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小姐变了,变得很多,若不是昂撒记忆力好,他根本认不出来面前的人。
她的双眼变得最多,圆润可爱的琥珀色眼珠变成了红色,看起来有些狰狞诡异。脸颊不像一年前那样有着微微婴儿肥的圆润,开始向瘦长的方向发展。铂金色的头发像大街上常见的男孩子头发一样,短到耳边,在空气中一撮一撮凌乱翘着。暗色发带盖过额头,看来这是她唯一没变的小爱好,偏爱蓝黑色头饰。
如果不是那张清秀洁白的脸表明她的身份,谁都会以为面前这位是个淘气的小男孩。可他感觉到,她心里真正的东西是内敛的,矜持的,比过去更加隐蔽也更加坚定。
她围在桌子边,单手握着叉子同时叉起四五片蔬菜,一大口塞在嘴里,嚼几下后,就着果汁咽了下去。蔬菜脆生生的,在她的槽牙间嘎吱作响。她嘴角沾着淡黄色金橘酱,舌头圆滑地一舔,就抹了干净。
毫无矜持,高雅,动作甚至堪称粗鲁。
但也很可爱。
和夏尔小姐用餐,有种奇异的魔力,他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种变化的美。这种骨子里的随性和亲和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昂撒脑袋靠在椅背棱角上,双手交握在腹部,腿伸得很长。在“莎莎”咀嚼声中,他以过去绝不会采用的不雅姿势,睡着了。(未完待续)
正文第八十八章 求婚
尽一切办法结婚吧:如果你娶到一位好妻子,你将会幸福;如果你娶到一个坏妻子,你将成为哲学家。结婚或者独身,让男人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反正他肯定都会后悔。
——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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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解决完盘子里的一大份蔬菜后,再抬头发现昂撒已经睡着了。脑袋歪在椅背一边,身子弯成了弓形,脚抵着地板让自己不从椅子里溜下来,嘴巴微微张开喘气。
梁小夏很诧异,这人警戒心也太低了,就这么在她面前毫无形象地睡着了。这时候昂撒要是被梁小夏抹了脖子,艾格玛瑞亚的第四军团肯定大乱。
她还没好心到帮诺厄老头到这个程度。梁小夏轻咳一声,看着昂撒很尴尬地醒过来,迅速整理衣衫,又恢复到那个仪表堂堂高人一等的样子,只不过眼里还有些迷糊。
“抱歉,昂撒学长。我没吃早饭,饿得狠了。让你久等。”梁小夏擦擦嘴,喝了一口水,端坐着听他的来意。
“夏尔小姐,众神保佑,你真的还活着。”昂撒理了理头发,又将玫瑰花捧在手里。“当时听到手下人汇报说,一个很像你的学生进入第一战争学院就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急忙赶来确认。”
“哦?似乎一个小小的学妹的死活,并不需要昂撒学长专程过来吧?”梁小夏盯着昂撒,却没从他身上看出欺骗的情绪。
“嗯,我是来求婚的。”昂撒捧着玫瑰。单膝跪在粗圆木地板上,向梁小夏捧上了手中的白玫瑰。
求婚?!两辈子加起来,这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相比较恋爱少女走到这一步时的甜蜜和惊喜。梁小夏只觉得不知所措中带着荒谬的茫然。
看看周围的环境吧,一个普通餐馆的破旧包厢,墙角上有蜘蛛结的网。桌子上放着一堆吃剩的脏盘子,木头墙缝和地缝里都积着灰。光线昏暗,没有一条符合求婚的标准。
那么,为什么?是什么让昂撒迫不及待地追到这里,几乎在确认她活着的消息后,立刻赶过来求婚?
梁小夏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是玛丽苏万人迷,和对方在一个学院上过半年学就让他产生了好感,并将这种好感三级跳后直接升入爱情的最后阶段。梁小夏记得。她现在这样子说自己十四岁都没人信,难道昂撒是恋童癖?
