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青春(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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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青春(雪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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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跟他们拼一下逃走的意思呢。李铁已经派陈东风先到岳村去叫同志们来接一下,可还不见人来。要不是带着俘虏,真想倒下歇一会哩。李铁克服着恶心头眩,强打精神走着,小声地但是严厉地呵斥着俘虏跟上。走了一会,就见陈东风头里跑过来,小声在耳边说:“许凤同志来了!”李铁忙看时,果然是许凤、秀芬和赵青派来取联系的队员葛三,带了一群村干部和青年小伙子们来接他们了,大家抢着替他们背上缴获的枪支,押上俘虏,队员们身上立刻觉得轻松了许多。李铁和许凤一见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又见许凤也是心情沉重的样子,以为她还在对自己不满意呢。心想:打这一仗违背了潘林的指示,也许又要挨她的批评哩。于是走在后边,向许凤报告了战斗的经过。不料许凤听着倒还是高兴地称赞他打的好。李铁趁机向许凤说: 
  “那一天我不对,一时发火叫你不痛快,老毛病总改不了。 
  我真该死!” 
  许凤忙拦住他说:“别提这事了,那时你心里也是窝着一肚子火嘛。事后我跟赵青、胡文玉同志都谈过那事,我觉得是老潘同志误会了,本来嘛,就算是小鸾爱你,追求你也算不了什么。恐怕是一个姑娘家叫人看见了,自己不好意思,往你身上一推。一个姑娘家脸皮薄也是难免的。听说她也挺后悔,要求别提这事了,老想跟你谈谈哩。倒是另外一件事叫人受不了。” 
  李铁听着哼了一声。许凤叹了口气,可又不说下去了。李铁追问了一句,见她沉吟着不说,也就算了。 
  不多一会,来到村支书春生哥家里。李铁对春生哥说:“抓住大汉奸王金庆了,注意保密,当心别叫他跑了。”见大嫂正拉风箱做饭,院里铺上了草苫子,端出了一盆开水,旁边放着一罗大花磁碗。水,开水!哎呀,多吸引人哪!队员们高兴的一时不知怎么好了。大嫂招呼着,好像吩咐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快着先洗洗脸,用热水洗洗脚,喝点开水再歇着,不然,一躺下就动不了啦。” 
  李铁和队员们答应着。洗了脸洗了脚,喝了水,舒舒服服地躺在草苫子上,把腿伸得直直的,看着天上的云彩和星星,感到无比的舒服。许凤见他们休息了,就又到屋里点上灯工作去了。 
  大嫂做着饭说:“你们只管歇着吧,院里有洞。”队员们一听更放心了,渐渐地都睡着了。村干部们守着他们。李铁听岳春生讲述着敌人到村里来糟蹋的情形,又向葛三问赵青他们活动的情形。听到他们也打了胜仗,虽然脚腿一扎一扎地疼,心里可非常愉快。借着小油灯看了赵青的信,暗想:到段村集合了,小队可以装备两个班。大家换上新枪,越想越恨不得立刻回去才痛快。秀芬帮助春生嫂拾拾掇掇,把饭做好端上来。香喷喷的玉米面菜馅团子,新鲜的大蒜、豆酱、绿豆汤,这些东西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 
  一声叫吃饭,队员们起来,围上桌子抓起团子吃起来。正吃的上劲,联络员跑了回来,惊惊慌慌地说: 
  “情报!枣园敌人准备明天拂晓前出动,说是向这村里来,大概有二三百人……” 
  队员们一听都坐起来。李铁腾身跃起,接过来问了联络员几句话,便跑到许凤屋里去。许凤正伏在灯下读书,一听李铁说有情报,赶紧接过来,打开看了说:“估计是枣园敌人要来这边报复一下,你看怎么办?” 
  李铁想了想说:“这可真是个绝好的打伏击的机会。咱们缴获了足够的子弹,地形对我们有利,又是黑夜,即便队员们疲乏了,也应该打一下,可是……”他沉吟着又在灯下仔细翻过来掉过去地看那情报,然后摇了摇头,出神地卷了支烟卷吸着,在当屋来回踱着步子沉思起来。 
  许凤一听说要投入战斗,好像什么不愉快的事都突然烟消云散了,她神采奕奕地问李铁:“你是说这不可能?” 
