刹身边,什刹看了她一眼,“回来了啊。”
“嗯。”
什刹说:“雪麟尊上归殿了。”
阿絮点头; “我知道,刚才从陛下那听过水晶狼的事了。”
什刹的面具映着火光,一闪一闪,她的唇线绷了绷; 语气有些担忧,“界层的通道打开时,位于通道两端的兽类受到环境的影响会鸣叫,但一般不会持续太久。”
伊夏抚摸白虎脖颈的皮毛,把盘子又往它嘴边挪挪,白虎还是不可能吃,伊夏丧气地把肉拿开,望向窗外,“这些狼叫了三天了。”
什刹叹了口气。
伊夏摸着白虎问:“它为什么这样啊?都不好好吃饭了。”
阿絮说:“水晶狼的嚎叫也不正常,白灵虎和水晶狼在害怕同一样东西。”
什刹心下一紧,“什么?”
阿絮说:“我猜是什么严重的灾害吧,超大的暴风雪一类的。”
“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会有横跨两个界层甚至多个界层的‘灵象’出现,我见过两次贯穿秘境北冥雪山和现世北冥神山的‘银尘风暴’。”
“可能吧。”
什刹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对我们就更不利了,风暴过后会引起雪崩塌方和兽潮,灵气混乱,短时间内会封死界层两边的通道。”
“但是那种灵象发生,界层会自动产生破口,两边有些灵物会穿越吧?”
“虽然几率很小,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嗯。”阿絮低下头,想了想,认真道,“我们这两天就动身吧,什刹姐,从这里到麒麟殿,需要几天的时间?”
“御风术最快需要六天。”
阿絮说:“我用雪丝燕载大家。”
什刹拍板,“那么时间可以缩短一半,三天就足够了。”
“好。”阿絮对伊夏说,“麻烦你收拾行李了。”
伊夏边给白虎刷毛边说:“没问题,今晚就能搞定。”
什刹靠在木柜上,眼里闪着幽幽的光,阿絮顿了顿,问了一句:“她呢?”
“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说出去走走,没说去哪,我警告过她不要跑到道标外面去,以她现在的体质,就是去了外面,寒水猿也伤不了她,放心吧。”
阿絮转身跑出门,伊夏叫她:“阿絮,飞霞灯。”
她顾不上什么灯,飞快地跑出洞府,凭着她和蒲牢交合多年的龙息,循着气味找她。阿絮屏息凝神,捕捉到蒲牢的大概方位,大约在洞府后东南方的位置,她记得那个方向有一个很深的峡谷,蒲牢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说只是在洞府闷久了,随便出去散散心?
靠近洞府的雪地上一点痕迹都没用,雪还在下,就算有脚印很快也会消失,蒲牢也有可能用了御风术,所以没有留下印迹。
阿絮坐在雪燕飞轿上四处找着,不悦地蹙眉,“都要到晚饭的点了,还往外面跑,也不等我回去,真是的。”
到了峡谷附近,能够看到峭壁上裸…露的黑岩,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尤为扎眼。阿絮落下地,沿着崖边走了两步,她能感到蒲牢的气息很近了,可暂时还没看到她的踪影。
“在哪呢?”阿絮迈着步子,想,“要不喊两声?”
再往前面一点,峡谷的断崖上有一座结满冰冷的吊桥,远远望去,桥中心隐约立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阿絮停住脚,聚集灵息化出龙眼,仔细朝桥上看,怔了一怔。
那是。。。。。。
“其实我知道这十年来一直都是你在帮我。”
“我没有帮任何人。”
“在高界层面前,我明白我的无知,但我也能感觉出我用的药材绝非凡品,那些东西就是雪麒麟也不一定弄得到手,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这也没有我一定要帮谁的意思。”
“药材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要谢谢你。”
“药吗?你爱用就用吧。”她摆摆手,拉起肩头滑下的披风。
“谢谢你。”
“我不接受,你随意。”
蒲牢神色有些难堪,“你有恩于我,我向你道谢,这是我坚持的原则,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也没办法,只是我单方面要贯彻我的原则。”
“哦,那你就单方面好了。”她戴着斗篷帽子,揉了揉脑袋,“想怎样怎样。”
蒲牢皱起眉,接不了话。
远远地,阿絮望着桥上的两人,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在手心剜出月牙。她匿了气息,潜行到桥头,默默看着她们。
阿狰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桥头,对蒲牢做了一个留步的手势,往和阿絮相反的桥头走去,蒲牢则静静看她走远,然后回身,才看到桥头正立着一人,浑身落满薄薄的雪。
“龙儿。。。。。。”
“你出来做什么?”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外面这么冷。。。。。。”
“蒲牢,我问你出来做什么。”
蒲牢目光一颤,肩膀塌了塌,“龙儿。。。。。。”
阿絮握了握双拳,抬起低垂的头颅,蒲牢看到她的眼圈有些微微的红,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看她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蒲牢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说:“我本来是在洞府外面散步的,忽然看到阿狰一闪而过,想要和她道个谢,所以跟了上去,结果一直追到了这里。”
“有什么好道谢的。”阿絮说,“你根本不需要向她道谢,你从来不欠她,她更配不起你的感激。”
“为什么?”
“她是在利用你,利用我们,她想回鹭海,可是仅凭她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必须拉着我们一块。”
蒲牢疑惑地看她,“这都是真的?”
