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叫嚷着,“姑娘,姑娘,不好了。”
七月赶紧背过身去,悄悄地擦干面容间的泪痕,沉声地嗔怪道,“凝云,你这么着急是在干嘛?”
她的声音尚带着哭腔,朱北辰尴尬地看着凝云。
“公羊那贼老头真大胆,居然真的带人造反了,现在族卫们正在开始四面包围着我们这里。”凝云觉得事大,顾及不得避嫌,立时当场禀告。
青石道上氛围紧张,苗民们家家户户紧闭着门户,刀兵厮杀的气息,纷乱的苗地风雨早有预兆,族人们生怕兵戈祸事波及自家。
纵横交错的道路上满是穿行的公羊家族巫护卫,行进至河畔竹楼前。
七月水灵的眸子眨着,低声回应,“哦,我知道了。”
她的反应依旧很平淡,就连朱北辰都在暗暗替她焦急,你难道就不该有点普通人的反应嘛。
“姑娘?”凝云急得满头汗水。
七月的表现太过平静,就连自己这个丫头都看不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朱北辰瞅着这个女人心底微显慌乱的情绪一时间平静下来。
他镇静地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七月眸中透露着感激,回复道,“你要帮我?”虽然她觉得有些可笑,但切切实实被他的话所打动。
“我现在不是你们的祖巫吗,那我算不算你们黑水河的人?”
他道不出心底的激动,为这样一个女人豁出性命,应该是值得的,自己现在只想好好地去保护她,纵然以自己的能力很可能微不足道。
“嗯,你现在是我们黑苗的姑爷呢。”七月微微一笑,轻咧着玉唇。他终于认可了自己的身份,愿意娶自己了。
“凝云,让护卫们先抵御一阵,我换身衣服就出去啦。”七月交待着凝云。
凝云无奈地为自家的姑娘叹息着,您还真是不知道情形有多危急,现在守护竹楼的神卫早就倒戈相向了,否则公羊和惬又怎么能快速地推进到这呢。
“姑娘,护卫们被公羊族巫收买了,现在外头不会再有人作抵抗,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来到这了。”凝云说面容凝重地说。
“嗯,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七月说。
凝云气急败坏地跺脚,转身招呼着几个贴身的护卫前去应付。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事你别管了,相信我,能应付的。”七月安抚地说道。
屋子内进来两名大巫神卫,听候着七月的吩咐。
“照顾好姑爷,不能让他有事。”
说罢,七月娇小的身影走出,她想着十年了,终于是时候彻底解决苗地内部的问题。
也许今后自己再不会回到这方故土,她需要给后继者留下一个安定政权。
第181章 万籁俱寂伏兮化戾()
西南河畔竹楼外围,持刀族巫护卫们团团围守着这幢象征着一族权力的屋子。
千百载间这里一直是黑水河至高的权力中心,神圣的佟佳氏族威严笼罩着这一片地域。
但现时一切的场景却有些特别,数百人的族巫队伍威势凛冽地盯着眼前的建筑,静待着竹楼内主人现世,交出千年传世的权柄。
公羊和惬野心勃勃地站在队伍前沿,神情淡漠,却难以掩饰内心深处的兴奋。
他已经记不清,公羊一族窥觎黑水河至高的权柄多少载,家族内无数的先辈都曾为此付出过努力。这一代,他终于迎来了难逢的机遇。
几名族巫护卫用担架抬着公羊宇来到竹楼前,他要亲眼见到隐世大巫的模样,见到当年那位吹响天籁的不凡女子。
凝云出现在二楼栏杆前,身畔是三名忠心耿耿的护卫们。
外围,气势汹汹的大黑阻隔着一群逼宫的野心家,黑蟒巨大的身躯阻挡着公羊和惬一行人。
顶》点 凝云并未显得慌乱,只是淡漠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心间触摸着苗地的冷风。曾几何时,佟佳慕秋姥姥在世的时候,谁又有这种胆量围攻这里呢。
“公羊和惬,您这是想干什么?”凝云厉声质问。
冬日寒风呼呼地刮着,道尽苗地权贵的无情,诉说着人心贪欲的不足,他终于要造反了。
公羊和惬眯着双眼,不屑于同凝云交谈,淡淡地要求着,“让那个丫头出来,躲都躲了十年了,我们公羊家族与她们佟佳氏是该有个了结了。”
公羊宇挣扎着在担架上起身,迫切地想要第一眼看见那位绝美的女子,现在自己满心里都是大巫的影子,她要出来了吗?
