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九弦,声弦曲高,调易成,意难韵!”她无奈地摇头,又一次失败了。就连她自己也忘了这是第几次尝试弹奏九弦音,音阶准度,拨弦缓重,尽掌握得细微均匀,拿捏得恰到好处,弹出的弦音却总是无法引起天地频率的共鸣。
七律九弦音最是讲究曲韵,曲调易成,曲意难寻。
乐谱流落黑水河上千年,七律九弦共计十六曲目,然千年来竟无一人可演化曲意,就连完整的演奏完一首曲目都是不可多得的奢望。
可想而知,研习七律九弦音的艰难。而苗地注重苦修的是巫蛊一途,音律涉及的人少之又少,通达者更是寥寥无几。
但她不一样,十年前佟佳慕秋身故时,第一次将这部至高的曲谱交至她的手中,并嘱咐她勤加练习。
十年后,她才方始知,这部传奇若天籁的音韵是上古九黎族秘传的七律九弦音。她没有辜负姥姥的期望,今年初,七律之音已成,空涧鸣响!
九黎一族巫蛊的声名在外,世人只知苗疆巫蛊,却不知九黎音韵。这十年来,她才恍若明白姥姥的用意,九黎族至上的巫蛊之术不存在于毒蛊蛇蚁中,至上的音律融合大自然的频率,感悟人世间一花一草一木的枯荣,才是上古时期巫族兴起的本源。
由祭进至巫,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对神秘的自然界力量的领悟。
也是这十年间,她勤学音律,以音律渐悟巫族之道,方才在第十年,圆了佟佳慕秋的预言,成就了大巫之位。
“姑娘,不行咱就别练了,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曲目,您都弹了整整十年了。”凝云心疼地抓起大巫柔弱细滑的小手揉捏着,手指缝出锐利的琴弦竟生刻出一道血痕。
凝云哪里知道她所担心的是什么,七律九弦音涵盖世间音律万有。七律主幽冥起尸伏蛊之音,每祭炼吹奏一次,都是在以燃烧奏曲人的生命精华为代价。而九弦音曲意合乎九天玄妙道法,方可平抚人世咒怨洞晓天机。
她冥冥中有感,也许自己仅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中无法通晓七律九弦音,自己与那人的寿元也就只剩下三年了。大巫本身就是领悟天道命途而存在,如同往昔佟佳慕秋感悟生死。
上古九黎族,渊源可追溯至更为久远的史前巫族,奇思妙方,天道至理皆由那一代的巫族精研探索,总结成文,流传至今。这部七律九弦总曲是由一代祖巫蚩尤的妻子若凡传下来的。
她似在自说自话,凝云面带彷徨地聆听着。
“若凡当年也仅仅只能吹奏七律,否则九黎蚩尤先祖不会身死。”大巫略带伤感的目光含着凄迷的色彩。
玉指滑落琴弦,连排的清音震荡!
“姑娘,翰墨祭司亡故”凝云话头未闭合,抚琴的大巫平静地回答道,“我已知晓!”
“黑水河的夜,极不平静,可能就连我这座竹楼都不是很太平,日后你夜里需注意点。”
凝云面露疑惑,难道有连姑娘都会顾及畏惧的事情么?
“那宗政族巫派莫雨姑娘前来询问,姑娘您的意思是?”
“一切都等今年的祭尤大典结束后。”
她缓缓起身,走至窗沿,屋外是日无一日的晨光建筑,慵懒的大黑依旧蜷缩在地面上,时不时地吐着信子。她嘴角微咧,一口洁净亮白的玉齿在日照下绽露。
第82章 巫山云雨(一)()
瓢泼的大雨滚滚落下,天际电闪雷鸣!
