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崛起与没落- 第24部分

　　蒙古大军奉命扫荡金国各地后，再次会集于中都之北，请求攻城。奇怪的是，成吉思汗竟然不许，必要金人主动归降。新帝金宣宗既受困于城内，外乏救兵、内缺粮草，军心动摇，不得已屈膝请和，一如西夏襄宗：赠送巨额财富之外，更以岐国公主奉送。岐国公主虽为昏君卫绍王之女，但毕竟为堂堂帝胄，才貌出众，气质高贵，到蒙古后深受上下尊敬，为成吉思汗第四皇后，位次元配孛儿帖、忽兰、也速干之下。　　　

　　5月，金朝为避开蒙古威胁，迁都南京（今开封）。本来此举不过是战略防守的考虑，但河北军民以为朝廷要放弃中都，一时人心动摇、暴乱迭生。更糟的是，迁都之事惹来蒙古人的猜疑。成吉思汗闻而大怒：〃既然议和，却又迁都，必有疑心，之前的约原来只是敷衍我！〃遣使问罪的同时，他派大将侵入河北，再次包围中都。宣宗虽屡派援兵、多次调粮，均被劫杀。最后中都弹尽粮绝，百姓相食，留守的太子逃走，右丞相完颜承晖在绝　　　

　　望中自杀。1215年，蒙古帝国军在几无抵抗的情况下从容进入中都，屠杀人民、抢夺房屋，最后纵火焚城，劫掠持续一月之久，野蛮暴行令人发指。此后，蒙古以中都为基地，四处招降纳叛、攻城略地，河北之地尽为所有。然河南诸地仍在金朝牢牢掌握之中，无法撼动。成吉思汗于是率军返回，留木华黎继续伐金。　　　

　　自　1211年成吉思汗祭天伐金到　1216年返回草原，历时　5年，破城八百余，歼敌百万，掠财不计其数。金朝因此国力更衰，不得不南迁，控制区域缩小到黄河以南。从此金蒙陷入长期战争之中。这一阶段战役中，蒙古虽然一路取胜，但终究不能在数年之内平定金国，一如辽之灭后晋、金之平辽。细想原因，大约为之下几点：一为蒙古与女真、契丹人相比，似乎更为野蛮。女真、契丹在问鼎中原之前，长期与中原王朝毗邻，耳濡目染，是以文明日进。而蒙古初为森林之部落，后迁居斡难河源，一直与中原王朝距离遥远，是以迟至成吉思汗为首领时才受金朝封赏。所以蒙古人之野蛮习气远胜从前南侵之游牧民族，与定居文明之隔阂也更过于从前。所以他们面对城池、人民之时，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沿袭草原之旧习，掠夺房屋，屠杀人民，破坏城池，而不思治理。是以所到之处激起反抗。第二点与女真人有关。金朝虽然腐败衰落，但旧时毕竟为东北之猎人，崇武遗风尚存，是以蒙古攻城之时，争以抵抗为荣、放弃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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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转瞬即逝……蒙古帝国（17）　　　　　　　　　

　　虽然成吉思汗亲征金朝不能取得完全胜利，但毕竟收获丰厚，且已占据河北之地，可以日夜侵夺金人，又在战争中获得大批良将贤才，其中大多为被金灭国的契丹人，他们虽然已成为金朝臣民，但未忘祖先之仇，故对伐金事业深表赞同。其中的杰出代表，一为　1212年在东北起兵的契丹王子耶律留哥，他以复兴辽国为号召，替蒙古帝国占有东北之地；二为　1215年攻陷北京时投诚的契丹王子耶律楚材。此人身高八尺，胡须优美，声音洪亮，颇得成吉思汗和后来的窝阔台汗信任，为两任大汗的左膀右臂。他是一位深受中华文化熏陶的政治家，一直致力于中华文化在蒙古帝国的推行。蒙古帝国在中央政府、学校科举等方面的汉化都是由耶律楚材一手促成的。他堪称引导蒙古帝国走向中华文明的第一人。　　　

