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在的梁小夏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二公主舒尔是血腥城堡的半个主人,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暗精灵们不能违抗公主的命令,如今也不敢违抗了。
当花尾跟着两位公主从厨房离开,默默享受着剩下人或明或暗的羡慕嫉妒注视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狐假虎威的滋味的确美妙。
最大限度地压榨手中特权的每一分价值,也是梁小夏这周排给自己的计划之一。
“对不起,大师还在锻造,二公主殿下,不如您改日再…来吧。“
守门的暗精灵痛苦地低着头,说完以后完全都不敢去看梁小夏的脸色。
梁小夏完全当做没听见,直接就推开锻造室的厚重铜门进去了,穿过精工间直奔锻造炉。
热流穿门扑面而来,橘红色火苗跳跃着从熔炉里钻出,不停接收一铲子一铲子的矿石,颅内燃烧的光芒红得发白,站得近些都感觉刺眼。
银铛光着上身,露出一身锤炼完全的肌肉,脸上和胡子上都是汗水,不停大声指挥手底下的人向熔炉里继续添加矿石。
“笨蛋!手脚利索点!没看到火都要熄了吗!“
锻造中的银铛脾气一点都不好,也没注意到梁小夏进来,手底下哪个人动作慢了,都会受到他指着鼻子大声呵斥。
梁小夏一时觉得,这位大约是血腥城堡里最本色出演的演员了。
“银铛,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二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银铛疑惑了一下梁小夏的出现,立刻变为了压抑的怒气:
”该死,是谁让公主进来的,我怎么跟你们说的?不知道我工作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吗!毁了伟大杰作,你们谁担当得起!“
花尾见到银铛越说嗓门越大,认命地掏出醒神药剂,拔开瓶塞将剩下的一股脑全灌白矮人张大的嘴巴里了,生怕这点剂量不够对付他缩水的大脑。
喝完药剂的银铛立马变了,同样有些粗鲁地不修边幅,却少了一身狂傲之气,喏喏地看着梁小夏:
“夏尔,你要理解我啊。这些可不是我想说的话,我也不敢说的。“
梁小夏摆摆手,示意银铛不用这么恐惧。她很明白,和矮人相处,不论白的黑的,决不能像和精灵们相处一样较真,他们粗鲁的、大大咧咧的毛病都是和面部毛发成正比的,认真就输了。
“我只是想来问问,之前让你帮我做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全在这里。“
银铛伸手向自己的空间腰带一摸,拿出一袋崭新锋利的钢箭,还有一柄银色匕首。
“这种钢箭很简单,本来就是现成的,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在箭上开了个槽。
不过你要的匕首就比较奇怪,我试了好几种材料,才勉强弄出来个匕首,幸好符合你的要求,遇热就融,遇冷则硬。”
银铛用手指捏住了匕首的刃,稍微用了点力,匕首刃就弯曲过来:
“可我是在不明白,这玩意儿碰上稍微硬点的东西都对付不了,连桌子腿都砍不断,能用来干什么?……喂!夏尔,你要干什么,天啊 !这是对矮人的亵渎!停下来!不准用我的锻造炉烤饼干!“
梁小夏坚持在饼胚上刷上糖浆,好整以暇地回过头握住了银铛打造的匕首,锋利的刃部在指尖轻轻一划,一道细小的血口立刻生成,几乎没什么疼痛。
软是软了些,不过够锋利了。
银铛还围着锻炉上蹿下跳,因为个子矮,怎么都够不到梁小夏架到高出的铁盘,急得直跳脚,也顾不得畏惧了,对着梁小夏哇哇大叫。
梁小夏长耳朵抖了抖,屏蔽掉银铛的强烈抗议,扭过头问花尾:
“花尾,你还有醒神药剂么?”
