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媳妇竟然派贴身的管事妈妈和奴仆,去迩言院中加害顾道征!
顾霑还记得,自己披衣起来听到顾忠说这些事情时,忍不住眼一黑,脚步都踉跄了。若非顾忠手快扶住自己,肯定要摔到了。
顾霑既为吏部尚书,铨选官员衡鉴人物,自然少不了,对于人心的猜度,他不可谓不精。就是太精了,才一下子就抓住了今晚此事的内核。
事情的真相,或许不是表面上见到的那样,但背后起因,一定如此。
他有想过,是这两个奴婢犯了癔症,才会做这样的事情,也想过,二房是遭人陷害,或许是顾家的奸仇,就是为了挑起顾家大房、二房的仇怨。
这是他所想到的,也是他最希望是真相的,可是,顾霑无法忽视自己的直觉。
这是一种如此强烈的直觉:他的二儿子竟然不容大儿子一房,想要除了大儿子的子嗣,哪怕那是个哑巴!——这就是顾霑今晚所直击的背后起因,如此鲜血淋淋,不忍目睹。
顾霑看了看慌乱失措的连氏,再看了看引以为傲的二子,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空翠山的伏杀,想到了顾家的私仇和内奸。
二房做下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为了顾家的资源?还是为了什么?
他不可能怀疑自己的儿子,但当迩言院的事发暴露出来时,他不可能不怀疑!
一众丫鬟所见,连氏最信重的梨妈妈,正双手掐着三少爷的脖子,要杀了三少爷;而惊魂过后的顾道征也指认了,要掐死他的,就是梨妈妈;迩言院外面抓住的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就是连氏的陪嫁仆人……
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老太爷,老太爷,媳妇……媳妇冤枉,媳妇什么都不知道,梨花如何去的迩言院,为什么会做这些事,媳妇一概不知道!”连氏当即跪了下来,不住地伸冤说道。
如今她只能死咬住,只能说什么都不知道。以梨妈妈和她的关系,这怎么都撇清不了,但她绝对不能认,何况没有任何证据!
梨妈妈,也有可能陷害二房不是吗?
顾霑没有说话,傅氏却忍不住了,大声质问道:“弟妹可真是说笑了,梨妈妈是弟妹最得信的人,若此事和弟妹没有关系,怎么都说不过去吧?说起来,我们征儿可没碍着谁。”
傅氏的话一落,顾重庭和连氏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怨不得傅氏如此愤恨,稍早前,傅妈妈就附耳在她耳边轻声说:“二太太欲杀害三少爷,嫁祸给太太。”
傅氏听了简直不能置信,她怎么能相信一向对自己亲厚的二弟妹会存这样的狠心?可是那梨妈妈做下的事情不容辩驳,傅氏不愚笨,只须想一想,若是顾道征真的死了,大房会怎么样?
“梨花,你说,我平日这样看重你,你为何要做这事?为何要陷我于绝境?”连氏没有接傅氏的话,只不断地质问着梨妈妈。
梨妈妈听到这些质喝,颤抖地抬眼看着连氏,直见到连氏一个嘴型后,惊惧的眼神忽而变成了死寂。
从她被抓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成了弃子。或许素缘的配合,就是一个圈套,要套住自己和背后的二太太。
可恨自己以为握着素缘的把柄,她断不敢有丝毫不从,终究是棋差一着。
罢了,既然逃脱不得,自己这个弃子就为二太太做最后一件事吧。想到这里,梨妈妈竟然带了些微笑。
随即,梨妈妈就尖叫道:“太太,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蒙了心眼,架不住那富贵**啊!这一切,都是大姑娘指使我做的!都是大姑娘呀……”
梨妈妈尖叫着说完,就往忠孝堂门口的大石柱冲过去——忠孝堂以重壮威,这些大石柱坚硬无比。
谁都没有预料到梨妈妈这个动作,守在门口的顾忠顾祥等人,根本就来不及拦住梨妈妈。
“砰”的一声,梨妈妈的额头狠狠撞到了石柱上,鲜血迸射出来,吓得那些跪着丫鬟叠声尖叫。
“啊……”“啊……”就在所有人都为梨妈妈的鲜血感到震惊时,忽而堂上又起了两声痛呼。
原先跪在梨妈妈身边的那两个人,正是那个被抓的健仆和素缘,此刻他们两个都捂住腹部,不断痛呼着,脸色惨白惨白,一丝黑血从他们的嘴边渗出来。
“三……少……对……对不……”素缘蜷缩着,双眼湿濡地望着金姨娘的方向,嘶哑着断断续续说出这几个字,眼神解脱而愧疚。
随即她的抽搐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和和声响,都没有了。
那个健仆,早已经倒地,已经气息全无。
不过是片刻间,忠孝堂内就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正正是今晚之事的见证人!
顾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复又坐下,双手紧紧握成拳。
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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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章 折损
(第二更,继续攒人品~~忘了感谢苏子的平安符~)
忠孝堂的事情传到尺璧院的时候,饶是顾琰镇定,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顷刻间,三条人命,死无对证!