　　成吉思汗开始征伐西夏、金之时，他的敌人……末代乃蛮太子屈出律，正在中亚建立一个新的帝国。这个帝国，蒙古人称之为喀喇契丹，中国人称之为西辽，都城在八拉沙衮（今中亚两河之间），辖区大概为今天的新疆以及中亚东部的一部分，花剌子模、葛罗禄、高昌回鹘等是它的附属国。喀喇契丹的建立者是大辽皇室耶律大石。金灭辽后，耶律大石带领一小批人马逃到西域。当时的西域小国林立，没有统一的政权。耶律大石到达后，竟然以少量军队获取　　　

　　当地统治权，进而囊括中亚河中之地，成为中国西北最强大的帝国。因为耶律　　　

　　大石为辽皇室，故新帝国被称为〃西辽〃。由于契丹族在新帝国中人数较少，　　　

　　大多数居民为突厥人，信奉伊斯兰教，故西辽君主采用突厥帝号，曰〃古儿汗〃，　　　

　　意为〃世界之汗〃，对于境内穆斯林、景教徒、佛教徒等均给予宗教信仰的自由。　　　

　　故统治民族与被统治民族相安无事，以至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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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出律为躲避蒙古之追杀，向西逃窜投奔西辽皇帝，年迈的皇帝直鲁古在　　　

　　都城欢迎他，对他十分信任，并把女儿嫁给他。但忘恩负义的屈出律看到岳父　　　

　　体弱，竟起僭位之心。他假意为对付蒙古人，前往叶密立地区收集残部。等军　　　

　　队集齐后，他和花剌子模王摩诃末密谋瓜分西辽。不久政变成功，屈出律取得　　　

　　王位，国号，服饰都按照西辽旧制。屈出律原来信奉景教，后跟随妻子改奉佛教。　　　

　　屈出律篡夺帝国后，命令穆斯林放弃原来的信仰，要求〃要么信奉基督教、要　　　

　　么穿上契丹人的袍子〃。都城伊斯兰教长与之辩论，竟被钉在寺庙的门前。西　　　

　　辽的衰落和屈出律的篡位，使得藩属国花剌子模、高昌突厥（畏兀儿）、葛罗　　　

　　禄都从帝国独立出去。西辽帝国的其他民族也纷纷效仿，或自立、或投靠蒙古。　　　

　　屈出律都以武力坚决镇压之。有一位阿力麻利王子名叫布札儿，他受到成吉思　　　

　　汗的保护。但是屈出律却不管他受谁保护，趁他打猎时发动袭击，将他处决。　　　

　　此举惹得〃征服者〃成吉思汗大为震怒并决定对这位仇敌之子给予彻底打击。　　　

　　1218年，成吉思汗派〃神箭〃者别，以恢复阿力麻利继承权为名，领兵　2万，　　　

　　讨伐屈出律。当蒙古讨伐军抵达八拉沙衮时，这位篡位者早已闻风远遁。蒙古　　　

　　大军所到之地，人民都欢天喜地地出来迎接，把者别当作救星。鉴于被征服者　　　

　　的顺从，者别下令严禁抢劫，并让传令官宣布：〃每个人都可以信仰自己的宗教，　　　

　　遵守自己的教规。〃者别的命令得到当地西辽居民的热烈欢迎，尤其是深受迫　　　

　　害的穆斯林。〃篡位者〃屈出律四处逃窜，被一名猎人抓获，献于者别，这个　　　

　　执政　8年的短命皇帝终于落到应有的下场。　　　

　　者别迅速平定西辽，并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拥护，这点引起成吉思汗的猜　　　

　　疑。他派人告诉者别，劝他不要居功自傲，否则会得到长生天的惩罚，王汗、　　　

　　太阳汗、屈出律都因为骄傲而失败。聪明的者别以自己的举动捍卫了对〃主人〃　　　

　　成吉思汗的忠诚。他费力地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寻找一匹白马，以补偿昔日他对〃主人〃的冒犯。之前，〃神箭〃者别作为泰赤乌惕部的一员，射死了成吉思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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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转瞬即逝……蒙古帝国（18）　　　　　　　　　

