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章 各种意外
尚未等皇后亲桑完毕,祭棚后面放着大裘冕的房间就起了火。如今是春三月,火势并不猛烈,很快就被虎贲士兵和内侍们扑灭了,但还是有不少损失。
这场火,烧掉了房间内的几个箱子,大裘冕也不例外,那两套庄严精美的大裘冕虽没被烧成会灰烬,却烧剩几个袖子。
另外,少府监织染署令宋鸿在救火期间,不慎一个打滑,直直扑倒在地,头颅正好碰到了坚硬的铁箱子,如今正昏迷不醒——尚药局的太医也说不准他还能不能醒来。
至于房间内的其他人,如织染署丞韩放和太常丞相方崧则是灰头灰脸,脸上都是被烟熏过的痕迹,还有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
也是,他们刚刚从着火点逃出来,可谓死里逃生,惊恐是在所难免的。
沈度听说了这场火,立刻飞跃至这小房间前,正好见到虎贲士兵将昏迷的宋鸿抬走,韩放等人则两股战战,似乎站都站不稳。
“这是怎么回事?”沈度沉着脸问道,目光像利刃一样看着韩放和方崧。无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起火,宋鸿还出事了!
韩放和方崧面对这样的沈度,觉得有一座大山重压下来,气都要喘不过来。此刻听了沈度的问话,他们却低下了头,没有回答沈度的话语。
沈度只觉得眉头一突一突的,直接点名喝道:“韩放。你来说!”
听了沈度的喝问,韩放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他目光闪烁嘴唇蠕动,到最后用蚊蚋般的声音说道:“沈大人,下官也不清楚……这是意外,意外吧。”
“你!”沈度的怒气倏地增升,往韩放那里发去的威势就更加压迫。意外?这绝对不是意外!先有大裘冕,才有这火灾,是谁做的手脚沈度也猜得出来,他只是想问个准话而已。
“沈大人。下官不知道。下官什么都不知道……”韩放突然跌坐在地上,慌乱地喊道。
他不知道,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火,不知道是有人拽着宋鸿撞向那个箱子的。更不知道有人威胁他说道:“若多说一句话。你家人就会和宋鸿一样下场!”
他不知道他究竟卷进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他还很年轻,他还有很多家人。他只知道,什么都说不得,不然,就真如宋鸿那样毁掉了。
他看向沈度的目光充满了祈求和可怜,祈求沈度不要再问了,就算再问,他仍是什么都不知道 。
沈度握着剑的渐渐放开了,他看着瑟缩发抖的韩放,知道又一个官员在暴力和权势的威胁下,少了守正抗争的勇气。这为了在朝为官,为了继续往上爬,多少人有目不见有耳不听。
这是他见惯了的事,像韩放这样的官员,不过是为了保身而已,他又能说什么呢?就算韩放说出了所见,皇上又能为区区七、九品官而则责罚高官勋贵吗?
“本官不问了,你大概就只能走到七品以下官职了,好自为之!”沈度这样说罢,就转身离去。这个世上,太多像韩放这样的人,迫于地位权势,无可挣脱。
沈度在祭棚外面见到了秦绩和朱宣信。他们似来看火灾结果,可是脸上却有志得挑衅的笑容,看着让人生厌。
沈度匆匆和秦绩和朱宣信打了招呼,便想离去,他还要去看看宋鸿的伤势如何,没空理会这两个人。
他经过秦绩身边的时候,却听到秦绩这样说道:“沈大人,这个手笔,是谁高竿些?”
秦绩说这句话的语气,充满了鄙夷,鄙夷的不仅是沈度,还是少府监那几个官员,就像那几个官员如蝼蚁一样,可让他随意践踏。
沈度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绩,半响才笑出声来:“呵呵。”
呵呵,沈度的回应竟然是呵呵,就是这两个字,却比秦绩的语气更加鄙夷,这令秦绩刺耳不已,神色也有些气急败坏,盯着沈度看的眼神有一抹无法形容的恨意。
这恨意夹杂着怨恨、不敢和嫉妒,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扭曲,仿佛下一刻就冲上去咬人一样,不复见往日翩翩君子的风范。
沈度已经大踏步离开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送个“呵呵”给秦绩已经是大度了。
他没有想到,在祭天的时候,且皇上就在不远处,秦绩竟如此大胆,胆敢让人放火,就是为了要掩住大裘冕一事。如今大裘冕已烧,宋鸿昏迷,韩放什么都不敢说,眼见着这事就要不了了之。
沈度立在自己的车驾旁,凝神想着此事的后续。就算宋鸿昏迷、韩放不说,他也不能让秦绩等人得逞,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也要他们少一层皮!
他正想着这里,陈维就出现了,小声地对沈度说着:“主子,秦世子将方集馨唤了去,没多久小房间就起火厉。”
沈度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原来是方集馨,难怪,方崧还涉嫌 毁坏大裘冕,如今大裘冕都烧没了,自是没方集馨什么事了。
又是方集馨……看来他这个尚书令真是闲得蛋疼,既然如此,就让他好好忙一忙了。
沈度决定,回到京兆之后,他定要将阿璧送的那份及冠大礼用在中书省,定要让方集馨日日忧心夜不能寐!
