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傍晚,大队在一条小河边休息宿营,李勒又跑来找觉远,道:“觉远师弟……”
“施主并非佛门中人,师弟二字,贫僧愧不敢当!”觉远一见他来,就知没好事,不是劝自己喝酒,就是劝自己吃肉,前几天还不住地向自己大赞长兴居的肉脯有多好吃,当着自己地面大嚼!身穿僧袍冒充僧侣,还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当真可恶!
李勒假装没听见,接着道:“师弟呀,你也知师兄我学问不怎么样,看书总也看不懂。我这有两本书,你帮我看看,上面到底写地啥?”说着取出那两册秘芨来。
觉远接过,翻开上半册,只看了几页,便道:“这是道家地武功修习之法,贫僧是不懂的!”说着便要把秘芨还给李勒。
李勒却道:“你帮忙看看下半册,帮帮忙嘛,我不认得上面写地字,估计是西域哪个小国的,但不知具体是哪个国家的!”
觉远虽不耐烦,可又无法推脱,只好又翻开下半册,只看了一眼,便啊的一声惊叫出口,道:“这不是西域文字,是梵文啊,而且是用古梵文写成!”
李勒哦了一声,心中大为失望,弄了半天是本佛经,那紫阳真人搞什么鬼,一本破佛经也值得他那么紧张,早知如此,自己也用不着费力气把它弄到手了!
觉远却越来越惊讶,神色忽晴忽暗,表情也越来越庄重,快速翻了十来页,浑身激动得直哆嗦,用发颤的声音道:“施主,你,你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三本书?”
“三本书?”李勒啊了一声,原来是三本书,他还以为只是一本书的下半册呢!笑道:“我自然知道是三本书,只不过呢,想考考你而已!”
觉远紧盯着那秘芨,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似乎一闭眼皮,这书就要从手里消失一般,口中低声念道:“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静坐生暖气,水中有火具,湿热乃蒸腾,为雨又为露……”越念越急,声音渐渐升高,显见是异常激动!
李勒一伸手,抢回秘芨,揣入怀中,打了个哈欠,道:“天晚了,睡觉睡觉,明天还得赶路呢!”他本来挺想知道秘芨上写的是什么,所以想求觉远解说给自己听,现见觉远激动得不行,立知奇货可居!他倒不急了,于其自己求别人,不如让别人反过来求自己!
觉远只感喉咙干涩,强自镇定,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上面写着的都是佛家肉身成圣的法门,施主……师兄并非我佛门子弟,要之无用,不如不如……”
“不如个屁呀,睡觉吧,天不早啦!”李勒往地上一躺,眼睛闭上,奇响无比地打起呼噜!
觉远蹲在他身边,哀求着道:“师兄能否告知,你手中的副本是从哪里得来的!”见李勒不答理,只好道:“师兄,《洗髓经》和《易筋经》虽好,可却终是我少林菩提达摩的遗物,这两本经书从我寺中丢失,方丈至下,人人都想找回,你如知道下落,还望告知啊!”
李勒猛地睁开眼睛,问道:“那第三本书是什么书?”
觉远摇头道:“我也不知,上面跳字跳得厉害,我读不明白。”
“其实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想考考你而已,有事明天再说吧!”李勒翻了个身,嘟嘟囓囓地道:“骑马骑得的腰都疼!”
就听觉远道:“师弟我会些推拿之法,不如我为师兄按摩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突厥牙帐
勒枕着个大包裹,把脸冲下,唉声叹气地道:“师弟错,还会按摩。小点劲儿,师兄我身子骨不是那么结实!”
觉远忙道:“是是,师弟自然明白!”轻手轻脚地给李勒推拿起来,按摩他的腰部!
少林高僧出手推拿,自是手段高超,只片刻功夫,李勒就觉腰间发热,舒服之极。指了指肩膀,道:“这里,这里也酸痛!”
觉远无法,只好又给他推拿肩膀和颈部,又做了一会,正想问李勒是从哪里抄到的副本,却见李勒已然睡着,这回倒不是假装,是真睡着了!