“大胆,公羊老匹夫!”凝云气急,怒目瞪着公羊和惬。
“公羊一族与佟佳氏世代相互扶持,得以富贵尊崇至极,而你本人更是深受慕秋姥姥恩惠,一身本事俱是师从她老人家,但你睁开你昏花的老眼看看,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逼迫她的后辈,欺凌孤寡遗孀,窥觎黑水河的权柄,难道这就是你这个作为徒弟应该做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厚颜无耻薄情寡恩至极。”凝云片刻不停地咒骂着,发泄着心底的愤恨。
烈风扬起一片片沙尘,寂静的场面内,唯有凝云咒骂声不绝于耳,但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像是人临死前的挣扎,再不会有人关注。
大巫的荣光恍惚这一刻已消磨殆尽,族卫的眼里仅有公羊和惬,而不是远离苗族权力核心的七月。
队列内,斯伯以及嘉懿大祭司随从着大部队跟着公羊和惬身后,凝云按耐不住转而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老东西也是一样,将来黄泉路上,你们将如何有脸面对仙逝的佟佳姥姥,现在反而助公羊老贼谋夺我家姑娘的权柄,还敢在这里露脸,我虽然是一个小丫头,也同样为你们感到不齿。”
两人面露难色,不自觉地往人群堆里挤着,心生愧疚。
公羊和惬面无表情,不辩白不计较,依旧冷冷地重复,“骂完了?叫丫头出来。”
巫卫们唰唰抽刀离鞘,威慑着凝云,威慑着竹楼内的姑娘。
天际高飞的鸟类迅速地远离黑水河地域,云端厚重的乌云缓慢地集结着,气息空灵而压抑着人心。
“筝~”
悠扬的古曲,沉重的音符飘渺,高亢的弦音骤然间响起。
九霄之上,仙音清乐隐隐约约逐云随风惊现。
九弦琴韵割破纷扰的尘世,瞬时打破周遭的寂静。
心灰意冷的曲调透着冬日萧条的风霜悄然间闯入竹楼前这处氛围凝重的空间。
四季循环草木枯荣俱皆凝结在这个季节,哀绝的乐章响彻耳畔。
一弦一调,一曲一韵,浸透着竹楼女主人对于万世沧桑的感悟。
一点一滴地化解着巫卫们内心戾气,感染着这条奔流万年不息的黑水河。
凝云额间舒缓,淡出一抹笑意,轻松地欣赏着古弦至美的音韵,“九弦音,万籁俱寂伏兮化戾。姑娘终于完美地演奏出了第一弦。”
九弦惊世,描绘刻画着众生心相,一曲曲清音洗涤净化污浊的心灵。
卑微的族人们惊讶地感受到季节的萧条,若水波晃动的音符震撼人心,强烈且坚不可摧的意念正在缓缓地消融。
他们眼前面对的是一座座圣洁无暇的雪山,巍峨高耸云端的山峦。祥和冷色的日照下,心底那一抹渺小的戾气化作片缕尘埃。
在大自然伟岸磅礴的身姿之下,人类的抗拒之心犹显微不如道。
高山仰止,而七月就若那圣洁的雪峰。
绝美的九弦曲音感染,外围族人们刀兵之气一溃而散。
公羊和惬内心底里渐渐看透人世名利追求,眼前晃现一幕幕佟佳慕秋谆谆教诲哺育恩情,无限地愧疚感油然心生。
他动摇了,因为这曲本不该属于人世的乐章。
九弦音,有曲无词,却话尽亘古沧桑,道尽众生百态。
不,我不能这样,他明明是个小丫头,我怎么会对她臣服。公羊和惬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绪,这种弦音有着无穷的魔力,他强撑着将音韵隔绝在耳外,方恍过心神。
“老夫未雨绸缪多年,岂是丫头你曲曲一首曲子可以感化劝退的。”公羊和惬对着竹楼内的姑娘说道,不由暗叹好生惊险。
话音沉重挟着族巫对于自然的掌控之力,声声穿透空间,抗衡阻击着袅袅琴音。
九弦之音渐歇,曲调中途休憩,竹楼里外一片寂静!