　　珍爱的白马。　　　

　　3。意外的西征：疯狂追杀花剌子模沙　　　

　　西辽灭亡后，蒙古帝国的疆域扩展到西域地区。与花剌子模为邻。花剌子模是一个新兴的帝国。首任君主摩诃末大概与成吉思汗同时代。摩诃末本是塞尔柱突厥王朝的贵族，因受到巴格达哈里发纳昔尔的邀请，背叛塞尔柱突厥苏丹自立为王。他的帝国初建于　1194年，1212年才灭掉黑汗王朝，都城从玉龙杰赤迁到撒马尔罕。伊斯兰教是这个帝国无可争议的国教，也是花剌子模团结和凝聚的唯一纽带。但是国家本身并没有坚强的军事后盾，部队里充斥着中亚草原胡乱招来的雇佣军。这些雇佣军没有职业道德，不懂得效忠，整天只想着加入蒙古征服者的行列之中。　　　

　　摩诃末虽然是花剌子模的开国君主，但是为人优柔寡断，缺乏能力，导致其母扰乱国政。他在政治方面也没有相应的才能。虽然占据了波斯东部、呼罗珊、阿富汗、河中（流入咸海的阿姆河、锡尔河之间的地域）等广袤的领土，继承了阿拉伯和波斯的文化，但他却不懂得如何整合利用，使之凝聚成一个强有力的国家。他虽然有大塞尔柱人的理想，希望通过圣战驱逐异族，建立完全的穆斯林帝国，但却骄傲自大，在西面与穆斯林世界的精神领袖……阿拉伯帝国哈里发纳昔尔闹翻，东面又粗暴地对待新兴的蒙古帝国。花剌子模和他的君主实　　　

　　际上不过是一个空架子。　　　



　　不过长居草原的蒙古人和他们的领袖成吉思汗并不知道这些情况。蒙古帝国建立后，成吉思汗甚至主动与摩诃末示好，希望建立良好的商贸关系。如果这种良好的商贸关系真正建立起来的话，也许成吉思汗和蒙古帝国的眼睛，仍然会像之前的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一样，局限于东亚的广阔土地上。但是历史不能假设，事实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一开始双方还是礼貌而且克制的。1215年，花剌子模使者抵达蒙古帝国。与此同时，花剌子模商人带着各种蒙古稀缺的纺织品一同进入。成吉思汗热情地接待了使团和商团，并以高价买下了货物。其后，成吉思汗派遣马合木为首的帝国使团，携带重礼回访花剌子模沙（〃沙〃翻译成汉语，指〃国王〃）。该使团同样得到了摩诃末的友好接待。与使团同时组织的　500人商团，因路远货重，迟至　1218年方才抵达花剌子模边城讹答剌。但该城守将海儿汗是个贪婪的外戚，妄图侵吞商团财物，并诬告他们是奸细。愚昧的摩诃末不明就里，默认海儿汗杀人越货的举动。被杀的商团成员包括成吉思汗个人的代表。而被抢劫的财物本为接受大汗通商命令的王公大臣所有。〃讹答剌惨案〃的发生，震动非常大。但基于大国和平的初衷，成吉思汗不想大动干戈，要求赔偿损失，但是狂妄的摩诃末予以拒绝。　　　

　　〃讹答剌惨案〃构成了蒙古西征的第一幕。从当时的情景来看，战争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如果花剌子模沙摩诃末善加处理的话。但这个愚昧的开国君主，实在对近邻蒙古及其领袖成吉思汗缺乏了解，竟然以极为粗暴的方式对待上升阶段的蒙古帝国。对于蒙古这等野蛮的民族来说，对于成吉思汗这种崇尚暴力的领袖来讲，这种羞辱远远比失去城池、财宝或者女人显得更为强烈。被激怒的蒙古大汗，决定惩罚作为强盗的花剌子模沙。此后，我们将看到成吉思汗，为抓住这个〃强盗〃不断向西追击。最终，他和他的子孙们因为这次意外的西征接触到一个新的世界，并由此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从成吉思汗的表现来看，他对于花剌子模沙的势力是有所忌惮的。当然，不光是他，整个蒙古帝国，似乎都意识到这次出征的难度。所以在出征之前，帝国继承人问题提上议程。这个问题是由成吉思汗的第五皇后、美丽的也遂提出的。据说，成吉思汗首先询问长子术赤的意见。但是术赤默然不语。性格暴躁的二子察合台马上跳起来，粗暴地质问成吉思汗：〃您难道是要他继承吗？他不过是个蔑儿乞人的野种，凭什么命令我们？〃这番话不打紧，术赤立刻站起身来，和察合台厮打在一处。成吉思汗似乎默许这场争斗。他的一位老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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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转瞬即逝……蒙古帝国（19）　　　　　　　　　