觉远跪坐在李勒的身边,有心想从李勒的怀里取出秘芨,可他自幼进入佛门,不能偷盗的观念,已深入脑中,只好眼巴巴地坐着,念了一宿的阿弥陀佛!
第二天清早,李勒起身,见觉远还坐在自己身边,两眼发红,不由得问道:“你一夜没睡啊?”
觉远道:“大漠之中,危险时刻存在,我怕半夜出事,经书丢失,所以在师兄身边守护!”
李勒摇了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太没必要!”叫人送上早餐,面饼肉干,饱餐了一顿。觉远却只吃面饼,对肉干看也不看,严守清规戒律。
本来安西将领们对他不屑一顾,反正是个死货,用完就要砍掉的,但见李勒待他不错,分发食物的马思源,便给觉远一块稍大点的面饼。
吃罢早餐,复又上路,觉远骑马跟在李勒的身后,问道:“师兄。你还没告诉我两本书的副本,是从哪里得来地呢?”
李勒笑道:“好吧,其实我昨晚是骗你的,我并不知道那两本书是《洗髓经》和《易筋经》。我连是三本还是两本都没搞清楚,要不你先告诉我这两本书的来历,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是从哪里得到的副本,怎么样?”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但不要撒谎!”
觉远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贫僧自是不会说谎,妄语乃佛家戒条之一。”《洗髓经》和《易筋经》来历并非秘密,他便将这两本书地来历说了出来。
达摩,全称菩提达摩,南天竺人。婆罗门种姓,北魏时来到中原,驻锡少林寺,乃是中原禅宗的初祖。在少林寺驻锡时,面壁九年,独自修习禅定,时人称他为壁观婆罗门。
达摩离开少林后,僧人们在他面壁的洞中发现一个用蜡封住的铁盒。打开后发现盒中有两部梵文写成地书,分别是《易筋经》和《洗髓经》。
这两本书是达摩留给他弟子慧可祖师的,慧可将《洗髓经》带在身上,外出云游四方。而将《易筋经》留在了少林寺里。当时少林寺里会梵文的人不多。会古梵文的更少。僧侣们拿着《易筋经》翻译,谁知翻译之后。竟然个个翻译的都不同,竟有了几十种版本,每个人对经书都有自己的理解,而且都认为自己翻译的是对的!
《易筋经》是外修之书,带有指南,法典之意!所以因为版本太多,大家翻译地不同,导致所练的功夫也不同,结果就变成了少林的绝技出奇的多,大家按照自己的理解,竟也能练出高强的武功。
但练习一段时间后,僧侣们又发现了问题,就是每练一段时间,人就会有发疯的迹象,俗称走火入魔,要想不真的发疯,最好地方法就是坐禅,就象达摩一样面壁,只要坐一段时间的禅,发疯的迹象就会消失。于是乎,少林武僧的坐禅和习武相辅,成为了一种传统,一直流传下来。
直到慧可祖师云游回来,亲自翻译经文,才发现原来两本经书其实一体,要前后对应着练才行!
原来,这两本经书并非是达摩专门写出来武功秘芨,而是因为他面壁地时间太长,每天总坐着,年复一年,导致血脉不通,所以他便写了《洗髓经》用来舒通经脉,而每坐一段时间,他便要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打打拳脚,舒解困倦,这就产生了《易筋经》。
所以《洗髓经》是内功,而《易筋经》是外功,要想练这两套武功,而不至于走火入魔,地地确确就是要用坐禅来化解心魔,因为两本书的产生,就是围绕着坐禅来地!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当隋朝刚刚建立,天下不稳时,这两本经书的原版竟然不翼而飞,不知被谁偷了去,少林寺上下僧侣无不惊讶,四处派人寻找,可却始终找不到!
经书的梵文内容属于绝对的保密内容,除了少林寺的高级僧人,普通僧人都无法得见,可现如今,觉远突然在李勒这里看到了,虽是副本,可终有了寻回经书的希望,也怪不得他着急了!
