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时买的武侠小说,那时候买一套《神雕侠侣》不过15块钱,现在怎么也升不了值啊,就算升了谁会买啊。
除了书,家里次多的东西就是DVD———要是我重孙子的重孙子在临终的时候,哆哆嗦嗦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布包,说这就是咱家的传家宝,结果我重孙子的重孙子的儿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星球大战》DVD ,估计得气得放出两个屁来!
那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做传家宝呢?背投?音响?榨汁机?洗衣机?……真急人,你说我重孙子的重孙子的儿子,要拿个老掉牙的双开门电冰箱传给我重孙子的重孙子的孙子,估计人家都拿不动!
既然这些东西不成,就想想值钱的东西吧。股票?基金?……别瞎掰了,没听说传家宝能分红的!
最后,因为实在找不到能当传家宝的东西,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咱家啥最值钱啊?”我妈想都没想:“你爸!你爸最值钱!他身体不好,一生病就要花好几千……”
连忙打断她:“我不是说人,说的是东西,比如能随着时间推移而升值的……”我妈想也不想:“房子!这房子我们以前买多便宜啊,现在已经涨了……”
我听了几乎抓狂,谁家的传家宝只能用70年啊,真是,老太太忒糊涂!一急就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是想问咱家有没有什么传家宝!”
我妈一听就警惕起来:“是不是又跟你妹吵架了,想问清楚准备分家产?告诉你俩,我跟你爸身体还好着呢,你们俩别想得那么美!……”
2
写了《传家宝》后没两天,我妹忽然打电话过来:“你真的跟妈电话问传家宝的事儿了?”我说怎么了。我妹着急地说:“都是被你这一问给逗出来的瘾头,你不知道咱妈要回老家,专门去找传家宝啊!”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真的假的?老家哪儿有什么传家宝,妈怎么那么搞笑啊!”我妹说:“当然是真的,你说这么热的天还跑回去,问的还都是些没影的事儿,这不是添乱嘛!”
也是,连忙给家里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我妈。我问:“你要回老家啊?”老家离成都三小时车程,在一个富庶的小镇上。我妈悠然自得地说:“是有这个打算。”我说:“不会是为了传家宝吧?”
老太太却不接茬:“最近打球没有啊你?”我以为她没听清,又问:“真是为了传家宝?”我妈说:“对了,上次买的玉兰油要用完了,你下月回来的时候再买点。”
哎呦,这老太太真是急死个人,知道她儿子跟她一脾气,还偏喜欢绕。想想,只有让她自己主动说出来。口气一转:“原来你在逗我们,我就说嘛,要真有传家宝也应该在大舅和四舅手上,怎么也不会落在女儿手里……”
嘿嘿,激将法果然有效。我妈果然忍不住了:“谁说的,你外婆去世的时候,就是把她的那个镯子传给我了!”“镯子?什么镯子?”我好奇地问。
“是一个米汤玉手镯,还是你外婆的外婆传下来的,怎么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我妈这么一说,倒让我想了起来,外婆以前的确有一个玉手镯,她去世的时候我已经12岁了,所以依稀还有点印象,没想到这个镯子居然还有这么悠远的历史呢。
“那镯子现在在哪儿呢?”这可是个重要问题,不能不问。我妈说:“我也不知道,得回家问问你大舅妈。你外婆去世的时候是传给了我,但是我又把它交给了你大舅,让他帮我保管,但现在你大舅都去世快10年了。”
嗬,听着还挺传奇。我妈说:“那天你一个电话,让我想起了这个镯子,觉得还是应该找找,我还从来没戴过玉镯子呢。听说戴玉镯对人身体好,最近我的身体就挺好的,你爸身体也不错……对了,你下月回来的时候千万别忘了给我买玉兰油啊……”
My God ,怎么从玉镯子又跳回玉兰油去了,真是败给我妈了!
“这么热的天你回去,多麻烦啊。”我觉得这事有点没谱,想劝她改变主意。她说:“我不回去,让你爸回去,让你爸回去寻宝……”我在这边顿时笑倒,怎么女人都这个样,一听什么宝啊玉啊什么的就两眼冒光,成都有我妈,北京还有个一心想在阳台上挖出个马王堆的棍表姐!
我妈还说:“对了,你帮我打听一下,米汤玉值钱吗。中央电视台不是还有个《鉴宝》节目吗……”我叫起来:“打住打住,妈你真逗,还鉴宝呢,宝在哪儿?先把手镯找到再说!”
我妈一愣,反应过来:“是哦,我还得好好回忆一下那个玉圈圈在哪儿……”
赶紧给我妹电话,我妹一听还有这么档子事,也笑得直打喷嚏:“咱妈太搞笑了,居然还想上《鉴宝》,就一玉手镯,现在花个几千块就能买……”
上周我值班忙,没怎么跟家里联系,今天想着是母亲节,就打个电话回去,是我爸接的。“您老人家不会是已经从老家回来了吧?”我问。那边说:“可不,中午刚进家门!”