  李铁站下,一脚踏在炕沿上说:“对!我怀疑!青纱帐期间又是黑夜,敌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发现我们的目标,前来奔袭?” 
  许凤嗯了一声说:“还是准备打!打不上也没啥关系,反正咱们是向张村转移嘛。” 
  “那俘虏怎么办呢?”李铁似乎仍不同意。 
  许凤坚决地说:“派陈东风和葛三押送到张村去,叫村里派同志帮助送一下。” 
  李铁沉默地在当屋走了几步,见许凤执意要打,就说:“打就打!”闯闯地刚走出去,又返身回来立在门口问:“那么,潘林同志的指示呢?” 
  许凤一听激动地拍拍放在桌上的《论持久战》和《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两本书对李铁说: 
  “听他的,还是听毛主席的?!他只强调保存自己,不强调消灭敌人,根本就错了。在目前这种被敌人分割封锁的情况下,他不放手发挥下级的主动性,反而要求一切统一计划、集中指挥,这能行得通吗?我们能够抓住一切有利时机,消灭敌人,争取主动,是完全符合中央的精神的。打出问题来我负责!” 
  李铁听了一笑说:“我也不是怕负责任的胆小鬼,好!就这么办了。”随后决定:零点进入枣园据点西面的河坡林带作为伏击阵地,先派出侦察。说完走出去布置去了。 
  张村村头,短墙边,树影下,静静地站着三三五五的人群。听着河坡方向传来的枪声,焦急地瞭望着,小声议论着,为自己的游击队担着心。特别是小曼和张大娘更是提着个心儿,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一直在村边转来转去的。枪声渐渐静下来了。小曼正踮着脚尖儿引颈向远处望着,见立根提着枪走过来,便一把拉住他问: 
  “立根哥,派去侦察的人怎么还不回来呀?” 
  张立根啧着嘴说:“你问我,我去问谁?” 
  正说着话,听见有人喊:“来啦!许凤和李铁同志他们都回来啦!” 
  小曼一听乐的一下蹦下土坡,跑着向姗姗走来的许凤迎了上去。村干部们,站着的人们也都高兴地迎上去。把他们接到游击组队部的院里,连忙烧水拾掇屋子叫他们休息。附近院里的男女老少,一听说打了胜仗回来,也都涌到院子里来,问长问短,争着看那缴获的机枪,真是一片喜气洋洋。许凤、李铁来到屋里一看已经铺上干干净净的蓝花格被子,炕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几碗开水,心里好不舒畅。许凤坐下来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松一口气,对李铁、萧金说:“想不到刚进河坡就打了个十分突然的遭遇战。为什么刚一接火你俩就坚决要撤退?我缺乏战斗经验,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在战斗中又不能多问,只好糊里糊涂跟着下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铁正要说话,就听外边有人喊: 
  “许政委,李队长!滹沱河支队来啦,还有伤员!” 
  许凤一听,心里猛然一惊。只见李铁刷地变了脸色,唉了一声说:“真是,怕的就是打了自己人,果然是这样。”懊悔地一拍腿大踏步奔了出去。 
  李铁紧张地帮助支队找好了住处,安排了伤号,这才回到许凤那里,心里有事,闷着头一脚踏进屋来,只见迎门凳子上坐着的竟是潘林。许凤正帮助卫生员给他包扎伤口,她的手微微发抖,端着油灯照着亮儿。那油灯倾斜着,热油流出,顺着她的手往下滴,看看灯芯要掉了。李铁忙过去接了灯。许凤不知为什么转了个身,伸了伸手,也不知道拿什么好。她呆了一下,从炕沿上拿起了潘林脱下的血迹斑斑的褂子,好像两手捧着多重的东西似的,看着那白褂子上的血迹。趁她一抬头,李铁看见了她额头上满是汗水,短发湿湿地粘在脸颊上。从她那光闪闪的包着泪水的眼睛里,李铁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潘林同志伤怎么样?”李铁小声地问。 
  潘林睁开眯着的眼睛,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亏了你们射击的并不准确!”随后他叫道:“小杜!带好东西,咱们到支队部阎政委那里去。” 
  许凤走到屋门口,把血衣递给张大娘,转身回来说:“不要去了吧!你的伤!” 