不,不是了。他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昂撒这是想用婚姻的战车将梁小夏捆绑在一起,更详细点说,是想通过她拴住她的父亲,玛塔基尼——一位至少有五级法师实力,可以制作元素使仆卷轴,制作高级药剂的天才大师。
从始至终,梁小夏都没有回应。她没想到昂撒居然会做到这种程度,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婚姻和后半生幸福为代价,换取可能的一点点实力增强。这是为了他父亲?还是为了他自己?梁小夏宁愿相信前者。
带着温和的笑意,梁小夏白皙的手指伸出。揪掉一片花捧中的白色玫瑰花瓣。花瓣从她手心飘落,掉在地下。
看到这一幕,昂撒心里轻轻“咯噔”一声。
“昂撒学长的求婚,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梁小夏的尾音拉长,顿了顿,问半跪着的昂撒:
“学长喜欢我吗?”
“喜欢。”昂撒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爱我吗?”
“爱。”
“你会只娶我一个,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
“会。”
“如果我死了,你能坚持独身吗?”
“能。”
“你撒谎。”
梁小夏平静地得出结论,手指无意碰在他的耳边,大量昂撒的记忆瞬闪过她的眼前。
“好吧,你识破了。我承认,我想娶你,只是因为你能给我带来我需要的东西。”昂撒垂着脑袋,那一身的骄傲也有些蔫,他又站起来,坐回到那把劣质木椅上去,手上的玫瑰毫无怜惜地被他丢在墙角。
梁小夏仍旧在消化突然涌入的零碎信息,在看到一些画面后,她下定了决心。
“甜甜和她妈妈在你那里?怎么回事?”梁小夏问。
昂撒诧异夏尔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压下脸上的震惊,他说:“是的,她们两个是我外出准备找你的时候,在路边碰上的。母女两个是逃出来的,我救起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准备跳河。听说是因为不愿意被莱茵伯爵送给伯奇糟蹋,偷跑出来的。我把她们安顿在旅馆里了,安全你放心。”
看来昂撒还是有些骄傲的,他至少没在求婚前用这件事情做砝码来要挟或者影响梁小夏。
两人沉默,昂撒在考虑求婚失败后,下一步该怎么走。梁小夏继续在拼凑昂撒的零散记忆片段,找出关于艾格玛瑞亚高层的信息。
“夏尔,你还是答应我的请求吧。你不知道,外面很多贵族都盯上了你父亲,最近玫缇斯也有一批人在调查你,即使是在你死了以后。你们家的处境很危险,我很担心。”昂撒很诚恳地说。
“而且,我想你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爱情的事情,等婚后我们一起培养不好吗?我保证自己会是个好丈夫的。”昂撒继续劝说。
“不,不是‘喜欢’,仅仅是‘欣赏’而已。”梁小夏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快速而细小地划出个短弧,纠正了昂撒的用词。
“相比较婚姻,我更信赖交易,尤其是和你们这类人打交道的时候。交易同婚姻一样存在风险,却比婚姻可靠得多,你说呢?”
梁小夏将昂撒丢掉的花束又捡了起来,她可以拿着这些漂亮的花装饰房间。浪费是很可耻的。
“好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向小姐求婚呢。没想到,连一分钟的考虑都没有,就被拒绝了。”
求婚不成,保持良好关系也是必要的。昂撒点点头,表示他洗耳恭听梁小夏的要求。
在打过一堆防护咒后,她从空间臂环里取出来了交易的筹码。
“我要用这样东西,换取你的三个承诺。”
破旧餐桌上,碗筷旁边,放着五把长短各异的宝剑。
血腥黑金宝剑!
昂撒惊得忽一下站起来,双眼大睁着死死盯着餐桌上的五把宝剑,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是你偷了宝剑?!这东西怎么会有五把?不是只有一把吗?”昂撒满脑子疑问震惊,满国寻找的传王宝剑,居然在她手里!