陈维警觉地望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注意他和沈度,便将声音压得更低:“主子,主将有异动,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被皇上召见了两次。”
陈维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若非沈度耳灵,就算站得这么近,也听不到陈维说什么话。
虎贲主将魏柏年是崇德帝最得信武将,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追随崇德帝,直到崇德帝登基,这份纯忠也没有损减丝毫,所以才能执掌三千虎贲军。
魏柏年握有虎贲兵符,因早年征战时落下很多伤病,这两三年已经很少理虎贲军的实际事务,真正掌练兵、带兵等事的,是虎贲副将薛守藩。
皇上缘何半日之内,就两次召见魏柏年?莫不是虎贲军要有所调动?可是最近也没有听见哪里需要用兵的,大盛的废太子如今还在大定的天牢中,大盛并没有起干戈。
不是为了调兵,那么皇上召见魏柏年是为了私事?有什么事情,需要虎贲主将亲自出手?沈度想不明白。
沈度不明白的事情,陈维更加不明白。他只是见到这事不寻常,便来向沈度汇报了。
此刻,崇德帝也在听着关于这场火的汇报。火起之火,他很快就知道了,毕竟郊祭在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直接送到了御驾前了,不必像以往那样须层层上报,要经过重重关卡才能送进紫宸殿中。
“皇上,织染署令宋鸿正在全力救治中,除了烧掉两套大裘冕,其余就没有什么。”常康这样回道,颇为小心翼翼。
他担心这场火会引起皇上的恼怒,扰了皇上赏春的兴致,毕竟,还大半日时间呢。往重里说,郊祭之后出现火灾,这非吉兆,恐会影响皇上的威信。
出乎常康预料,崇德帝并不在意这场火,只是问道:“查出为什么会起火吗?”
“据少府监的官员说,是老鼠碰跌了烛台,引起了火灾。奴才已经吩咐其他人了,待皇后娘娘亲桑之礼结束,就将各处烛台熄了。”常康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听了常康的话语,崇德帝只点了点头,便没有别的反应,看来是真的不在意这场火。
常康心中讶异,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小内侍在御驾外面禀告道:“启禀皇上,魏将军已经到了。”
刚才,崇德帝就令内侍去请魏柏年来,魏柏年是应召而来。常康见此,便知道崇德帝为何会不在意这场大火了,原来是有更重要的事做,还要让魏将军和出手。恭谨地退出了御驾,
此刻,在崇德帝的御驾内,崇德帝平静地说道:“柏年,当年那家的武功你是很熟悉的。这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了。朕要知道,他身边有没有死士,他会不会那家的武功。你不要让朕失望。”
魏柏年听了此言,应声道:“末将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他没有问为何要做这些事,为何要试探那个年轻人,作为臣子,他只须忠实地执行崇德帝的旨意,这就够了。
哪怕,他要去试探的人,同样是虎贲军中的人,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君臣两人再次讨论了这任务的一些细节后,崇德帝就会挥手让魏柏年退了下去。魏柏年一离开,崇德帝的神色就冷酷起来了。
原本,他并不想借郊祭来做什么,也没有想着做这个试探,毕竟,当年那一家人已经死绝了。但是前几天,蛰伏在安国公府的人传回消息,道是韦长隐对沈度异常关注,似乎在确认他是什么人。
崇德帝知道韦长隐少年时曾在那家住过一段日子,又与那家感情甚深,或许能知道什么。既然如此,那么就趁着郊祭试探一下好了。毕竟,这是崇德帝为数不多的出宫机会之一。
他要看看,他尊敬的老师,还有信重的臣子,是不是隐瞒了他什么。
(章外:整天下雨,心情都阴阴的大家周末在干啥呢~)(未完待续。。)
ps: 感谢梅舒、汤豆豆的粉红,感谢floodjiang、只怀念的平安符,感谢yulichu 的香囊~~
172章 春破
俗说向西而祭,郊祭的地方就在西山脚下。祭天和亲桑之后,当然就是上西山赏春了。
西山的春景是京兆一绝,因这里栽种着无数的桃树和梨树,每到三月花期,先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红,后是层层纷雪的梨花白。更多时候,是红白交相辉映,衬着西山的碧空,给人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
国初之时,就有诗人在此留下“枕红铺白醉时眠”的名句,后来又有无数文人雅士在此赋诗吟句,就连建和帝都御笔亲书“第一春”匾额,为西山桃梨春景添彩十分。
如今西山西侧的第一道牌楼上,就挂着“第一春”的匾额,这也是每个进入西山的人第一眼所见到的。因西山东侧驻扎着京畿卫,西侧的通道就成了西山唯一的入口。
此刻,沈度就跟在崇德帝身后,缓缓穿过了这牌楼,开始进入西山。西山并不高峻,反而多是平缓之地,正是这样的地形,才能成就西山的一绝春景。
或淡雅或馥郁的香气,不断随风送进沈度的鼻端,但他无心细味这香气,反而眉头皱了皱,因他在这些香气中,还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不寻常的气息,沈度不知道是什么,是以他神情冷硬,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双手握在剑柄上,作出了警戒防护的姿势。
很快,沈度就敏锐地捕捉到那一息若有似无的颤动,他瞬间腾起。掠过花间,紧紧追踪着那丝颤动而去。
与此同时,虎贲副将薛守藩也快速移动了几步,离崇德帝更近了。随即抽出腰间的大刀,护在了崇德帝身侧。
下一瞬,虎贲副典军陈维也拔地而起,朝着沈度飞奔的方向追过去,快得像一阵风。
这三人的动作太快了,剩下的文武朝官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觉得眼一花,就见到薛守藩已经拔刀守在皇上身侧了。而后就只见到花枝的颤动。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沈度已经不见了。
崇德帝神色不变,朝薛守藩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可声张,然后才转过身对文武官员说道:“朕年年来西山。发觉西山春景年年不同。不愧‘第一春’之誉。诸位爱卿以为呢?”