场间众人的心亦跟着曲调落幕而陷入死寂,现在他们愈加期待的便是竹楼内那位姑娘现身,婉转弦音更胜当年七律。
如今,此种天籁呈现出另外一种姿态,在黑水河畔演绎,族人们心情恍惚间悸动,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虚掩着的竹门。
片刻后,里屋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虚掩着的竹门轻启,屋外寒风骤歇。
一抹俏丽的身影渐渐显现在门前,一袭雪白狐裘披身,清纯的姑娘赤足立在族人面前。
“几载风雪寒霜,七月十年间已然成长,出落至此。公羊爷爷您却老了,为黑水河苗民奔波辛劳,七月代族人们以及仙逝的佟佳姥姥感激您的恩德,感谢您为黑水河的操持。”七月谦和地说。
倾城身姿,绝冠日月之貌,七月标致的样貌深深地刻在了苗民记忆中。
谁家,能生出这般标致的可人儿;
谁家的姑娘能有大巫这般不凡脱尘的气质。
人群里惊羡,敬慕,以及爱戴之音不绝,议论开来。
第182章 逼宫()
七月柔美的声线若空灵山涧,又好像一柱暖日的温泉,滋暖着寒日。
公羊和惬稍稍愣神,不禁为这个姑娘不俗的气质倾倒。
七月甜美的音韵,水灵清纯的姿颜,族内粉黛绝色哪怕全加一块也比之不过。
公羊宇心慌火燎地挣扎着半挺着身子,双眼放光地盯着七月的容貌。
他内心激动地颤栗不已,慌乱地手舞足蹈着,这个女人定然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他相信公羊和惬会让自己如愿的。
“爷爷,爷爷,她原来叫七月,她叫七月。”公羊宇癫狂地唤着,心底早幻想着下一刻就可将佳人搂入怀中。
在担架旁服侍的婢女匆忙搀扶着公羊宇,生怕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世上有两种女人最值得人怜爱,一种是漂亮;一种是聪慧。
大巫双眸间聪慧之色乍现,朴实不加修饰的绝美容颜令人惊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
巫族独有的气质威严隐隐动摇着叛+顶+点+ 乱的巫卫们。
“丫头,没想到你还记得爷爷,那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样跪在爷爷面前,祈求我和宗政那个老太婆庇护的吗?”公羊和惬戏虐地笑着,回忆起往西的情景不禁自得。
“七月不敢忘记,姥姥病榻前,跪拜尊奉均是真心感激。”七月娴静的脸上真挚诚恳。
时间消磨刻画,初时的姑娘早已长大成人。历经岁月洗礼,族中老人思绪却已不负当年。
七月真心希望公羊和惬能够及时醒悟回头,因而才会弹奏九弦音韵,一弦一调莫不是诚心惋留维护。
如果公羊族巫莫不是这般偏好权势,自己也许会打算在离开之后将权柄传至公羊一脉。但现在自己再不会这么做,心术不正又怎么能继续领导一族黑苗呢。
“既然是这样,丫头,爷爷也不为难你。你若肯自行隐退的话”公羊和惬说,
他有所保留地试探着,心底尚有着畏惧。佟佳一族传承千年,每一代的女人们都说高深莫测,他很好奇七月会有什么样的底牌。因而他也不希望过分威逼,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两败局面。
“公羊族巫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七月定然倾力满足。”七月轻启朱唇说道。
此刻她脸色骤变,俨然以一副大巫的姿态出现在族人面前,摄人的气魄似凌驾于众生之上。
她改称眼前的老人为族巫,而不再是爷爷。
大巫的威严隐隐发散,气质愈加圣洁,以至于族人都感到一股无名的压迫。
公羊和惬眉头微皱,暗想着事情进展必然不会太过顺利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但身上崭露的气息已明显是大巫无疑,自己就算联合众人怕也未必是对手。