“剩的不多,不过花尾总有办法弄到想要的东西,怎么,你需要醒神药剂?”说这话的时候,花尾非常自信地抚了抚她那头比熔炉火焰还红的头发,拍了拍腰间鼓鼓的袋囊。
梁小夏倒忘了,花尾本身就是个制毒大师,醒神药剂对她不在话下。
“我需要一瓶醒神药剂,一瓶最强力的昏迷药剂,如果有快速疗伤的药剂,也给我一瓶吧,越快越好…当然,付费的。”
梁小夏爽快地拿出一袋血石塞给花尾,反正她现在身无分文,也就血石多得花不完。
正文第三百九十二章 吻别
“你知道…有两三件事是我敢做的,可是我没说出来。“
“比如?“
“吃蚂蚁;嘲笑失业者;像疯子一样爱你。“
——《Jeux d’ enfents》
=
成功拿到了需要的药剂,从锻造室出来后,梁小夏带着镜月,沿着寂静的城堡外廊步步向前。
夕阳的光芒斜斜从空旷走廊一侧的蛇形窗中射入,投在地板上形成一片金色的扭曲花纹,每隔几段呈现规律性重复,铺满了平整光洁的石板地面。
耀精灵少女的长发和裙摆都随着前进的步伐轻轻摆动,荡出优美的波浪,裙摆下的步伐无声落地,沿着笔直的线路一路向前,搅碎了地上的花纹,纤细的背影也撒上了温暖的光点,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朦胧而孤独地前进着。
没有人开口说话。
镜月跟在梁小夏身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之间间隔得并不远,只要连迈两个快步,他就能追逐到她的衣角。这不宽的距离,却是她留下来的淡漠和疏远,让镜月连伸手追逐都不敢。
距离…镜月总想和她拉开距离,可当这距离真的存在了,被她刻意地保持下来后,镜月心里只剩下一个被风灌满的空洞。
这样的夏尔,让他莫名慌乱。
“夏尔,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梁小夏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低头的嘴角微微勾起,从袋子里拿出一块自己烤好的饼干,轻轻咬了一口吃起来。
“我想问什么,你很明了的。”
这样淡淡的语气,让镜月心里不踏实的感觉成倍扩大。眼前的身影,成熟、美丽、并且淡漠。不温不火的语调…在夏尔身上,他几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段难捱的寂静后,梁小夏听到身后的声音变了,长耳中传来鼓噪耳膜的心跳声不见了,均匀呼吸的气息也不见了。仿佛印遐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
替代印遐的,是另外一个人,熟悉的低沉男声从她身后响起,在寂静的长廊中回响:
“只有愿意付出之人。才能获得;只有踏上牺牲之路,才能脱离血与骨铸就的牢笼,”
镜月望着那个坚决不肯回头的背影。满心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血腥城堡也是神罚之地,离开的也只有能够洗脱罪恶的人。你若想离开,用命去替某个人,就能获得自由。”
“牺牲?真好笑。让一群经过幻境考验,求生意志远超出常人的人去挣着为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主意,怪不得从没有人能够离开。”
梁小夏挑眉,理了理衣裙,忍住了扭头向后看的冲动:
“虽然我很关心离开血腥城堡的方式。可我最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另一个……就看你敢不敢回答了。镜月——若我离开你,永不再见你,你是否能够忍受。”
离开…
诀别的语言毫无预兆地突兀降临。镜月先愣了一下,片刻后只觉得四肢冰冷,如同被浮着冰山的黑水淹没头顶。
胸口传来的疼痛使得他几乎要倒在地上,镜月想苦笑一下,却笑都笑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最终会离开她,却没想到先提出来的会是她。
每日刻意的疏远,相处也不再如以往亲密,他其实早该明白了,夏尔已经对他放手,不再需要他了。
明白却不等于能接受。
即使理智告诉他,这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镜月还是不能接受,只觉得眼前少女美丽的背影都变成了灰白,透着残忍的决绝意味。