苗寨的这段时间里,惯于晚起的朱北辰头一次起了个大早,就连韩清欣和七间都感到诧异,这个非人类的东西作息怎么突然间规律了。
黑水河后方的群山雨雾朦朦,更添了许神秘的色彩。
三千已作好进山的准备,收拾好行囊守候在竹楼门前,双目冷冰冰瞧着刚步出房门的朱北辰。
相对于这个汉人的作息时间,这个点对于三千来说还是晚了不少,他原先计划天尚朦朦亮的时候就摸黑进山的,只是没预料到山里阴晴不定地下起了大雨。
青石道路上湿漉漉的一片,走出村寨后那些泥地坑坑洼洼,不利于前进。
“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走。”三千说道。
朱北辰环视了自己一圈,发觉没什么好准备的,随手接过三千递来的一柄苗刀搭在腰间,入山前的工作就已经完毕。
“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进山?”两人莫名其妙的…顶…点…小…说…行为惹来韩清欣的疑惑,毕竟近日来发生太多的事,担心朱北辰的安危,自然她也不会容许朱北辰乱来。
“嗯,我昨晚突然决定要拜弘老爷子为师,他让我同三千一起进山。”朱北辰有点怕面前的这个女人,畏畏缩缩地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韩清欣面色微凝,往前跨两步,紧挨着朱北辰的身子,额头间距不过十公分,彼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她的眼角毛微颤,柔若含情的双瞳润满咸涩的液体,猝然张臂环抱住朱北辰的腰肢,一股扑鼻而来的清香使人迷醉。
莫名其妙的表情动作令朱北辰在竹楼前骇然吃惊,表情凝滞,周围人惊愕的目光凸显气氛的尴尬。
这疯丫头又是闹哪样,进趟山里,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再说自己现在跟她的关系有闹到这么热烈亲切了么,直接就抱上了。
朱北辰忽感瘦瘦巴巴的肚皮上顶着一块疙瘩般的硬物,细瞧之下,环抱着自己的韩清欣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一支手臂,手里握着一把黑洞洞的的铁器定在自己身前。
再集中目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黑疙瘩,明明是一把迷你型的小枪嘛,醒过神来的朱北辰又一次被她震撼了。刚想着开口喊救命来着,低沉的话音从韩清欣喉咙中发出。
“别嚷嚷,这把枪你拿着,一枪可以发九发子弹,紧要关头就用。”她的话音低沉,刻意地压低话头,堪堪保证仅有近在耳畔的朱北辰可以听到。
韩清欣眼角的余光审视了三千一番,“平时不要轻易亮出来,多小心那个死矮子就可以了。”
说罢,她方才松开朱北辰,转过身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她真的很叫朱北辰捉摸不透,无来由的暴起跟人拼命,又无来由地抱着自己哭,平日里又是冷漠无情。
“够了,跟个娘们似的,再不走,山里的泥地被水泡得愈久就愈麻烦。”三千忍不住这两个墨迹的东西,在一边嚷嚷起来。
韩清欣不掩愤恨的目光,锐利的眼神瞪得三千口不敢多言。
“走。”朱北辰用身子挡住背后众人的视线,悄悄收起小枪。
黑水河后方群山环绕,细数之下,连绵的群山却是同处一脉,分为十二座高耸入云际的主峰,山峦之巅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
一侧山下则是苗族世居的黑水河,当地人将这片山脉称为巫山,流于黑苗的传说中,这是古之大巫的葬身之所,山名切合九黎族巫族的存在。
山中**不定,时而狂风大作,时而惊雷响彻,时而万籁俱寂。黑苗古典记载,山中先族有灵,化为血泪,四时**不受季节变化的影响,古之大能的身躯化为延绵的群山,护佑着这一片山水下的苗民。
因而,巫山又被称为黑水河苗地的圣山,高耸的山巅藏匿的种种未知的险恶,也包藏着机缘奇遇,初涉巫蛊为求历练的黑苗族人子弟都会涉险进去群山之中。
远离苗寨群落后,平整顺坦的青石道与外界的接洽断裂,泥泞的地面考验着踏行的两人。