“让出族长之位,下嫁我孙儿。”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索性将条件抛出,夺权必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与大巫结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掌苗地的权力,同时有姜家的外援,公羊和惬更愿意相信她不会愿意看到苗地陷入血腥的内斗当中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七月会这般干脆地回答道,“不,不可以。”
“十年前,姥姥就已经将我许配给人。七月早有婚约在身,抱歉了,我不能嫁给公羊族巫的孙儿。”七月客气地回绝。
公羊和惬的老脸显得有些尴尬,七月当着数百族人的面生硬决绝地拒婚就如同掌掴了自己一嘴巴子,令他无名怒火骤起。
“丫头,你可给我想好了,今天族长的位置你必须要交出来的。而且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要嫁给公羊宇。”他恼羞成怒地威胁道。
九弦音下稍作缓和的气氛顿时因为公羊和惬的几句胁迫的话变得紧张起来,族巫护卫们生瞧着自己家主人的态度,随时准备着向竹楼主人近逼。
“公羊,你就是这么威逼佟佳师傅的后辈遗孀的?”
声音来自于青石道后,另一队族巫护卫护持着宗政青荣徐徐走至前沿。
“宗政婆婆。”七月同宗政青荣亲昵地打着招呼。
她就像自己姥姥,始终贴在自己身边维护着自己。
公羊和惬面色阴沉,极不喜这个行将入土的老太婆。今天哪怕是她倾力维护,也是有心无力的,自己精心筹备了多年,绝不会放弃。
“十年前佟佳族长就答应过我,这一辈会将权柄交至我公羊家,自然也包括她的外孙女。”公羊和惬说道。
他一直以为宗政青荣会如往常一般隐忍,但这次这个女人却是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但是这一变数也早在自己的算计内,不染刀兵又怎么能完成世袭传承的苗地族长宝座的更替呢。
“公羊,我一直以为你就只是有个护短的毛病,没想到你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倒是学会了厚颜无耻了。”宗政青荣讽刺着。
“何止是护短的毛病哟,还有强行嫁娶的呢,自己家的孙子没本事,告尤遴选输了就要用强的。”凝云适时插嘴嘲笑。
“我想,我跟你们佟佳一族没有什么好谈的啦,一切就用实力来说话。”
这是公羊和惬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的局面都是可预料的。
他转身走入族巫护卫队伍内,淡漠地摆着略显沉重的双手,指示着手下巫卫们动手。
下一刻,外围的队伍里走出三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分别是烨煜、翰墨、阳泽,三位公羊家的祭司。
族人们几乎都要淡忘了他们的存在,现在,三人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凝云是知道其中内情的,那晚见到的飞尸就是翰墨,因而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宗政青荣却颇显惊愕,为什么死去的人,或者说是化为灰烬的人会神秘地复活了呢。她并不了解这种上古的炼尸秘方。
七月秀眉紧蹙,轻抿唇口,似在自责地说道,“确实是我,疏忽了。族内竟然有人在用生人祭炼活尸,我却没有及时察觉。”
翰墨等三人眼眸呆滞,生机全无,虽然保有一定的意识,却已然是三具死尸无疑。
七月在暗暗责怪自己,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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