梨妈妈是自尽,素缘和那个健仆必是被人毒杀。从事发到忠孝堂审讯,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
顾琰不知道。
梨妈妈之死多少在顾琰猜测之内,可是素缘是这样死去,却令顾琰感到一阵恻然。素缘不过是行错了一步,却始终回不了头。
“素缘被毒杀了,尚不知是谁。如果不是你摘了出来,忠孝堂的尸首可就有你一个了。”顾琰看着面无血色的黛蓝,平静地说道。
她说得没有错,如果不是素缘临崖勒马,如果不是素缘对顾道确有主仆情谊,那么如今忠孝堂死的,就是黛蓝。
而,被目为杀人凶手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就会是大房,而不是如今的二房!
顾重庭和连氏等人,并不知道,这世间是多卑贱潦倒的人,都有坚持和守护的东西,前世愚笨如顾琰,这一世卑贱如素缘,都是这样。他们料不到,素缘这样的人,对顾道征还有主仆情谊。
漏算了这一着,他们此役输了。
多亏了素缘……想到素缘,顾琰终是心中有愧。或许,她让黛蓝找上素缘的那一刻开始,素缘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那样的丫鬟,却因为被人相为筏子,就这样折了。
素缘年纪大了,春心萌动乃天性。恰好,有小厮对她上了心,呵怀备至,这一来而去,就有了私。
这私情,就是连氏握着的把柄。
素缘只得按照吩咐去做,不然,这事就会扬了出去,以顾家的家规,素缘和那小厮都会被杖死。
素缘无亲无故,对自己倒不甚看重,只是紧着那小厮,便只得硬着心肠,成为对付大房的箭簇,就算她不知握弓的是谁。
“素缘,可怜了……”水绿这样说着,眼睛有点湿。
水绿已经查出,与素缘相好的那个小厮,其实是连氏的人,是故意去引诱素缘的,这小厮实则暗地里和别人谈婚论嫁。
这一切,通过黛蓝摊开在素缘眼前时,素缘便没有了活志,却也不想让背后的人活得畅快,便有了昨晚迩言院的事情。
梨妈妈和那个健仆,都是素缘引来的,也是素缘让众人亲眼见到梨妈妈的动作的,抓住了梨妈妈,连氏难逃其责!
顾琰谋了这一事,就是要最快速最直接地将二房的恶行摊开在祖父面前,引起祖父对二房的怀疑。
以顾霑的品性,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顾重庭,可是,那么多人亲眼所见,那么多事情明摆着,前面还有空翠山伏杀、顾家奸仇一事,祖父会将这一切轻轻揭过?
不会!祖父会起疑,会提防,会查探,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顾琰想要的,就是顾霑这一点疑而已。疑者如针刺入肉,不拔掉怎么能安?
这种内宅小手段,就算不能除了顾重庭,也要让二房食不安寝不乐!
顾琰的想法没有错,此刻顾重庭和连氏,的确是坐卧不安。
忠孝堂那三个人死了之后,顾霑却陡然平静下来,只吩咐顾忠处理残局,此外什么话都没有说。
没有查探那三个人的死因,也没有计较梨妈妈死前的攀咬,更不在意顾重庭和连氏的辩解。
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仿佛先前翻江倒海的震怒只是错觉。
可是,以顾重庭对顾霑的了解,顾霑这样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
他时刻记得,顾霑是朝廷的三品权臣,是久经朝堂权力倾轧,打败了多少人才能任职的吏部尚书。
他不敢有片刻轻忽,顾霑的平静,让他感到头皮发麻;而眼前哭啼啼的连氏,更是直接点燃他心中的火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我让你仔细谋划,行事之前告诉我,你这个蠢妇!”顾重庭压低声音咒骂道,狠狠一巴掌刮在连氏的脸上。
是了,昨晚顾重庭刚好宿在章姨娘处,压根就不知道梨妈妈去了迩言院,不然,怎么会没有发现端倪?
他还以为,连氏所谋的,是之前的计划,诬顾琰身边的丫鬟给顾道征下毒,这样一来,二房就完全不用露面,大房就自顾不暇了。
谁知,谁知,连氏这个蠢妇!
那一声声的“蠢妇”听得连氏目瞪口呆,而这狠狠一巴更是让她头目森然。
她与顾重庭成亲十六载,顾重庭对她,从来都是尊敬爱重,就算有几房妾室,都是敬着她的面子,连重话都没有一句,更何况打她?
连氏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这样狠戾的顾重庭,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然而,更让她心惊的在后面,顾重庭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老太爷若追究,你可想好了怎么办?往儿和彷儿前程如何?玮儿尚未出嫁,你让她如何是好?”