听完觉远的叙述,李勒笑道:“原来如此,其实呢,这两本经书是我从一位道友那里得来的,他让我照着原书录了套副本,但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照着练!不过呢,如果你愿意教……和我共同研究一下书上的武学,我倒是不介意把那位道友是谁,告诉你!”
觉远大是迟疑,好半天才道:“那我得先回寺去问问方丈,如果方丈同意,我自没有问题。”
“如果贵寺的方丈不想让武艺外传,那也没什么,我愿拜入少林,当个俗家弟子!我乃堂堂大隋冠军侯,成为少林的俗家弟子,想必也不辱没贵寺的名声,而且我安西军镇守边疆,收复国土,正需要有高强的武艺,如果方丈他老人家爱国,愿意为国家出一份力,那么就请他派一批武僧前来,替我教教士兵吧!”李勒道。
用国家大义来劝说觉远加盟,觉远倒是不能拒绝,点头道:“待我回到寺中,禀明方丈。自然给施主一个答复。”他随即便想向李勒告别,回归中原,去向方丈报告此事。
李勒忙拦住他,此事不急。还是等他们从突厥汗庭回来再说不迟。他知觉远武艺高强,为得到两落,自会全力保护自己,有这么好的私人保镖不用。
觉远只好答应,此后李勒再问他武学上的事,便不再藏私,反正太高深地李勒也听不明白,只说些腰盘如何使力,挥臂如何更猛的法门,结合李勒的突刺技术,让他出枪能更快更准!
一路之上。说说练练,倒也并不无聊,李勒的突刺枪术更上层楼,虽然还做不到枪刺飞鸟地境界,但枪刺活鸡,却是十刺九中了!
这一日已到了临近突厥汗庭的最后一个国家,龟兹王国。龟兹王城可以算得上是西域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人口超过十万。是最忠于西突厥的王国,李勒等人进城之后,稍做休息。
王世盈备了珍贵地礼物,去拜见龟兹权相。请求权相给他开封介绍信。使他能够进入汗庭。并见到统叶护。
有钱能使鬼推磨,龟兹权相不比鬼强太多。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当即写了封信给统叶护,把王世盈说成是龟兹的朝贡使者,他所带的大批礼物,自然也成了龟兹国孝敬突厥大王的贡品。
王世盈倒不怕替他人作嫁,反正只要能顺利见到统叶护就好,其它的都是小事!拿了书信再往三弥山赶,龟兹王城离突厥牙帐不过六百里,不几日也便到了!
三弥山虽远,可终有到的一天。一进三弥山,王世盈立即大撒金银,买通各级官员,又交上书信,请求拜见统叶护,银弹攻势之下,无数的人替他们说好话,竟然只用了两天功夫,统叶护便即召见!
这日黄昏时分,李勒等人被带到了突厥汗庭的统治中心,牙帐。别看突厥贵族们在且末城被李勒打得可汗升天,事实上这个强大汗国地实力,并非只是且末城下的那个样子,而汗庭的规矩也并不比大兴城的规矩少些,甚至更加繁琐!
统叶护虽然还没登上大位,但一切规矩都是按可汗来的,王世盈这种“小国的贡使”想要见到他,得提前一晚来到,与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同时来到牙帐之外,然后在帐外恭恭敬敬地等上一宿,第二天同初升太阳的第一道晨光,一同进入牙帐!
李勒和徐世绩等人站在帐外半里之处,蚊子围着他们飞来飞去,尤其是李勒,他光溜溜地脑袋特别招蚊子!
啪的一声,李勒打死了只蚊子,见一手的血,忍不住道:“怪不得我这两天总觉得头重脚轻,原来不是热的,是失血过多!”
觉远小声道:“施主,现在你是师兄了,还是不要杀生为妙,免得突厥人看出破绽!”
李勒只好双掌合什,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手下将领个个在肚子破口大骂,什么狗屁突厥大王,在且末城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大爷们主动来见这小子,他竟然还摆上谱了,当真岂有此理!
