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摆破破烂烂的,随着走路的步子在风中萧瑟。他面孔遮在斗篷帽下面,看不真切,只能凭体型判断出,这是一个男性精灵。
神秘男精灵手上提着一把铁胎弓,在夕阳下泛着阴冷的暗红色,他腿边的箭筒里稀稀疏疏插着几支木箭,尾羽歪歪扭扭,像被蹂躏过一样。
“这是谁?”观众们议论纷纷,年轻的精灵都没在族里见过他,只有几个年老的精灵低头沉思。
精灵女王一直盯着黑色斗篷身影看,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苦棘回来了。”
“什么,苦棘?你确定吗?”周围的长老听到精灵女王的答案,议论纷纷,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他,我不会认错的。”无论时间再怎么流逝,苦棘的身影,她都能一眼认出。
雷诺看见苦棘的第一眼,就紧紧抓着手中的弓箭,随时准备暴起。苦棘阴冷地看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上的小鸟,可能随时丧命。
双方选手行礼过后,雷诺迅速地闪入障碍物后面,遮蔽身体。两边还没有交手,他就有种自己无力反抗的感觉,不一会握着弓箭的手就汗湿了。
苦棘慢慢走向雷诺,一步一步,就像黑色的幽灵。他搭弓架箭,瞄准雷诺躲藏的障碍物,跨腿蹲步,铁胎弓箭被直直拉成一轮满月,“嗡”地一声,破空射出。这一箭带着无穷的箭意,石破天惊,只让人觉得避无可避,对着雷诺呼啸而来。
梁小夏坐在台前,在苦棘拉满弓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结果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冲了进去,挡在雷诺身前。“嘭”地一声,雷诺被梁小夏撞在地上,梁小夏则代替雷诺生生受了一箭。
“小夏!!(夏尔!!)”泥球和周围的精灵看到冲入场内的梁小夏,高声尖叫。
“姐居然圣母了。”这是昏迷前的梁小夏心里最后一个念头。
正文第十章 苏醒
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成为他人的折磨者。——荣格=
月上中天,三个明朗皎洁的月亮高悬在紫罗兰色的夜空中,遥相呼应。广场周围的草地上开满了月光花,莹白一片,随风摇摆,舞出一阵一阵轻柔波浪。巨大的生命之树沐浴在月光中,影影绰绰,墨翠浓荫。萤火虫一群群绕树飞舞,与月争辉。一切都是那么和平,美好。
梁小夏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好像还残绕着尖叫。苦棘的那一箭不偏不倚打到了梁小夏脑袋上,摸摸额角,肿起一个大包,触碰一下疼痛不已。果然还是不能做好人。
胳膊支撑着坐起来,她现在是在广场边的草地上,被怒放的月光花围着。泥球坐在梁小夏旁边,捂着眼睛,身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是在哭泣。母亲多兰站在远处,似乎是在对玛塔基尼抱怨什么,圆圆的脸蛋上爬满了名为愤怒的表情,玛塔基尼一言不发,脸沉得能滴出墨来。苦棘远远靠在一棵大松树下,黑色的斗篷几乎和树的阴影融为一体。远处,大群的精灵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欢欣愉悦。
“呜呜,梁小夏你醒了~~呜呜~~”泥球大大的眼睛含满了泪水,洁白的脸蛋上挂着一条一条泪痕:“呜呜~~长老说你没事,可是你半天都不醒来~~~呜呜~~迅风老师也受伤了~~我——好——害——怕——呀——”泥球杂七杂八地说着,说到最后,又抱着梁小夏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数又抹到了梁小夏衣服上。
头更疼了。怎么她的昏迷又和迅风扯上关系了??梁小夏强忍不适,掰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泥球,问个清楚。
泥球抽抽啼啼地又说了一遍,梁小夏才搞明白。原来,苦棘并不是想要雷诺的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教训一下雷诺,好死不死地被梁小夏误会了,挺身而出,当了一把救英雄的美女。梁小夏向前一扑,当场脑袋中了一箭,晕了过去。
族里负责治疗的长老谷雨当场给梁小夏施加了一个小法术,告诉大家问题不大,不要搬动她,梁小夏就被放在了广场外围的草地上,泥球,多兰和玛塔基尼也不看比赛了,出来守着她。
接下来的比赛继续举行,法唱比赛的冠军由冰川以压倒性优势获得,加上这次,她已经赢得了三连冠,也算是意料之中。
