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吗?”燕王世子颤抖着声音小声问。
琸云手指那人脉搏上探了探,点头,“死得透透。”
风吹走了云层,月露了出来,洒下淡淡银晖。借着月色,琸云能看到掉下楼士兵穿着同安城守卫衣服,心中稍定。她并没有去察看此人死因,迅速地拽着燕王世子缩回原地,小声道:“亏得我们站得靠里,要不然,敌人面都还没见着,被这尸体一砸,说不定还能把命给丢了。”
燕王世子从营地里出来时候满脑子都是杀敌制胜兴奋与憧憬,结果才一出门就被贺均平给晾了城楼下,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儿,这会儿猛地见了死人,很是吓得不轻,不由自主地缩琸云身后,两只手紧握着匕首,浑身发颤,两排牙齿发出咯咯声响。
琸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问:“世子爷没见过死人?”
“见见过,”燕王世子咬着牙,哆哆嗦嗦地回道:“可可是,没这么死。”他正好好地说着话,忽然来一具尸体从天而降,这个场面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诡异很可怕了。燕王世子把脑袋别到一边去,声音里带着哭腔问:“他脑袋还是全吗?”
有没有脑浆四溅,鲜血遍地之类
他话刚落音,城楼上又坠了具尸体下来——说是尸体似乎也不大确切,那人还没有死透,摊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喉咙里发出破风车一般“嘎嘎——”声,这寂静又漆黑深夜里,无端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把人弄死就是了,好好干嘛往下扔尸体啊——”燕王世子都哭了,索性捂着耳朵把脑袋靠城墙上,好像这样能获得多安全感。琸云也不去安慰他,叉着腰没好气地瞪着这位大少爷,心里琢磨着以后得跟贺均平说多带这位大少爷出来见一见世面,要不然,就他这芝麻绿豆大胆子日后怎么能作一国之主。
他们俩各看各,过了好一阵,终于听到城门后传来“咯噔——咯噔——”声响,琸云赶紧拽了燕王世子一把,他立刻会意,握紧匕首飞地冲了过来。
城门很被打开,贺均平从门后钻出来,沉着脸把手里信号灯点燃挥了挥,燕王世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五十步外冲过来一大群人,再往后,便是惊天动地马蹄与冲锋怒吼
琸云见他都看傻了,哭笑不得地拉了他一把,抢众人前头冲进了城。燕王世子依旧一脸茫然,仿佛梦游一般愣愣地看着琸云,小声道:“他他们都后头跟着?”这些人岂不是把他方才怂样儿全都看了个仔细。这简直太丢人了!
琸云欣赏了一会儿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奈窘迫样子,终于心软地拍了拍他肩膀,忍住笑安慰道:“你放心,他们都是后来。”燕王世子一直捂着耳朵不敢回头看,士兵们又可以穿了软底鞋,压低了声响,所以才没察觉到,但琸云却是听得仔细。
“真?”燕王世子依旧有些不信,但还是充满希望地看着她。琸云摊手,“你可以不信。”说罢,又挥了挥手里弓,沉声道:“再不走,我们俩今儿可真是白来了一回。世子爷你不走,我可是要走了。”
燕王世子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也摸出弓箭亦步亦趋地跟了琸云身后。
因是夜袭,来得又突然,同安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连个像样反扑也没有就彻底被燕军拿下了。燕军纪律言明,并没有大开杀戒,所以城里场面看起来并不算太血腥。燕王世子忽然就精神了起来,好像变了个人似,一脸凛然地领着一大群士兵从县城正中央大路上匆匆而过,远远地瞥一眼,还别说,真有些世子爷气势。
贺均平不贪功,城门一开便让旁人忙活去了,自己找到琸云后便拉了她去休息,“左右这首功逃不了,自己吃了肉,总得跟别人留点汤。”他说到这里时候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讥诮之色。琸云立刻猜到定是有人私底下埋怨了什么,朝他笑,一脸好奇地问:“谁大将军面前说什么了?”
贺均平挑眉,一脸不屑地哼道:“还能有谁?许家老二呗。你说他这脑子是怎么长,明明知道大将军不待见他,还使劲儿往他跟前凑。要换了我是大将军,早把他给轰出去了。就凭他那点本事,也好意思跟我比,脸皮真厚。”
虽说军队外头,可许家退婚事吴大将军怎么会不知道,吴元娘逃婚举动确有些过火,但他养外室事却也是真,吴大将军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头岂会不膈应。许二公子若是聪明,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偏偏他还生怕吴大将军不认识他似,三天两头地往他面前钻,还总话里话外地抱怨说吴大将军不肯给他机会,吴将军心里头怎么想旁人不晓得,但营中众人对许二公子却都是抱着一副看好戏心态,包括贺均平也是如此。
“阿云,”贺均平刚刚吹捧完自己,忽然又一脸郑重地看着琸云道:“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们俩就成亲吧。”
这是个什么状况?琸云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话题变得是不是有点太了!