我当时还觉得,这么快就回来了,八成事没办成,没想到老头子得意地说:“那个玉手镯已经找到了……”我大吃一惊,外婆去世都已经小20年了,居然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我爸这才告诉我,那镯子我妈19年前就交给了大舅保管,结果我那个可爱的财迷大舅在保管了若干年后,居然背着我妈把它100块钱“卖”给了我五表姐;我五表姐知道这玉镯子是外婆留给我妈的,就一直压在箱子底,没有再外流。我爸回去一问,居然就格外顺利地找到了这个玉手镯。
我问:“我妈呢,不会是在沙发上摆POSE 装慈禧吧?”我爸说:“她啊,她戴上镯子就出去遛狗去了。”什么,遛狗?这大中午的遛狗?以前这活儿都是我爸干,她从来都不管的!
哈哈哈哈,我这个可爱的司马昭老娘!
生活的原始股
以前我只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原来每一个方向都有生活的原始股啊。
很多年以前,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跟我关系很好的有三个孩子,我们成绩差不多,年龄差不多,甚至个头都差不多,要说不同点,就是家境的不同。
小A,父亲是高工,受人尊敬,母亲工作也不错,家庭综合条件在我们那几个孩子中是最好的;小B,父母是中层,又是独子,很受看重,排在第二位;小C,父母没什么文化,但是做生意的,最不缺的就是钱。与他们相比,我家情况最不好,我爸那段时间肺病已经开始犯了,每年都要花很多钱治疗,搞得我妈手很紧,对我跟我妹,几乎就是一毛不拔。
初中时候,已经开始知道钱的重要了。在我们四个朋友当中,A 表面很和善,但实际上他对我们几个的关系,基本维持在家门以外———那时候哪个孩子没去过同学家啊,但是三年的时间里,我们还真没怎么去过他家,唯一的一次,是初三,他生病了,老师让我给他送份卷子。他的家很雅致,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有规矩的人家,最让我艳羡的是他家的书柜,高到了房顶,都是我闻所未闻的书。
不过那次我就在他家呆了一分钟不到。敲开门,把卷子递给他,他道谢,我扫了一眼他那神秘又雅致的家,然后离开。
小B 的父亲跟我父亲是同学,几乎同时来到厂里,后来也几乎同时被提拔,他妈跟我妈年纪又差不多。这样的家庭,多少存在攀比的情况。这种攀比不仅包括男人的工作、女人的内秀,甚至还包括孩子的成绩。不过后来我爸生病,前两种攀比基本消失,只剩我跟小B 在学习上的较量,总体上我比他强,但是他能有钱买很多新书,这点我望尘莫及。
更打击我的是,小B 买的这些书,都是我喜欢的小说、文学或者杂志,而他从来不借给我。
小C是我们四个中成绩最靠后的,但是他家也是最有钱的,不过他父母都没什么文化,又在做生意,所以家里一直很杂乱,堆满了货,他跟他妹妹基本是在没有父母关照的情况下读书的,从这点上说,小C是我们四个中最能干也是最懂事的。他还有一个优点,特大方,跟他出去他总愿意请你吃一毛钱的雪糕。我总去他家,他有了新书总会借给我,所以我跟小C关系最好。
初中那三年,我们四个男生,基本是在一条线上前进,脑子里没有什么未来的概念,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朝着怎样的路径变化,就这么懵懂地发育着。
第一个变化出现在初中毕业时。升学的选择有三条路,分别是高中、中专、技校。高中自不必说,中专和技校读三年后,就会回到父母所在的航天部某基地,当技术员或者工人。
小A、小B 和我,都没什么犹豫地选了高中,小C却报了中专。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人对未来的意识已经与学历、文化程度联系得越来越紧密。C的选择让我很不理解,他难道不想读大学了?他说他觉得自己的成绩上了高中估计考大学没什么希望,不如读中专去。他父母对此也没有异议。
C后来就去了中专。A、B和我就上了高中。我跟C一直有联系,他在中专是佼佼者,过得很快乐。再来说我们高中的三个人,A 的父亲是一所理科著名高校的老大学生,所以为A 制订了一条自己走过的路:读理科,考理科,学理科……可是我知道A
对文科的兴趣跟我一样大,他不喜欢理科但是又无法改变父母的决定,只能熬着。
B到了高中后,认识了很多别的学校过来的学生,跟我们渐渐疏远了。后来我发现他不再买书了,他的钱开始花在了看录像和打游戏机上。小B 的成绩到了高二就彻底不行了,全年级几百人,他排三百多名。我后来问他,他说总是觉得光啃书本远没有在游戏机里称王称霸来得爽。
我爸开始也让我读理科,结果被上到高三的我抗争掉了,A 曾经也跟我一样抗争过,不过还没成气候就被镇压下去,他家里连雅致的气氛都能成为一种武器。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我们等来了高考。小A 报的是他爸的母校,我报了外语学院。最后我和小A 上了线,小B