梁小夏则平静得很,她不怕昂撒不交易,也不怕他杀人越货。没有一个艾格玛瑞亚贵族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不动心,尤其是在王室空灭,没有合格继承人的情况下。有了这把剑,昂撒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在了通往王座的台阶上,只需要踢掉沿路的石子就能一步登天。
“这东西本来就有五把。怎么样,货不错吧,交易做吗?”梁小夏很狡猾地笑了笑。
“做!如果是这东西,就算是魔鬼,我也会和他交易的。”昂撒捏紧了拳头,在想到什么之后,又苦笑了一下:“现在做不做也由不得我了。我想,如果我拒绝交易,很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包厢。”
“嗯。聪明。不过我提前声明,这套血腥黑金宝剑是假的,伪造品。当然,你不说的话也没人会知道。诅咒什么的,你自己装着弄弄就好。”梁小夏拿起其中最短的一把,漂亮地玩了个剑花,又将宝剑扔了回去。
昂撒面色凝重,不知道能用血腥黑金换取的承诺,他出不出得起。毕竟,和半个一国之主比起来,他一个军团长的儿子,可以给出的东西,几乎微不足道。
“放松点吧,别紧张。我不是魔鬼,不会真的索要你的灵魂的。”梁小夏给昂撒倒了一杯冷水,塞进他手里。
“我真的想不出来,你会提出什么要求。军队?第四军团虽然是我现在代理,可我实际上没有控制权,父亲才是掌控人。甜甜?她是你的好友,可还不能和黑金宝剑相比。钱?那东西,你这辈子缺过吗?”
昂撒抿了一口冷水,揪了揪束得过紧的衣领。
“有自信点,我挺看好你的。未来国王的三个承诺,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提出来的。”梁小夏拍了拍昂撒的肩膀,又得到了一些记忆。
“艾格玛瑞亚未来国王?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做我的妻子。”昂撒依旧耿耿于怀。刚听到拒绝的时候,他真的想一走了之,无论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还是身为一个军团长儿子的自尊,都被梁小夏在同一刻撕了粉碎。
“行了,有点男人的样子。别总是磨磨唧唧揪着这事情不放。我的第一个要求还真是关于甜甜的。我需要你承诺:此生余后的日子里,尽你最大力量保护她,照顾她,不管你有没有成为国王。”
“需要我娶她为妻吗?”
“这倒不用。”
“好的,我承诺。”
昂撒单手高举,以自己全家的健康幸福为赌咒,向神灵发出誓言。(未完待续)
正文第八十九章 斯文
好奇是一颗种子,一片野草,愈要压下去,生长愈顽强。在你还没注意到的时候,生根,发芽,蔓延,控制不住的泛滥。
“至于第二个承诺,给你先看看我的原貌。”
梁小夏抽出一瓶银色药剂,喝下去后,身体开始变化。
双耳逐渐拉长,在长到十五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黄白的皮肤像水洗一样褪色,直到退成一种将近纯白的乳白色后才停止。一红一绿的双眼平静地看着昂撒,像极了他过去夜游打猎时见到的林间山猫,圆圆的,明亮地站在树丛里盯着他。
可惜梁小夏不会喵喵叫两声后消失在森林深处,她此时紧盯着昂撒面部每一处变化,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刚从地板中爬出来的灰肥鼠。
“你是一个精灵!”