滴落的雨点渐渐大湿泥地上行走的三千和朱北辰,仰止的高山巅峰依旧在云雾后头,三千对于这座黑苗的圣山是有所了解的,**的突降,盘旋在他心底的凝重反衬的脸上。
这一途随是泥泞的,衣襟俱是湿漉漉的,然一路过来走得也极为顺利,没有未知的蛊虫毒物,在苗疆来说,这就是幸运的。
“三千,这座上为什么被称为巫山?”朱北辰发觉再不说话,身体都快憋闷地不行。
“上千年,苗地有身份有地位的族巫祭司都埋骨在群山的那一头山脚下,”落雨溅在三千额间,“那些被称为族巫的人尸身可是比剧毒的蛊虫都还毒,山里的湿气滋生鬼魅。”
他的语气是阴冷的,似乎是在刻意制造恐怖的气氛,吓得朱北辰一身哆嗦。
而实际情况确实是如此,以黑水河为中心延绵百里的群山范围内,无论是气候还是环境,都是一座天然的育蛊器皿,这里极为适应各类品种的昆虫生长繁衍。
上千年的萌芽迁徙沉积下来,山中凝聚的虫类愈多,特别是巫山中,作为族巫一辈的埋骨地,更是百虫万蚁齐聚。
每一代的巫族祭司生前莫不是以育蛊控蛊终此一生,常年侵染蛊毒的身体本身就是一具孵化虫卵的培养皿,死后凝聚一生的邪气尽皆划入土壤中,反敷滋养着这片邪地。
从风水学上来说,背山面水的地势主吉,十二群峰护佑,这本是一块再好不过的风水宝地。但特殊的地质构造将这一片沃土生生经过造物主神奇的改良,死气昼伏夜升的黑水河,阴气灌盖,浓云笼罩的巫山。
这里的一切为本就神秘的黑苗蒙上一层愈加朦胧的色彩,朱北辰只看出了山势主吉的一面,他对阴符经的学习尚未融会贯通,自是看不出,阴云密布下的群山间竟是一方各式蛊虫生存的乐土。
踏过的每一寸泥地里隐藏着成百上千的虫类毒物,白日里都钻入了地层下方,深藏不出。
第83章 巫山云雨(二)()
身后方的黑苗村寨渐渐在雨水中模糊,午间炊烟淡淡的黑气缭绕,隐隐可辨。
二人不知不觉间已达一侧山脚,山体的坡度大致在三十度左右,易于攀爬。
“喂,三千,你能不能歇会,都跑了一个上午了。”几天的安逸日子下来,朱北辰反而不习惯这种跋涉。
脚下的帆布鞋子老早就被磨得破旧不堪,进入滇地以来,复杂的地形丛林折磨下,这一双寒碜的鞋子更是不堪折磨。朱北辰的脚底起了好几处水泡。
这一片山地林区面积极大,遍地营养丰富的虫类在山里形成了完整的食物链条,大型的食肉动物隐匿在山林深处。三千自小长于苗地,对这座被族人称为圣山的存在,一草一木都是了解熟悉的,日落前需要尽快攀至山巅,才能避免山中生物的滋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你先歇着,我先走可好?咱山顶上见?”他不喜欢朱北辰这个大包袱,之前的矛盾带来的阴影尚未消退,有时甚至想就把他丢山脚顶点 自生自灭算了。
淌了半日的雨水,二人衣服俱是湿漉一片,裤脚滴滴答答地往泥地上滴水,狼狈不堪。
下了半日的雨水终有尽时,泥土的芬芳混杂在空气中,山巅高处立在云端尽头,躲于乌云后的太阳初绽光芒。
罢了,死就死,大不了脚底脱层皮,朱北辰闷不作声地跟在三千身后,他不能让这个小矮子瞧不起。
时间刚过去两个小时,二人行进至山腹中,虽还是处在下午三点多,山间密林中已不见外间的日照。
密集的山木覆盖,立显周边环境幽暗。
两人的脚步一深一浅地印在泥地中,步步艰难地前行,朱北辰不堪重负的帆布鞋底面已磨损脱落,脚丫沾着水分泥浆的地面透着湿冷的温度。
遮天蔽日的树木似乎是受益于山中肥沃土壤的滋润,长得奇葩般繁盛的枝杈伸展,每一处枝叶上都密密麻麻地挂满刀刺。朱北辰披身的绵质外套被撕开一条又一条的裂口,本就陈旧不堪折磨的衣服被树枝划得七零八落,眼看就快要解体离析。
三千上身的那件黑色外套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表皮粗糙耐折磨,一眼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朱北辰背地里嘀咕着,人家果然是做足了准备的,自己倒好,睡个安稳觉,第二天就傻愣愣得跟人家进山。
生冷的寒气顿时铺面而来,如入冰寒雪境,淋了一身雨水的朱北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胸腹深深吸入一口凉气,冻得胸腔一阵哆嗦。
远处枝头乱颤,林间的鸟雀纷纷扑腾着翅膀飞起!