“我算一算时间,”他掰着手指头认真地道:“依着我们现势如破竹进度,只怕用不了一年就能打到京城去,我再立几个功,等回宜都时候说不定还能升一级,成亲时候也体面对了,柱子大哥他近有没有信来,我们成亲时候得把他和嫂子接过来吧。还有”
琸云揉了揉额头,看着面前说得兴高采烈贺均平,忽然觉得她前些天患得患失,还弄得病了一场反应实有点太傻了。
“阿云你高兴得傻了?”
“”l3l4 猫扑中文
第 86 章()
(猫扑中文 ) ( ) 八十六
燕军并未在同安多做逗留;军队稍一休整,便继续朝京城进发。
正如琸云上辈子记忆里一般;燕军势如破竹;一路顺利,经过大半年的,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打到了京城。攻城前一日;大周皇帝领着一众朝臣匆匆地逃出了京,燕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占据了京城。
此番大胜,贺均平战功赫赫,燕王大喜,接连升了他两级;舒明和小山、小桥也升了校尉;唯有琸云没得什么好,不仅没如她所愿地捞个“将军”当一当,还不燕王教训了一通,责备她一个女儿家不好生待在家里头相夫教子,却要四处奔波、抛头露面很不体面,气得琸云险些没跟他顶撞起来。
关键时候还是燕王妃出来帮她主持公道,她毫不客气地打断燕王的话道:“谁说女人就只能窝在家里头相夫教子?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唯恐被女人抢了风头!你去军中找人问问,云丫头的本事比哪个男人差了,凭什么要把她这么个惊采绝艳的姑娘束在府里不能出门?别跟我说那些什么女戒女训,什么狗屁东西,我幼时也不曾读过,难不成王爷要因此休了我?”
燕王训得正在兴头上呢,被燕王妃这么一搅和,一下子就泄了气,使劲儿地朝燕王妃使眼色,让她给自己留些颜面。燕王妃却挑眉道:“你朝我挤眉弄眼地作甚?难道我还说得不对?云丫头是我干女儿,若是连我都不给她主持公道,谁能帮她说话?这孩子在外头风餐露宿地吃了不知多少苦头,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不好生夸奖赏赐,反而一个劲儿地说什么风凉话。我可不依!我大哥也就罢了,他原本就不是爱争权夺利的人,云丫头才多大,你这回若不能给她个满意的交待,我跟你没完。”
燕军攻下京城后没多久,吴大将军便主动卸下了军权,只留了个虚职,这让那些卯足了劲儿想要在燕王面前参他骄奢妄为的朝臣们立刻就泄了气,尤其是徐家,顿时有一种伸出拳头没处使劲儿的无奈感。
听得燕王妃提及吴大将军,燕王立刻就心虚了。他自然清楚吴大将军为何要请辞,不外乎树大招风,生怕引得他忌讳罢了。虽说燕王不愿承认自己有这方面的担心,但吴申请辞之后,他的确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被燕王妃这么一骂,燕王倒也不气恼,反而愈发地高兴起来,她能这么毫不忌讳地想骂就骂,起码说明她心里头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芥蒂,咧着嘴呵呵地笑,挥挥手朝燕王妃讨好地道:“我这都是为了云丫头好,这到底外头的人都看着呢,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些御史嘴巴有多厉害,我若是不狠狠教训她一通,回头御史们还不得喷我满脸的唾沫星子。”
燕王妃讥笑道:“我竟不晓得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御史们惹不起,便来欺负云丫头,是当她好欺负么?”
燕王连连打着哈哈,悄悄朝琸云使眼色,琸云心里头正不爽呢,只当没瞧见,燕王没辙了,索性挥挥手朝她道:“云丫头就先下去吧。”
燕王妃不悦道:“你这么快打发她走做什么?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罪,还被你拉过来训了一通,而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把她给打发了,我可不许!”
燕王都快哭了,耷拉着脑袋一脸无奈地道:“王妃你说,到底要怎么着?”
燕王妃端了端身子,挑眉得意地笑笑,慢条斯理地道:“我听大哥说,云丫头在军中表现得不错,颇立了些军功,虽说兴许比不得平哥儿,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平哥儿而今都已升了宣武将军,云丫头做个武义将军也该绰绰有余。”
燕王额头上青筋直眺,偏又不敢一口回绝,为难地揉着太阳穴,用一种商量的口吻朝燕王妃道:“这事儿还得再议一议,要不,过两年再说?”
“议什么议?”燕王妃立刻就暴躁了,眉一挑,眼一瞪,眼看着就要发作,燕王立刻就讨饶道:“好好好,不议不议,就这么定下来。武义将军是吧,也没多大的官儿,依着咱们云丫头的本事,一个武义将军算什么,便是武德将军也担得起”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朝琸云作手势,琸云这回看到了,眨了眨眼睛,朝二人行过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燕军虽已攻下京城,但燕王尚未称帝,也未搬进皇宫,只占了皇宫东边已逃走的诚亲王的王府暂时住下。琸云从王府正院一出来,就瞧见贺均平正与燕王世子坐在园子的凉亭下说话,瞥见她出来,二人立刻起身相迎。
他们身边并没有留伺候的下人,故贺均平说话便没有什么顾忌,笑着问:“王爷骂了你了?”