终于捱到天明,也不知拍死了多少只蚊子,可算是等到统叶护起身了。在王世盈地带领下,众人鱼贯而入,进了金帐!
金帐极大,可坐数百人,帐内装饰豪华,帐顶上垂着琉璃灯,琉璃灯上镶嵌着纯金地雪莲花,十分华贵。一张大地毯铺满整个金帐,竟是由数百张虎皮拼成,看起来极是威风!
李勒撇了撇嘴,心想:“有点象山大王地分赃厅,忒俗!”
他和觉远都穿着簇新的僧袍,大红袈裟,手里还各持着一根禅杖,满有高僧地味道。
统叶护刚刚起身,正在吃着早餐,帐内弥漫着一股羊奶的香甜气息。见龟兹使者来到,他嗯了一声,也不叫众人坐下,只是问道:“今年开春,不是朝贡过一次了吗?还是我陪着大汗接见的,怎么现在又来?”
王世盈穿着龟兹小吏的衣服,也看不出是多大的官,他向统叶护行了礼,然后才道:“回大王的话,开春朝贡是向大汗,可现在大汗被佛祖召去,汗庭自然就由大王您来掌管了,为表示对大王的敬意,所以我国国王命我来朝贡大王,特献上礼品!”
说罢,将手一招,徐世绩等冒充随从的将领,把几大箱子的礼物抬了上来。将领们个个都经过化妆,徐世绩并未与统叶护照过面,所来的将领也都选的是没出过且末城的,化过妆后,统叶护自是认不出。
统叶护笑道:“你们国王倒也会做人!”
打开箱子,只见里面也无非就是金银玉器,还有精美的花瓶,虽然珍贵,统叶护倒也不是没见过,只点了点头,看向李勒和觉远,问道:“这两位大师是?”
王世盈忙道:“他们是来替可汗颂经的,望可汗在天之灵能够平安喜乐!”他不敢多说关于李勒的话题,忽然指着一只花瓶,道:“怎么把它给带来了!”说着,俯身从花瓶里取出一个卷轴,陪笑道:“大王,这幅画并非礼物,不知怎么混进了礼箱,可能是搞错了,我得给国王带回去才成!”把卷轴藏到了身后。
这么一番做作,登时把统叶护的胃口吊了起来,他对于礼物并没多大兴趣,他什么宝物没见过,哪会再乎这些黄白之物,就算花瓶里有幅画,他也不见得会打开看。可王世盈这么笨手笨脚地一遮掩,他兴趣顿时就来了。
统叶护笑道:“是什么画,拿来看看!”
王世盈堆起自认为是尴尬的笑容,道:“画上人并非是我龟兹人,是位中原女子,还是位郡主,她的画像……这个这个……”
统叶护脸一沉,道:“是不愿让我看吗?哼,你这人看上去一脸精明相,没想到办起事来乱七八糟!左右,将画拿来我看!”
旁边侍立着的突厥兵当即上前,将画抢下,呈给统叶护。统叶护打开画卷,一看之下,登时愣住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画中人
叶护双手微微颤抖,看着画,说不出话来。
王世盈还在那里罗罗嗦嗦地道:“大王,这画真的不是贡品,我也不知宫中的宦官怎么就弄错了,等我回去禀报我们国王,请他打那些宦官的板子,要不然就直接的砍头!”
统叶护突然喝道:“闭嘴!”
“是是,小臣罪该万死!”王世盈当即闭嘴,向李勒他们望了一眼,歪了歪嘴,心想:“看来画中人在统叶护心中的地位还是满重的!”
好半晌,统叶护才喃喃地道:“怎么会是她,是她本人,还是仅相貌相似?”他眼睛盯着画像看,舍不得离开,嘴上问道:“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你们王宫里珍藏多年的吧?还有,你们国王的国书在哪儿,拿来我看。”
王世盈就等着他这一问,心想:“我上哪儿弄国书去,不过看来龟兹国王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一幅画。我们带着礼物来,他都爱理不理的,一看到画,立马儿就想看看国书了!”
他忙向统叶护行大礼,趴到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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