到了战舞者比赛,泥球因为想要给迅风老师加油,就又折回了赛场。没想到这次决赛是迅风和洛基对打,两精灵都算高手,从实力上讲,迅风略高一筹,比赛一开始,就处在了胶着状态。可在两方交手五十多招后,迅风一个低砍打落了洛基的钢刀,却被洛基一脚踢出,铲倒在地。迅风小腿骨骨折,洛基成了继苦棘之后的又一批黑马。
“啊~~夏尔,妈妈的宝贝,你终于醒来了。”远处的多兰看到梁小夏醒来,急匆匆赶过来,捧起梁小夏的脸左看右看,似乎在确认她的伤势。“妈妈的宝贝被欺负了,不哭不哭,你等着,我找他算账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梁小夏无奈地想,多兰就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不过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还挺好的。只见多兰的脸气得圆鼓鼓的,噌地一声站起来,冲着树下的苦棘气冲冲地走过去。远处的玛塔基尼见状又赶忙拦住多兰,瞥了梁小夏一眼,给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梁小夏被看得心虚,拧过头对泥球说:“继续讲继续讲,你还没说武技考核的事情。”现在明月高挂,武技考核肯定也结束了,她只能等明年再参加了,有些遗憾。只是不知道泥球最后选择了哪个,有没有如愿考到迅风门下。
“我~我~我没参加~”说到这里,泥球结结巴巴地,蚊子一样小声嘟囔。
“为什么?你不是很希望跟着迅风老师学习战舞吗?”
“我~我不想当战舞了。你受伤了,迅风老师也受伤了。我只能看着,着急得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梁小夏我好怕呀。”泥球憋着气,声音软软糯糯,像个漏气的汤圆。
唉,这个傻孩子。这是胆怯了,看到自己受伤,对未来的路产生了怀疑。梁小夏调整了一下表情,让面部显得柔和些,循序渐进地诱导:“你要是不当战舞的话,以后就不能经常和迅风老师在一起了。再说了,泥球你将来成为很厉害的战舞,也可以保护我们呀?”
“迅风老师腿伤了,没法带课。洛基今年替他教课。而且,我想当一名治疗师,这样小夏以后打架受伤了,我可以给你治。”
好嘛,原来早就考虑好了。当大夫?不错不错,很有前途,还能远离危险。虽然不是精灵族主流职业,不过还是挺受人尊敬的。梁小夏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卟啦卟啦响,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泥球的想法。
“夏尔,谢谢你。”雷诺捧着一大束月光花来到梁小夏面前,还是那个又锐利又有点凶的表情,要不是语调诚恳,估计会被认为是来打架的。
“这没什么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梁小夏谦虚一下。她和雷诺交情不深,之前也没说过几句话,之所以去救他,只是单纯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面前。不知不觉中,她梁小夏已经将自己当做一个精灵而不是人类了。也继续发挥了她性格里死要命护犊子的特点。
“这倒是。”雷诺理所当然地说道。梁小夏听到这话,心里一梗:这雷诺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这是谦虚好嘛,谦虚!!梁小夏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面上却定得平平的,一点都没露出来,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个人情。”雷诺说完,把花向梁小夏怀里一塞,像个大爷一样甩手走了。路过树下时,还恶狠狠地盯着苦棘看了许久。
苦棘对雷诺的眼刀熟视无睹,待他走过去后,也像个鬼魅一样,飘到梁小夏跟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然后扭头向外走。
这是要干什么?梁小夏脑中疑惑,却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多兰见到梁小夏要跟着苦棘离开,更是焦急地要阻止,被玛塔基尼拦在怀里。玛塔基尼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苦棘走得不快,梁小夏在后面吊着两米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反正是在族群领地里,应该没什么危险。月光清冷,投射在地上,拉长一大一小两只精灵的影子,大的落寞,小的迷茫。
苦棘终于停在了一片河滩边,水流哗哗作响,在夜色中泛着鱼鳞样的光。