枝叶的波动合乎规律,声响由远及近,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林间飞速地晃动跳跃,繁盛枝叶的遮掩下辨不清形体。
朱北辰浑身透着冷汗,汗滴夹在湿透的贴身内衣中,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液。
他将目光投向三千,这是什么个东西?
他从三千的眸中捕抓到的同样是一片迷茫的神采,三千暗想,我会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进这巫山么,这么说会不会太掉份了?
三千假装着从容淡定,动作老练地抽出弯刀,手心混杂着汗水的液体包裹着刀柄,心底却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镇静。
一道尖锐的生物啼叫若利剑穿透层层密林,高频的嘶鸣震得二人的耳膜嗡嗡生痛。
呼啸的风声,骇人的密林枝叶,万马奔腾在树梢的动静。
这玩意,要么就是一群,要么就是提醒庞大,而无论哪一种都是两人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雨水的冲刷,不停歇地爬山,哪一样都是剧烈消耗体力的活计。朱北辰正嘟囔着命苦,锦上添花的事太多,雪上加霜的霉运自然也少不了,三千是指望不上的。他这个头玩玩小蛇,抓抓虫子还可以,这玩意,动静都不要太大好不好?
朱北辰想着,如果入定在这,会怎么做?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当时这种场面下会想到那个猥琐的老杂毛,这不是应该是很恐惧的时候么?他邪邪地笑了。
“三千好汉,你放心,你在前面打头阵,我先去后方殿后。”朱北辰等不及林间那个大块头露面,说话间已经赶忙背着林间动静来袭的反方向撒腿狂奔,脚底如御风,凉飕飕地拂过,反而不觉痛了。
远处的响动越来越大,密集的声音即将近前,三千惊得呆立在那,握着弯刀的手臂甚至于有点颤抖。待朱北辰跑远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想咒骂这个汉人怎么能这么无耻的,什么叫我打头阵,你殿后,后面哪里有人,哪里需要你去殿后。
藏于宽厚的枝叶后方的影子一跃而下,落地踏出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抖动。三千面露惊恐之色,足下立地不稳,差点往泥地上倒下去。
这,这玩意是什么东西,立起身来足有两层小楼那么高,通体雪白,毛发光鲜亮丽。双瞳阴红,一对立爪大得都快赶上一扇小门了。这些庞大的结构组成的身体简直就是一只放大版的猿猴啊!
刚才那呼啸山林的声响明明就是猿啼嘛!
“傻子,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跑啊!”朱北辰远方的身影模糊成一个小点,刚一回身,才发现三千真是老实地在那安安分分地殿后,只是样子更像是吓傻了,才忍不住朝他喊了一声。
三千顿时连反抗的心都生不起来了,沉重的弯刀脱手掉在泥地上,猿猴双瞳间的寒芒若有形的实质,催发猎物心底的恐惧。
这东西好像不是吃素的么,什么时候该吃浑了?他连忙转身就跑,地上的弯刀也来不及去捡。
猿猴也猛然一愣,随即暴怒着追赶上去,笨重的形体跑起来丝毫没能拖它的后腿,反倒是一路上脆弱的林木遭殃了,纷纷被它撞得东倒西歪。
三千结结巴巴地对着前方越离越远的身形喊到,“等,等我,那东西,它在后面追我!”
山里荡漾的回音四面八方传开,朱北辰连跑着不带停地回应,“傻子,就是它在后面追我们,我才不能停,还等你。”
黑苗是不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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