琸云揉了揉鼻子,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就知道。”
燕王世子笑着道:“是我说的。我父王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晓得,定是拉着你一通教训,说什么不该在外抛头露面的话,不过有我母妃在,他也说不了几句,不然,保管被骂得狗血淋头。”
琸云立刻笑起来,“可不是,王爷脸都绿了,使劲儿朝我使眼色让我先溜出来。不过——”她顿了顿,又将燕王终于肯升她官职的事儿说了。燕王世子闻言哈哈大笑,摇头道:“你真当我父王是被逼的?他若不是心里头早有数能这么快应下?”这么多年下来,燕王世子对自家老爹的性子可以说是摸得七七八八,今儿这般举动,分明就是故意要借此跟燕王妃斗斗嘴的,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燕王世子表示很无奈。
琸云与贺均平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了。
因大周皇帝逃去了南边,燕军虽占下了京城依旧不敢放松,一边抓紧时间练兵,一边计划着南征。不同于上一次的犹豫不决,这一回朝中的武官简直快要抢破了头,尤其是宁郡公和徐家,更是上蹿下跳,生怕这上好的差事落再次落到旁人手里。
琸云却是晓得之后几年的南征并不算顺利,皇帝逃到南边后很快立了新都,因有长江天险为壑,且因燕军乃北人,不适南方水土,这场仗持续了数年之久,直到后来燕军自蜀中改道,先占下了益州,再经由益州辗转,才终于艰难地灭了大周,而陆锋,也就是后来的赵怀诚,正是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立下了赫赫战功,终于成了与贺均平齐名的年轻将领。
“你觉得怎么样?”贺均平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话,满脸期望地朝琸云看去,才发现她正托着腮在发呆。他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在琸云的胳膊上戳了戳,琸云一个激灵,醒了,睁大眼睛朝他看过来,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
贺均平把手里的小册子递给她,叹了口气,小声道:“你看看这个。”
“是什么?”琸云狐疑地打开册子,里头赫然写着什么金银珠宝、绸缎布匹的数目,甚至还清楚地标明了各种玉器的明目材质,布匹的花色产地。琸云心中一动,立刻就明白了,又气又好笑地把那小册子扔给贺均平,摇头道:“你把这个给我作甚?”
“聘礼啊。”贺均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道:“你仔细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他打了这近一年的仗,得了不少好东西,就算没有先前赵氏留给他的那些银子也可以称得上身家丰厚,故这会儿才底气十足。
琸云哭笑不得地道:“你尽胡闹,哪有人把聘礼单子拿给我来看的。就算要看,那也得给我大哥。”一想起柱子,琸云的心里多少生出些思念的情绪,前不久才刚刚收到柱子大哥的来信,他们本有心想来京城探望,但临行前嫂子却诊出怀了身孕,这才给耽搁了。
“我也托人把这册子给大哥送过去了。”贺均平得意道:“燕王妃那里也没落下,娘娘很满意。”他还顺便求燕王妃定了日子,婚期就在年中的五月十九,仔细算算,也不过两个月了。
“阿云,我们就要成亲了,你高兴不高兴?”因琸云不喜身边有人伺候,故丫鬟们大多被屏退,贺均平索性朝她靠过来,软软地往她身上一倒,笑眯眯地道:“我特别高兴。我跟吴大将军说了,今年都不出征了,就守在京城里先成了亲再说。等我们成了亲,再抓紧时间生个孩子,阿云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们二人相识了许多年,琸云早已没了什么娇羞,一脸坦然地道:“都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陡地听贺均平这么一提,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似的,微微颤抖。如果真的有个孩子,那小小的,软软的孩子,到底是长得像贺均平还是像她呢?
“我想要个女儿,要很乖的,长得像阿云,有大大的眼睛,每天都软软地叫我阿爹”光是想一想,贺均平就觉得心里软成了一团水,他唠唠叨叨地说着话,眯着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又艰难地半睁开,最后,终于倒在琸云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琸云抱了抱他,一颗心充盈而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建议大家等完结后再来看。因为我周五下午又要去北京了,昨天晚上八点多才刚刚到家,今天忙了一整天,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最近真是忙疯掉,虽然本文后面剩下的内容不多,可是
我会尽量在本月完结的,泪奔o(》
第 87 章()
(猫扑中文 ) ( ) 八十七
陆锋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密的帷帐;雪白的细棉布上没有一丝花纹;干净中透着一股清冷。屋里有些凉,偶尔有风吹进来,床头的帷帐会微微地动;倒衬得屋里愈发地安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想要坐起身;稍稍一动;浑身上下便犹如被马车碾过一般,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他努力地抬手摸了摸上身;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脑袋上也裹得严实,显然受伤不轻。
“有人吗?”陆锋哑着嗓子轻轻地喊;四周却依然一片寂静,但他却分明听到了不远处有书本翻动的声响。陆锋心中惊骇,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但终究一无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