迎着月光,苦棘摘下了他的斗篷帽,露出面容。只瞥了一眼,梁小夏就惊得倒吸一口气。面庞洁白光滑,下巴小巧,额头宽阔饱满,眼睛明亮幽深,就像一汪冰寒潭水,嘴唇是淡粉色,微微撅着,就像在可爱的邀吻。
这张雌雄莫辩的脸原本应该是天下无双的,却纵横交错地爬满了伤疤,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横贯脸颊,银白色的伤口狰狞丑陋。两只灵活细长的耳朵像是被人生生剁掉一样,只剩半只,齐整的伤口在寒风中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苦棘眼里一片冷漠,声音冰得像是幽冥魂魄。
“西晶部落的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愿启明星指引您的心。”梁小夏很郑重地报上全名,流畅标准地行了一个精灵礼。
苦棘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我是苦棘。”没有姓氏,没有宗族,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字。
Cookie?小甜饼?梁小夏大脑开始跑马,囧囧有神地分析这个恶徒怎么起了个这么萌的名字。忘记了苦棘这个词指的是精灵族的一种灌木,象征救赎,苦难和绝望的爱。
“你为什么要救他?”苦棘看着梁小夏一直发呆,脸上神色不断变换,问出了问题。
苦棘说的是“他”,那应该是指雷诺。梁小夏歪头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是我的族人,不能见死不救。”
“她是你的朋友?”苦棘想了一会儿,抛出第三个问题。这回是“她”,那应该是指泥球。
“嗯,最好的朋友。”梁小夏这回不用思索就能回答。
“如果是她,你愿意以命换命吗?”苦棘不断地问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愿意。”听到这个问题,梁小夏的语调沉了下来。她意识到,话题在苦棘的引导下逐渐开始偏向一个危险的方向。自己却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强,容不得人反驳和糊弄。
“如果是你的自尊呢?”苦棘步步紧逼,不容喘息。
梁小夏眉头皱紧,想了一会儿,郑重回答道:
“愿意。”
苦棘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怜悯,又似嘲讽,眼中幽光更胜。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不到片刻,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样子,面容扭曲,凹凸不平的伤疤也狰狞起来。
“愚蠢的精灵呀~~既然这样,跪下来,匍匐在我脚下,舔我的鞋吧。”苦棘一瞬间从笑容中恢复平静,眼中燃烧疯狂的火焰,慢慢说道:“否则,我就~杀了她。”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咧咧作响,风雨欲来,苦棘眼中像有漩涡一般,风暴凝聚。
“他是认真的。”梁小夏盯着苦棘,一瞬间,汗水打湿了衣襟。
正文第十一章 教训
“他的心经不住风霜雨打,早就变成了一朵枯萎的雏菊。”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梁小夏又惊又怒,从小到大,她的人生虽然有些小波折,但生活在平等的现代社会里,她从没向任何人下跪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人权意识和自尊在她的内心中从来都是不被践踏的存在。作为精灵生活的十年,她也一直平和友好地和族人相处,从没发生过冲突。突然被要求跪在一个极端分子面前,还要跪在地上舔鞋,她的内心怒火中烧。
的确,为了救自己的朋友,她可以牺牲自尊和生命。但不是这种带着戏弄,毫无意义的践踏。在苦棘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挣扎惊恐,无力逃脱的老鼠,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苦棘阴沉沉地站在梁小夏对面,勾起嘴唇一觉,语气中极尽挖苦:“怎么?你不愿意,看来你那“崇高的”友情也不过如此。不如我现在就去杀了她,你可以在旁边欣赏。”苦棘一手搭在弓上,转身欲行。
“怎么办?向长老们求救?她肯定跑不过苦棘。而且,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她能通知到女王陛下或者泥球的家人,将泥球保护起来。作为一个弓猎高手的苦棘也肯定能找到空隙将泥球暗杀。难道就这么下跪,出卖自己的自尊吗?”