　　最后出来圆场：〃察合台，你怎么能这么讲？当年草原混乱，你贤淑的母亲，不幸被掳。你这样说，岂不揭你母亲的伤疤，令她难过？你母含辛茹苦，把你们兄弟抚养长大，希望你们团结一致，光大家族。这份恩德，天高海阔。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她的心？〃察合台闻听此言，慢慢恢复平静，对术赤说：〃你我都是长子，不分彼此，愿与父亲并肩作战！〃接着提议，日后若有争端，可找三弟窝阔台公断。对自己出身抱有疑问的术赤也同意了这个提议。立太子的事情虽然没有结果，但从这次冲突的全过程来看，术赤和察合台似乎都没有继承王位的能力。如果他们之中某一人一旦即位，必定造成分裂。窝阔台似乎站在客观中立的位置，从而成为太子的最佳人选。　　　

　　太子人选既然基本定下，剩下的就是集合军队、讨伐花剌子模沙了。1219年，蒙古帝国大军齐集讹答剌城下，兵分四路：一路军统帅术赤；二路军统帅察合台、窝阔台；三路军统帅阿剌黑；四路军是全军主力，由成吉思汗及幼子拖雷率领。花剌子模沙摩诃末闻听蒙古大军将至的消息后，迅速陷入慌乱和忧虑，失去抵抗的信心。诸大臣也多庸碌之辈，未能提出有效的建议。后摩诃末决定分兵驻守城堡，加固城防，必要时放弃首都。花剌子模本来军队数量超过蒙古，而且论单兵作战能力，穆斯林勇士也丝毫不逊于蒙古骑兵，但由于摩诃末错误地分散了兵力，导致各地作战时总在数量上落后于蒙古。又花剌子模沙帝国纯属新建，政府官员不懂得组织各方力量进行有效抵抗。结果，蒙古帝国讨伐军一路上进军非常顺利。　　　

　　1220年　2月，成吉思汗、拖雷率领的第四路军抵达不花剌（今乌兹别克斯坦第三大城市布哈拉）。该城位于中亚河中之地，原属粟特九姓之一的安国，后为阿拉伯人占据，成为穆斯林世界最著名的文化中心之一。当地居民多为塔吉克人或波斯人。城分内外二城，城门十二，地扼东西交通要道，为〃花都〃（花剌子模首都简称）撒马尔罕西方屏障由将军库克汗统率骑兵　2万驻守。　　　

　　不花剌城池非常坚固，周围援助充分，难以硬攻。成吉思汗和拖雷带领第四路军，秘密渡过药杀水（今锡尔河），横穿河中沙漠，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之后，出其不意地抵达不花剌，当守军尚在梦中之时，蒙古大军已经完成彻底的包围。这种远距离大纵深穿插迂回，堪称古代战争史上的经典。　　　

　　更绝的是之后的心理战。蒙古大军如天兵般降临不花剌时，成吉思汗并没有下令立刻逼近。他知道通过此前的迂回作战，早已经断绝了不花剌周围的援军。此刻他决定从容地等待对方投降。在战役真正开始前，成吉思汗首先攻占周围的小城镇，之后释放被俘的居民任由他们涌入不花剌城。无数的难民消耗　　　

　　了城中的给养，同时把对征服者的恐惧迅速散布到金城。于是，未曾见过蒙古骑兵的雇佣军们逐渐被恐惧笼罩，加上援兵的断绝，他们一天比一天更绝望。　　　

　　城中军民日渐绝望的同时，成吉思汗又下一令，给予城外民众宽松的投降条款，无论谁屈从于他们都可获得安全和自由，并远离严酷的恐怖与耻辱。而抵抗的人将会成为战争的炮灰，被放在蒙古军的最前面，充当攻城略地的牺牲品。两种选择的消息，好似当日阿拉伯人首次来临时的宣告：〃服从即自由，反抗则死亡。〃吓破胆的守军忍受不住心理上的煎熬，大部分人开始趁夜逃走。当他们到达乌浒水（今阿姆河）时，等待多时的蒙古骑兵，如同潜伏在黑夜里的苍狼，突然冲了出来，把他们一一吞食。此时，城中守军只剩下　500人。第二天凌晨，失去军队保护的居民，以伊斯兰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