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官员们只好强压下突然而来的紧张,众口齐声回道:“皇上说的甚是。西山春景的确一绝。”
薛守藩放回了刀,神情仍是十分戒备,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在崇德帝的神色下敛住。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刚才逼近的危险已消失了,便顺应了皇上的意思,不然,他定要第一时间护送皇上离开这里。
崇德帝的身边,还有中枢三大神。他们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几十年的朝堂浸淫,已经使得他们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们一见到薛守藩的动作,就知道有危险临近了。
裴公辅趋前一步,细声地对崇德帝说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建议立刻回宫为好。”
在任何时候,他都觉得皇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西山春景、什么君臣同乐,统统都可以放在一旁。
裴公辅的话语,让崇德帝想起了自己过往临危的表现,立于险地的确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便应了裴公辅的话语。
崇德帝令三皇子朱宣明带着年轻的官员继续赏春,他自己则在薛守藩和部分虎贲军的护送下,带着方集馨、裴公辅和王璋等重臣往宫中返回。
且说,沈度紧追着那丝颤动而去,随即缀上了一个白衣人的后面。刚才的颤动,就是白衣人弄出来的。因皇上和百官要在西山赏春,西山早已经清理过了,除了守卫,不可能会出现别的人。
这么白衣人窥探崇德帝,要么是刺客要么是奸细,不管这人身份哪一种,沈度都要留下他。不然,他这个虎贲中郎将就没有什么用了。
那白衣人的轻功十分了得, 他如白燕一样在纷繁的花枝间穿梭,身后是绯色官服的沈度,两人一前一后钻入了一片茂盛的梨花林。
而后,白衣人突然停了下来,他倏地转身,手中的剑已经往沈度身上刺过去了。沈度立刻侧身,趁着躲避的间隙,迅速抽出剑来防护。
一白一红的两个人,在林中激烈地打斗着,除了“琤琤”的击剑声,还有落花簌簌的细微声响,就没有旁的声音了。
凛冽地剑气将枝头梨花震得簌簌落下,一朵朵开得灿烂的梨花落在两人的发间肩上,又随着两人的动作抖落。这样的场景,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越是打斗下去,沈度的神色就越凝重,因为他发现,白衣人的武功比他高,从两个人的喘气频率就可以知道。很明显,沈度的呼吸要比白衣人急速。
白衣人的武功,显然要比轻功好很多,又或许,他的轻功是故意放慢的,就是为了引诱自己追来。沈度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就变了变。
刚才他全副心神都在追赶白衣人,只想截下白衣人,并没有思考的间隙。等到白衣人停下来与他缠斗的时候,沈度才发现自己被白衣人带得很远了,远得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
这个白衣人,不是冲着皇上来的,他真正的目标,是自己!——沈度猛地领悟到这一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没有空思考更多,唯一能做的就是抵挡白衣人的攻势。在数十个交战汇合过去之后,沈度的动作终于有了迟滞,而白衣人的剑随至,将他的左臂划出了一个血口。
陈维顺着沈度留下的线索追赶,赶至梨花林的时候,就见到了沈度受伤的一幕。他什么都不及想,就拔剑加入了战局,试图阻挡白衣人的攻势,为沈度赢得了喘气的机会。
可是,就算陈维加入战局,林中的场面仍没有多大的变化,优势仍是在白衣人这一边。沈度这才发觉白衣人的真正实力,就算他与陈维合力,仍不是白衣人的对手!
“沈大人,快走!”陈维又是一剑往白衣人那里刺去,边这样大吼道。他也看出来了,白衣人的目标就是沈度,唯今之计,就是他拼死阻住白衣人,换取沈度离开的机会。
长久以来的警觉养成的习惯,让陈维在有外人在的时候,绝对不会称呼沈度为“主子”,即使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他仍是称沈度为“沈大人”。
“雕虫小技!”白衣人冷哼了一声,说了第一句话。这是沈度和陈维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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