“我不知道。”
镜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已经成为习惯的冷静思考早就乱作一团,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到连续不停地抽痛,额头、手臂、掌心,渗出冷冷的汗水。
“我不知道,夏尔。我不知道离开你我会怎样,也许会死,也许活着却已经死了。“
“夏尔,我只知道…我爱你。“
梁小夏心里狠狠一颤,血液迅速回流涌上头顶,张着嘴直想哭。
不用回头,她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浑身上下散逸的脆弱、无助,镜月从没这样挽留地和谁说过话,从来没有。
“镜月…我也想一直守护你。“
背对着他的精灵仰头,似乎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终于转过头看向了他。
她的眼睛还是自己熟悉的温暖纯净,绿色的水眸荡着浅浅的金色光芒,藏不住的心情也随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流露出来,迅速安抚了镜月上一刻还抽痛的心。
相顾无言。
梁小夏眼眶微红,呼吸也有些紧张,一步步对着他走来,伸手搭在他的胸口,踮起脚尖,羞涩地垂下眼帘。
怀里的小精灵慢慢闭上了眼睛,仰着头,脑袋一点一点向他靠近,快要触碰上他时,左眼俏皮地睁开觑了他一眼,又迅速闭紧,嘴唇停留在离他十厘米的地方静止不动。
精致的脸就在眼前,镜月看着她的脸颊迅速染上的粉红色,细细的耳朵尖因为紧张在空气中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还有她晶亮柔嫩的,让他怎么都品尝不够的粉色唇瓣,一低头就能够到。
面对这样腼腆可爱的梁小夏,镜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或者,他从头到尾,一直在失控。
不愿心爱的小精灵等久了失望,理智仅剩的弦瞬间崩掉,镜月紧紧搂住梁小夏的腰,低头吻上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缓慢地轻碰摩擦。
唇瓣间的接触柔软而单纯,镜月沿着梁小夏的唇线轻轻抿着,很认真地感受她的气息。
梁小夏脑中一片空白,酥麻的电流从脊椎直通后脑,镜月的动作很轻,生怕弄伤了她,可胳膊将她抱得太紧了,镜月身上也滚烫滚烫的,几乎要让她窒息在甜蜜的温柔里面。
唇瓣暂时分开,梁小夏睁眼,发现镜月也没好到哪去,耳朵根上全是红的,他的暗蓝色眼睛里光彩熠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好看的眉眼被夕阳的金光拢上一层漂亮温暖的浅金色,连声音都是压抑变调的舒缓。
“夏尔…“
好听的呢喃声和吻一起再次降临,梁小夏一哆嗦,顺着吻闭上眼睛,一只手环住镜月的脖子,伸手摸上他的长耳朵,沿着他耳朵的轮廓轻轻抚摸着——
梁小夏还未从自己大胆的动作中缓过来,就已经快被吻得呼吸不过来了。第一个吻清淡而纯净,第二个吻热烈而紧迫。梁小夏嘴唇被镜月用力吮吸得开始发麻,唇瓣微张想吸一口气,迎来的却是更加亲密的纠缠索取,身体也越来越软弱无力,脚跟发软,快站不住了。
镜月本来很担心会不会将夏尔吓住了,可当他开始后,才发现自己停不下来。她的唇上还带着丝丝属于饼干的麦香与糖浆略微焦糊的甜味,发间全是萦绕的淡香,小巧的舌尖又软又滑,有她身上特有的植物甜味,以及——
口中突然涌来的陌生酸苦味道。
镜月还未反应过来,梁小夏蓦然睁眼,在他耳朵尖轻轻一捏,镜月浑身如同被电击一样迷失了一秒。只一秒,随着这个吻的陌生液体大半都流入了他口中,被他不小心吞了下去,另一部分液体顺着两人嘴角淌下,滑出一条浅蓝痕迹,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衣衫里。
“对不起,镜月。“
梁小夏抹抹嘴角,扶住镜月要软倒下的身体,捉住镜月的手,拿下了他指头上戴着的蓝钻戒指,收入自己口袋里。
稀世蓝钻能够储存一些极为特殊的能量,神力就是其中一种,为了不让镜月反应过来阻止她,她只能暂时夺了镜月的蓝钻。
镜月睁大眼睛看她,有些震惊,有些惶然,还有疑问。