这是昂撒在短短一小时内第二次惊讶了。
他能猜到“夏尔?西摩曼”是个化名,却没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如此复杂。她优雅的谈吐,毫无瑕疵的社交礼仪,比真正的贵族还要标准的通用语辞令和假笑,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整日奔跑在林间,和小鹿与兔子为伍的精灵该有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父亲三十岁就是天才法师,怪不得她脸上总有那种事故老成的人才有的淡然笑容,怪不得他和她的次次较量都感到力不从心,怪不得她能拿到血腥黑金宝剑,无论真假。
以前一切的种种疑惑。在此刻终于有了完美的解释。她是精灵,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精灵。时间能够恩赐这个神奇的种族太多的东西。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森林的儿女。自然的巡游者,或者其他,随便你怎么以人类的外号称呼。”
梁小夏单手俯在腹部。微微点了一下头行礼。
“呐,第二个承诺显而易见。你必须发誓。此生不会危害任何一个精灵,不论是战争,还是奴隶贩卖。反之,你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所有的精灵,不可漠视,不可敷衍。”
第二个要求的弹性很高,严格得说。他的后半辈子将会被掌控在精灵手中,精灵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是合理的,他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掌控,他有些没办法接受。
“至于第三个承诺,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梁小夏手指揉捏着盛开的白玫瑰花瓣,经过她的抚摸,这些被剪断的,失去水分的萎蔫鲜花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仔细看去,一小片绿色光芒在花瓣上雀跃,后又渗入白色的组织。这捧花拿回去,插在水瓶里说不定还能多活几个星期。
这些植物的要求。从来倔强而简单,就像精灵一样。和它们待在一起,梁小夏感觉很愉悦,眼角眯着笑了笑。
昂撒的眼睛跟着梁小夏的手指移动,他在分析信息,权衡利弊。
“你的要求中,好像并没有帮你保密精灵身份这条。还有,你能相信我的承诺?”
精灵真的像书上描述的那样单纯,说什么就信什么?
昂撒觉得夏尔更是有恃无恐。
“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两瓣嘴唇碰一下就产生的东西,一个灵魂束缚契约还是挺有用的。至于泄露我的身份?昂撒学长真会开玩笑。”
梁小夏吐着舌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让昂撒更觉得自己是被猫抓住的老鼠,正在她手间拨弄玩耍。
她手上有伪造的血腥黑金,当然也可能有真的。
昂撒叹出一口气,从她提出交易的开始,她就算好了一切,一步一步让他自动下出她想要的棋,说出她算好的话。
“好吧,我答应你。”昂撒迅速地在一张灵魂契约上签了字,在额头闪过一枚铜钱状的秘法印记后,颓废地摊在椅子里。他的骄傲,他从小到大二十几年坚持的贵族自尊,他不允许任何人羞辱的荣耀,全部埋没在了这个午后。可他还能怎么办呢?父亲还在病床上躺着,一点点的帮助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转念一想,对方是精灵,寿命悠长的强大种族,折于她的身下,也许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不堪。昂撒勉强找理由安慰自己。
“我期待称呼您为‘陛下’的那天,只要你不像费恩那样命运多舛。”做完多方投资的梁小夏心情不错,伸手替昂撒理了理衣领,就像给宠物狗梳毛的贵妇人,动作缓慢,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有可能成为妻子的人,在下一刻变成了半个主人。
“昂撒学长,不必担心,善良的精灵不会提出让你为难的要求的。我们是爱好和平的种族。现在,带我去看看甜甜吧,我好久没见到她了。”梁小夏重新变回人类的样子,挽着昂撒的胳膊,离开了这个棕灰色的,和谈话内容一点都不匹配的阴暗房间。
……
看得出来,昂撒还是挺用心的。甜甜和她的母亲被安排在小镇最好的旅馆,最好的房间中,招待镇上最好的饮食。可惜母女两个都心不在焉,忧心忡忡。
甜甜在被昂撒救起来后,惊魂未定,性格中那点软弱又有些故态萌发的产生。她抱着梁小夏大声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嗓子哑了,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才悻悻松开了手。
甜甜又缝了一个兔子熊,这个是她在马车中赶制出来的。梁小夏抱着终于到手的毛绒玩具,在听她絮叨着说了将近半天,破涕为笑后,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夏尔,我想去战争学院读书,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笔钱?我会还你的。”经历过争宠、迫害、追逃后。甜甜成长了很多。“贵族和男人都是不可信任的”,这条被她暗暗刻在心上。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考得进去。”梁小夏很担心甜甜娇弱的小模样。捏了捏少女的脸。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适应那里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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