顾重庭转而就恢复平静,这一点情绪转换上,他和顾霑极为相似。而他的话,如重锤敲在连氏的心鼓上。
砰砰,砰砰,连氏张着嘴巴,像一尾离水的鱼儿。
“我是在梨妈妈面前抱怨过几句,这一切,都是梨妈妈为了讨我欢心,擅自为我做的,我难辞其咎,和老爷没有半点干系。”
良久,连氏才艰涩地说道,说出了她的选择,事实上,她没得选择。
她可以被禁被休,无论如何,都要将顾重庭摘出来,因为她还有两儿一女。只有顾重庭在顾家地位一如往前,她的儿女才有将来可言。
望着顾重庭俊朗一如往昔的脸庞,连氏不由得痴痴,就算没有儿女,她也会作如此选择吧。
当年的赏花宴上,她是第一眼就相中了他的,俊俏郎君,宛若玉人,她痴痴了去。
见到连氏这副神态,顾重庭眼神一转。连氏是忠勇伯府的人,自己还在殿中省任职,正是仕途最紧要的时候,不能休妻,不能德行有瑕。
那么要平息顾霑的怒气,消除顾霑的疑虑,就只有一途了,还要连氏心甘情愿才好!
顾重庭语气顿时温柔起来:“也未必要到那一步…就算老太爷要发落……我也定不弃你……”
这一番话,由顾重庭这个俊郎君说来,不管是真是假,都让连氏痛哭不能自已,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刚才那一巴掌,她早就忘记了。
她只恨自己,恨自己大意,竟然失了这么一着,竟然累得老爷至此,可恨大房竟然毫无损失,就连那个哑巴,也都是安然无恙!
怎么可以?
顾重庭离开之后,连氏连夜吩咐人给忠勇伯府去了信,然后坐在妆台前,由丫鬟一件件卸去珠钗,又一点点抹去脂粉,只有双眼,亮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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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博弈
且说连氏连夜给忠勇伯府去了书信,忠勇伯夫人不怠慢,连忙亮起了灯,将书信立刻送到了忠勇伯连文翰那里。
连文翰接过信一看,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唤来了笔墨小厮,立刻修书一封,仍是送回顾家。
不过,不是给连氏,而是给顾霑。
近年来,连文翰十分注重连家与顾家的关系,这当中原因,不言自明。忠勇伯府没能抓住九年前的时机,悔得肠子都青了,如今忠勇伯府只是没落的勋贵,只靠朝廷微薄供养,自然要紧着权臣之家。
且不说顾霑是吏部尚书,就连顾重庭,也是崇德帝近臣,未来有大造化也说不准。不曾想,那个逆女竟犯了大错,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连文翰给顾霑的信中,一为请罪,自陈教女无方,请顾霑见谅;二为求情,请顾霑念在连氏这十几年端柔贞静的份上,留一情;三为暗胁,道当年顾重庭和连氏得以结为夫妇,乃先帝旨意云云……
顾霑见着这字字分明的书信,不由得一晒:“连文翰,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长进,烧了吧。”
顾忠点点头,拿来火盆,就着烛火,见那字字句句慢慢成灰,他却猜不透主子心中所想。
“老太爷,二太太还在院子外面跪着,大少爷、二少爷并三姑娘,俱下跪请罪……”顾忠想了想,还是汇报着松龄院外的情况。
自老太夫人过世后,顾忠还是第一次见到顾霑这样悲伤,悲伤之中还有一丝愤怒。
或许二老爷和二太太真的过分了,顾家子嗣又不丰,兄友弟恭,多好呀——顾忠这样想道。
不想顾霑却突然开口道:“让连氏等人退去,就说我有自有安排。另,去甘棠院将二老爷唤来。”
顾忠领吩咐退了下去,当然,跑腿的肯定不是他。他只是站在院门外,略略劝说了连氏几句,就见连氏起了身,带着几个儿女离开了松龄院。
没多久,顾重庭便听吩咐而来。甫见到顾霑,顾重庭便跪伏在地,深深请罪道:“孩儿不孝,请父亲降罪。”
不孝,不孝些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顾霑只见到顾重庭的头顶和背脊,就算跪伏着,顾重庭的腰身,仍看起来是一条怪异的直线。
这个孩子,自小便这样倔强,像极了那一个人。
想起了往事,顾霑的冷硬就去了些,说道:“起来吧。”
顾重庭听言便起来,像以往一样,习惯地想走到顾霑身边坐下,却有踌躇。
“坐下吧!”顾霑看着顾重庭的动作,眼神渐渐柔和,这样说道。
直到顾重庭在他身边的坐下,顾霑的心情便复杂了。虽然顾重安是嫡长子,可是顾霑知道他的本事,守成尚可拓展不足,是以顾霑渐渐倚重的,是顾重庭。
长得俊朗,人又灵活,为人为官都极为得当,顾家一直都认为,顾家将来是要靠顾重庭撑着的。
直到最近发生这么多事,直到连氏要对大房下手,顾霑才惊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只问你,连氏所为,你是否知晓?”顾霑声音一冷,紧紧盯着顾重庭。
来了,来了!顾重庭面感觉身体每一根汗毛都耸立了,神色却不显。这种与顾霑博弈的场景,他私下里演练了无数次,早已经谙熟。
任谁日日夜夜揣测一个人的做事和心思,只为找出他的弱点,都会有所得。顾重庭对此已经揣测了十几年,因此脸上只有无尽的自责,说道:“或有得会,无暇顾及,卒成大祸。”
这十二个字,他推敲了无数次,暗诵了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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