  潘林笑了一下说:“这点伤不要紧的!支队长需要了解咱们县的情况,会才开了一半,怎么能放下人家不管……” 
  潘林话没说完,听着一阵紧急的脚步声,陈东风、葛三闯了进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叫着:“坏了!坏了!跑了!死了!” 
  李铁一伸手说:“怎么的啦?慢慢说嘛!” 
  原来陈东风、葛三负责押送俘虏,一听枪响,陈东风就叫葛三头里押着走,自己在后边掩护,葛三紧跑几步插到王金庆身后大声喊:“快走!”随后小声说:“快!我放你走!”王金庆一听这话撒脚就跑,四个俘虏也跟着四散奔逃。葛三大叫:“跑不了!站住!”举枪便打倒了一个,陈东风急忙赶上来,看见俘虏跑散了,也急的开了枪,游击小组也跟着乱打枪,追一气,结果打死了三个,王金庆和另一个俘虏却跑得不见影了。陈东风哪里想到葛三会出问题。四下寻找了半天没有踪影,也只好叫岳村的游击小组回去。两个人一路上互相埋怨着跑了回来。 
  陈东风、葛三把情况报告完了,许凤和李铁哑然失色地对望了一眼。许凤觉得头轰地一声,眼前一片昏花,赶紧靠在隔扇墙上。李铁一挥手叫陈东风、葛三出去。正要和潘林说什么,外边有人叫:“李队长,宋支队长叫你立刻到支队部去!” 
  李铁答应着,还想跟潘林说话。潘林一扬手说:“好啦,你去吧,我跟许凤同志谈谈。” 
  滹沱河支队过半夜又转移走了。李铁跟着支队部,活动到第三天下午,这才回到张村来。不知许凤心情怎样,想先看看她,也把宋支队长提的意见向她汇报一下。想着便信步往张大娘家走来。一进院见大娘正坐在院里洗衣裳,一见李铁进来,忙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快到屋里看看她凤姐去吧。” 
  李铁忙小声问:“她怎么啦?” 
  大娘说:“病啦,她一句话也懒得说,一直不吃不喝蒙着被子躺着。又不知道她是病了还是为什么。” 
  李铁顾不得多说话,连忙答应着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西屋。一掀门帘,只见许凤正蒙着一床夹被躺在炕上,长声地呼着气。李铁咳嗽一声。许凤坐起来,掀去了被子。只见她头发蓬松,满面悲愤,靠在被罗上,颤抖地呼出一口闷气。李铁立在当屋纳闷地问道:“许凤同志,你不舒服吗?” 
  “没有,你坐下吧。”许凤擦着眼泪,叫他坐在炕边上。 
  李铁吃惊地追问:“又出了什么事?”许凤竭力平静地望着李铁说:“县委才派人来调查一次走了,问题都凑在一起了。”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在考虑有些话是不是现在就告诉他。原来潘林对李铁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什么搞女人,企图强奸小鸾……从那些材料看来,李铁简直是个不可饶恕的坏家伙。县委组织部田干事当面就指责了许凤,说她无原则地袒护李铁,并且说有人反映她和李铁作风不正派,发生了肉体关系。许凤一听简直要气炸了肺。暗想:他们为什么这样毁我?越想越难过,盼李铁回来,跟他一件一件谈谈。现在看李铁那种瘦损焦愁的模样,话到嘴边,又留住了。 
  李铁见许凤说了半截话,又不作声了,一性急,忙问: 
  “怎么回事?快说嘛!” 
  许凤忙岔开话头说:“你还没有吃饭吧,快去吃点,歇歇,明天再谈吧。” 
  李铁一只脚踏在炕沿上,坚持地望着许凤说:“吃饭不急,还是谈谈吧!” 