落榜,后来他父母花了很大一笔钱送他读了一所职业大学。
小A 考的那所大学很强,他一进去就拿奖学金什么的,他爸对他满是期望,经常在别人面前说,儿子上了这所大学,就成了股市里的绩优股。我上的川外虽然只是一所普通学校,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在里面那四年过得很恣意自由。对我人生影响很大的一些书,都是在大学里看的,这时我已经能很坦然地面对贫穷了。
那时候我们四个人,分别在四个城市。小A 在东北,我在重庆,B在成都,C毕业回了基地,开始做工人。四年后的结局是,小A 因为对专业索然无味,开始迷上了网络,后来发展到沉醉黄网不能自拔,毕业时连学位证都没拿到;小B 读职大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后来怀了孕,打了,女孩对此耿耿于怀,对小B不好,却又不离开,小B22岁的时候,看上去就跟30岁一样。我毕业时拿到了到北京的通知书,而小C已经下岗了。
对我继续到北京读书的事情,家里起先有些犹豫。当时我妹也要上大学了,我爸手术后身体虚弱,家里当时还是希望我找个工作,这样至少能缓解一下压力。但我很想去北京,最后我跟我爸说,你就当投资原始股好了,以后迟早要涨的。我爸就因为这句话,开始大力支持。
来北京前,我去见了C。他正在后悔没有读高中上大学,才在竞聘中失去岗位。我也觉得他去读中专是失策,给他讲了大学里很多事情,还给他拿了很多书,当年都是他借给我,现在可以还这份情。
一晃又是八年,我在北京过着自由的生活,挣的钱是我爸他们的很多倍,而他还记得原始股的说法,并以此为傲。
之所以写了这么多废话,是因为今天我忽然接到了C的电话,告诉我他刚来北京,开了一家公司。下午我见到了这位八年前的下岗工人,在深圳他已经有了一个做书籍的文化传播公司,现在业务伸到了北京。分公司在建国门,我瞟了一眼资料,注册资金500万元———跟我经常梦想着可以追打主编的巨奖一样多。
C说,他下岗后就去了深圳,做了很多东西,都失败了,老是奇怪自己为什么没像我一样挖到原始股。后来他想到我那么喜欢读书,那么喜欢读书的人一定会买很多书的,灵机一动,他管父母借了一笔钱,从卖盗版书开始,慢慢从零售走向批发,又从流通做到内容,几年波折,终于有了今天。
跟C的联系,让我想起了多年未见的A 和B。一番打听后,知道A后来靠他原本不喜欢的专业,进了一家公司做技术,后来在2003年考上中文系研究生,现在还没毕业;B 工作没两年就跟那女孩结婚了,挣得刚够用,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个几岁的儿子,这是A、C和我三个人都没有的幸福。
以前我只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原来每一个方向都有生活的原始股啊。
真相之死
希望工程
因为这个塘子的水太深,我的棍棍能搅搅锅底却戳不到塘底。2003年1月20日,那篇《六问希望工程改革》见报了。
要做这个选题,我开始心里也没底。因为自2002年3月的“明报事件”以来,有关希望工程和中国青基会的大事小事,似乎都有可能成为泼向滚油锅里的一瓢水,随时能折腾出个鸡飞狗跳的动静来。
可我想要的是一根不带水的木棍,这样可以伸进滚烫的油锅里去搅搅,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是从1999年中国青基会与香港《壹周刊》较劲的时候就开始跑他们的新闻的,其间也出过几件比较引人注目的事情,比如“巩俐阿姨广告事件”、“假信事件”、“明报事件”等。2000年调查“巩俐阿姨广告事件”时,我还是唯一随队调查的北京媒体记者。几年下来我对希望工程和中国青基会已经有了比较深的了解。
2001年底“假信事件”和2002年3月“明报事件”接连发生,青基会由“巩俐阿姨广告事件”中的调查者成了备受猜测的被调查者,希望工程也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们议论的对象。方进玉去年3月那篇未能在《南方周末》面世的稿子和12月底在网上流传的那篇十万言书我都看过。我佩服方进玉的勇气,但是他提出的那些问题,比如投资使用方向、停止1+1助学行动的原因等等,都没有回音———就像一个武林高手,使出惊天动地的一招后,却连对方的一点反应也没得到,不爽。
2003年1月16日,我在国内新闻版上发了一篇消息《希望工程助学金到农行领》。稿子是中国青基会传给我的,讲的是沿袭了13年之久的希望工程助学金发放程序从今年开始被彻底改变,中国农业银行将负责发放。
当时那篇消息稿让我特别留意的是“提高发放效率,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