闪电一瞬,梁小夏思绪变换,分析各种应对之策。对付这样随心所欲又偏激的疯子,该怎么办?
梁小夏脸上的愤怒迅速平息下来,甚至还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苦棘看到梁小夏躬身欲跪,大喇喇地伸出一只脚,鞋子上沾满了泥点和草渣,就像等待奴才服侍的皇帝一样理所当然。
梁小夏弯腰屈膝,迅速抽出绑在腰间的藤鞭,右手执鞭一甩,绿色的藤鞭就缠上了苦棘伸出的脚踝,作势欲拉。
苦棘顿了一下,好像在差异这小小的老鼠还敢反抗。反应却不慢,转移重心,双脚稳稳踩在地上,左手利落地抽出斗篷下的短刀,一把割断了藤鞭。
梁小夏本来就没指望这一下能够拉倒苦棘,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力量有限,根本不可能靠一条藤鞭就解决困境。在藤鞭分散苦棘注意力的时候,梁小夏迅速冲到苦棘身前,一把揪掉了他的箭筒,利落地将箭支搭在腿上,将里面几支歪歪扭扭的箭用力折断。
“哼,你以为没了箭我就对付不了你么?”苦棘开始有些生气了,一把揪住梁小夏的衣领,狠狠将她掀翻在地。“嘭”地一声巨响,梁小夏觉得自己疼得脊椎都快断了,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梁小夏折断苦棘的箭支,也只是希望失了箭支的苦棘也许会作罢,不再追杀泥球。最不济也能拖延他的时间,让别人能察觉到端倪。
苦棘一脚踏在梁小夏身上,一手执弓,只见被拉满的弓上似乎有白光凝聚,不过片刻,就形成了一束光箭,苦棘猛地一射,光箭应声而出,射向河对岸,在半空中甚至还拐了个弯。
“我的意志就是箭。想要杀你,没有箭照样可以。”苦棘冰寒的声音带了一丝得意,双眼紧盯着梁小夏,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欣赏到绝望的愉悦。
梁小夏脸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雷诺之上,猎弓手还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有了这个,他背的弓箭根本就是个迷惑人的装饰品。
“认输吧,跪下来求我吧,只要你恳求我,我会考虑放过你的。”苦棘的眼里充满了蔑视和睥睨。
“那泥球呢?你会放过她吗?”梁小夏握紧拳头,指甲紧紧扣在了肉里,追问到。
“当、然、不、会。”苦棘猖狂地说到,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他就是要看梁小夏痛苦,看梁小夏绝望哭泣,看她怎么去兑现那脆弱可笑的守护。在他第一眼看到这蚂蚁一样的存在挺深而出的时候,就深深地厌恶。他要把梁小夏从道德的高台上揪下来,把她的尊严她的坚持深深踩在泥里,让她抽泣,让她绝望,让她认识这个丑恶的世界。
“娘的,姐姐我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梁小夏大吼一声,小小的身躯突然跃起,扑到苦棘的身上,双手狠狠抓向他的双眼,头一偏,作势咬向他的耳朵。竟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要反抗呢?”苦棘轻松地单手卡住梁小夏的脖子,将她凌空提起。“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向我求饶有这么难吗?”苦棘的手逐渐加大力度,卡得梁小夏呼吸困难,双手使劲扒着苦棘钳子一样的桎梏。
“呸,你这个疯子。”梁小夏双脚悬空不断踢腾,“跪你,我对不起自己,不跪你,我对不起朋友。所以我要杀了你!”梁小夏大声喊完,狠狠咬在苦棘的手上。苦棘疼得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