  许凤还是说:“看你嘴都烧出泡来啦,瘦的不像样子,快去歇歇吧。” 
  李铁摸着自己那颧骨突出的脸颊说:“我不要紧。” 
  许凤见他不走,只好将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她掐指计算着,有十个村发生了政治土匪的活动。 
  联系起别的可疑的情况来看,问题确实非常严重。 
  李铁本来疲惫已极,满心焦火,听了许凤的话心情更加沉重。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出来,干脆上了炕靠墙坐下说:“痛痛快快地都告诉我吧,不然我也吃不下饭去。” 
  许凤这时只得把县委派来调查的田干事的话也都说了一遍。 
  李铁不听也还罢了,一听这些话,立刻满头青筋暴胀,咬牙切齿地冬一声跳在地上,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气得昏厥了,往地上倒下去。许凤忙跳下炕扶着他,叫着:“李铁同志!李铁同志!……” 
  大娘、秀芬、小曼听见许凤不住地连声叫李铁,都惊慌地跑进来。 
   
   二、恼火   
  夜静更深,在村中央一个垒了大门的小闲院子里,有一个宽宽绰绰的大磨棚,里面闪着灯光。磨棚的顶棚上挂满蜘蛛网,虽然长年无人使用了,但屋里仍发出一股臭烘烘的干牛粪味。蚊子、青头虫围着那灯光团团飞舞。灯油里堆了许多青头虫的尸体。潘林坐在一领破草苫子上,把油灯往破炕桌一边推推,从背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来,翻阅着,严肃地思考着,往一个小本上抄着材料。受伤的左臂用紫花布兜起来挎着,使他感到很不方便,只好用驳壳枪压上那本子继续抄。突然放下钢笔,狠狠地打了一下叮在脚上的蚊子,于是掏出烟斗装上烟末在火上吸着,立起来在磨道里踱着步子。他烦闷地向门外探探头,见院子里通讯员小杜在月光下挟了驳壳枪来回蹓踧着,听着动静。潘林问道:“还没有来?” 
  小杜站下小声答道:“没有!” 
  “那是什么?”潘林指着地上的东西。 
  “支书给送来的西瓜,现在吃么?”小杜高兴地问。 
  “不吃。” 
  潘林说了又回到磨棚里,气恼地嗐了两声。他才检查了平大路左右三个区的工作回来,两次差一点牺牲了,累得胃病也犯了。这一阵子潘林做了很多工作,他相信自己的立场是坚定的,品质是纯正的,不会因为和某一个人有感情或者有成见就妨碍正确处理问题。他看了几封控告李铁、许凤的匿名信,暗自思考着:绝不可随便什么反映都相信,需要调查研究;但是也不能一概不相信。我是个唯物论者,外界的事物反映到头脑里来了,我就不能怀疑它的客观存在,只能怀疑它反映得是不是正确。我亲眼看见了李铁要强奸赵小鸾,他又确实违反县委的指示,破坏了俘虏政策,这全是事实。那么我能完全怀疑这一堆检举信的真实性吗?根据这个给他处分,难道会有错误吗? 
  他为处分许凤和李铁的问题,几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实在不愿意处分李铁。有几件事情他一生也忘不了。有一次,他得了伤寒病,坚壁在一个村子里。一个严寒的深夜,突然得到情报,敌人要包围这个村庄。这一个新开辟的没有地洞的村庄,留下来无论如何是太危险了,而这个村庄被水围着,只有一条进出的路,又被敌人封锁了,一个病人,怎么出得去?幸亏李铁蹚着泥水赶来,把他接了出去。因为来回蹚水,给冰水浸,寒风吹,李铁浑身裂了许多血口子,往外津着血水。还有一次是他被敌人包围在村子里了。正当最危险的时候,又是李铁带队冒着死把他救出来。那次为了冲进去救潘林,李铁挂了两处彩。李铁就是这么一个同志。可是现在却要严厉地处分他,这叫人有多么痛心!李铁呀李铁,你为什么要犯错误呢?他想着只觉一阵酸辣辣地难受。他又爱李铁,又恨李铁,呆呆地瞅着那些材料,越想越生气。“究竟怎么办才好呢?”他努力赶走这些回忆,自语着,立起来,在屋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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