真是胆大包天的精灵,在他眼皮底下问花尾索要强力昏睡药剂,转眼就用到他身上。他却完全不知情,被这小精灵松弛相间的手段耍得团团转,完全跟着她的步调走,不仅迷失了自己的理智,还掉入她的圈套中。
夏尔太聪明了,只不过在自己面前,她总是表现得单纯而坦诚,使得镜月忘记了,如果她想,她能做得比任何人都游刃有余。
“对不起,镜月,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替我活下去,替我做完所有我想做的事情。“
梁小夏声音闷闷糯糯的,一脸愧疚。她搂住镜月的脖子,脸颊轻轻蹭着镜月的侧脸,最后捧着镜月的脸,在他嘴唇上又亲了亲,用衣袖替他擦干净了嘴角的水渍,将镜月扶了起来。
在镜月最后清醒的五秒钟里,他看到了梁小夏眼中的火花般迸射出的爱意,她的眸子里干净地倒影出自己的影子,她在用力地去看他,用眼睛记忆他的样子,不舍的泪光一滴一滴打在他脸颊上,也敲落在他心上。
镜月原谅她了,却无法抑制地替她担心起来。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耀精灵也不是对任何药剂都无敌的,夏尔将他了解得太好,并用自己掌握的一切一击必中,将他把握住连反抗或问询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次意料之外的黑暗降临,镜月阖上眼皮,倒在梁小夏身上。
正文第三百九十三章 决断
我们一个人来,一个人活,一个人死。只有我们的爱人和朋友,让我们暂时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人。
——奥尔森。威尔斯
=
锁好门,梁小夏很仔细地替镜月拉上被子,一同卸下脖子上的世界之树树枝,放在他枕边,又将镜月的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从大神侍小姐那里抽取不少青色神力灌入蓝钻戒指中,做完一切后拍了拍手臂上的小银蛇。
美杜莎大神侍很快从小银蛇变回本体,趴在床边好奇地甩着尾巴,打量床上安静昏睡的陌生人。
“大神侍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对不对?”
梁小夏摸了摸美杜莎的脑袋,将烤好的一袋饼干塞进她手心里。
“嗯嗯,是好朋友,”美杜莎扒开袋子,拿出一块饼干稍微打量了一下,塞进嘴里吃,才咬两下,突然捂住嘴巴落了两滴眼泪:
“耀精灵,这是不是就是幸福的味道?我感觉舌尖暖融融的,快呼吸不过来了。”
最普通的焦糖饼干,打动了从未吃过甜味的美杜莎,她眼泪汪汪地捧着小袋饼干,揪住梁小夏的衣袖:
“耀精灵,你是大神侍最好的朋友。”
梁小夏哭笑不得,烤饼干本来是想给美杜莎打发时间吃着玩的,却没想到会让她感动到这个地步。
将吃饼干也能吃得小心翼翼的美杜莎一同安顿好,梁小夏郑重地对她吩咐到:
“我的好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听着,大神侍小姐,我要离开一会儿,就一会儿,最多不会超过一天。在我离开的时候。替我守住他,除了我以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不要让任何人去动他旁边的东西…如果有人违反这两条,就杀掉。”
“嗯,你放心。”
美杜莎很认真地接受了任务,捏着冰凉的拳头保证完成任务。眼见梁小夏马上要走,又略微担心地开口:
“耀精灵,你会回来吗?”
梁小夏脚步一顿,扭头对美杜莎弯起眉眼笑了笑:
“会回来的。我保证。”
……
说是离开,梁小夏要去的地方,也不过是和卧室有一墙之隔的浴室。
蛇形水晶壁灯明亮而不刺眼。将巨大落地镜里的人影全照了出来,梁小夏搬出一把椅子,对镜而坐,沉默地打量镜子里的人——也就是她自己。
镜子里的精灵长着纤细耳朵,碧色杏眼。眉峰略硬,蹩眉时忧郁而温柔,微笑时俏皮而甜美,平静时空灵而干净,每一个表情做出来。都有不同变化,唯有骨子里透出的坚韧。从没变过。
熟悉而陌生的脸,和她前世的脸相差太远,实际上快百岁的梁小夏早已忘记了自己前世的模样,这一百年在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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