阿絮言辞凿凿,“千真万确,秋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目光盈盈,右手贴在蒲牢左脸上,“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想你好,要你好,好一点,好很多,好得不能再多,你要听我说的,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不要伤了自己,也不要伤了我。”
阿絮看到蒲牢和阿狰单独会面的时候,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
她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蒲牢知道阿狰的真面目,知道阿狰就是龙玉朗。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蒲牢会怎么样?或许,她心底还隐隐藏着她本人都没有察觉的依恋,或许,她想起过去她们的事,心中的仇恨屈辱席卷而来,那些夹杂战火血腥的痛苦,会生生折磨她。
不论哪一种,对阿絮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毁灭性灾难——眼睁睁看着对方旧爱难舍,抑或看爱的人重受折磨。
虽然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也许是阿絮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但一切存在的可能性,哪怕几率再小,她都要未雨绸缪,严加防范。
听到阿絮的最后一句,蒲牢紧张地抱住她,“龙儿,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会伤你,怎么忍心伤你,这种胡话,以后绝对不能再说了。”
阿絮搂紧她的腰,深深闭上眼睛,拢着她冰凉的发丝,说:“好,蒲牢,这是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谁也抢不走,夺不去。她的一只手慢慢摸到小腹,等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骗走你了。
“嗨,丫头。”
突然,阿絮的背被拍了一下。
两人皆是一惊,急忙松开拥抱,阿絮迅速转身,把蒲牢挡在身后,沉着眸子冷冷看阿狰。
“你回来了。”
“回来了啊,你看,我们很少见面,我回来了,你给她拥抱,都不给我拥抱。”
阿絮说:“既然回来了,就准备一下吧,我们准备后天去麒麟殿。”
阿狰摇头,“等不了,今晚动身吧。”
“什么?”
“你们到那要花三天时间吧?雪麒麟再四日就要闭关了,后天启程,迟了。”
阿絮捏了一把冷汗,“我知道了。”紧紧握住蒲牢的手,“我们赶紧回去准备出发。”
蒲牢被她拉着向前走,擦过阿狰的臂膀,目光从她眼前飘过,阿狰微斜过头,瞳仁透着蒙蒙的灰色。
只是一瞬,蒲牢看向前方,走在阿絮身边,把她揽进怀里,阿絮笑了笑,偏头靠在她的胸膛。
“秋宁,以后你不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个人往外面跑,要不然就必须带我一块。”
“好,我知道了。这回不是因为你忙着跟昊天修炼吗,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也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蒲牢吻了吻她的脸颊,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低声道:“抱歉宝贝,是我错了。”
阿絮脸颊红了红,在她耳边小声说:“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蒲牢笑着揉她的发顶,拍落她发梢的白雪,牵着手,慢慢走。
白雪皑皑里,灰白的斗篷飞舞,阿狰转开视线,渐渐消失在广袤的雪原中。
等阿絮和蒲牢回到洞府后,伊夏已经做好了饭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好丰盛!正好我饿了!”阿絮急忙扑上去。
“啊,真是好丰盛啊!我也饿了!”
两双筷子同时伸进了一盘菜里,阿絮震惊地看着阿狰,“怎么又是你!”
阿狰点头笑,“对啊就是我!”
什刹不紧不慢地把一大盘青菜全部倒进自个儿碗里,淡淡道:“阿狰说带上她一天就能到麒麟殿了,她知道捷径,给我们带路。”
当然,两位当事人是没有听她讲话的,她们已经以饭桌为战场开始了新的一轮没有硝烟的战争。
蒲牢和什刹对望一眼,叹一口气,“哎。”然后,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姑娘还不知道,我再说一下,今年很忙很忙,一般每周五更一次,不过有时候也会在其他时间更新,忙到必须断更的时候会通知挂请假,安~
第247章()
雪燕飞轿逆着风雪快速前进着; 最外层的银纱和白幕都放了下来,众人围坐在轿里; 中心点着暖炉; 里面烤了好几颗火鼠珠。蒲牢时不时扭头去看轿头,阿絮正坐在白幕外面; 一方面探查方向,一方面观察四周的动静; 蒲牢好几次都想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无奈阿狰说她要给阿絮指路,蒲牢只好作罢。
什刹在暖炉上烤了红薯,分了伊夏; 问蒲牢要不要,蒲牢盯着阿絮的背影发呆没搭理她; 什刹拿着红薯在她胳膊上烫了一下。
“嘶——”蒲牢急忙举起胳膊; 推搡什刹,“有病吧。”
阿絮转过身撩开帘子关心问道:“怎么了?”
蒲牢立马眉开眼笑; 夺过什刹手里的红薯给她,“龙儿吃红薯。”
什刹怪里怪气地瞟了蒲牢一眼,点儿出息!
“谢啦。”阿絮把红薯拿过去,又把帘子放下; 蒲牢叹一口气,又恢复了幽怨的样子。什刹笑她:“嘁,我说蒲四姥,你至于吗你?”
“不; ”蒲牢皱眉说,“你不明白。”
“你倒是说说,我不明白你什么了?”
“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明白。”
什刹浑身一哆嗦。
蒲牢强调,“反正你就是不明白。”
阿絮和阿狰坐在轿头,原本该在阿絮手里的红薯到了阿狰手中。
阿狰一口一口咬着热腾腾的红薯,仰头瞄了一眼东边一千米左右的山头,阿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条摆动的冰蓝色长尾,一掠而过。
阿絮往阿狰这边挪了挪,问:“狼?”
阿狰一口咬进红薯里,“水晶头狼,放哨的。”
“它想吃我们?”
阿狰抹掉嘴角的红薯渣,“它吃寒水猿,见人了也吃人,但你放心,它不吃你。”
“它知道斗不过我们吗?”
“知道,不过狼群一拥而上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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